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与丞相和离了》作者:莘泽   文案   三年前,宁晚清靠着家传织锦技艺,成为郢都首富。事业如日中天之际,嫁给了当朝宰辅裴述。   婚后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成为了郢都模范夫妇。   可事实上,一个为利,一个为权,却唯独没有爱情。   三年后,两个人和离。   各自回归自由身后,免不了一阵冷嘲热讽。   宁晚清:对方温柔贤淑,貌美绝伦?   裴述:对方惊艳才绝,谪仙之姿?   宁晚清:丞相大人春风得意,莫不是好事将近?   裴述:大人不才,最多半月。   宁晚清:好巧,我也是。   半年后同一日,两人突然发现自己隐藏多年的白月光就是对方……   百姓就看着裴述骑着高头大马去了宁家赔罪。   裴述:夫人命中注定是大人我的。   宁晚清:要不?再离?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晚清,裴述 ┃ 配角: ┃ 其它:预收《小公主她恃宠而骄》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丞相夫妇变形记   立意:在逆境中,相互扶持,互相救赎,早点发现心中的人。 第1章 和离  他还没回来?……   三月,垂花拂柳,春色盎然。   郢都丞相府内,入夜下起了一场春雨,春雨来得及,带着一股子浸透了的寒意吹入院子。   这院子修的精致又巧妙,花园中被打湿的花一看便是精心修剪而成的招人的姿态。稍稍一布置便是比之皇家园林也不遑多让。   一草一木,一花一景,都是个名贵物件。   今日三月二十四日是相府大喜的日子,喜今日是府中女主人的生辰,喜今日是三年前两人成婚的日子。   相府建成三年,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府中最为热闹的。这一天,天一擦黑,府中便会张灯结彩,府内的厨子开始筹备当晚的晚餐,果蔬便会被小厮婢女给呈到小花园之中。   花园之中水流潺潺,小桌摆在院子中央的草地上,放上精致的的落地的暖灯。丞相会早早的归来,夫人会在院中等候,两个人入席,在院中看月看星星,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十分美满。   相府的女主人乃是当朝首富宁晚清,而丞相就是权倾朝野的裴述。   三年前,丞相还不是丞相,首富还不是首富。   宁家当年还只是织布商,还在为了争夺那枚留在宁晚清手中的家族掌印。而裴述当年也只是一个寒门学子,状元登科,却因梁国世家贵族执政而只被派遣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官。   谁也没想到未出一月,新登科的状元裴述求娶了宁府独女宁晚清。十里红妆,郎才女貌,羡煞旁人。这场大婚到最后还惊动了梁国国君,就连梁国国君亦夸赞其两人相称,赏赐了不少名贵物件。   婚后,宁晚清就将府邸建在了郢都的中央大街上,秀恩爱也秀的极为高调,这其中就包括每年裴述为她搞得这场生辰宴。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这临近生辰宴的几天,相府之中一直笼罩着一股子低气压,全然没有平日里的轻松愉悦。   小厮婢女小心翼翼的侍奉着两位主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将人得罪了,从而失去了能在相府做工的好差事。   而今日这股子低气压弥漫的更胜往日,尤其是在入夜,府中小厮便是匆匆回来报,说丞相今日公务繁忙要晚些回来,让府中一切按照以往规章制度操办夫人生辰宴之后,府中的气氛几乎是一瞬间就降到了零点。   端着果蔬的婢女看着面前冷冷清清的院子,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按理来说大人今日从不晚归的。难不成‘三年之痛’这么快就来了?”   “嘘,大人看上去不像是那样的人。”   “可我这些天总能看见梅郡王府上的小姐来找大人。”   “我听说,三年前丞相原本是要跟这位梅小姐定亲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夫人。”   “那梅小姐能愿意?”   管家李叔从院门走来轻咳了一声,面色微沉,“相府之内什么时候开始养了你们这群背后乱嚼舌根子的东西?”   婢女们吓得纷纷跪地,李叔将几个人一一扫过,低喝出声,“去自己领罚。”   看着人离开,院子里变得更为寂静,头顶雨水绵绵,李叔望着这天色皱紧了眉头。   夫人与大人之间的事,他虽然知道的不少,却也不敢问缘由。   他在院中踱步,眼看着头顶天色越来越暗,面色愈发的沉。   在接到大人晚归的消息之后,李叔便差人安排,谁曾想入夜,天公不作美,天上竟是下起了雨,雨水将院中挂着的精美的灯笼都给打湿,灯笼之中烛火在风雨之中晃动明灭不定。   廊外的雨不知道多久才停,李叔问出声来,“丞相还未回来吗?”   小厮头垂得更低,“刚刚……于飞来报说丞相要把手头的东西给处理完再回来。”   这于飞是丞相身边的护卫,于飞说的话便是丞相说的没错。   李叔拍了拍手眉头蹙的更紧,这丞相依旧未归,生辰宴眼看办不成。   小厮抬眼看了一眼后院,小心翼翼的问出声来,“李叔,您要不去后院找夫人问问?”   后院……   李叔终是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朝着后院走。   后院中,凉风习习。   风将销金纱帐随风吹荡而起,映透出那坐在屋内轻摇着扇子的女子。   女子着了一袭白衣,金丝点缀的精致繁复纹饰在月光的拂照而下泛出盈盈光润。   月下,女子露在外面的侧颜之上,肌肤如玉,眉如细柳,烟水明眸。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手中的玉骨扇把玩,视线越出窗外看向不远处院中来来往往搬着东西的小厮婢女,余光之中,看向侍立在侧的连樱,“他还没回来吗?”   吐出清丽的嗓音像是山间泠泠淙淙的清泉,声音柔和轻缓。   连樱朝着自家夫人看了一眼,“夫人,大人还没回来呢。”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皱紧了眉头,声音之中带着一股子不满,“夫人,往年大人每次回来的都会很早,独独今年到现在还没个人影,难不成是因为今天你们合约到期了,他就连最后一次给您过生辰宴也不愿意了吗?”   “到底是一纸合约而已。”宁晚清停了手中的扇子,面上柔柔和和的一笑,将扇子放在了梳妆桌子上。   “可就算是合约……”连樱愤恨难平,“难道三年之间大人就丝毫没有动心吗?”   宁晚清看着屋内铜镜之中映出来的面容,想到了今日白日里见到的那张艳丽至极的面容。   那人是裴述的未婚妻梅晴,两个人青梅竹马,当年就因为她,才拆散了他们两个人的姻缘。当年那场合约,的确是她主导的,而梅晴说的不错,他们之间没有感情,三年之前没有,三年之后也不会有,现如今合约到期,她也是该走了。   想到此,宁晚清站起身,“连樱研墨。”   她走到屋内的书桌前,展开纸,写下了和离书三个字。   连樱面色一变,“夫人,三思啊!”   然而宁晚清下笔却是绝决。   “夫人!”   突然门外传来李伯的声音,宁晚清抬起头将人看了一眼,“李伯。”   她看着李伯迈步走进,在看见了她桌子上的写着的和离书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夫人三思啊!”   “大人……大人今天可能真的是被公务耽搁了,老奴已经派人去请了,您就再给大人一次机会。”   宁晚清未停手中动作,边说边道:“李伯若是前来说这个的,请回吧。”   李伯来此本是来问生辰宴的事情,谁曾想夫人要休夫!   他现在要是走了一切都晚了。   为了拖延时间,李伯赶忙又道:“这外面下了雨,大人可能没有拿伞,刚刚奴才派人给送……”   “连樱送客。”   “生辰宴生辰宴!”李伯赶忙站起身,看着连樱没敢再动方才再次开口,“生辰宴大人说照常举办,可是夫人您看外面下了雨,您看若是将生辰宴移到屋子里的话,移到哪里比较合适?”   “不必了。”   宁晚清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笔放下,“生辰宴就不办了。”   李伯反对,“不办怎么能成?每年大人都会给您办的啊。”   宁晚清却是抬眼看了他一眼,将纸举起吹了吹,“办了又如何?不办又如何?反正以后都不会办了,何必大费周章?”   宁晚清捏着手中的信绕着桌子走出来,白色的衣袖拂过案头,带起一阵凉风。她站定在李伯的面前,抬手将信举在他面前,“既然他未回,还麻烦李伯代我将这份和离书转交。”   李伯看着面前的和离书,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夫人,您就不能再考虑考虑?”   宁晚清略微沉吟了片刻,便是抽回手中的和离书转身走回到桌案前。   李伯长舒了一口气,哪知这一口气还未喘完,宁晚清便是抽了桌案上放着叠的整整齐齐的合约连同她手中的那份和离书一起塞给了李伯。   “不用考虑了,三年前我同裴述签下这合约,如今合约期满,我也是时候要离开了。文书我已经递交官府,这一份还望帮我一块转交给他。”   “连樱,我们走。”   “夫人。”连樱快步跟上,捡起一旁的放在屋外的伞给宁晚清打上。   雨打在伞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宁晚清走的背影决绝。   “宁晚清!”   突然一侧传来一声咬牙切齿的低呵,声音沁着几分冷意,刮进了她的耳朵里。   连樱看着雨中的人影,惊喜的看向宁晚清,“夫人,是大人,大人回来了。”   只见月下雨中光影里,裴述着了一身玄色朝服,玉冠束发,端的是一副风神俊朗,霁月风华。他不知道在此处站了多久,久到就连那双眸子里都染了一抹冷寒。   宁晚清脚步未停,在要迈出院子的时候,被一双手给一把拉住。   宁晚清回过头来,正撞上一双翻滚着怒色的双眸,她稍稍一愣,便是听见裴述问出声来,“你要去哪?”   听着他语调之中压抑着的微怒声色,宁晚清被他捏的手臂生疼。   她蹙紧了眉头,抬手将他的手拨开向后退了一步。   头顶月光拂照而下,雨水从十二骨的纸伞上坠落,半晌,宁晚清盯着他的眉目终是出了声,“裴述,我们和离吧。” 第2章 惊梦  梦见他了   三年前的那场举世无双的大婚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一个为了名,一个为了权,全然没有爱情。   三年后,两个人皆是得偿所愿,一个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郢都的丞相,一个收归了宁家产业,靠着一手织锦技艺成了郢都首富。   头顶的雨水还在下,宁晚清的声音就像是这砸落在伞上豆大的水珠。   裴述蹙了眉头,“我们谈谈。”   宁晚清攥着手中伞柄,视线从他握着的手臂上移开,“钱不够?”她略微沉吟了片刻,伸出手来,“连樱,账册拿来。”   连樱不敢怠慢,将从屋内一并拿出来的账册给宁晚清递了上去。   于伞下,她神情柔和认真。   纤白手指翻动纸页飞快,随后在细细查验账册时出了声,“你我二人既然是和离,自然也是不能亏欠什么。我之前给了李伯几个好打理的铺子,想来也的确有些寒酸。”   “京城内我宁家的织云阁生意兴隆,我都留给大人。”   裴述攥紧了手中伞柄,死死的盯着面前女子那张看上去漫不经心的脸,“我对经商一窍不通。”   “没关系,铺子活计我都留给你,你不会打理他们会,收钱就行。”   没等裴述开口再说什么,宁晚清将另一本账册又翻开合上,再次道:“我手里还有一些空地,这座宅子的地契,我也已经给了李伯。想来大人日后若是娶了妻,有了孩子可能这座小宅院不太够住,那些地倒是可以再盖一个大一点的。”   “我不会再娶妻。”裴述眉宇比天色还沉,“和离书我还没同意,你不能走。”   宁晚清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抱着手中账册轻笑了一声,“和离书我已经派人送去官府一份了。”   她宁晚清做事何时给自己留过余地?   就如同当年她雷厉风行的决定与他成亲一样。   宁晚清总觉得裴述今天不对劲,尤其是在她说完刚刚那句话之后,那雨幕之后,阴影之中笼罩着的身影,像是雨中被打湿的娇花。   她张了张口想问一句,他不愿意和离的理由,却是在余光之中看见梅晴的身影后,那卡在口中的话语全部都咽了下去。   她捏着手中的账本迈步上前,将东西一股脑的全都塞进了裴述的怀里,“裴述,我宁晚清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当年若不是大人,我也不会成为梁国首富。”   她声音一顿,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裴述,这些年首富我也当腻了,咱们夫妻一场,这些是我全部积蓄,我们两清了。”   裴述捏紧了手中的厚厚一摞的账本,仰头望着那转过身去的背影叫出声,“宁晚清,你给我站住!”   宁晚清充耳不闻,那转身而过的面容柔和清美,身影渐行渐远。   这分明就是打定主意要走。   裴述攥着手中账册冲着那身影冷哼出声,“和离就和离,宁晚清,大人我又不是离不起!”旧时光   李伯看着那被雨水打湿的自家大人,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将伞撑在他头上问出声,“大人,夫人走了。”   裴述盯着那身影,将手中的伞柄攥得嘎吱嘎吱作响,“她平日里过惯了娇奢的生活,等几日她会回来的!”   李伯低垂了头,“可看夫人今天不像是能回来……”   裴述攥着伞柄猛地转过身朝着李伯看了一眼。   李伯当即闭了嘴,将头垂的更低。   裴述皱紧眉头,“大人我最近得罪她了?”   三年夫妻情分就……没有一丝的留恋吗?   李伯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裴述一眼,“可能是大人今天晚归……”   “大人我这不是害怕……”   裴述声音戛然而止,他看见雨中冲他走来的梅晴,脸色一沉,“你怎么来了?”   梅晴视线从宁晚清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提着手中准备的糕点笑着走上前,“晴儿想着今日大人为夫人过寿宴,便准备了一些糕点,没想到夫人竟然跟大人和离。宁家当年若是没有大人帮衬何来今日荣华……”   “梅晴,我相府之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雨中,裴述的声音冷而凝,端的是冷漠至极的调子,让梅晴瞬间的攥紧了那紧握着食盒的手。   裴述的视线在她身上不愿停留半分,便是捏紧了手中的账册,拂袖离开。   月中,雨中,不知道是谁比谁的背影离开的更加狼狈。   梅晴看着李伯躬身离开的背影,雨中她攥着手中的食盒眉眼之中含了一抹怨毒。   她宁晚清算什么东西,她堂堂梅郡王府家的小姐,三年前与裴述订婚的明明是她!一个商贾之女抢了她的夫婿,她怎么能输给她!   梁国六年三月二十四日,梁国丞相与首富宁晚清和离。   三月后,梁国偏远的安南镇内多了一个织工一流的绣娘,同月,裴述当庭惹怒梁帝,被贬于安南镇做了个九品知县。   ……   七月,禅声不绝,炙热的阳光从粗壮的大树晃动的树叶上投射而下,映照在十分简陋的小木屋中。   木屋院中放了一把躺椅,躺椅上躺着一身着布衣的女子,女子脸上盖了一顶斗笠,抱着手臂似乎是在睡觉。   安南镇地处偏远,位于整个梁国边境之地,镇子不大,民风倒是淳朴的很。当日,宁晚清从繁华的郢都城之中离开,一口气奔到梁国边境,挑了这么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镇子住了下来。   木屋是宁晚清自己搭的,与之前郢都当中的那套相府相比,简直寒酸的很,一点都不称她梁国首富的身份。   但或许是过惯了曾经锦衣玉食的生活,这样自给自足的日子倒是让宁晚清觉得新鲜有趣的很。   在安南镇住了三个月,宁晚清非但没嫌弃,反倒是与镇子上的人打的火热。   此时晌午刚过,院外,便传来了几声呼喊,“宁姑娘在家吗?宁姑娘?”   连着几声,愣是将宁晚清的起床气给拉了出来,她不耐烦的翻了个身,低喊出声,“裴述,你去……”   伴着从躺椅上咚摔下来的一声响,将宁晚清硬生生给从睡梦之中拉了回来,她猛地爬起身,斗笠从身上滑下。   精致的容颜上有那么一股子的怔楞,她将四周扫了一圈,才恍然响起,她早已经在三个月前就离开了相府。   可她,怎么又梦见他了?   她揉了揉摔疼了的膝盖,起身,冲着院外的应出声,“这就来了。”   想来是来找她拿织好的衣服的。   宁晚清掀开屋内的帘子进了屋子,将昨日就已经织好的衣服叠好拿了出来,朝着门外走。   日头下,几个女人凑在院门外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安南镇上新来了一个知县。”   “怎么没听说,都传此人大有来头。”   “当朝相爷被贬到我们这犄角旮旯里面的,年轻气盛,年轻气盛呦。”   “听闻此人过几天就到任,可别是个什么莽壮大汉。”   宁晚清拉开门的时候,将手中的衣服递给几位婆娘,“都绣好了,你们看看衣料款式可还满意。”   几个婆娘们看着衣服上栩栩如生的绣图,笑出声来,“宁姑娘果然心灵手巧,好看好看的很。”   宁晚清倒是听惯了这些,面上宠辱不惊柔和的笑了笑,“各位若是喜欢,回头回去了,便是可以同人说道说道。”   几个婆娘爱不释手,“这是自然,这等手艺,十里八乡都求不来的。”   宁晚清垂眸笑了笑,方才想起刚刚推门而入时,听到的几个人口中的话,不禁问出声来,“刚刚我好像听到几位好像是在议论什么到任的莽壮大汉?咱们安南镇莫不是出了什么喜事?”   这几个站在门外婆娘们,都是安南镇上出了名的好事者,这谁家着了火,谁家结了亲,谁家小娘子生了个男娃娃,都逃不过这几个人的嘴。   宁晚清刚来此地的时候,被人追着套了半天近乎,编了一套说辞才总算是脱离了苦海。   这宁晚清又是个商人,这礼尚往来,不讨点利息,她总觉得白瞎了她这几年的做派。   便是小施恩惠,让这些人帮着打了一波宣传,这一传十,十传百,结果让她很满意。   这么一来二去几个婆娘们对宁晚清喜欢的紧,瞧着她问,便是拉着人乐此不疲的将刚刚的话又给讲了一遍。   听完,宁晚清不仅没笑,反而皱紧了眉头,一字一句的反问出声,“你们是说当朝丞相惹怒陛下贬了。”   女人们点了点了头。   宁晚清深吸了一口气再问出声,“不仅被贬了,还被贬到了安南镇做知县?”   裴述被贬怎么可能?   宁晚清琢磨了一番疑问出声,“那你们可知他因何被贬?”   女人们纷纷又摇了摇头。   不知道?   宁晚清倒是十分愿意相信,不是被贬,而是皇帝与裴述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约定。   女人们看着宁晚清愣了神,嘿嘿一笑八卦出声,“不过话说回来听闻咱们这位相爷……知县大人,长得英俊潇洒,宁姑娘这般妙人,何不趁此良机,把握把握机会?”   宁晚清笑的僵硬,“免了。”   她可不想与他这位前夫,再有任何瓜葛。   几个女人只当宁晚清矜持,有些话不敢当着她们的面说。   “我懂我懂。我表叔家里的儿子刚巧就在那县衙府上当差。”女人摩挲着手中衣料,冲着宁晚清打眼色,“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件事虽说不急,但宁姑娘也可先钓鱼,等鱼儿愿者上钩。” 第3章 见面  真是罪过   “小姐,你这真要走?”   看着屋内正在收拾包袱的宁晚清,连樱站在身后不确定的问出声来。   “走。”宁晚清系好包裹,“不走,难不成还等着被人说媒不成?”   说媒就罢了,对象还是她那个倒霉前夫。   “你说本小姐把所有家当都留给他了,让他好好在皇城颐养天年,他倒好,不出半年,就被皇帝从丞相贬到这里,岂不是白瞎了我的钱!”   连樱看着宁晚清气不打一处来的面容,走到一旁给人倒了一杯茶,“小姐莫气,这万一……大人来此是因为小姐您。”   “怎么会?”宁晚清接过茶水顺了一口气,“裴述喜欢的是梅晴,怎么可能为了我来这种地方?!我走了半年,两个人合该成了亲才是。”   连樱躬身回话,“可京城之中倒是并未传出丞相大人结亲的消息。”   不知为何,听到这消息,宁晚清心中竟是有些高兴。   连樱看着宁晚清面上和缓了些许,将宁晚清的包裹从手里拿下,趁热打铁着道:“小姐为了盖这个屋子花费了不少心血,若是小姐就这么一走了之,这几个月的时间不就白费了?”   “而且就算大人来了此处,这安南镇这么大,也不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依照裴大人的才能,兴许在这安南镇立上几个功绩,十天半个月就回去了。”   “也是。”宁晚清坐回了椅子上,仰头看着屋内的摆设。   虽然她才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但是房子是她盖的,地里的菜是她种的,为了一个裴述,走了不值得。   “不走了。”宁晚清将茶杯放在桌子上。   连樱将包裹给她放在一旁,“真不走了?”   “真不走了。”宁晚清靠在椅子上摇着扇子,突然听见门外说话声,她手停住,朝着门外看了一眼,“是有什么人来了吗?”   她孤疑的起了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便是看见昨日那几个女人站在篱笆外冲着她招手。   “宁姑娘欸,快跟我们走。”   宁晚清看了连樱一眼,“你去查一下裴述为什么被贬。”   随后她走下台阶,拉开院门,冲着人笑道:“几位夫人,可是昨日的衣服不合身?”   “合身合身。”   几个人拉上了她的胳膊,探头朝着跟出来的连樱看了一眼,“这位是?”   宁晚清解释出声,“我妹妹,来看看我。”   “妹妹啊,那敢情好。咱们知县大人快要到了,一起去看啊。”   连樱看着自家小姐沦陷后,扯了扯嘴角向后退了一大步,避开了这群女人的拉扯,慌忙躬身,“我还有事……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好好玩。”   宁晚清看着快步离开的连樱,僵笑出声,“我也还有事,就不……”   “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可是托了好些关系打听到的。宁姑娘什么事也等回来再说。”   “就是,换一个人我们才不会这么上心。”   宁晚清败下阵来,“好好好,我去。”   既是如此那便去看看,到底是不是他。   ……   安南镇镇子不大,一有什么消息,不过半个时辰便是已经传遍了安南镇百姓的耳朵里。   宁晚清跟着人到府衙的时候,府衙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宁晚清站在最外围,踮起脚尖朝着里面忘了忘,再发现只能看见人头以及那衙门的牌匾后,十分满意。   这样,就算是裴述来了,也看不见她。   “宁姑娘来了,都让一让。”   “你们几个大男人又不相对象,凑那么上前干什么?后边去后边去。”   宁晚清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人推着上前,赶忙拒绝,“我……我站后面就行了……”   几个女人在镇子上是出了名的强势,见宁晚清这么说,立刻皱眉。   “这怎么成,站后面怎么能看见。”   “就是,站前面才能好好看看人。”   “有我们在,你只管站。”   大可不必……   她只想安安静静的站着,不想被注意到,更不想这么早就跟前夫见面。   “听说咱们这位新来的大人就是先前梁国的丞相。”   “丞相?就是那个娶了当朝首富的丞相裴述?他在去郢都之前,可还是我们安南镇的人。”   裴述就是安南镇的人?   宁晚清听见周围的对话,偏头看了一眼。   周围的人插嘴道:“现在不是了,几个月前,两个人就和离了。”   “这和离没出几个月,裴述就被贬回来了。”出声之人唏嘘了一番,讥笑出声,“还不是一个靠着女人上位的窝囊废。”   “我可是知道裴述去郢都之前,裴家家里穷的很,要不是首富,怕是现在那破草房住着。”   “要是我能娶了首富一定将人好好供着,这可是个金祖宗,哈哈哈哈裴述这人就是太木,现在被人赶回来了吧。”   听着周围的人哄笑出声,宁晚清攥紧了那垂落在袖中的手,难得沉了面色,“裴述不是这样的人。”   他们口中,裴述就是一个奸佞小人,爱财,笨拙,粗鄙,无用。可他,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清丽的声音在人群之中吐出,显得格外的突兀。   众人纷纷看了过来,扬了眉头,“那你说他是什么样的人?”   宁晚清松开攥着的手,眸色认真,“他爱民,敬业,正直,对待夫人温柔备至。”   众人轰然一笑,人群中一人站出来出了声,“我同他从小一起玩到大,宁姑娘竟然说他温柔?明明是刻板,严肃,无趣!”   众人看着宁晚清皱紧的眉头,又问道:“宁姑娘难不成也见过裴述?”   宁晚清轻咳了一声,“没有。”   “那宁姑娘一定是道听途说了,不能信不能信。”   宁晚清:“……”   裴述的名声怎么这么差!   站在宁晚清身边的几位夫人帮腔出声。   “你们懂什么,人家那裴述再不济,也是状元及第,你们是吗?”   “裴家现如今在安南镇可是大户,你们谁比得上?”   “怕不是羡慕嫉妒,在这里乱说话!”   就在两方争论不休之时,远处行来一对车马。   “别吵了!人来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随后众人停止了争吵,朝着衙门正街上看去。   只见,长街上行来一辆马车,马车装潢十分低调,若不是马车前后是跟着而来的安南镇上的守备军开道,都要误以为是普通人家的马车。   马车停在府衙门口,宁晚清站在最前面看的清楚,那从车架上跳下来的分明就是裴述身边的近侍于飞。   马车里坐着的是谁不言而喻。   看着于飞视线朝着人群扫过来,宁晚清抬了袖子,身子也朝着一旁的人后面站了站。   好在于飞没看见她。   于飞立在马车前躬身,“大人,府衙到了。”   随后,众人便是听见从马车内传来一声冷肃低沉的轻嗯。   怎么听这声音都跟温柔两个字不沾边。   不多时,车帘被人从里面掀开来,一双手当先扶着车框而出。   那双手莹白修长,好看的打紧。   随后,车内之人躬身而出。一身月白色长衫,外罩了一见玄色宽袍,玉冠束发。日光之中,那拢在阳光中的俊美面庞白皙,浸润了冷意,像是那料峭的山峰,又似是冬日枝头雪。   他下了马车,深邃的眼瞳眉目沉冷的扫过在场的人。   宁晚清站在原地,被这一眼瞧的心一颤。   与人过了三年,宁晚清分明能感觉到这人在生气,而且还不是很容易好的那种。   想到刚刚那些人口中说的话,宁晚清眉目稍稍一沉。   难不成裴述还真的如那些人说的那样,是因为她与他和离才被贬的吗?   这人努力三年,好不容易爬到了丞相的尊为上,若当真是因为她,还真的是罪过。气成这样,要是被发现了,她怕是被宰了也不够解气的。   宁晚清想到此,举起袖子的手把自己挡的更严实,步子也向后退了一步。   突然肩头被人拍了一把,宁晚清转头,正对上妇人一双为她打气的眼神,“宁姑娘,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把握好机会。”   这么一句话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宁晚清刚想问说的什么意思。   后背就被一双手给冷不丁推了一把,宁晚清便是看着自己身子朝着裴述直愣愣的扑了过去。   她撞进对方怀里,惹得裴述顿住脚步。   宁晚清感受着上方看过来的眼神中夹着陡然的冷色,她就知道碰到了这人逆鳞。   裴述这人龟毛的很,尤其是在女人身上,特别讨厌女人各种假借摔倒、头晕之类的碰瓷到他身上。三年内,因为这件事,宁晚清不知道为他挡了多少女人。   现在可倒好,和离后,反倒是自己触了这人眉头。   宁晚清生怕被他发现,这一撞之下飞快的将头垂得更低,手隔着他那层衣服将人从眼前一把推开,躬着身子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于飞快步走上前,“大人您没事吧。”   就在刚刚一撞之下,竟是有熟悉浅淡的玉兰花香扑入鼻间。可那个女人若是知道他来这,应该是不会出现的。   想到此,裴述本是舒展的眉宇突然蹙起,眸中闪过一瞬间的杀意。 第4章 变故  养家糊口靠裴述   于飞飞快的垂下头,“属下这就去追。”   他脚步刚迈出,怀里就被砸了一件衣服。   于飞将衣服抖开看了一眼,“大人,这……”   “拿去丢了。”裴述掸了掸身上内衫,像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嫌弃,他甩了袖子,眸色愈发冷淡,“府衙重地,让人都给我散了!再让我看见一个人,定斩不饶!”   ……   宁晚清一口气从安南镇的府衙上跑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她推开门后猛灌了一大口的凉水,才将那提到嗓子眼里的气给喘匀了。   宁晚清怎么也没想到与裴述和离后,再相见时竟然是这样的场景。还好没有将她认出来,否则真是丢死人了。   不过,此次前去府衙,倒是知道了一件令她十分意外的事情。   夫妻三载,她从未问过裴述来郢都之前的事情,只知道此人出身并非世家大族。当年梁国还是世家大族掌权,寻常百姓是断然没有入朝为官的机会。便是从裴述起,梁国内外才开始推行了不问出身择优为官的制度。   谁会想到,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竟然出身于微末的安南镇,如今一朝回来那些人口中说的话到当真是刺耳难听。   晚间,暮色渐沉,宁晚清从后院浇灌了菜地之后,拔了几根菜叶子拿到屋子里面洗。   院外飘来阵阵米肉香气,宁晚清看着自己手里面正在洗着的菜突然觉得不香了。   她出了房门寻着味道走了过去,看见隔壁家张婆婆在杀鸡。   那袅袅升起的炊烟,屋内炉火里煮着猪肉排骨,香气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她与裴述夫妻三载,都是他亲自下厨,把她的胃口都给养的叼了些,这才见了一点荤腥,便是将她肚子里的馋虫给勾了出来。   “宁姑娘。”   宁晚清看的认真,被人叫了一声回过神,“欸,婆婆好。”她抬眼冲着张婆婆手里捏着的脱毛鸡看了一眼问出声,“你们家今晚晚饭如此丰盛?”   张婆婆笑的开怀,“我儿子,今天从工地回来,这不十天半个月没见了,做顿好的。”   “原来如此。”   宁晚清羡慕的很,她打小便没了父母,宁府内外一直都是由她一个人打理。在嫁给裴述之前,宁家为了那掌印乱成一锅粥,而现如今想来,和离后,竟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宁晚清突然有些落寞,回转身纠结一个人去酒楼的可能性有多大的时候,张婆婆出声将她叫住。   “宁姑娘。”   宁晚清回身,便是看见张婆婆追出来,“宁姑娘也一起来吧。”   宁晚清一楞,“这不好,你们一家子……”   张婆婆出手将宁晚清胳膊拽住,往家里拉,“宁姑娘平日帮我这老婆子缝缝补补,老婆子我早就把你当成亲闺女。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宁姑娘以后要常来走动才是。”   宁晚清被张婆婆拉进屋,帮着人把鸡炖进锅里,才坐下来喝了一口热排骨汤。   一口浓浓的汤汁混杂着排骨上软烂的肉让宁晚清吃的十分满足。   她已经很久没吃到如此美味的饭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汤中含着家的味道,含着一个母亲对于归家儿子的期盼。   “很久不做了,可还合胃口?”   宁晚清仰头看着张婆婆,坐在小马扎上点了点头,“很久没吃到了。”   张婆婆笑了笑寻了宁晚清身边的位置坐下,问出声来,“宁姑娘来这几个月,倒是没见过你家人。”   宁晚清嗯了一声,解释出声,“我家人去世的早,这么些年都是我一个人。”   “没想到……”张婆婆听着心疼,“都是老婆子不好,说什么不好,说到了宁姑娘的伤心事。”   宁晚清摇了摇头,“婆婆没事的,我爹娘去世的早,我都习惯了。”   “习惯可怎么行。”张婆婆支了招,“这些年宁姑娘就没想着寻个好人家嫁了,这样还能有个照应。”   张婆婆的话便是让宁晚清想到了裴述,三年前为了宁家,也是为了她自己,她选择嫁给他,可是三年后,她发现有些事情纵然她想,可到底是强求不来。   宁晚清想着便是笑了笑,低头喝了一口汤来,“婆婆,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这事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宁晚清生怕张婆婆再说一些劝诫,赶忙转了话题,“我平日里也只瞧得婆婆一个人住在此,偶尔呢,看见一个姑娘来,不知那位姑娘是何人?”   张婆婆解释出声,“那姑娘啊是我儿子的未婚妻碧婉。”   “未婚妻?”宁晚清诧异的问出声。   “是啊。”张婆婆在提到碧婉的时候,面上的神色之中多了一抹惆怅,半晌她长叹了一口气,解释出声,“我儿与碧婉本是一对,两个人本是三年前就该成婚的,可谁知我儿三年前被派去了工地这一去就是三年。”   “三年前我儿临走之时,曾经同碧婉谈了好几次让碧婉再另找人再嫁的事情可都被碧婉丫头给拒绝了。”   看着张婆婆一脸愁容,宁晚清皱紧了眉头问出声,“那碧婉就当真等了三年?”   “是啊。”张婆婆再次道:“碧婉那丫头就这么等了三年。她既然认定了我儿,又对老婆子我当成了母亲侍奉,我便有何理由不接受她的?”   “想想,这三年也是苦了碧婉那丫头了。”   宁晚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仰头问出声,“婆婆,还不知贵公子在何处做工?竟是三年未曾归家?”   张婆婆摇了摇头,“老婆子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三年前有人拿了一大笔的钱让他去一个地方做工,我当时劝过他,可他不听。”   “那时候他快要同碧婉成婚。”   张婆婆抬手指着门外寂静的院子,神情之中带着一股子追忆,“那时他就站在那冲我笑着说,‘娘,咱们有了这笔钱,儿就可以有底气去求娶碧婉。等碧婉嫁进我们张家我们也断然不会亏了她。’”   宁晚清顺着张婆婆的手势看了过去,便是仿佛能看见阳光下,少年那即将达成心中愿望时候的喜悦面容。   宁晚清抽回目光,将手中的碗筷放下,“后来那笔钱?”   “那笔钱我一直没动。”张婆婆摇了摇头,“那笔钱太多,我总觉得收了那钱,心中不踏实。”   宁晚清站起身,负手走到门边,看着门外月光映照在庭院之中,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看向张婆婆。   “婆婆,之前你收的那些钱可能让我一观?”   张婆婆看向宁晚清微沉的容色,“那钱可是……有什么问题?”   宁晚清轻轻蹙起眉宇,“到是不确定。”她声音一顿解释出声,“我先前做过几年账房与各大商号都有些联系,兴许能看出来婆婆儿子是在什么地方做工。”   张婆婆一喜,当即起身。   身下椅子因为激动给撞倒,她看向宁晚清出声,“宁姑娘稍等,我这就去取。”   宁晚清看着张婆婆身子一个踉跄,抬手去将人搀扶,“婆婆莫急。”   张婆婆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屋,没等一会,宁晚清便是看见她从屋子里拿出了一个做工精致的荷包。   “宁姑娘都在里面了。”   宁晚清伸手接过,手指摩挲了一番锦袋上绣制的繁复花纹,稍稍蹙眉。   这绣纹竟然出自她的织云阁。   织云阁从未开在安南镇,如此精致的上品绣纹也绝非应该来自一个小小的安南镇。   宁晚清抬眼看了张婆婆一眼,随后抬手将荷包打开,将里面塞着的银票给掏了出来。   她刚刚到是未诓骗张婆婆,三年前她还未是首富的时候,的确做过账房。再后来她成了郢都首富,便是没有什么人比她对钱更了解的了。   宁晚清数了数,这些银票一共五百两。   这笔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可这些钱对于张妈或者说安南镇上的百姓来说,称的上是一笔巨款。   足够他们拿着这些钱远离安南镇去城中买大宅子过更好的生活。   一个人随随便便就将这些钱给了张婆婆,便知此人财力定是不俗。   宁晚清思索至此,将手中的银票仔细看了看。   屋内昏黄的灯光下手中银票上印着的字样显示的清楚,刻着清述的两个字映入眼帘。   清述,清述取自宁晚清与裴述名中二字。是三年前她成为梁国首富之后,为了感谢裴述而用两个人名字建立的织云阁名下的银号。   刻着她银号的银票,便是只能从她织云阁流出。可今日若不是她询问,她倒是不知什么时候从她织云阁流出来这么一笔钱。   宁晚清想到此将手中银票攥住。   张婆婆看着宁晚清突然沉下来的脸色,心中突然一紧,随后她小心翼翼的问出声来,“宁姑娘,可是这钱有什么不对?”   宁晚清神思陡然抽回,捏着的手蓦然松开。她重新将银票塞进锦袋,递给张婆婆,“没什么问题,既然是您儿子留给您的,这些钱婆婆务必收好。”   张婆婆赶忙点头,“会的会的。”   宁晚清朝着外面天色看了一眼,正欲出声,便是看见一个衣衫清丽的女子匆匆而来。   张婆婆看见人迎上前去,“碧婉,你怎么来了?”   碧婉皱紧眉头,“哥儿刚托人捎了信过来,说是今晚不会回来了。” 第5章 争执  谈钱,俗了   来人着了一身青色衣裙,模样秀丽端庄,看上去像是大户人家娇养出来的小姐,一颦一笑尽是风情。   原来这人就是婆婆口中的儿媳妇碧婉。   碧婉带着消息而来,此时面容上染了焦虑之色。她朝着宁晚清看了一眼,听着张婆婆同她介绍了的话后,与宁晚清微微颔首算是见了礼。   碧婉看着张婆婆,一想到刚刚的事情,眼眶瞬间红了。她垂下的眉眼之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她攥紧了张婆婆的手,整个人像是一叶在河上浮动的船,无所依傍。   宁晚清只听得她声色哽咽的出了声,“哥儿,这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张婆婆抬手拍了拍碧婉的手背,安慰出声,“苦了婉儿你了。”   昏黄的烛光下,宁晚清站在一旁看着两个相依的女人,皱紧了眉头轻问出声来,“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碧婉听到宁晚清的声音,从张婆婆的身前退后一步站定,用绢帕抬手擦了擦那夺框而出的泪,冲着宁晚清微微颔首,“宁姑娘请讲。”   “碧婉姑娘,这传信之人你可认识?”宁晚清略微沉吟了片刻再次道:“之前传信回来是否也是此人?”   碧婉摇了摇头,“不认识,哥儿走了三年,加上这一次只差人来送过两次,每次送口信之人都不同。”   宁晚清抬手问道:“那……对方可持有什么信物前来?”   “有。”碧婉从怀中将一个碧玉扣掏出递到宁晚清面前,“这是我先前送于哥儿的定情信物。”   碧婉帕中的碧玉扣光滑圆润,在烛光之中泛着莹莹光辉,宁晚清想着那笔从织云阁流出来的银子,对此事存了一番疑惑,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安。   因此事还未下定论,宁晚清也不好给两个人造成困惑,便是冲着两个人一笑,“碧婉姑娘,张婆婆你们别担心,兴许这人是一时走不开。”   宁晚清看着碧婉再次一笑,“这家中留着这么貌美的娇妻,怎么也舍不得的。”   碧婉被说的脸色一红,“宁姑娘说笑了。”   宁晚清瞧了一眼外面天色,“时候不早了,我看碧婉姑娘想必还有一些体己的话要找张婆婆聊。”   今晚到底是她扰了人家,还在这蹭吃蹭喝了一顿。   宁晚清总是觉得过意不去,她抬手碰了碰腰上钱袋,想到里面放着的金珠,觉得婆婆一定不会手下,便是抽回手拔了发上金钗。   “婆婆,今晚多谢您招待,我这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这个您拿着。”   张婆婆感受着落在掌心之中金钗,钗子雕工精致,像是纯金的做成的东西……   张婆婆赶忙推脱,“这金钗贵重的很,使不得使不得。”   宁晚清按住张婆婆递来的手,“不是金钗,鎏金的,铜做的不值钱您只管收着。”   张婆婆捏着手中金钗过意不去,便是将人送出门的时候,从院子里的鸡笼子里挑了只老母鸡。   宁晚清瞅着那老母鸡貌丑的样子,从一旁捡了只小鸡崽子抱在怀里,“就它了。”   “那个它是……公鸡啊。”张婆婆的话还没说完,宁晚清便是已经抱着小鸡崽子离开了。   碧婉站在一旁噗嗤笑出声来。   ……   毛茸茸的小黄鸡趴在怀里不知所措,宁晚清撸了一把它身上的软毛,只觉得可爱极了。   到底还是她聪明,没有要那只貌丑的老母鸡。   她将鸡崽子抱回屋,忙里忙外的给它临时铺了个小窝,才将它放了进去。看着小黄鸡跌跌撞撞走路的模样,宁晚清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她伸手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两把,冲着它自言自语道:“既然进了我宁家,就应该给你取个名字,叫丫丫如何?”   “丫丫,你要快点长大。”   丫丫睁着豆大的眼珠子,有些不明所以。   宁晚清想着此前裴述在府上做的鲜鸡汤就有些发馋,但看着手中巴掌大的小黄鸡就有些无处下嘴。   掌心中的丫丫像是感受到了宁晚清那股子杀意,在她手中蹦跶了两下便是着急忙慌的从她那跳了下来。   宁晚清看着摔到毯子上慌不择路的丫丫,出了声,“别怕,我不会吃了你的。”   至少在没长大之前……   宁晚清捏了捏地上铺着微凉的毯子,考虑着明天给丫丫建个小床的可能有多大。这身上的毯子也得换个厚一点的,这天转眼就要凉了,可不能冻着。   临睡前,宁晚清检查了关严实的窗户,方才在躺在床上睡了。   ……   第二天一大早,宁晚清起床后心中惦记着昨日的事情,便是抱着丫丫去了镇子上寻了连樱。   连樱想着自家主子平日里被相爷惯的嘴刁的很,这来了安南镇半年都没怎么好好吃饭。这见面的地方让她选,她就选了个安南镇最大最贵的酒楼。   这和丰酒楼,建在安南镇地段最好的地方,是这镇上门面。主街热闹,平日里来此吃酒的皆是镇子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宁晚清着了一身青素衣衫抱着丫丫进门之时,被酒楼伙计给拦了下来。   伙计趾高气昂的将宁晚清上上下下给打量了一番,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她怀中的丫丫身上,“这东西不能进去。”   宁晚清蹙眉,“为何?”   伙计扬眉冷笑了一声,抬手指了指酒楼,“里面吃酒的都是安南镇里的大人物,这东西若是惊扰了各位大人,你担待的起吗?”   伙计的声音大如擂鼓宁晚清看着怀中丫丫受惊的模样皱紧了眉头,她抬手指着酒楼内那些抱着猫的妇人问出声,“既是如此,她又是怎么进去的?”   伙计顺着宁晚清的视线看了过去,笑道:“那位可是安南镇李员外家的夫人,那猫可是夫人的命根子。”   宁晚清眉眼柔色变得一凉,“我家丫丫还是我的命根子。”   “命根子又如何,你有她的地位权势吗?”   呵,狗仗人势的东西。   宁晚清本以为这种人,郢都有就算了,没想到在梁国这等偏远的小镇上也能撞见。   宁晚清急着见人,懒得跟人废话,抬手摸了腰上钱袋朝着伙计丢了过去,“拿着钱,让他们都给我滚!”   伙计被宁晚清突如其来的冷冽声色给吓得一惊,等到回过神来时,便是看见宁晚清已经迈步进了酒楼。   他赶忙捏着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子,打开看了一眼。   好家伙。   一袋子金珠,够把和丰酒楼买下来了。   金主,这才是个大金主!   宁晚清迈步朝着二楼走,身后响起了伙计驱赶众人的声音。   “各位对不住,我们和丰酒楼今日被人包场了。今日,各位在此的消费我们酒楼都免了。”   宁晚清唇角扬起了一抹笑,正要迈步上二楼去找连樱,身后传来女子尖锐的低喝声。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让本夫人出去?”   宁晚清转过身来,一笑,“怎么?夫人不服?”   出声之人,正是刚刚伙计口中李员外的夫人。此时她面容铁青,视线落在宁晚清穿着的素衣上,面容上含了一抹鄙夷。   “什么时候,安南镇的和丰酒楼也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包场的?”   被李夫人这么一闹,酒楼里的人纷纷留下来看热闹。   这镇子里谁人不知这李家员外乃这安南镇上第一富户,论财力这镇子上就没比得过李家的。   众人抱了看稀罕的态度留在此,李夫人扬了眉,看向对面站着的宁晚清,“是不是本夫人出的钱比你多,便是可以让你从这里滚出去?”   宁晚清听了这话,好看的面容笑了笑,“可以。”她揉了一把丫丫毛茸茸脑袋,再次出声,“夫人若是出的钱比我多,夫人想怎么样都行。”   李夫人看着立在对面笑的温婉和煦的女子,冷哼了一声,“本夫人这就让你从这里爬出去!”   宁晚清嘴角笑意不减,反问出声,“那若是夫人输了呢?”   “本夫人怎么可能输?!”李夫人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宁晚清。   宁晚清笑的从容,“万一嘛。”   李夫人看了一眼周围人的面色,深吸了一口气,“你想怎么办?”   “我初来乍到也不想为难你。”宁晚清看着人再次道:“爬什么的,太丑了。若是夫人输了,夫人便跪在我面前喊三声姑奶奶我错了,我便放了你。如何?”   任哪一个若是做了都是毁人脸面之事。   李夫人虽不想应下,但想着自己总是不会输,便应下了宁晚清的要求。   宁晚清十分满意的伸了手,“请吧。”   李夫人抬手从一旁婢女手里拿过银票数了数,眼睛眨也不眨的抬手丢给了一旁站着的伙计,“好好点点。”她说完,微扬了下颚看向宁晚清,“你想好一会怎么爬了吗?”   宁晚清笑着未语,倒是一旁站着的伙计捏着手中的银票面色难看,“李夫人。”   李夫人看着伙计冲着她拱手一拜,十分受用。她拨了拨头上的发钗,漫不经心的道:“可是钱多了?”她撇了宁晚清一眼,冲伙计施舍的一笑,“多的钱,就当我们李家赏给你们的。”   伙计僵笑了笑,将手中的银票举到李夫人面前。   “夫人,您这……钱不够。” 第6章 欢喜  你到底是喜欢我   随着伙计的一句话,李夫人的笑僵在了脸上。   她慢慢的回过头去朝着伙计看了一眼,“你再好好数数。”   伙计脸上也是为难,“夫人,真的不够。”   李夫人这次面上的笑容算是彻底的不再,她皱紧了眉头看了一眼对面站着一脸轻松的宁晚清,快步走到伙计面前,压低了声音,“你当真没有数错?”   那可是一百两的银票,在这小小的安南镇顶天了!   伙计冲着人赶紧拱手,“真的没……”   两笔钱差得多,他倒是不至于这点都分不清。   宁晚清看着李夫人轻笑了一声,“夫人还加钱吗?”   李夫人抚着猫的手一重,怀中猫咪尖叫了一声,从她怀中跳到地上。   宁晚清揉着丫丫的毛,再次开口,“如果不加的话,李夫人只需要冲我道个歉就可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加!”   李夫人原本趾高气昂的声音变得凝重,她看向伙计,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出了声,“她今天出了多少,本夫人出双倍。”   “夫人阔气。”宁晚清算了算那数额,佩服的很。   李夫人只当宁晚清是在讥讽于她,遂,在人出了声之后,便是嗤笑出声,“这次本夫人赢了你了,你还不快给本夫人爬出去!”   “急什么。”宁晚清笑了笑,“夫人还未给钱,怎么算赢呢,万一夫人给不起……”   “本夫人怎么会给不起!简直是笑话!”   李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似的,瞧着宁晚清的面容之上尽是鄙夷。   宁晚清也不接她的话,只是抬手冲人比了个请的手势,“那便给吧。”   “给就给。”李夫人看向伙计问出声,“说吧,多少?”   伙计看了李夫人一眼,将身子躬的越低,“夫人,一共一百两……黄金。”   “一……”李夫人在听见这个数的时候面容还算和顺,却是在听见后面两个字的时候,反问出来的声音直接拔高了数个音调,“多少?”   “一百两黄金。”   李夫人身子一个踉跄被身侧站着的婢女给一把扶住,“夫人。”   听着在场围观人群之中的唏嘘声,李夫人将婢女一把挥开,“我不信。凭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夫人这是输不起吗?”宁晚清迈步走上前来的面容上笑意渐渐收起。   在众人的视线里,她走到一旁伙计面前,将她刚刚递给伙计的钱袋拿到手中,当着在场众人的面,将一袋金珠全部倒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听着金子滚落在桌子上的声音,众人眼睛都直了。   宁晚清将手中的钱袋子丢在桌子上,偏头看向李夫人,“夫人,选吧。”   立在一旁的婢女皱着眉头冲着李夫人小声道:“夫人,您不如……”   李夫人抬眼瞪了她一眼,“怎么?你想看本夫人出丑?”   婢女面目一沉,身子躬的更低,“一百两黄金不是小数目,老爷那……”   她当然知道不是小数目!   怕不是整个李家的全部家底就值这么一百两黄金!   可若是不掏这些钱,她就要跪了这个女人。   宁晚清看着李夫人变幻莫测的脸,冲着一旁闻讯走下来的连樱出了声,“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呐。”   她转过头来,询问出声,“怎么样?李夫人,想好了吗?”   “我跪。”   就这么一盏茶的功夫,李夫人终是明白自己被算计了。   这个女人怕不是一早就知道她拿不出这么多钱,怕不是一早就记恨了她吐出的那一句言语。从头至尾,她才是那个跳梁小丑。   “姑奶奶,我错了!”   李夫人伏倒在地上,冲着宁晚清叩首三拜。   宁晚清也没打算太过苛责与人,应承了她的礼,拂袖离去。   感受到周围看过来的讥笑,李夫人被婢女从地上扶起来时,容色上染了一抹厉色。   她一把挥开身旁搀扶着的婢女,一双眼睛盯着那缓缓走上前去的背影,攥紧了那垂落在长袖之中的手,“去查,我要知道她到底是谁!”   人群蜂拥一般的挤出散去,立在酒楼下的两个人影久久未动。   半晌,人群散尽,伙计出来关门,于飞走上前去。   伙计看见人,冲着人挥了挥手,“酒楼今天打烊了,吃酒的话明日再来。”   于飞抬手拉住伙计的手臂,面色微冷,“我问你,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伙计在对上于飞冷硬的面容后,才只觉得那攥着手腕的手生疼的厉害,他皱紧了眉头,冲着人赶忙解释出声,“今天来了个姑娘,出手阔绰已经将我们和丰酒楼给包下来了。”   于飞松开手,转回身走过去将事情同那立在酒楼牌匾下一身玄衣的裴述讲了一遍。   “二十多岁,一身素衣,出手阔绰。”裴述摩挲着手指,仰头朝着和丰酒楼的二楼看了一眼,一双瞳色深邃,“论花钱,她向来没输过。”   ……   被清场的和丰酒楼显得十分安静,二楼,宁晚清与连樱对桌而坐。   她将手中抱着的丫丫放在桌子上,给它用茶杯倒了一杯水放在旁边。   连樱看着那只仿佛是蹒跚学步的小黄鸡,轻问出声,“小姐,您什么时候得了这么个……宠物?”   “它叫丫丫。”宁晚清将视线抽回,身子靠在椅子上,“怎么样还不错吧。”   一只鸡起了个丫丫的名字,连樱扯了扯嘴角,“小姐,您该不会是想将丫丫养大之后宰……”   在连樱出声之际,宁晚清赶忙伸手将丫丫的耳朵捂上,“嘘,别让它听见。”   连樱:“……”   她现在竟是十分可怜这只鸡崽子的命运。   宁晚清看着丫丫拖着腮帮子越发惆怅,“我这还不是馋裴述做的鸡汤。”   “行了不说它。”宁晚清将手松开,靠在身后椅子上,“我今日找你前来,是有要事。”   连樱难得在宁晚清的面上看见凝重之色,她垂眸应声,“小姐您尽管吩咐,不管再难的事情,连樱也一定为您做到。”   “昨日我在隔壁张婆婆那听到了一件趣事……”   一盏茶后,连樱的面容稍沉,“小姐的意思是说,您在那叠银票上发现了咱们的银号?”   “不错。”宁晚清点头。   连樱略微思索了一番便是明白,“小姐是在害怕有人想要利用此,对织云阁不利亦或者说对您不利?”   “不确定。”宁晚清想到张家那位常年未归的公子心中总是隐隐涌动起一股子不安,“但陛下此番将裴述贬到此便已经有些蹊跷,此事还是查一查为妙。”   “是。”   宁晚清惯会享受,将场子包了,便是差人去请了戏班子,这大戏唱到晚间十分方才散去。   连樱看着桌子前撑着脑袋喝的微醺的宁晚清,将人扶起,“小姐,您还撑的住?要不连樱在这附近为您寻上一处明日再回?”   “我没醉。”宁晚清捞起桌子上蜷缩在一起熟睡的丫丫,“丫丫,咱们回家。”   连樱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宁晚清喝醉酒到底是什么时候了。只因那时相府之中有个裴述,宁晚清就算是醉着,裴述也能将人照顾的妥妥当当。   现如今连樱想起来,倒真是觉得自家小姐若是就那么跟大人过下去了,也是不错。   喝醉了酒的宁晚清整个人看上去多有些傻乎乎的,断然没平日里的冷静端庄。   连樱将人哄着,将她从桌子上拽起来。   看着抚着额头站的东倒西歪的宁晚清,连樱将从她怀中掉出来的丫丫一把接住,“哎呦,你娘亲醉酒之后可是什么都不管了,差点把你摔了。”   连樱将丫丫放进袖子里,捞起一只手臂搭在她的肩头上。   正要艰难的扶着人朝着门外走,面前便是浮动着一方玄色衣角。   连樱抬起头去看,在对上来人沉静深邃的眉眼之后,心中蓦然一惊。   “大……大人。”   裴述将人看了一眼,便是从连樱的手中将喝醉酒的宁晚清捞进怀里。   宁晚清像是感受到了身边的人被调换,有些不满的睁开了一双因酒熏染红眼梢的眼睛将人看了一眼。   身后戏台上光影夺目,光映照在他身上,将他的眉眼染上了一抹极致光亮。   宁晚清抬手轻轻碰了碰那眉眼,不确定的问出声来,“裴述?我又梦见你了吗?”   她晃了晃头,眼前的人竟是还在。   这个梦倒是着实比之前那个要顽固一些。   裴述听着宁晚清口中的话,微扬了眉宇,“经常梦见我?”   宁晚清靠在他怀里乖巧的点了点头,“经常,好几个月了。”   裴述嘴角轻勾,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口是心非,明明十分欢喜自己,还装作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如今看来,当初和离,恐怕也并非是她心中所愿。   想到此,裴述一扫这半年来找人所落下的阴霾。他抬手将那滑落在面容上的发拨开,却是在余光瞥见一旁站着的连樱后,将那扬起的嘴角又压下,他冷着面容,将人打横抱起。   “还不快跟上。”   连樱赶忙应了一声是,将丫丫从怀中抱出来。   她抬手揉了一把丫丫头顶的绒毛,看向那离去的背影,感叹出声,“丫丫啊,恐怕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父母双全了。” 第7章 酒醉  夫人好爱我   裴述寻了一间干净的客栈,将人放在了床榻上。   他低着头,感受着脖颈上收紧的手臂,哄道:“来,松手。”   宁晚清躺在床上像是抱上了一个唯一一棵救命稻草似的,将手扣紧,冲着裴述摇了摇头。   “乖。”   裴述将手撑在床侧,努力起身,却奈何那搂着他脖颈的手臂太紧,对方似乎并不相信他的鬼话。   他叹了一口气,只能低着头将人看着。   此时两个人距离极近,他能看见她微微颤动的睫毛,绯红的面容以及殷红的唇……   裴述慌忙避开眼来,反手将宁晚清的手给掰开。   他拍拍身上被扒的皱巴巴的衣服起了身,冲着门外唤道:“连樱。”   连樱应声而进,裴述迈步上前,“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裴述一句话没说完,衣摆就被一双手揪住,他回过头去就正对上宁晚清眼巴巴望着他的眼神。   宁晚清躺在床上,揪着他的衣摆晃了晃,“裴述,我饿了。”   那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瞧着怪可怜的。   连樱瞧着裴述的脸色,泫然欲泣,“大人,自打你们二人和离,我们家小姐是吃不好也睡不好。今天好不容易出来,又被人欺负。一波三折,你看我家小姐一天也没怎么吃饭了,您要不就行行好,将人随便哄上一哄?”   裴述将视线从被攥着的衣角移到宁晚清的身上,问出声,“她与我和离当真就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连樱重重的点了头,叹了口气,“我们家小姐还说大人做的鸡汤顶好,就是和离之后再也吃不到了。”   就是口是心非。   裴述叹了一口气,拉过宁晚清的手,揉了揉她的发,“我去给你做鸡汤,一会就会来。”   宁晚清眼睛一亮,“好,我等你。”   裴述将人交给连樱,自己转身出去,等再回来的时候,宁晚清已经坐起身巴巴的等着他。   “你出去吧。”   连樱将自家小姐扔给裴述那叫格外的放心,她躬身出去,还不忘带上门。   宁晚清闻着满屋子飘的鸡汤味,将裴述手里的汤碗抱到手边。   感受着那一碗飘香的肉汤,宁晚清就算是醉着,那一脸满足的模样也不是装的。   她的确已经馋裴述做的鸡汤很久了,以至于养了丫丫,睹鸡思人。   裴述撇了一眼那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的小黄鸡,转回头就看见宁晚清猴急的被烫到手的可怜样子,无奈的笑扬了唇,“别急,都是你的,小心烫。”   想到刚刚连樱口中的话,裴述又补充了一句,“若是还想吃,尽管派人来差我一声便是。”   看着人心满意足的把鸡汤喝了,已经折腾到了后半夜,裴述方才哄着人睡着。   柔和的灯光之下,女子睡颜静美。   两个人成婚三载,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人。   或许是第一次施以援手,或许是三年之中朝夕相处……   ……   宁晚清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午时。   揉着头昏脑胀的头,抬眼就看见连樱推门而入,“小姐,您可算是醒了。”   “我睡了多久?”   宁晚清坐起身,将四周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发现四周装潢简洁,并不像是她自己的住所,倒像是客栈。   床头放着药碗,宁晚清抬手碰了碰,温度竟是刚刚好。   “你准备的?”   从门外走进来的连樱看着那碗裴述留下来的药,怕宁晚清起疑,赶忙应承下来,“对,是我的准备的。”   宁晚清看着连樱额头上溢出来的汗,“别紧张,我就是问问。”   连樱清了清嗓子笑的有些僵,她忙走上前,将药碗端起递给宁晚清,“小姐,醒酒汤,趁热喝。”   宁晚清盯着碗中黑乎乎的一片有点抗拒,但碍于头隐隐作痛,还是忍着喝了。   醒酒汤却没有想象当中的苦涩,入口倒是挂着一股子的甜,药中被人放了冰糖。   将碗递给连樱,宁晚清扬了眉,“醒酒汤不错。”   她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方才想起昨日的事。昨日她去和丰酒楼见连樱,却是不曾想在和丰酒楼与安南镇上李员外的夫人起了争执。   再后来,人走了,她请了戏班子来听曲,就喝了些酒,再后来……倒是想不起来了。   宁晚清将手松开,起了身,“昨晚谁送我回来的?”   “是……”   连樱想着清晨裴述走时交代的话,出了声,“是我和酒楼的伙计。小姐,你以后还是少喝点酒比较好,太能折腾了。”   “……”   宁晚清扯了扯嘴角,“我有这么不安分?裴述之前明明说我喝醉酒了之后很乖的。”   连樱:“……”   是很乖,就是拉着大人不撒手罢了……   宁晚清出声之后,便是有些后悔。   她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三句不离裴述?   不过之前……   之前两个人刚刚成婚那会,应酬多的很。她又贪杯,每每喝醉,都是裴述将她带回来。等到第二天,她酒醒了,再去问他。   而每一次,宁晚清得到的答案总是一个。   久而久之,宁晚清就不怕醉了。   宁晚清望着窗外,柔声问道:“连樱,我昨晚,可有说错什么话?”   “没有。小姐昨晚回来就睡了。”   宁晚清长舒了一口气,接过连樱递来的衣衫穿起。   连樱立在一旁,微微垂首,“小姐,郢都内穆王妃昨日传了封信来。”   宁晚清整了整身上衣衫,寻了镜前坐了下来,“哦?可有说是什么事?”   连樱抬手将桌子上的金钗拿起别在宁晚清的鬓发上,“听说是关于下月陛下寿宴一事。”   “寿宴?”宁晚清冲着连樱抬手,“信。”   连樱赶忙将揣在怀中的信冲着宁晚清递了过去。   她拆了信,将信上的内容扫了一眼便是将信丢在了一旁。   “穆王妃下月进宫贺寿,想献上一幅府上收藏的寿春图。”   “寿春图?可是百年前前朝文帝在位之时,宫中贤宁后为文帝亲自绣的那幅?”   “不错。”宁晚清点了点头,“当年贤宁后与文帝恩爱,便是在文帝寿宴之时,将两个人出游时候的画卷绣好赠与了文帝,文帝大悦。”   连樱不解,“既然如此,穆王妃直接进献便是,又为何要找小姐?”   “因为穆王府进了贼,争斗之中,将这幅寿春图给划坏了。”宁晚清声音一顿再次道:“此事坏就坏在,穆王府已经将送什么提前许诺给了陛下,若是此时说自己拿不出,有欺君之嫌。”   “所以穆王妃便想到了小姐,想让小姐为穆王府重新修补寿春图?”   宁晚清嗯了一声,眉目之中含着一抹浅淡笑意。   连樱想到送信来的小厮交代,还是将话说了,“小姐,穆王府的人说若是小姐接了此事,他们可在小姐定的千两银子上后面再加一个零。”   “倒是大手笔。”宁晚清轻笑了一声。   连樱:“小姐那您是怎么打算的?”   宁晚清撑着身子站起身来,“拒了。”   “我仿事小,万一回头让陛下发现寿春图是假的,事大。她声音一顿看向连樱,“我虽说打算在安南镇重开织云阁,但我何时缺了她那点钱。”   连樱一点就通,当即冲着宁晚清躬身一拜,“那我现在就去回绝了。”   “行了,我也走了,昨日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宁晚清将丫丫抱起来,转身去问连樱。   连樱躬身,“都准备好了。”她看向宁晚清疑惑的问出声,“小姐,您总算是打算将您屋子里的东西给换掉了。那屋子……实在是不称您的身份……跟相府比起来实在是差远了。”   “谁说是我要换屋子了?”宁晚清揉了一把丫丫的脑袋,“我这是要给丫丫建个住处。”   “你看昨日李夫人将自己的猫视为命根子,丫丫也是我的命根子,这既然住进来了,就断然没有亏待它的道理。”   连樱:“……”   姑奶奶您不是要等丫丫长大了炖了的吗?   宁晚清看着愣神的连樱,就知道她想什么,遂出了声,“说来也是稀奇,经过昨晚,我对裴述的鸡汤到是没那么渴求了。想来可能是同丫丫培养出了感情。”   那倒不是……   是您昨晚上已经喝了一碗了。   宁晚清回身将人看了一眼,“想什么呢,还不快跟上。”   “是是是。”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客栈,殊不知在暗处,早已经站了两个人。   “夫人,就是她,她出来了。”   李夫人从墙角的阴影之中走出来,目光落在宁晚清离开的背影上,眸中滑过了一抹怨毒。   昨日,因为撞见这个女人,让她李府在安南镇之中丢尽了脸面。尤其是在她回去之后,还被夫君当庭训斥了一顿,还克扣了她所有金银,想到她以后寸步难行的处境,她心中就咽不下这口恶气。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她何至于此!   她微眯起一双眼睛,视线从宁晚清的身上抽回,随后冲着一旁的婢女出声,“立刻派人跟上去,本夫人到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8章 喜欢  这就是和离的原因?   宁晚清抱着丫丫回了小屋,趁着天黑夜深人静无人注意的时候,亲自动手给丫丫儿子建了个屋。   后半夜,安南镇上下起了一阵小雨,殊不知前来探底的李夫人,在外面蹲守了一夜。临到清晨的时候,李夫人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身旁的婢女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询问出声,“夫人,回吗?”   “我不信。”李夫人盯着宁晚清住的简陋的屋子,皱着眉摇了摇头,“她昨日出手阔绰,现在告诉本夫人她就住这么个地方,简直是笑话。”   “去在查,查她还认识什么人,来这安南镇之前是什么人。本夫人要知道她全部!”   婢女看着面前熄了灯的屋子,不确定的问出声,“夫人,前日咱们不是在和丰酒楼看见了那位大人。您说会不会钱是那位大人给的?”   李夫人冷哼了一声,“没想到,竟是这么个货色。”   “要不然她怎么会有那么多钱。”婢女垂头,“如果不是,那就只有偷了。”   李夫人朝着身侧的婢女看了一眼,脸色方才和缓的笑了一声,“你说的对。”她声音一顿,再次出声,“立刻把这件事查清楚,如果一旦发现情况属实,立刻报给我。”   有了这么一个猜测,笼罩在她身上一直的阴霾散去。她将屋子看了一眼,抱着手臂趾高气昂的离开。   “那不是李员外家的夫人吗?”   “看着像啊。”   “怎么从宁姑娘家那边走出来的?”   “难不成人回来了?”   前天几个老婆子将宁晚清推出去之后,就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从那位的面前跑开。后来几个人回来,竟是发出现宁晚清并没有回来。   几个人生怕是因为他们的缘故才导致宁晚清有家不能回。   昨日听见这边有了动静,便是一大早就赶来问问,没想到好巧不巧的正好撞上那从暗处走出来的李夫人。   几个老婆子一前一后的推门进了宁晚清家的院子,正看见宁晚清伸了个懒腰掀开帘子走出来。   “宁姑娘。”   宁晚清本是打着哈欠走出,却是在看见几个人后,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   她可是没忘记,前天就是因为这几个人,出了撞上裴述那档子事。   几个人看着宁晚清的脸色就知道她误会了,当即同人解释。   “宁姑娘,前天的事完全是一个误会。”   “对,就是误会。我们就……心急了一些,就想着看不能给宁姑娘创造个机会。”   宁晚清看着院子里七嘴八舌的几个人,扯了扯嘴角,“免了。”   “我……”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多年前惊鸿一瞥,令人过目难忘。   想到此,她信口胡诌道:“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几个老婆子当即一喜,“当真?”   宁晚清点了点头,“当真,我与他青梅竹马,喜欢好多年了。所以大人再好,我便也是无法同人在一起。倒是多谢几位夫人为晚清操心了。”   “宁姑娘客气客气。”   “快说说,您那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是何模样?”   “可有裴大人好看?”   宁晚清想着那月下背影的风姿,猜着那人正脸定是一个俊俏郎君。   当年,郢都明神塔前,倒是忘问了那人是谁。不过此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倒是让她可以胡编乱造。   宁晚清面不红心不跳的出声,“自然是比裴大人好看些。”她想了想再次道:“他啊,惊艳才绝,谪仙之姿。”   几个人纷纷唏嘘。   “光长得好看也不行。”   “家世,才学可还比得上?”   这倒是将宁晚清问着了,但刚刚话既已出口,便是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宁晚清只能继续编:“他……家世也是顶好的。郢都人,皇室宗亲。”   “惊艳才绝,谪仙之姿。郢都,皇室宗亲。”立于院外的裴述低吟着这几个词,冷哼了一声。   青梅竹马又符合上面条件,怕只有那一人。   郢都穆王府中的世子爷穆白。   “大人。”   于飞赶来时,就看见裴述站在原地,面色染了一抹寒霜。他走进时,脚步都放慢了一些,待靠近时方才小心翼翼的再唤出声,“大人。”   裴述将神思抽回来,抬眸朝着于飞看了一眼,问出声来,“你怎么来了?”   于飞拱手一拜,“大人,穆王府来人。”   “穆王府?”裴述手指摩挲着玉扳指,略微沉吟了片刻抬了手,“走,回去。”   隔了一道院墙,宁晚清并不知道裴述就站在外面,将她的话全部都听到了耳朵里。   她一通描述,说的她自己都要跟着信了,几个人也总算是放过了她。   宁晚清长舒了一口气,疑惑的问出声来,“几位夫人来此不会就是为了同晚清说这些的吧。”   “当然不是。”为首的袁夫人抬手拉了人解释出声,“我们这次来是要为你介绍个生意。”   “生意?”宁晚清没看到人,一时间有些不解,“什么生意?可是各位夫人最近又想穿了什么新衣?”   “不是我们。”袁夫人朝着院子外面看了一眼,“是有位姑娘,想做身婚服。便是听说了宁姑娘手艺,想重金求购。”   “那姑娘何时来?”   “来了来了。”   袁夫人一双眼睛就盯着篱笆院墙外,此时看见那抹绿衫女子推门而入,将人迎上前来。   “碧婉快来,上次跟你说的那位织锦绣的极好的便是这位宁姑娘。”   “是你?”宁晚清略微有些吃惊。   “宁姑娘。”碧婉也没想到那日见到的烟云纱上织工一流之人竟然会是宁晚清。   这下袁夫人可算是看明白了,与其余几个夫人对视了一眼便是出声道:“既然两位认识,那你们聊,我们先走了。”   宁晚清冲着几个人微微颔首算是谢过了几个人的推介之恩。   袁夫人临走时扯了宁晚清的袖子将人拉到一旁,“宁姑娘,你小心李员外家的夫人。”   李员外家的夫人,那不就是前天同她闹得很不愉快的那个?   宁晚清疑惑,“她怎么了?”   袁夫人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们刚刚来的时候,看见那位从你家这边走出。”   宁晚清点了点头,“好,多谢袁夫人,我会多多留意。”   将几个人都送走了,宁晚清转回身来将目光落在了碧婉身上。   “碧婉姑娘要做婚服?”   碧婉点了点头。   宁晚清问出声,“张公子可是回来了?”   “还不曾。”   说到此时,碧婉的面上流露出一抹的落寞与伤痛,“哥儿虽然没有回来,但是可以先把婚服做了,等到人回来了,就可以穿,不耽误时间。”   碧婉说话的时候,宁晚清便是就站在她对面将人看着。碧婉面上柔和清婉,尤其是在说到张家公子的时候,眉宇语调之间所自然流露出来的喜悦到不像是假的。   宁晚清有所动容,“碧婉姑娘,是真心爱着张家公子。可……”她声音一顿,终是问出声来,“可张家公子三年未归,若是……”   “不会的。”碧婉眸中含了一抹坚定,“哥儿临走时说过要娶我,我会等他。”   “好。”宁晚清将人看了一眼,“不知袁夫人可同您说起过……价钱?”   “说过的。”碧婉一笑,“我此前在袁夫人那见过宁姑娘的绣品,绣工精致,栩栩如生,自是应当比平常绣娘的绣品要贵一些。”   碧婉说着从长袖之中将钱袋拿出递给宁晚清,“这些可以是定金,等到宁姑娘将婚服做出来了,我可以再给宁姑娘付另外一半。”   宁晚清将钱袋结果,看了一眼袋中金银,看着碧婉的眼神深了深。   “从第一眼看到碧婉姑娘起,便能看出碧婉姑娘出身名门。”   碧婉冲着宁晚清浅笑,“宁姑娘也不差。能在安南镇这种小地方随随便便拿出一枚金钗之人可不多。”   到底是两个人都看清了对方深浅,互看一笑。   宁晚清将钱袋收了,冲着人微微颔首,“还望碧婉姑娘保密。”   “自然。”   碧婉在院中落了座,看着从屋内走出来的宁晚清问出声,“宁姑娘此番来安南镇又是为何?”   宁晚清抱着放着针线的篮子走出之时就听见碧婉这么一句,她也未隐瞒,解释出声,“想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不错。”宁晚清从篮子里挑了绳子与人量衣,“有时,一个人在位高了,很容易忘记自己当初所求什么。便是一无所有从头开始,说不定能有新的契机。”   宁晚清答完,反问出声,“那碧婉姑娘又是为何?”   “世人都在畅往着富贵生活,可生在如此高门,又有多少事是自己本意,又有多少事是身不由己。”碧婉长叹了一口气。   宁晚清捏着手中的绳子一顿,她听着碧婉的话,仿佛是想起了三年前的自己。   三年前的她,那是尚在高门阔府,面对的不是闲云野鹤的生活,而是各房之间的权利之争,是时刻时刻刻为了宁家掌印提心吊胆的生活。   她身为宁家孤女,无依无靠,幸得裴述,救她于水火。 第9章 王妃  我们家,我夫人说了算   天上日头刚好,安南镇的府衙外停着辆低调又奢华的马车。   裴述从外面赶来,迎上了那从马车上走下的女人,“下官裴述,见过穆王妃。”   “免了。”被婢女扶下来的女人虽着了一身素衣,但那迎着日光走来的面容端庄典雅,气质高贵。眉宇之间却是能看出那久居上位者独有的凌厉眼神,像是春日冷雨抬眸轻撇。   苏荷被婢女扶着快步走到裴述面前冲着人抬了抬手,脚步未停,“随本宫进来。”   “是。”   裴述拱手一礼,直起腰身跟上前去。   府衙正厅内,苏荷坐于上首高位,仔细端详了一番下首站着的一身玄黑色衣衫的裴述,“陛下下旨的时候,本宫本是不信,现在在这里见到了裴大人,像是做梦了一样。”她抬手用锦帕擦了擦薄汗,轻笑了一声,“谁又能想到此前权倾朝野的相爷,现如今在这小小的安南镇之中当个知县。”   短短的一句话,讥讽之意尽显。   裴述也不恼,面上含笑的听着。   穆王妃苏荷将人瞧了一眼,捏着绢帕朝着四周的看了看,“你说说陛下也真是的,不就是和了个离吗?怎么好好的把相爷贬到这么个地方,这地方哎呦。”   她嫌弃的拧了眉,像是想到了什么,捏了帕子掩鼻,问出声来,“瞧本宫这记性,本宫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裴大人未来郢都之前,便是这安南镇的人吧。”   裴述微微颔首,“正是。”   苏荷:“现在令尊可还在?”   裴述:“家父尚在。”   苏荷嗯了一声,出声叮嘱裴述道:“陛下一贯信任于你,裴大人在这里多做事,兴许陛下哪天一高兴,便又将裴大人召回郢都了。令尊想必年事已高,也该让你父亲少为裴大人操心一些才是。”   “王妃说的是。”   裴述直起腰身来,看向那个坐在高座上的女人,反问出声,“不知此次穆王妃前来所为何事?”   “哎呦,跟裴大人一聊竟是差点把正事给忘了。”穆王妃微微蹙眉,随后冲着裴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裴大人应该清楚,下个月就是陛下寿辰。”   裴述没说话。   苏荷再次开口,“这穆王府早些年无意之中得了一副寿春图,便想着这一次趁着陛下大寿,将这寿春图献给陛下。”   裴述垂眸,“寿春图乃是上佳的绣品,此物赠与陛下,穆王府定能拔得头筹。”   “本来是这么个理。”苏荷生意一顿,再次出声,“可就在几天前,穆王府进了小贼,将那寿春图给划破了。”   原来竟是为了此。   裴述手指摩挲着指上翠玉板纸,出了声,“王妃想修福此作?”   “不错。”苏荷观察者裴述面色,“本宫听说宁姑娘也来了这安南镇,裴大人与之到底是有一场夫妻缘分,不如……”   “我们已经和离了。”裴述出声打断了苏荷的话。   苏荷看着裴述冷下来的面色,攥紧了手上的绢帕,“裴述,夫妻一场,你的要求她不会不答应。再者,你若是将此事办成本宫或可为你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穆王妃。”裴述突然抬眸看向她。   好看的眉眼之中,染着一抹冷淡疏色,“裴述自问与穆王府并未有什么交集,倒是晚清与穆王府之间私交甚深。既是如此,王妃既然已经知道晚清在这安南镇,想必已经给晚清写了信。”   他唇瓣轻勾,“而王妃现如今既找到了下官这里,想必是晚清拒绝了您的要求。”   苏荷差点拍桌而起。   裴述口中的所谓的猜想竟是同现实分毫不差。   今晨,她在收到了宁晚清的回信后,就有些坐不住了。   梁国,论绣工,宁晚清敢说第二,便是没有人敢说第一。她的这个首富全是靠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那开在皇城内的织云阁,深受宫中的喜欢。   这寿春图早半个月便是被她有意无意的给传进了宫里,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宫中皇后与陛下新婚燕尔,这寿春图上绣着的正是帝后恩爱和睦之景。   若是此番能博得梁帝欢心,那久争不下的兵权一事,倒是可博上一博,可若是黄了,她为她的穆白铺的所有的路就都凉了!   若不是因为此,苏荷也不会亲自从郢都跑来这里,也不会舔着脸去求裴述!   谁人不知,裴述当政的那几年和穆王府不对付。   此时,隐瞒的事情被揭穿,也幸得她冷静自持,面上还未显露出太过于慌乱的表情。   苏荷清了清嗓子,解释出声,“晚清那丫头道自己太忙,本宫瞧着,她似乎是想在这安南镇重新开上一间织锦铺子。”她声音一顿,再次道:“这忙里忙外的只有她一个人,也怪本宫没有说清楚。”   “裴大人,今日本宫亲自来了这府衙,便是想让大人当一次说客。”   “既然穆王妃都劝不动晚清,那就更别提下官了。”裴述低垂着眸子,让人看不到眼底想法,苏荷只听得他又道:“穆王妃想必也应该知道,我当年虽说娶了她,但到底是高攀,府中亦是没我说话的地位。若不是此,下官何至于与人和离。下官怕是也无能为力。”   苏荷算是听明白了,裴述说到底还是不想帮她。   想到此,苏荷拍桌而起,“裴述,你是要   拒绝本宫?”   裴述拱手一拜,“王妃此言差矣,不是裴述不帮,实在是无能为力。”   “你……!”   苏荷盯着下首站着的裴述的面色,只觉得自己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她不是没见过裴述,在郢都,也算是打过几次交道。   倒是于传言不虚,梁国宰相裴述,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主,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裴述见人说不出话,便是冲着人抬了手,“如果穆王妃没有别的事,便是先回吧。下官来这安南镇日子尚短,事务繁忙,恐怕招待不周,还请王妃见谅。”   “好裴述,我们走。”   穆王妃脸色铁青,她走下台阶,走到裴述身前停了下来,“裴述,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没有了权势与地位,你能嚣张到几时?”   出了府衙的门,苏荷朝着身后看了一眼。   婢女躬身上前小声询问道:“王妃,咱们回郢都吗?”   苏荷皱紧了眉头,“在事情没有办妥之前,本宫不会回郢都。”   她拂了衣袖再次道:“本宫总是有办法让她同意。”   ……   宁晚清在屋子里喂完了丫丫,就等来了连樱。   她拍了拍手站起身,将放在桌子上的钱银递给了连樱,“加上之前的那部分,盘下来一个店面总是够了。”   连樱捏了捏手中钱袋,“小姐,这店名字可叫织云阁?”   “也是时候将织云阁开在安南镇了。”宁晚清看向窗外,“这一次,我将打造一个全新不一样的织云阁。”   “与郢都的不同?”   “不错。”   织云阁是她一手建立而成的,建立之初,她蹭祈愿这梁国人会以穿织云阁的衣服为荣。   三年时间,织云阁做到了,可为荣为虚,虚荣为实。   寻常百姓穿不起,达官贵人将布匹炒成天价,这违背了曾经她的初衷。   和离后,她选择留在安南镇,一个是为了安南镇小,镇上之人平实质朴,还有一个是因为安南镇是梁国缫丝养蚕之地,镇上人绣不出这全梁国最好的绣品,却是可以织出这全梁国最好的布。   连樱尚还有一个顾虑,“小姐,可若是开了织云阁,那您在此的身份岂不是暴露了?”   宁晚清抽回视线看了连樱一眼,“我在此的事情恐怕已经不是秘密。穆王妃能查到,别的人亦能。”   “连樱懂了。”连樱捏着钱袋子冲着宁晚清拱手一拜,“小姐交代的事情连樱一定给您办妥。”   宁晚清轻摇着手中扇子打了个哈欠将人送出房门,“去吧,你家小姐我也睡一会。”   “小姐这是又一晚上没睡?”连樱瞧着宁晚清这一身不修边幅的懒散模样,啧了啧嘴,“要是让郢都那群人看到小姐您这般样子,怕是惊得眼珠子就要掉出来。想来曾经那个在郢都一身富贵雍容的相府夫人……”   “宁姑娘在家吗?”   就在两人嬉闹之时,门外突然响起嘈杂的人声。宁晚清收起了面上笑意,将身上衣服拢了拢,走出院子开了门。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门外站着镇子上里长管叔,管伯言看着宁晚清冲着人笑道:“宁姑娘,咱们这安南镇上新来了一个知县,您晓得不?”   宁晚清当然晓得,还晓得这人不是别人,还是她正儿八经的前夫。   “管叔我知道,他怎么了?”   管伯言嘿嘿一笑,一脸喜色,“咱们知县大人今日来给乡亲们送东西,喏这是给你们这户的,收好啊。”他说完看向那个尚站在隔壁张婆婆屋子面前慰问的人道:“大人,这边宁姑娘在家呢。”   宁晚清顺着管伯言的视线看过去的同时,在望见那个玄色身影后,身子蓦然一僵。 第10章 慰问  关键时刻,怂了   小巷之中,木质的门扉前,着了一身玄色衣衫的裴述就站在张婆婆的面前。他微微躬了身子,阳光就打在他散落在身后的长发上,染上了一层炫目的光。   宁晚清咽了一口唾沫一把接过管伯言手中的东西,向后退了一步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了上去。   动作之快,让里外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管伯言被突如其来‘砰’的一声给吓了一跳,等到转过头去的时候,发现门已经关了。   站在不远处的裴述听到动静,掉转脚步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管伯言浑身一抖,一脸为难的出声道:“这……这我也不知道,宁姑娘什么都没说,就把门给关上了。”   仅隔了一道门,宁晚清抱着东西靠在身后的门扉上长舒了一口气。   连樱抬手指了指门外,问出声,“门后是大……?”   宁晚清快步走上前,将东西丢进了连樱的手中抬手放在唇上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抓了两把头发,“我……我……你去。”   连樱被怀中的压得一个踉跄,一脸为难的看着宁婉清,“小姐,我觉得吧,既然大人找来了,便应是料定了您在此,您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我美吗?”宁晚清摇着扇子努力让自己冷静。   连樱拖了下巴,“小姐的美不减当年。”   宁晚清挑眉,“开门……等等等,空着手是不是不太好?”   连樱听着身后的敲门声扯了扯嘴角,“小姐莫不是打算回礼?”   又不是第一次见面,小姐你真的大可不必……   “你先顶一会。”宁晚清捏着手中扇子蹬蹬磴的跑去了后院。   门外管伯言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只觉得身侧之人脸色阴沉至极。   他转着脖子冲着人僵笑道:“大人,许是这宁姑娘是个姑娘家,害羞。要不咱们先去别家看看?”   裴述那沐在阳光下亮若星河的眸子微动,随后走上前一步,“我来。”   他从宽大的袖袍之中掏出那莹白修长的手,敲了敲紧闭着的门扉。   敲了几下,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管伯言面上一喜,正准备出声,却是迎面看见一陌生女子开了门,“你是?”   连樱将门外的人扫了一眼,视线落在裴述身上,冲着人躬身一拜,“见过大人。”   裴述抬了眼,“你家小姐呢。”   连樱微微侧目看向身后院子,“我家小姐听闻大人来了,心中欢喜,在为大人选见面礼。”   裴述听着连樱的话,视线朝着半开的院子里看了一眼,那紧抿着的嘴角微微扬起。   夫人还是爱他的。   管伯言说的没错,她只是害羞罢了。   耳畔听着门内传来的脚步声,裴述压下了嘴角的笑,脊背挺直,将手背在了身后。   宁晚清抱着个篮子出来,便是正对上裴述望过来深邃的眸色。   这让她不自觉的便想起了和离那晚的雨夜,那立在她对面的裴述的眼神亦如今日这般冷而凝带着一股子隐忍。   这算是两个人自打和离之后,第一次见面。时隔半年,没想到再见竟是如此场景。   宁晚清捏紧了手中篮子走上前。   里长管伯言没看出两个人之间的猫腻,在看见宁晚清走出来之后笑着迎上前去,“宁姑娘你可总算是出来了。”   他让出去一步,抬手冲着宁晚清介绍出声,“宁姑娘,这位就是我们安南镇新上任的知县大人。”   宁晚清微微颔首,“晚清见过裴大人。”   管伯言又看向宁婉清介绍,“大人这位就是同您先前提过的宁姑娘,绣工一等一的好。”   裴述视线在宁晚清拿着的篮子看了一眼,眉目之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管伯言一笑,作势将此番来意讲明,“大人刚刚到任,今日来就是来看看大家生活的怎么样。给大家送点必需品。”   “大人客气。”宁晚清看了一眼连樱手中抱着的东西,将手中的篮子递到裴述面前,“这是我亲手种的菜,刚瞧着都长的颇为喜人。若是大人不嫌弃,倒是可以拿回去。”   管伯言看着篮子里的菜,绿油油的寒酸至极。   他抬手正准备替裴述给拒了,哪知裴述却是提前伸手将篮子接了过去。   “甚好。”   宁晚清抽回手,将手背在身后,“大人若是喜欢,下次想吃了可以差人来说一声。”   裴述垂眸不知道想了什么,半晌方才说了一声好。   宁晚清看着人半晌没后续,也没说要走的样子,不禁心里犯嘀咕。   想来上一次应当没有被发现才是。   就在宁晚清打算开口赶人的时候,裴述抬了眸问出声来,“宁姑娘最近过的可好?”   “好。”   宁晚清看着周围注意到这边的街坊邻居,补充了句,“想来日后有大人在,会过的更好。”   裴述收紧了那握着篮子的手,“宁姑娘留步。”   随着裴述的话落,宁晚清便是看见裴述拎了篮子就走。只见这人脚下步子走的飞快,生生像是落荒而逃。   宁晚清蹙了蹙眉,低头将自己看了一眼,“我这是有哪里不妥吗?”   不是你不妥,是大人怂了。   连樱答的一本正经:“许是大人还忙。”   宁晚清觉得很有道理,替他叹了一口气,“你说裴述也挺难,之前在郢都的时候,梁国内外事事都要他操心。现如今到了安南镇当了这么个官,还要跑前跑后,忙里忙外的。”   她探头朝着裴述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这十里八乡的不再少数,难怪走的那么快了。”   连樱便是跟着宁晚清点头,“小姐说的很对。不过小姐你真的不猜大人是因为你才来的这安南镇?”   宁晚清朝着里面走着的脚步一顿,抬眼看了连樱一眼,“我到是不知,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八卦?”   宁晚清将连樱手中裴述送的礼接过来,“交代你的事情都办了吗?铺子买了吗?”   连樱垮了一张脸,觉得她们家小姐就是公报私仇。   还不能提一句裴述了。   但连樱也识趣,趁着自己还没被扫地出门之前,走了。   宁晚清看着人离开,眉宇方才舒展。   还裴述想她?   她跟裴述之间除了当年那点交易何时有过半点情谊?   那厮喜欢梅晴,而她恰好又不喜欢他,皆大欢喜。   这厮可别想她。   宁晚清摇了摇头便是抽回深思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礼。   手中这礼是一个扎着红色绸带的黑色木盒。盒子不大,似是也放不了什么太大的东西。   从外观上看到是同寻常盒子没什么区别,怕是人手一份。   宁晚清将木盒放在院中石桌上,将绸子解开,“送的到底是什么必需品?”   她一时间想不出,便是索性打开盒子亲眼来看。   木盒被掀开,宁晚清看着盒子里躺着的厚厚一叠子银票扯了扯嘴角。   必需品?   好像也算。   她噔噔噔的提了裙子出门,跑到隔壁敲门,“张婆婆。”   看着张婆婆将门打开,宁晚清问出声,“张婆婆,这知县大人送了您点什么?”   张婆婆一阵疑惑,“大人送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宁晚清一惊,“一样的?”   “宁姑娘还未拆?”   宁晚清讪讪一笑,“我这人一贯有些怯场,尤其是在干这种事的时候更甚。”   她抬手轻抚了一把小胸脯,“我这……一想到送礼之人是知县,是堂堂前任相爷,我就紧张的手抖,就没拆。”   张婆婆拍了拍宁晚清的肩膀,“别怕,大人没有送太贵重的东西,不过是一些必需品,米啊,面啊之类的。”   “米,面?”宁晚清一惊。   张婆婆以为她吓着了,解释出声,“不是什么值钱的物……欸……”   张婆婆一句话还没说完,宁晚清便是皱着眉头噔噔噔的又跑了回去。   她站在石桌面前,伸手试图将桌子上放着的厚厚一叠银票拿出来,可手还没碰到银票,宁晚清便是已经摇着头将木盒子的盖重新盖上。   “不行不行,无功不受禄。这么多钱,我得送多少菜才能还回去。”   宁晚清有些头疼,只觉得今日送的那些白菜是当真寒酸了一些。   罢了,左右不过是再与人见上一次,等下次见面便是将这些都还回去。   ……   折腾了一天,裴述回府染了一身疲惫。   于飞站在一旁同人倒了茶水,“大人今日虽然累是累了点,但总算是见着夫人了。”   裴述坐在椅子上,抬手接过于飞的茶水后,嘴角上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记你一功。”   于飞大戏,“多谢大人!”   裴述轻抿了一口茶,便是想起今日看见宁晚清时的样子。   日头里,那站在门扉前的女子,可爱的紧。   立在一旁的于飞看着自家大人又陷入了沉思,视线便是落在了一旁桌子上放着的绿油油的菜上。那菜与府内陈设格格不入,显得十分寒颤。   他走上前将菜篮子拎起,“大人您今天同他们送礼送了那么多,这是哪家的人回礼回的竟是如此没品位。这哪有送菜的,于飞这就给大人丢掉。”   “站住。”裴述站起身,快走了两步,将菜篮子夺回手里,“夫人送的菜,天底下独此一份。” 第11章 算计  我没听懂,我装的   安南镇驿站   穆王妃苏荷倚靠在屋内床榻上闭目养神,阳光照着进来,晃动着的珠钗熠熠生辉。她单手撑着头,紧缩的眉头一直未展。   门外,有侍从快步走进,在房门前被侍立在侧的婢女给一把拦住。   “王妃在午睡,有什么事一会再来禀告。”   侍从朝着门内看了一眼,走上前去,附在婢女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   婢女顿时一惊,“你说的可当真?”   “当真。”   婢女摆了手让人下去,快步走进屋,“王妃。”   苏荷嗯了一声,声色慵懒,“何事?”   侍立在榻前婢女垂了眸子,垂首回答出声,“王妃,庆安王郡主来了。”   “庆安王郡主。”苏荷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梁国内,君主之下下分异姓王,王之下还有郡王。穆王府表面上说是沾了点皇亲,准住在郢都,但说白了便也是陛下忌惮,并未分封封地。而无封地的王,除了头衔倒是没有半分实权,连军队都不允许。   这也是穆王妃苏荷为什么想尽办法也要为世子穆白谋夺一个前程的原因。   而庆安王不同,庆安王盘踞边境一带,实力雄厚,手中单是兵将少说也有十万,是梁国实力最为雄厚的异姓王之一。   庆安王育有两子一女,对这位小女儿宠爱有佳,据闻当年庆安王这位女儿刚刚出生之际,便被梁帝封为郡主,风光无限。   可近一年这位小郡主从安亲王府失踪,就在几个月前,苏荷在查探宁晚清的时候,探子在安南镇除了查到了这位首富竟然无意之中发现了这位小郡主的踪迹。   可谓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苏荷一笑,抽了衣袖微微扬了下巴,“快请。”   婢女在接到消息后,赶忙躬身走出。   不多一会,便是引了一人走来。   来人着了一身浅碧色衣裙,面容清丽,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显得整个人温婉可亲,她走上前来,冲着苏荷躬身一拜,“碧婉见过穆王妃。”   安庆王郡主姓姜名婉,因喜碧色,小名碧婉。   苏荷从塌上起身,快步迎上前去,“身边的人来报说在这里见过郡主,本宫还不信,现如今看到郡主,竟是发现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碧婉看着苏荷那握上她的手,嘴角之上的笑意稍稍淡了一些。   一日之前,她收到了这位穆王妃的书信。   那时,她便已经知道,她的行踪怕是暴露了。   碧婉笑了笑,视线从两个人交握的手上移开,落在了穆王妃苏荷的面容之上,“碧婉也没有想到在这小小的安南镇竟然见到了王妃。”   苏荷笑了笑,拉着人朝着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去,“郢都那个地方你也知道,平时偶尔去一次还行,呆久了,也烦闷一些。”   苏荷笑了笑,偏头看向碧婉,“本宫听说郡主几个月前便是已经在这里了,本宫可是听说庆王府找郡主已经要找疯了,郡主此番这件事做的倒是不对了。”   碧婉一笑,将手从苏荷手中扯出,她将手放在裙子上,笑着应道:“碧婉倒是害的穆王妃为我担心了,不过碧婉此番在安南镇已经同父王说过了,来此不过是办一些私事罢了。”   “是吗?”苏荷将人看了一眼,动作优雅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她抬手端起,唇畔的笑意更深,“那现如今郡主的私事可是办妥了?”   碧婉一笑,“还要一些时日。”她声音一顿看向苏荷再次问出声,“倒是穆王妃,是要在这安南镇小住吗?碧婉倒是听说陛下的寿辰快到了。”   “可不是。”苏荷将人看了一眼,顺着话头说了下去,“本宫此次亲自来这安南镇就是为了陛下的寿宴。”   “哦?”碧婉挑眉,拂了衣袖倒了一杯茶。   苏荷将人看了一眼,再次出声,“本宫听闻在梁国这安南镇织出来的布是数一数二的。”   “倒是如此。”碧婉将茶杯端起,“这安南镇之中桑蚕之人常有,镇中之人惯会缫丝。郢都之中流传出来的烟云纱便是出自安南镇。”   “那可是太好了。”苏荷面上一喜,“帝后大婚不久,恩爱不移,本宫记得先朝似乎是有一幅名叫《寿春图》的绣品,皇后很是喜欢。郡主可知道?”   感受着苏荷的视线落在身上,碧婉低头看了一眼杯中的茶水,便是轻抿了一口茶,出了声,“倒是有所耳闻。”   苏荷瞧了碧婉的神色,面上拂过了一抹懊恼,“本宫本是欲送给陛下真迹,可真迹本宫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就想着寻人仿制上一幅。”   碧婉捏着茶杯的手一顿,“那可能是要让穆王妃失望了。这安南镇之中虽然缫丝的技艺高超,但织绣精湛之人倒是没有。”   苏荷一笑,“这个不用担心。本宫来这之前,便是已经拆人打听到了。这安南镇半年前来了一位手艺十分告绝的姑娘,织绣的手法精湛。”   她说着抬手拍了拍。   随着掌声落,碧婉便是看见有婢女端了衣物出来。   苏荷站起身,手拂过托盘上放着的衣料,拂过那精致的繁复绣纹,偏头看向随着她一同站起身的碧婉看了一眼,抬了手指了指面前的两个托盘,“郡主,看看这两件衣服上绣纹。”   碧婉不明所以,但却还是依照苏荷的意思,将面前的两件衣服上的绣纹都给看了一眼。   半晌疑问出声,“这两件衣服上的绣纹看上去像是出自一个人的手。”   苏荷抬手指着两件衣服出声道:“这两件衣服,一件是出自郢都的织云阁,另外一件便是出自安南镇上那位据说绣活十分精通的绣娘之手。”   她声音一顿,随后便是再次道:“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巧的事情,这绣娘绣出来的绣品恰巧同咱们那位首富绣出来的东西相同,郡主说这是为何?”   碧婉垂下头,“碧婉不知。”   苏荷抬手让面前端着盘子的婢女下去,转过身来,“既然巧合的事情不会发生,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咱们这位首富现在就在安南镇。”   苏荷看着碧婉神色微动不禁问出声,“听闻郡主在安南镇也呆了不少日子,可曾见过咱们这位首富?”   苏荷有备而来,此番将她叫来,怕是一早便打听道宁姑娘与她近日有些来往。   碧婉思虑再三,应道:“那位新来镇子上的宁姑娘莫非就是织云阁的那位首富?”   “怕是不假。”苏荷转头看向她,“半年前,首富宁晚清与当朝丞相裴述和离,之后郢都内织云阁易了主,就连宁晚清也消失不见。”   “郡主,此次陛下寿宴对本宫来讲很重要,郡主若是能帮本宫,郡主在这安南镇的事情,本宫可以帮郡主隐瞒。”   看着碧婉霍然抬起的双眼,苏荷握着她的手冲着人点了点头。   ……   昨日,裴述那一出着实是让宁晚清有些难安,思来想去,依旧打算将那一叠银票送回去。   她与裴述已经和离,两人左右不过是一个朋友关系,这朋友见面上去恨不得送了自己全部家底,实属不妥。   再者,若是裴述是因为当初她给的那笔钱倒是也大可不必,她当初给钱毕竟也存了私心。   但,贸然前去还钱,恐是不妥。   宁晚清琢磨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便是摘了满满一篮子的菜去了府衙。   “大人在家吗?”   午时休息,府衙内的人正在打瞌睡,听到门外的声音后,不耐烦的给起身,跑去开门。   “谁啊,大中午的扰人清净。” 第12章 还钱  夫人在欲擒故纵   打着惺忪瞌睡眼睛的衙役们,将门拉开。   “来干什么的?”   宁晚清将手中的菜篮子递出,答道:“我是来给大人送菜的,麻烦几位爷进去通禀一声。”   篮子里绿油油的菜寒酸至极,衙役们哄笑了一声,抬手指了指头顶匾额,“我说姑娘,你看见头顶匾额上写的字了吗?这是府衙,不是菜市场。”   宁晚清将菜篮子一盖,“我可以不进去,但是几位爷可否能把东西交给大人?”   “我们不……”   “外面发生了何事?”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低呵,几个人在听见来人的声音后,猛地转过身来,冲着来人拱手一拜,“于飞大人。”   于飞抬了抬手,视线落在了半开的门扉上。   几个人冲着人拱手一拜,“哦,外面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是一个女人来送菜。”   于飞背着手,面容之上滑过一抹疑惑,“送菜?”   站在门外的宁晚清在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后,双手将门给推开来。在她看见站在院中的于飞之后,眉目之中染了一抹欣喜,“于飞。”   于飞猛地转头,“夫……宁姑娘?”   于飞答出来话瞬间转头看向面前站着的几个没半点眼力劲的人,眉宇之间挂着一股子怒色。   几个人在感受到凝重的眼神落在身上后,便是瞬间将头低了下去。   “一会再收拾你们,滚。”   于飞冲着几个人挥了挥手,便是走上前去迎上了宁晚清。   宁晚清看了一眼那灰溜溜离开的几个人出了声,“他们不认识我罢了。”   宁晚清出声之后便是看见于飞冲着她拱手一拜,“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宁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宁晚清嗯了一声,“我倒是还没如此的小心眼。”   于飞直起腰身来,“宁姑娘可是来找大人的?大人在里面呢。您请。”   宁晚清摇了摇头,“我今天来不是来见裴述的。”她将手中的篮子递进于飞的手里,“我是来送菜的。上次他说好吃,想来我那菜最近长势颇好,便是摘了一些过来,还请于飞大人务必将东西交给裴述。”   于飞想到上一次那一筐让全府上下连吃了几天的菜就让他头皮发麻,面上却保持着一贯的沉稳应道:“宁姑娘放心,东西一定教到大人的手中。”   宁晚清嗯了一声,转身欲走。   于飞拎着菜篮子唤出声,“宁姑娘真的不进去吗?”   宁晚清摇了摇头,“不了。”   说完,宁晚清便转身出了府衙大人,殊不知不远处的暗处,李员外家的夫人已经站在暗处将两个人的互动看到了眼中。   待人离开她冷哼了一声,盯着宁晚清离开的背影出了声,“你猜的不错,她果然跟咱们这位裴大人交情匪浅,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婢女站在一旁问出声来,“夫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走跟上去。”   ……   “于飞,刚刚门外出了何事?”   闻声走出的裴述,在看见于飞后问出声来。   于飞听见裴述的声音猛地顿住脚步,冲着人躬身一拜,“大人。刚刚是夫人来了。”   于飞说的平静,落进裴述的耳朵里便换了一种心情。   他皱紧眉头抬了手,“人呢?”   “夫人走了。”于飞哦了一声,拎着手中的菜篮子走上前,低到裴述的手中,“夫人让属下把这个东西交给大人。”   裴述看着手中的篮子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半晌抬手将挡在菜上的布掀开。   于飞看着自家大人由阴转晴的面容,躬身补充出声,“夫人还说,记得上次大人的话,知道大人爱吃,便是特意等了菜熟了给大人送来的。”   于飞看着自家大人情不自禁扬起的嘴角,“大人,夫人这是心里有……这不就是……!”   裴述从菜篮子最底下将一叠银票拿出来,压下了嘴角的笑意,看向于飞,“这是怎么回事?”   于飞赶忙单膝跪倒在地冲着裴述抱拳,“大人……那个……属下当真不知道夫人今日来……是为了来送钱的。这一定是误会。”   见裴述半晌没说话,于飞抱拳再次道:“大人,属下要不然再将钱还回去?”   “罢了。”   裴述声音一顿再次道:“既然还回来了就随她。”   “起来吧。”   “谢大人。”于飞起身,躬身立在裴述身前,小声道:“大人,夫人这么做可能只是不想让我们资助而已。大人您看夫人又给您送了菜,想必心里是记挂着大人的。”   裴述手指摩挲着菜篮子,嗯了一声。   还了钱,却送了菜,怕不是欲擒故纵,他都懂。   “让你查的事情可查到了?”   于飞赶忙垂头,“具体没查到,倒是查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裴述点头,朝着回去的路上走着,“哦?讲讲看。”   “大人,属下查到安南镇最早的时候也不是以缫丝为主的。”他再次开口道:“”原是因为镇上的男丁陆续出去做工之后,镇上没了劳动力,渐渐的变成了现如今这个样子。”   裴述眉宇之间陷入到了沉思,片刻他顿住脚步,“前日出去慰问,我看家家户户中的男丁依旧稀少。那些出去做工之人并未回来吗?”   于飞点了点头,“这就是属下一直没有搞懂的地方了。”   “我派人调查,那些人自打出去便从未回来,便是每月每年向家里寄些钱财,写信报平安。”于飞偏头看向裴述,猜道:“大人,您说这些人去的地方是不是就是……”   裴述眉目稍沉,再听见于飞的话后,抬了手,“继续差。”   “是。”   于飞转身欲走,像是想到了什么,顺嘴问了一句,“对了大人,晚上您想吃什么?”   裴述将手中的菜篮子递给了于飞,“青菜。”   于飞垮了一张脸,“还吃啊?”   裴述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大人您说的都对。”   属下为了您和夫人可谓是牺牲良多啊。   ……   宁晚清一边朝着回去的路上走,一边琢磨着裴述在收到了自己退回去银票后的脸色。   越想裴述那厮越有可能,黑了一张脸,而后拿着那些钱来找她算帐。   算了,管他。   就在宁晚清刚将神思抽回,手臂便是被人一拉,随后整个人冷不丁的就被人拽进了一旁的小巷子里。   “谁?!”   宁晚清一个踉跄方才站稳住脚步,随后她抬眼,便是认出了那站在巷子里女人是谁。   “李夫人?你怎么在此?”   李夫人抱着手臂立在原地,一脸鄙夷的将宁晚清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不要脸的女人,本夫人都看见了!”   宁晚清听着她的话,面色当即一沉,“李夫人,请你放尊重些!”   李夫人抱着手臂走上前一步,“怎么?宁姑娘还不让说不成?”她声音一顿,再次出声,“我刚都看见了,你去府衙给裴大人送东西。没想到你们两个人竟然有私情,也难怪上一次宁姑娘出手如此阔绰,想必那些钱都是裴大人给你的吧。”   宁晚清听了李夫人的一番论调之后,气笑了。   她像是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的看向李夫人,“你说他给我钱?”   “李夫人说话之前最好调查清楚,那些钱到底是谁的。”她看向李夫人摩挲着手指,轻笑出声,“正儿八经论的话,裴述现如今花的钱还是我的。”   宁晚清说完便是迈步欲走,却是在拎出巷口的时候被李夫人给一把拦住,“开什么玩笑?明明是你这个女人贪恋权势金钱,勾引了裴大人!” 第13章 话本  俏新娘X美相公   “李夫人怕不是地摊上的艳俗话本看多了吧。”宁晚清冷笑出声,“俏新娘资助美相公的戏码没看过?”   李夫人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那可是……”   “小姐。”   连樱突然从一旁巷口走进来,打断了李夫人的话。   宁晚清朝着人走了上去,在路过李夫人面前时,出了声,“李夫人,事实便是如此。你要是不信大可亲自去问问大人。当然,你若是敢的话。”   看着李夫人还想上前的脚步,宁晚清微微侧目,“另外,今日之事我放了你。再敢招惹我,小心对你不客气!”   宁晚清拂袖离开,李夫人想再追,却是在想到刚刚那一双沁着冷意的眼神之后,脚下像是生了根似的动弹不得。   身旁婢女小声道:“夫人我们就这么……算了吗?”   李夫人瞪了她一眼,“我们现如今没有证据,不算还能怎么?”   宁晚清听着身后对话转头便是出了巷口,她脚步顿在巷口冲着一同跟出来的连樱吩咐出声,“你去找几个人盯着她。”   “小姐不放心?”   宁晚清看着巷口街道上人来人往的人流出了声,“最近安南镇不怎么太平,还是小心些为好。”   宁晚清说着便径直朝着镇上她定制的布匹的店子走了过去。   今日她出来不仅是要给裴述还钱,更重要的是来取布。   之前答应了碧婉要给她做嫁衣,想来她身份尊贵,便是找了家做烟云纱料子的铺子。这烟云纱配金凤,应当是绝配。   郢都的烟云纱已经炒到了千金一匹,而此布最早却是从安南镇贾家流出,后被郢都布匹商人垄断,贾家被迫将烟云纱的技艺传给了郢都商人廖翔便不知所踪。   后来这梁国内盛产的几乎所有烟云纱便都出自这廖家,而再难见当年贾家烟云纱的风采。   宁晚清也是豁出了老脸,差人在这安南镇去寻贾家一脉。这不仅是为了给碧婉做嫁衣,更是为了她重开织云阁的计划。   半年时间,倒是当真让她给找到了,一番劝说之下,对方便是答应了此番合作。而双方第一次合作便是碧婉的这件嫁衣。   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这烟云纱当年的风采,宁晚清的这心里便是有些欢呼雀跃,走山路也走的越发的轻快了一些。   十月,山上树叶凋零。唯有那木屋旁那棵高大梧桐树上尚挂着金黄的叶子。   这踏着小径上山,风中,树叶莎莎作响,梧桐树的金叶跌落一地,洒下一地金黄。   山上幽静,连樱站在篱笆外冲着里面张望了一眼。   “小姐,不会没在家吧。”   宁晚清走上前,抬手敲了敲门扉,“应是不会。”她看向院中的砖瓦房间,“昨日贾老爷的小厮送信给我,约了今日在此地见面,贾家百年家族应当不会失信。”   “小姐你看那是什么?”   宁晚清顺着连樱的视线看了过去,便是看见院子的另外一侧停着一辆轿子。轿子低调奢华,绝不是安南镇富户用的起的东西。   她视线扫过那立在轿子旁侧的几位身着统一白衣的侍女,只见那侍女立在原地,那身姿只有皇家的侍女才会如此。   来人是谁,便已经不难猜测。   宁晚清微蹙了眉头,“穆王妃来了。”   连樱一惊,“穆王妃?她来做什么?难不成也想跟小姐抢那烟云纱?还是想同贾家合作?”   宁晚清面上还算冷静,“做什么进去就知道了。”   随着宁晚清的声音落,面前紧闭着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来,随后宁晚清便是看见昨日送信来的小厮开了门。   小厮冲着宁晚清拱手一拜,“家中宴请贵客,让宁姑娘就等了。”   “无妨。”宁晚清冲着小厮躬身一礼,便是跟着人进了院子。   贾家避世,在山上盖的这座院子倒是雅致的很,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倒是意境非凡。七拐八拐,能看见那放在院子当中的染缸,以及高举起来的木头架子和布匹。   烟云纱垂挂在院中,随风吹荡而起。头顶阳光映照而下,能看见碎碎点点的光映透在烟云纱上,映出星光点点,金色光芒闪烁。   连樱一喜,“小姐!那布会发光。”   连樱出声的时候,宁晚清亦是再看那垂挂在架子上的烟云纱。   这就是当年名动梁国的烟云纱。   而今的烟云纱不过是照猫画虎罢了,精髓倒是半丝也没有学会。   小厮将手背在身后,一脸自豪,“我贾家的烟云纱那可是独此一份。这还是凤毛麟角,真正好看的还在后面。”   连樱不解,“竟然还有?”   小厮骄傲的哼了一声,“随我来,一会便让你们看看稀罕。”   宁晚清低笑了一声,迈步跟上了小厮。   几个人绕过回廊,在前厅外顿住脚步。   小厮站在紧闭的门扉前,拱手冲着屋内的人拱手一拜,“家主,宁姑娘来了。”   随着小厮的声音落,紧闭着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来,随后宁晚清便是听见了一道惊喜的声音从里面响起,“快请。”   宁晚清微微侧目看向连樱,“在外面稍后。”   连樱点了点头,“小姐一切小心行事。”   “嗯。”宁晚清抽回目光,冲着小厮微微颔首,“多谢。”   “宁姑娘客气。”小厮抬手比了个请的手势,“家主在屋内等候了。”   宁晚清抬起裙摆进了屋,屋内灯光通明,厅内正中央放着精致的落地的铜兽香炉,有袅袅烟气从香炉之中逸散而出,飘散在上空之中。   隔着隐约烟幕,她看见厅内上首坐着一身着华贵衣饰,容颜端庄秀丽的女子,而她下首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想必就是此时贾家的家主贾云了。   宁晚清走近,冲着高坐上的女人躬了身,“晚清拜见穆王妃。”   高坐之上的穆王妃苏荷看着人赶忙站起身,抬起那涂了蔻丹的手将人一把扶了起来,“宁姑娘的大礼本王妃可受不起,快快请起。”   宁晚清多看了苏荷一眼,“这是晚清应当的。”说完之后便是转身冲着坐在一旁的贾云微微颔首,“贾家主。”   贾云起身,冲着宁晚清拱手,“宁姑娘。”   几个人互相客套了一番之后便是坐回了椅子上。穆王妃摩挲着手指,看向下方宁晚清问出声,“本宫听说,宁姑娘此番来,是为了烟云纱?”   宁晚清一笑,答道:“不错。我要做一套衣服,需要烟云纱。”她抬眼看向穆王妃反问出声,“王妃此次来此,难不成也是为了烟云纱?”   穆王妃面上的笑意更深,“本宫也只是听说,便寻来看看稀罕。毕竟郢都那些烟云纱还当真比不上贾家的这些料子。”   宁晚清看了穆王妃一眼不知道穆王妃此番到底是何意。   穆王妃看着宁晚清将视线移开落向了贾云身上,“宁姑娘此番是来取烟云纱的吧。家主还不快把料子拿出来给大家长长眼?”   贾云抬手便是招了人前来去取衣服,“宁姑娘稍后。”   “有劳。”   大约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宁晚清便是看见有人端了托盘走进了屋,停在了面前。   只见托盘之中,艳红色的烟云纱比院中的垂挂着的烟云纱更加夺目。艳红的色彩就像是那枝头初绽的梅,艳而不娇。   再细看那丝线,细腻带着光泽,上手触摸之下,柔软亲和,薄如蝉翼。   “这就是烟云纱,请两位过目。”   贾云说着站起身,冲着两个人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后,便是抬手拿起了托盘上的衣服,将衣服抖开来。 第14章 拒绝  她想要一个合格的世子爷   华丽的烟云纱自眼前铺展开来,绫缎上光芒闪烁,映到地面像是星河洒落人间。   穆王妃扶着椅子把手走下来,眼眸再看向那锦缎后,眸光闪烁,半分也移不开来。   连樱也终是明白小厮口中更为出色的景致是什么。   贾云将烟云纱重新叠起,冲着站在面前的宁晚清一笑,“宁姑娘可还满意?”   “满意。”宁晚清的手指轻轻拂过料子,一笑,“正所谓星河入怀,大抵说的便是如此吧。”   “三年前宁姑娘与丞相裴述大婚,十里红妆,衣衫华美,见之不俗。”穆王妃看向宁晚清再次道:“这烟云纱本就不是俗物,若是能再配上宁小姐的绣工,那这一身嫁衣可当真是巧夺天工,千金难换。”   宁晚清冲着苏荷一笑,“王妃说笑。论婚礼,穆王妃与穆王的那一次才是举世无双。”   苏荷笑意更深。   当年她穆王府也是名满郢都,穆王作为唯一皇室王族,她的婚礼,自是全梁国轰动之事。   想到此,苏荷便是转过头去看向贾云出了声,“贾家此番若是能与宁家合作,必是锦上添花。想来这烟云纱已经多年未现世,此番不正好是个良机?”   在苏荷的话出口,宁晚清便看了过去。   她本是以为此番苏荷前来是为了阻挠,没想到她竟然是意图帮她夺了这烟云纱。这般示好,怕不是别无所求。   看来穆王妃还在打《寿春图》的主意。   贾云冲着两个人一拜道:“宁姑娘的绣工在梁国当属第一与您合作自是自是能展现出我烟云纱的真正风采。可您应该也知道,百年前,郢都商人廖翔图谋烟云纱,几乎是将烟云纱垄断,而市面上现如今流通的烟云纱也都是出自廖家。”   他声音一顿再次道:“百年前那场灾祸,可谓是我贾家大祸。一个大家族休养了百年方才恢复了一些气数。我贾家庙小,若我贾家的烟云纱彻底的在市面上流出,廖家定能察觉,届时若在出了当年之事,便是我贾云之过。”   “晚清自是知晓贾家与廖家之间的关系,但我宁晚清既然打定主意要同贾家合作,那便是已经想到了对策,断是不会将贾家逼到如此境地。”   宁晚清冲着贾云躬身一拜,“此番是我宁晚清将贾家拉入这红尘,我便是可在此立誓,定不会让贾家陷入此等危机之中,若廖家来犯定护贾家周全。”   贾云凝了一双眸子,将视线落在了宁晚清身上。   此女子年纪轻轻,气魄非凡,也难怪三年前,会以首富之名名满整个梁国。   立在一旁的穆王妃苏荷亦是出了声,“本宫可在此作证。”   贾云见此,便是迈步上前,将宁晚清拉起身,“那以后,我贾家就全靠宁姑娘了。”   此番能顺利谈成,拿下贾家,拿下烟云纱穆王妃倒是从旁出了不少力。   出了院子的门,宁晚清便是瞧着身后院子冲着穆王妃微微颔首,“今日之事,多谢穆王妃。”她起身再次道:“此番若是王妃不嫌弃,回头等织云阁开了,可来店中坐坐。”   “坐坐倒是不必了。”穆王妃微微凝眸再次道:“宁姑娘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本宫话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宁晚清装傻,“晚清愚钝,倒是不知王妃此番何意?”   穆王妃走上前,抬手将宁晚清的手拉起握住,轻柔的拍了拍,“宁姑娘与我们穆王府一贯交好,这一荣俱荣一荣俱损的道理想必宁姑娘应该明白。”   宁晚清看着穆王妃拉着她的手出了声,“晚清只是同穆白世子有几番交情,倒是称不上与穆王府交好。”   穆王妃拍着宁晚清的手一顿,眉眼之中压着一股子不悦,“宁姑娘,有些事这撕开脸皮便不好了。你看,今日之事,你我合作,便是互惠互利……”   那被人握在手中的手被抽开,宁晚清皱了眉头向后退了一步,“穆王府如何我宁晚清不感兴趣,钱多少,我宁晚清也不在乎。人过一生,不过就是随性快意罢了。晚清无意涉足朝廷纷争,也无意与人勾心斗角,穆王妃想的事情怕晚清无法办到了。”   “告辞。”她冲人微微颔首,便是带着连樱转身离开。   穆王妃站在原地攥紧了那垂落在长袖当中的手,“宁晚清!本宫会让你同意的!”   “来人。”她收了声冲着身后跟出来的婢女低唤了一声。   婢女垂首走上前,冲着她躬身一拜,“王妃。”   穆王妃盯着宁晚清远去的背影,眯起了一双好看的眉眼,“你传话去告诉郡主一声。本王妃再给她一日,若是宁晚清还没同意,她的消息本宫可是瞒不住了。”   “是。”   ……   回到安南镇的时候,天上下了雨。连樱撑了伞,打在头上。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滴落在地面上,溅起水花。   连樱看着宁晚清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有些担心的询问出声,“小姐,那穆王妃到底是有求于小姐,恐怕也不会强迫您,小姐也莫要因此劳心伤神。”   宁晚清看着街上走动着的人群,出了声,“苏荷此番的做法我倒是也能理解。”她抬手接了那滚落而下的水珠再次道:“穆王府看着虽然是挂了个王府头衔,但实际上却比之梅晴家中的郡王府尚且不如。”   “身份在,权不在。穆白继任世子多年,继不掌兵,又未有封地。你在看盘踞在这边境的安庆王世子,年仅十八岁的时候便跟着老安庆王去军营,守边境。到现在二十岁,战功加身,功勋卓著。”   连樱想到了什么出声道:“穆白世子不是一直不想带兵吗?”   “他是不喜欢带兵。与带兵而言,我倒是觉得他作诗作画挺好的。若不是他那幅秋云寄鹤的图,我当初也不会去绣寄鹤图,也不会大赚那一笔了。”   宁晚清将思绪抽回却是再次道:“但穆王府要的不是一个会吟诗作对的世子,而是一个能撑得起他们穆王府基业的世子。”   “此番皇帝大寿,又恰逢帝后大婚不久。皇后喜欢《寿春图》已经不是秘密了。此番若是穆王府抓住机会,将《寿春图》献出去博得帝后欢心的话,穆王府的境遇恐怕会大有改变。”   “难怪穆王妃说什么也要您帮着绣。”连樱皱眉,“可若是小姐帮了穆王妃,岂不是对外就相当于站在了穆王府的阵营上?”   “不错,这也是我所顾虑之事。”   宁晚清摩挲着手指上的水珠再次道:“三年前我成为首富,是裴述一力挡下那前来巴结的人,才能让我在那婚后三年有难得的清净。而现如今我离开郢都,来到安南镇也是为了不涉那脏污的朝堂。”   “我不能辜负了当年裴述的一番苦心。”   宁晚清将手拢进了长袖之中,敛了眼底翻滚着的全部情绪。   就在两个人正在长街之上走着的时候,殊不知不远处,裴述就站在暗处看着这方。   他看着长街上那撑着油纸伞的女子,眸中深邃。   “她怎么说?”   于飞微微颔首,“在贾家的时候,夫人拒绝了穆王妃。”   “是她的风范。”裴述唇角轻勾,随后复又压下,“你去派人盯着苏荷,此次《寿春图》她怕不会善罢甘休。”   “是。”   裴述在于飞应了之后,握紧了手中的伞,迈步走出了屋檐。   于飞赶忙追上去,“大人,您干嘛去?”   裴述撑着伞亦步亦趋的跟着宁晚清,“去夫人家蹭饭。”   “……”   于飞皱眉,“大人,自打您回来,老爷就让您回老宅一趟,您要不先回家陪老爷子吃饭?” 第15章 共处  夫人让我回了家   “裴述,你怎么在这?”   外面下着雨,天色已经昏暗。   宁晚清刚喂好丫丫,就听见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拉开门一看,便是看见暮色之中,那着了一身玄色衣衫的裴述撑着伞站在门外。   那伞有些小,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到裴述的肩膀上,惹得半身湿透,显得有些狼狈。   “我在旁巡视,没想到雨越下越大。”   宁晚清朝着周遭亮着灯的街坊邻居看了一眼,随后将视线抽回落在裴述身上时捏着门框的手紧了紧。   她现在十分想将人拒之门外。   不知道是不是裴述看出来了她的这点心思,只见他微微偏了头朝着她身后屋子瞧了一眼,“我可以做饭。”   宁晚清眼睛一亮,松了那捏紧门框的手,面上展露出难得的笑,“裴大人客气,您快进来。”   裴述挑了眉,趁此机会捏着伞自然而然的走上前,将伞打在了宁晚清的头上,“走吧,我们进去。”   感受着人的靠近,宁晚清身子一僵。   除了上一次意外与人靠近,她与裴述竟是很久不曾如此近距离的站在一起了。   庸人自扰。   宁晚清心里感叹了一句,便是同人快步走进了屋。   裴述站在屋檐下将伞放在一旁撑着,起身时正对上宁晚清看过来的一双略带打量的眼睛,“怎么了?”   “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似乎很久没有这般狼狈过了。”   头顶昏黄的灯光亮着,屋檐下裴述身上穿着的玄色衣衫已经湿成了深黑色,宁晚清抱了手臂啧了啧嘴,“你是做什么想不开,来了这里,赡养费花完了?”   “宁晚清!”   话落,怀里就被丢了一条毛巾。   “擦擦吧。”宁晚清说完便转身进了屋。   裴述捏着手中毛巾,那被宁晚清惹起的一丝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便是扬了嘴角,跟着走了进去。   宁晚清这间屋子着实简单了一些,屋内屋外加起来,倒是还没原先相府的一间院子大。屋内陈设也多木质家具,打眼一扫便是已经看了全部。   裴述微微蹙了蹙眉,“当初那笔钱,我没动。”   宁晚清抱着丫丫靠在屋内竹椅上,“裴大人觉得我缺钱?”她叹了一口气,揉了一把丫丫的脑袋,再次道:“裴大人做这九品知县,一年俸禄也不一百两纹银。”   宁晚清随手从一旁盒子里掏出一个钱袋丢在一旁桌子上,“喏,这是我上次给袁夫人给我的报酬。”   裴述:“……”   听着响,起码得有个百十两。   突然就被自己夫人嫌弃了。   裴述将手中湿漉漉的毛巾丢在桌子上,走到宁晚清身前,“赚钱,大人我是不会,但论从政,大人我擅长。”   他低垂着眉眼,深吸了一口气补充道:“正所谓术业有专攻。”   宁晚清看着裴述忍着气又不敢怒辩解的乖巧模样,抿唇一笑,“是是是,谁人不知裴大人乃梁国栋梁,就连陛下都对大人赞不绝口。这点,晚清的确不如。”   裴述被宁晚清唇畔勾勒出来的笑给晃了眼神,他别开眼来,“厨房在哪?”   宁晚清抬手给裴述指了指一旁的屋子,“那边。”   裴述一步迈出却在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将人看了一眼,“想吃什么?”   宁晚清本是坐在躺椅上,此时直起腰身单手拖着下颚放在躺椅扶手上。她的目光微微向上落在裴述身上,眸光中似是有光,“都行。”   她出声后又补充道:“你做的我何时挑食过?”   裴述眸色深了深,“我去做。”   宁晚清嗯了一声,看着人转身离开。   等人走了,宁晚清嘴角的笑意都未压下来,她低下头揉了揉踩在她腿上的丫丫,笑道:“丫丫,你今天有口福了。”   小半个时辰后,宁晚清坐在屋内桌子旁看着面前四菜一汤,胃里藏了半年的馋虫给瞬间勾了出来。   裴述擦了擦手上的水,坐下身,“你这食材少了一些,尝尝味道如何?”   宁晚清夹了一筷子尝了尝,回味无穷的点了点头,“不错。”她嚼了嚼,再次道:“裴述,你这手艺做官可惜了,我们合开个酒楼如何?”   裴述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开了口,“可以。”   宁晚清夹着的筷子一顿,仰头看向对面坐着的人,“我如果记得不错的情况下,此事我们刚成婚那会我同你提过。你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她想了想再次出声,“你说,对于做个厨子而言,你更喜欢居于庙堂。怎么?现在裴大人被贬到这小小的安南镇之后,堕落了?厨子也看得上?”   若是做厨子能日日守在这,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裴述唇角轻勾,“当官当腻了,想换种生活。”   可当真是见鬼了的对话。   宁晚清脑子里想着那曾经站在庙堂之高的堂堂丞相大人,每天都浸染那油烟服务于别人的模样,便觉得有些荒唐。   宁晚清摇了摇头,“得了吧,你早晚要回去。”   裴述凝眸出了声,“我若接下来的半辈子都留在这安南镇,你又当如何?”   不回郢都了?   宁晚清蹙眉,“怎么可能,你休要诓我。现如今当今梁国陛下没有个主心骨,一直对你信任有佳,这几年梁国内外政务一直都是你来协理。半辈子留在这的话,梁帝第一个不答应。”   裴述低头夹着菜,半晌声色认真,“这梁国之内又不止我一个栋梁之材,我可为梁帝觅得一位辅政的最佳人选。”   宁晚清将手中筷子放下,“不是,裴述,你认真的?”   头顶灯光昏黄柔和,半晌裴述抬头看了她一眼,“假的,快吃饭吧。”   宁晚清听了裴述这话方才长舒了一口气,重新拿起那放在碗上的筷子,“我就说,怎么可能。”   裴述看着她眸色深了深,到底是让她把这句话当成了一句戏言。   他夹起菜吃了一口,视线落在了桌子上来回蹦跶的小黄鸡身上,“它叫丫丫?”   宁晚清嗯了一声。   “你养它是为了……”   宁晚清抬手在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掩了唇偷偷道:“等长大了,你来了可以炖鸡汤喝。”   裴述扯了扯嘴角,“可它是个……公鸡。”   “灶上是不是还有汤?我去端来。”   宁晚清愣是没听到后半句。   裴述看着离开的人影,抬手在丫丫的头上摸了一把。   罢了,回头找时间偷偷给她换了。   他抽回手,余光之中看见宁晚清端着手中罐子快步走来,看那样子似乎是烫极了。   “快快,腾一个位置给我。”   裴述赶忙起身,将桌子上摆放着的盘子给挪动了一番。宁晚清便是快步走来,将盛了汤的罐子紧随其后放在了那片空位置上。   随着冒着热气的罐子‘咚’的落桌,宁晚清赶忙向后抽开了手。   手指上的灼热感尚未散去,宁晚清本欲抽回吹吹气。哪知裴述几乎是下意识的将她的手握住,在她诧异的一双眼神之中,将她的手扯到面前。   灯光下,裴述的面容竟是少有的认真与凝重,就像是看一份军中加急的文件一般。   他掰着宁晚清的手指仔仔细细的看着,看着那保养的的极好的手指,指腹之上染了红,便是蹙紧了眉头,“那罐子烫手,怎么也不知道找个东西垫着?”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阵阵温度,宁晚清站在原地有些愣神的将人看着,“急着吃……就忘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屋内灯光平添了几分暖意。   见裴述没有再苛责她,宁晚清便是想将手从裴述那抽回来,哪知这人却是执起那手指放在面前吹了吹。 第16章 答应  入赘了她宁家   三年前,宁家本家只剩下她一个孤女,旁家便打上了她宁家掌印的主意。   那时,她无依无靠的,一家人几次三番的想把她嫁了。   一来,她若嫁了人便不再是宁家人,二来,掌印落在旁支手中便顺理成章。   那时宁家并不是首富,宁晚清在郢都城中过的举步艰难。当时她若是想要保住宁家掌印,只能找一个人入赘。可在当时所有人看来,宁晚清就是火坑,娶了她就是群狼环伺,不得安宁。   只有裴述。   入赘了她宁家,成了她的人,做了她的夫。   那时宁晚清在想,若是她嫁的这人能爱她护她,她愿一辈子对他好。   可惜,裴述喜欢的不是她。   想到此,宁晚清将思绪抽出,将手从裴述的手里抽了出来。   “没事,不疼了。”   宁晚清揉了揉手,眼神有些躲闪的将手背在了身后,“快喝汤吧,再不喝要凉了。”   两个人喝了点汤又用了一些主食后,窗外的雨竟是一点点停了。   裴述同人刷了碗,便是擦了手转身拾起了屋外放着的伞,“雨也停了,那我……回去了。”   宁晚清点了点头,“今日倒是多谢裴大人给做了晚饭。”   “是我借此躲了雨才是。”裴述抖了抖伞上雨水,“你我之间倒也不必如此客气,阿清。”   宁晚清手背在身后扣了扣指头,“那……你刚刚说要给我带一些食材……”   “明日我让于飞给你送来。”   说完,裴述有点后悔。   如果借此机会能再见一面岂不是……罢了,来日方长。   “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见宁晚清站在屋檐下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裴述微微扬起了唇角冲着人告别,“那我走了。”   宁晚清目送着人离开,在人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后,砰的一声将门关了上去。   她站在门后,略微沉吟。   裴述今天怎么看起来像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   贾家产出的织云锦从质量再到手感都是绝无挑剔,廖家倒是比之不及。   宁晚清选了线和纹样,便动手开始绣制这件嫁衣。   丫丫便是站在桌子上,来回蹦跶。   日头从云层之中露出,透过窗棂,映照在桌案上。   手中红色薄纱熠熠生辉,配上金丝绣线,红金色交织,十分华贵。   宁晚清几乎能想象的到,碧婉穿上这件嫁衣时的模样,温婉端庄秀丽,当是这安南镇之中最美的新娘,这也算是她对她最美好的祝福了。   丫丫的小爪子踩在布上,用小嘴啄了啄那布上光。   “丫丫,这个可不能啄。”宁晚清低声交代着,将它的小脑袋移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宁晚清顺着窗户向外看了一眼,高声回应道:“来了!”   这会会是谁来?   她估疑的站起身,去院子里将门打开。   明晃晃的日头里,着了一身浅碧色衣衫,容颜端庄秀丽的碧婉就站在门外。宁晚清看着人,将人迎进门里。   “碧婉,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宁晚清提着裙摆向屋里走,“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昨日我刚刚把给你做嫁衣的料子拿回来,还选了纹绣花色,你来看看,合不合适?”   感觉到身后无人回应,宁晚清顿住脚步,转回头去看。   身后院子里,碧婉在她转过身来时,冲着她跪了下去。   宁晚清一惊,“你这是做什么?”   她走过去,垂眸去拉碧婉的胳膊。   碧婉却是摇了摇头,冲着宁晚清出声道:“宁姑娘,求你救救碧婉。”   她声色凄苦,那双如碧湾一般的双眸之中蓄着泪。   “我可担不起你这一拜,快起来说话。”   宁晚清最是受不了这个,便是皱着眉头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两个人进了屋,宁晚清让人坐在屋内椅子上慢慢说。   对面坐着的碧婉双眸染了一抹红,如被打湿的娇花一般染了一抹颓色,她似乎是在脑海之中思虑了良久,方才蹙着眉,冲着宁晚清道:“宁姑娘可知《寿春图》”   “知道。”宁晚清点了点头,“前朝名绣,深受当今皇后喜爱。”   碧婉点了点头,“梁国穆王妃在安南镇找上我,言说,想找一人仿制这《寿春图》,好在下月陛下寿宴之时赠予当今帝后。我本不欲麻烦你,但穆王妃不知从何处查得你我相识,便想让你帮忙仿制这幅《寿春图》。”   宁晚清半晌方才沉吟出声,“穆王妃知晓了你的身份。”   宁晚清这句话说的是肯定句并非疑问句,碧婉怯生生的抬起头将宁晚清看了一眼,“若……若宁姑娘不愿,我这就去回绝了穆王妃。”   碧婉说着,微红的眸中闪过了一抹坚定,她站起身之时,手臂被宁晚清给拉住。   宁晚清看着她问出声,“你去回绝了穆王妃,你不想嫁人了?”她站起身,轻声道:“不是说张家公子快回来了?若是此时安庆王知晓你在这里,郡主可还能与张家公子在一起?”   “宁姑娘你……”碧婉吃了一惊。   宁晚清却是浅笑出声,“不难猜。驻守边境的安庆王最近再找女儿,而在安南镇之中有此等手笔又身世不明之人只有你。”   “可……”碧婉皱紧了眉头,“碧婉知道此事牵连甚广,碧婉不想连累宁姑娘。”   宁晚清略微沉思了片刻便是冲着碧婉道:“不瞒你说,在你之前,穆王妃来找过我。”   “什么?”碧婉吃了一惊,“那宁姑娘应当并未同意,否则穆王妃也不会找到我这里。”   “不错。”宁晚清盘算了一番。   如果说穆王妃已经找了碧婉,那么身在安南镇上的裴述应当也没有放过,但昨日裴述来此,并未言说。   依照多年来宁晚清对他的了解,那个硬石头,多半是直接将人拒了。   那昨日之举,难不成是……担心?   想到此,宁晚清扣了扣手指。   “碧婉。”宁晚清抽回神色叫了她,“看穆王妃的样子怕是我若不答应她也不会善罢甘休,既然如此,你便去告诉她,我同意了。” 第17章 帮忙  有难处找裴述   “宁姑娘。”   隔了大老远,宁晚清便是听见穆王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那声色之中带着得意洋洋的劲,让宁晚清很是不爽。   自那日她答应了碧婉后,这第二天,人就来了,怕不是早就算好了她会答应。   宁晚清正在后院给菜浇水,不免摇了摇头。   穆王妃在前院没看见人,便是跑来后院见宁晚清,看着她站在菜地堆里,便是捏着手中绢帕站在了外围,掩着鼻冲着人开口道:“哎呦,堂堂首富,宁姑娘何至于此啊。你说说,当初若是宁姑娘直接答应了我的请求,也不用有现在这一出了不是?”   宁晚清浇水的手一顿,微微直起腰看了穆王妃一眼,“我这庙小,容不下穆王妃。若是穆王妃看不惯大可离开便是。”   穆王妃苏荷听出了她口中不悦,碍着宁晚清还要帮她做事,便是适可而止没再出言讽刺。   她耐着性子将人看了两眼,问出声来,“宁姑娘,您这何时结束?”   宁晚清眼看着苏荷想要迈步踏足她这片菜地,便是拎了水壶出言制止,“王妃就站在原地别动,别脏您的脚。”   苏荷本来也不想,这时候听见宁晚清说了这么一句,赶忙将迈出去的脚给抽了回来,“本宫不上前,不上前。”   宁晚清拎了水壶走了出来,将壶放在院外的架子上,方才走向苏荷。   “走吧。”   宁晚清走回到前院,一眼就看见了前院站着的几个侍从以及几个人手中抱着的布匹丝线。   她走上前,抬手问出声声,“这是?”   穆王妃解释出声,“这仿绣《寿春图》的布啊,线啊我已经给宁小姐全部备齐。”她走到布匹面前,抬手摸了摸布的料子,满意的勾唇,“我已经找专门的人看过了,应是分毫不差。”   “是吗?”宁晚清挑眉,在苏荷说完便是走上前去,将手放在了布匹上摸了摸,又捻起看了纹饰花色,半晌,将布丢在托盘上。   “错了。”   穆王妃蹙眉,“什么错了?”   宁晚清又走到线旁边,一边端详一边出声,“布错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副《寿春图》用的应该是北地绫云缎,其底色呈现深黄大地之色。这个虽颜色看着相近,但手感与北地绫云缎显得更硬一些。”   苏荷抬手又摸了摸,朝着拿布的侍从瞪了一眼。   宁晚清瞧着插嘴道:“你寻个不懂行之人去选布自是错漏百出,怨他们也无用。”她抽回手再次道:“我身边连樱,跟着我多年,对布材质了解的不必我少。王妃若是信任的过,我便借了我身边的连樱,让她随着王妃去挑拣物品可好?”   苏荷多看了宁晚清一眼,很难以相信宁晚清竟是如此配合。   “宁姑娘愿意的话,那可就太好了。”苏荷说着便是伸手去牵宁晚清的手,“宁姑娘,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   看着苏荷伸来的手,宁晚清给躲开来。   她不动声色的将手拢在长袖中,向后退了一步,微微垂眸,“穆王妃在此稍后。”   半晌,宁晚清从屋内走出,将手中的纸递给了苏荷。   苏荷问出声,“这是什么?”   “《寿春图》一事我可以答应。”宁晚清声音一顿复又再次出声,“但还请王妃签下此承诺书。”   宁晚清看着苏荷将纸展开再次道:“承诺书很简单。只需你我约定《寿春图》是穆王妃委托我绣制,图绣出来后,王妃可对图进行验收,验收成功之后,日后图出了任何事,都与我无关。”   苏荷捏着手中的内容,听着宁晚清解释的话,心中盘算了一番。   想来,这宁晚清也是担心在寿宴之上若是陛下看出图是仿制的话,怪罪到她的头上。   苏荷反复琢磨了之后,出了声,“宁姑娘有此顾虑也是应该的,此事本宫同意。”   宁晚清挑眉掏出印泥递到苏荷的面前,看着苏荷将手印按在纸上,她方才满意的将纸收了起来应道:“既然王妃已经按了手印,那么《寿春图》一事我便是应下了。”   苏荷当即喜上眉梢,“这些人我便是给宁姑娘留在这里,宁姑娘若是有需要尽管差他们。”   宁晚清的视线在院子里垂手立着的侍从婢女扫了一眼,“不必了。”   留在这也不知道是监视还是侍奉了。   她压下心底的肺腑,冲着人挥了挥手,“穆王妃还是带着人回吧,半个月后来拿。”   苏荷也懒得留在这里,得到取货的时间后,便带着人离开。   宁晚清正准备关门,便是看见裴述从一旁走了出来。   宁晚清挑眉,“你怎么在这?”   裴述看了一眼离开的穆王妃答道:“听说她来了,过来看看。”   裴述果然知道。   宁晚清多看了他一眼,松开了那按着门的手,“行了,进来吧。”   裴述跟着人走了进去,问出声,“《寿春图》之事,你答应了?”   宁晚清进了院子顿住脚步,“对,我应了。”   裴述看着她的背影,走上前去,“阿清,此事若是做了,宁家恐会牵涉朝堂,你当真想好了吗?”   宁晚清冷笑了一声,“穆王府现如今在梁国不好做,她想拉我宁家站队,煞费苦心的设计了这么一出,逼我就范,我宁晚清何时是这般窝囊之人。”   她声色一顿勾唇一笑,“我自有办法。”   裴述看着那立在院中一脸自信的女子,犹豫了一会,终是出了声,“阿清,你若是有什么难处的话,可以……”   “裴述。”宁晚清转过身来看了裴述一眼,“谢谢。”   突然而来的谢让裴述一愣,“何事谢我?”   “苏荷应该一早便是找了你。”宁晚清一笑,“裴大人帮我,我自是要谢的。”   裴述压下嘴角笑意,将手背在身后,清了清嗓子沉着脸色出了声,“苏荷不安好心,本大人只是害怕此事恐生变故罢了,你是顺手而已,不必谢。”   宁晚清看着裴述别扭的样子,笑着走上前,凑到他面前小声道:“那这一次若是我说,有一事想让大人帮忙,大人可愿?” 第18章 心意  你喜欢谁?   “郡主一事,我会帮的,你莫要担心。”   裴述应下了宁晚清的请求后,看了看天色出声相邀,“晌午快到了,镇上新开了一家酒楼,味道不错,你可愿……”   “那还等什么,走了。”   宁晚清说着便是迈步朝着门外走。   幸福来的太突然,让裴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看着宁晚清那快要走出门的身影,扬起了嘴角快步跟上,“阿清,你等等我。”   新开的酒楼味道的确不错,宁晚清十分满意。   她撑着手臂,趴在一旁窗户上。   风从窗外吹来,将她身上的衣衫吹起,她低头望着酒楼下人来人往的人群出声道:“郢都繁华昌盛,安南镇偏安一隅,倒是各有各的乐趣。”   裴述顺着宁晚清的视线看了下去,“那阿清眼中,郢都与安南镇哪个更好?”   宁晚清突然笑了一声,“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原本以为只要我放弃所有,我就可以拜托那身份,摆脱皇城之中尔虞我诈。可我突然发现,这个取决不在地方而是人。”   裴述偏头,将视线落在了宁晚清的身上。   半晌,他突然问出声,“阿清,半年前你同我和离是因为……”   “快看,下面有玩杂耍的!”宁晚清转过来头看了裴述一眼,却是在对上裴述那一双有黑深邃染着悲伤的瞳仁之后,一愣,收起了嘴角的笑意问出声,“怎么了?”   裴述站起身,“没什么,不是说有杂耍,走吧,我陪你看。”   镇上的杂耍也不知道是哪个派的,功夫了得。   看着火从口中吐出,宁晚清拍手叫好。   “各位父老乡亲们,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端着锣小童走来,宁晚清抬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金珠来,正要将金珠丢进锣内,手就被裴述给一把握住。   感受到两手相接传来的温度,宁晚清身子一僵,随后便是仰头将人看着的时候,裴述从身后走上前,将她的手给拉下,改掏出一块银锭出来丢在了锣内。   小童面上一喜,冲着两个人便是鞠躬感谢,“谢谢公子,祝您和夫人白头到老。”   宁晚清耳廓一红,出声辩解,“我们不是……”   手被裴述攥在手中,在她的话还没说完之际,就将人拉出了人群。   宁晚清走出来,将裴述的手甩掉,抱了手臂冷哼,“一点眼力劲都没有,我和你明明不是夫妻。”   裴述拧了眉头,“曾经。”   宁晚清斩钉截铁的出声,“那也是前夫。”   裴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瞬间黑了脸,“宁晚清,你如此迫不及待的想同我撇开关系,莫……莫不是心里已经有人了吧。”   宁晚清挑眉,“是又怎么样?”   裴述深吸了一口气:“对方惊艳才绝,谪仙之姿?”   宁晚清抱起手臂,“对方温柔贤惠,貌美绝伦?”   裴述将宁晚清看了一眼,“是,她貌美绝伦。”   宁晚清脑子里便是突然就想到那日雨夜,梅晴站在院中看着她的模样。   果然,裴述喜欢的是她。   只不过,那个女人貌美绝伦她也配?   宁晚清冷嗤了一声,“大人春风得意,晚清就在这里祝大人尽早抱得美人归,告辞。”   “宁晚清,你给我站住!”   裴述看着人转身离去的背影,迈开步子想要追上前去,却是在想到什么之后,手攥着拳又将脚抽了回来。   于飞从一旁走出,站定在旁,“大人不追吗?”   他就算追上去,又能说什么?   说他喜欢的是她,想让她再嫁给他?   裴述抽回视线,“回吧。”   宁晚清越想越生气,心头总是有一股子火越窜越高。   三年前,裴述既然喜欢梅晴,又何必去娶了她?   连樱在新店接到宁晚清的时候,入眼就看见了宁晚清这张难看至极的脸色。   连樱以为出了事,赶忙问出声,“小姐,是出事了吗?”   宁晚清进了屋,径直走到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一杯下去,肚子里的火气方才下去一些。   她将水杯放在桌子上,拿起一旁的扇子摇着,“没出事。”   没出事,还能把宁晚清气成这样,只有裴述了。   连樱啧了啧嘴,“小姐,大人是说什么了吗?”   宁晚清摇着手中的扇子一顿,随后她转过头来看了连樱一眼,“裴述竟然夸梅晴那女人貌美绝伦。”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道:“你说,梅晴那女人当得起这个词吗!本小姐长得是不好看?”   连樱扑哧笑出声,“小姐,您比梅小姐来比,肯定是您更胜一筹。但小姐,你确定大人是亲口告诉您,梅晴小姐貌美绝伦的?”   “那倒没有,只说对方貌美绝伦。”宁晚清手中摇着的扇子一顿,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来,“难不成裴述那厮还认识别的女人不成?”   连樱将自家小姐看了一眼,提醒出声,“那万一大人说的是小姐你……”   宁晚清反驳出声,“怎么可能,若是我,他可以当面直说,既然没有直说,那就一定不是我。一定还有别的女人!”   连樱:“……”   不是不说,是因为大人怂。   这么下去两个人误会只会更深,连樱思来想去,出了声,“小姐,我觉得吧,你现在的状态不对。”   宁晚清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是不对,我不应该生气。我同他既然已经和离,就应该分道扬镳再也不见,都是他,被贬到这么个破地方。被贬来就算了,还总是在我眼前晃荡。”   “可小姐你可有想过,你为何如此生气?”连樱说完补充出声,“就比如你看到于飞成婚后和离又喜欢上了别的女人,你会生气吗?”   宁晚清仔细想了想,“不会。”   连樱继续诱导:“那您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大人呢?”   宁晚清总算是听出来了连樱话中有话,“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据我观察,连樱觉得。”   连樱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宁晚清面上涌出了一抹认真,半晌,她一脸郑重的冲着宁晚清道出了自己的结论,“小姐,连樱觉得,您喜欢大人。” 第19章 生变  死了人?   “我喜欢……裴述?”宁晚清面上的笑一僵,便是在店中来回踱步了少许,看着连樱抬手指了指自己,“我?不可能。”   “就他这种人,龟毛又事多,贪恋权势的人,本小姐才不会喜欢。”   看着连樱还想出声说什么,宁晚清出声打断,“不提他,店铺的情况如何?”   她说着拍了拍店内已经放置好的架子,“架子倒是不错。”   “这些都是根据小姐您的要求挑选的,分毫不差。”连樱抬手指了指店面内布局再次道:“此间店铺原本是一个布庄,那家人经营不善布庄倒闭,这才让我们盘了过来。”   “位置地段不错。”宁晚清仔细将整个屋子看了一眼,将手放在了连樱的肩膀上,“置办屋子里东西的重任就交给你了连樱,等过几天,我去求个好日子,我们开张。”   连樱问出声,“小姐这一次贾家作为供应商靠谱吗?”   宁晚清嗯了一声,“我已经去探查过了,贾云虽然在安南镇避世百年,但一直都想将自己的布匹问世,毕竟当年廖家窃取了贾家的东西。”   “此外,贾云此人我在来安南镇之前就已经接触过,他为人正直可以深交。”   连樱担忧,“可那日,我们到的时候穆王妃已经……”   宁晚清知道连樱的顾虑,略微沉吟了一番,冲着连樱出声,“此事我已经有安排。明日我会去一趟山里,去寻一些缫丝的蚕,你再去将隔壁空着的铺子也给盘下来。”   连樱瞬间明白冲着宁晚清拱手,“小姐英明,明日连樱便将隔壁也给盘下来,都给重新装修一番。这样日后我们织云阁普通的绣品也可以织了。”   ……   门外,被小厮搀扶来一个老者。   小厮探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店内的人,冲着老者出了声,“老太爷,就是这位。”   老者拄着拐杖冲着冲着里面看了一眼,直起腰来回看向小厮,“跟小孙子成婚的就是这位姑娘?”   小厮纠正道:“老太爷,是前,前。”   老者不满的抬手敲了敲地面,“什么前,他糊涂,你也糊涂?”   小厮赶忙扁了扁嘴,不再出声。   老者朝着里面又悄悄的看了一眼之后,将小厮拉到一旁,“你觉得两个人还有可能吗?”   小厮皱眉,“老太爷,刚刚您也是看到了,宁小姐刚跟少爷吵了一架……”   “糊涂。”老者低骂了一句,“这不行,我们裴家我就只认这么一个儿媳妇。走回去,想想办法。”   ……   宁晚清效率一贯很快,第二天,便是上了山,寻了桑叶林,找蚕去了。   这天,天还算不错,山上凉风吹来很是清爽宜人。   清晨上山的时候,雾气还未散去,淡淡的一层笼罩在山间,叶子上都凝了露。   安南镇这边东北方向多山地,安南镇明日里缫丝养蚕便都会集中在这一片的地方。宁晚清按着之前邻居张婆婆的说法,在快寻到桑叶林的时候,突然看见林中远处雾气中站着有人。   她寻了过去,想去问一问这桑叶林离这里还有多远,走上前去时,却是听出两个人似乎是在争吵。   “大海,你我都认识多久了,我的为人你不清楚?”   “别跟我说这些,那是之前,不是现在!”   宁晚清背着竹篓寻着声音过去,离得近了,能看出那站在林子中的两个人一高一矮,两个人正争吵之间,似乎手脚上还有些推搡。   只见矮个子的声色有些凌厉的问出声,“大海,什么之前?我说过多少遍,不管以前还是现在都是一样的!你是要退缩了吗?你忘了你当初说过的话?”   高个子将手中攥着的钱袋子给扔到地上,随后一把将对方的手给拨开,“什么话,老子现在只觉得这些钱脏!”   他抬手指着对方,“我告诉你,死人了!”   矮个子赶忙看向周围低呵出声,“你小声点!”   宁晚清藏于大树之后,待矮个子将巡视的视线给移开后方才微微偏头将人看了一眼,“我告诉你这件事不能声张,若是让上头知道了,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你站住!你去哪?”   随着声音渐行渐远,宁晚清从树后走出,朝着两个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刚刚两个人话中分明有话,死了人?谁死了?   两个人想必应该是这安南镇上的人,等回去只能查探一番了。   宁晚清将视线抽回,在向前走,便是寻到了那处桑叶林。   这会雾气彻底散开去,露出整片山的全貌来。   宁晚清将背篓放在地上,看着那些桑蚕叶上的蚕用剪刀将桑叶剪掉连同蚕一块放在了背篓里。   采摘了满满一篓子,宁晚清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她伸了个懒腰朝着四周山体张望了一番。   此处山野看上去荒芜人烟,想到刚刚那两个人离去的方向,应是这山林深处,可看上去不像是有路的样子,却也不象是回镇子上的模样,难不成山中竟是还有人家?   宁晚清想到此,又想到此前听到的两个人口中攀谈不禁心中存了一番疑惑。她看了看天色,为时尚早,便是背了背篓朝着两个人离开的方向寻了过去。   山中路难走,脚下倒是有一条人为踩踏出来的路,想必是被人日日踩出来所致。   这里难不成真的住了人?   宁晚清蹙了眉头,踩着路就继续向前走,前方林子繁盛,遮天蔽日倒是头顶的阳光都照射不下来。树叶晃动,竟是平添了几分清幽可怖之处。   宁晚清正犹豫着要不要打道回府的时候,仰头便是看见不远处林中似乎有炊烟升起。   找到了,竟然当真是有人居住在这里。   宁晚清面上一喜,脚下便加快了步子,朝着笼罩着炊烟之处快步走了过去。   眼看着离那处越来越近,她刚迈步下了陡坡,胳膊被林子中突然伸出来的一双手给大力的一扯。   宁晚清一惊,正想出声呼喊,嘴便是被人捂住,随后整个人被扯进了林子里。 第20章 原因  夫人在吃醋   被扯入林子里的那一刻,宁晚清心中一惊,想着自己怕是要命丧于此,心中不免难过。   可却是在嗅见一股子若有似无的熟悉冷香后,那股子悬在心头的大石头就松了。随后她站定,转回身来,正撞上裴述那张冷肃的面容来。   他立于林子里,冷峻的面容之上眉头紧锁,一身玄黑色衣衫,倒显得人有些许冷漠严肃。   如此表情,上一次宁晚清还是在和离那晚见到的。   出事了?   宁晚清将视线移开落在裴述身边站着的于飞,又看了一眼裴述身后站着的一众府兵,瞬间有些了然。   想必裴述是接到了什么消息,来这里捉人,说不定还跟刚刚她遇见的那两个人有关。   想到此,宁晚清便是提起裙摆朝着裴述身边挪了挪。   她踮起脚尖想要附在他耳畔低语,却是发现离人还是有点远,便是又向前挪了挪,踮起脚尖来,手背被裴述一把握住。   “做什么?”   裴述的声音一出,宁晚清看着他捏着她的手臂,就伏在他耳边道:“你们是来抓人的吧。我刚刚来时,遇见了两个似是在争吵的人也是朝着这边来了。”   宁晚清说完话,余光却是看见裴述身后跟着的一众府兵正在偷偷摸摸的朝着他们两个人这边看。   瞧着那模样,像是一个二个看见了稀罕物似的。   宁晚清抽回视线,看了一眼裴述,又看了一眼自己,再发现自己站的是有那么近之后,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哪知裴述却是抓住她的胳膊,眉头紧蹙起来,“跟我来。”   宁晚清没有反驳,跟着裴述朝着身后林子里走了过去。   府兵自动的分开到两侧,宁晚清感受着那落在身上的视线之后,耳朵都红了。   她低下头去,快步跟着裴述去了身后的林子里。   林子茂密两个人站定,裴述将她的手甩开,朝着那绯红的脸庞看了一眼,移开眼去,“你来这里做什么来的?”   宁晚清将身后背着的竹篓给他看,“喏,我来摘桑叶和蚕。”   裴述看了一眼,“那两个人又怎么回事?”   “路上遇见的,看着像是镇子上的人。”宁晚清将事情给裴述讲了一遍。   “你说他们提到死了人?”   宁晚清点了点头,“不错,但两个人并没有说谁死了,我只是听见两个人之中其中有一人叫大海。想来应是一个什么要紧的事情,便跟来看看,再然后就遇上了你。”   裴述摩挲着手指,“这件事你别管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宁晚清盯着裴述回身叫于飞的背影问出声,“裴述,你此番被贬到这里到底是因为什么?”   裴述回头看了宁晚清一眼,正准备出声,却是看见于飞急匆匆的跑来,“大人,人来了。”   此时再离开恐怕打草惊蛇,宁晚清看着裴述皱紧的眉头,走上前去,“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裴述嗯了一声,“跟紧我。”   宁晚清笑了笑,“好。”   三人快速的返回,猫着腰蹲在了林子里。   宁晚清顺着于飞所指,便是看见不远处走来一队人,人不多却是抬着一顶轿子。   宁晚清盯着那轿子看了看,脑海里就浮现出那日在贾家院子外看到的那顶轿子以及那走在前面面色熟悉的婢女。   “是穆王妃。”   “谁?”裴述低问出声。   宁晚清微微抬了手,解释出声,“是穆王妃,那顶轿子我见过。”   于飞当即出声,“此事事关重大,夫……宁姑娘可能确认?”   “我确认。”宁晚清看着那愈来愈近的轿子道:“几天前我去贾家,曾在院子外面见过这顶轿子,那走在轿子前面的婢女便是一直跟在穆王妃身边时候的人。”   于飞听了宁晚清的话,转头看向裴述,有些担忧的出声,“大人,那人若是穆王妃的话,我们怎么办?”   裴述将手放在唇上嘘了一声,三个人便是看见轿子就在林外的石板小路上停了下来,随后前方不远处走来了两个男人,脚步顿在轿子前,抬手冲着轿子拱手一拜。   裴述问出声,“你之前在林子里看到的可是这两人?”   宁晚清仔细辨认了一番摇了摇头,“不是。”   几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宁晚清便是看见两个人弯了腰身让出来一步,让轿子进去了。   很快,林子外的小路上又重新陷入到了静谧当中,几个人站起身来。   裴述朝着不远处升起炊烟的地方看了一眼,眸色微垂,“收兵,回去。”   于飞微惊,“大人,我们这就回去?”   裴述嗯了一声,“回。”   于飞还要说什么,宁晚清补充道:“这叫不能打草惊蛇。”   “跟我回去。”裴述一把将宁晚清的手拉起,拽着人朝着回去的路上走。   于飞望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抬手摸了摸鼻子。   大人说什么就什么吧,毕竟天大地大夫人最大。   “走了收队。”   府兵一个二个凑到于飞面前,八卦的问出声。   “于大人,那女子跟咱们大人有一腿?”   “两个人是不是有那么一点……暧昧?”   于飞将一众人瞪了一眼,“什么有没有一腿的,这话谁敢在宁姑娘面前提,看我不打断谁的腿!”   ……   手被裴述拉着,宁晚清跟在身后走着。   双手交握,传出温热触感,她将视线移开,出了声,“裴述。”   裴述没说话,宁晚清快走了两步,走到他身侧。   “裴述,你来了这安南镇,梅晴不跟着?”   裴述猛地顿住脚步,而后转头看向跟着停下来的宁晚清一眼,“关梅晴什么事情?”   宁晚清给他掰扯道:“你来此,把梅晴一个人留在安南镇,孤单又可怜,你既然喜欢她,就应该好好对人家。”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喜欢梅晴?”裴述皱紧眉头,突然想到两个人和离那晚,梅晴也在丞相府的事情。   将一切串联起来,裴述突然盯着宁晚清出了声,“阿清,你是因为梅晴跟我和离的?”   宁晚清将手抽出,没好气的答道:“不是。”   “一定是,你休要骗我。” 第21章 嘴硬  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宁晚清反驳出声,“我跟你和离,是因为合约。”她声音一顿再次道:“裴述,三年前,我们说好的。我们这场婚礼不过是因为解决当初你我二人危机,三年后就和离。”   “而我们现在危机已然解除。”宁晚清看着裴述突然摩挲了一番下巴,“裴述,你不想和离,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裴述面色一黑,拂袖转身,“怎么会!”   宁晚清盯着裴述那僵直的背影看了一会,走上前。   就在宁晚清打算再追问一句的时候,裴述却是在听见身后脚步声后,当先迈步而出,“再往前走就回安南镇上了,我走了。”   宁晚清看着那人仿佛是有些仓皇而去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骇然。   她快步的走回镇上,寻了连樱,将人拽进了屋子里。   “连樱,裴述他……”   连樱看着宁晚清这如临大敌的模样,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赶忙追问出声,“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好像……”宁晚清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连樱的手,“裴述好像喜欢的是我。”   连樱瞬间泄了气,“这不是明摆着……”话未说完连樱赶忙捂住嘴,“我想到我前面还有些事情就……我先去忙……”   宁晚清沉着一张面容当即抬手将人一把拽住,“什么叫明摆着?”   宁晚清将人拽回到跟前来,盯着连樱那张心虚的面容瞧了又瞧,“你早就知道裴述喜欢的是我?”   连樱摇了摇头,“小姐都不知道连樱我又怎么会知道。”   宁晚清不相信连樱的鬼扯,盯着她那飘忽的眼神又问出声,“那你是知道些其他事?”   “不知道不知道。”连樱趁宁晚清一个不注意,将手从她手中挣脱开来,随后跑出门去。   欲盖弥彰!   宁晚清的眼睛一眯,心中疑惑更重。   裴述喜欢他,她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宁晚清将采来的蚕和桑叶给了连樱便回去了,连樱已经差不多置办好了给穆王妃的东西。   “小姐,我派人给你送回去。”   宁晚清点了点头,“你这两天跟着穆王妃的人采买,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小姐指的是什么?”   想到此事不宜打草惊蛇,宁晚清改口道:“没事,我说东西置办的不错,差不多能仿出来个像样的。”   回了小院,宁晚清看见碧婉站在门外等她。   “你怎么来了?”   碧婉看见宁晚清面上一喜,走上前来握住宁晚清的手,“宁姑娘,哥儿要回来了。”   宁晚清一喜,“真的?”   碧婉点了点头,“真的。”她将信递到宁晚清面前,“这是哥儿给我写的信。”   宁晚清挑眉,抬手将那封信拿到手里看了一眼。   信上笔记书写工整,字迹挺拔俊秀,内容上写着大概再过个几天的时间,就会回来。   宁晚清将信小心折好递给碧婉,“正好,这几天嫁衣就能绣好,趁着张家公子未回,试试嫁衣。”宁晚清笑了笑,打趣出声,“衣服合适了,等到人来就可以拜堂了。到时候我就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碧婉清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绯红之色,她握着宁晚清的手羞红了一张脸,“还是要以哥儿的意见为主。”   “是是是。”宁晚清笑着拍了拍她手背,“正好今日你来了,来看看纹饰可喜欢。”   碧婉点了点头,随着宁晚清便是进了屋子。   宁晚清一边将嫁衣从柜子里拿出,一边随口问道:“碧婉,你可知张家小公子在哪做工?离安南镇远吗?”   “不远。”碧婉坐在一旁的椅子,待宁晚清转过身后给人冲着窗户外面指了指,“当时听哥儿说过一次,似乎就在这安南镇的东北方的山里,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东北方?”宁晚清直起腰,手微微收紧,“那你可有去寻过?”   “寻过。”碧婉点了点头,“刚开始那一年,思念的紧,去山里寻过,可山中复杂,我没有找到。”   昨日发现的那处也在东北方的山中,难道其中有一定的联系不成?   想必裴述应该是知道什么,看来明日还需寻他问一句。   事情还未确定,宁晚清也不想碧婉无端的生出担忧来,便转了话,“这嫁衣我绣了一大半,你可先看看可还喜欢?”   将手中大红色的嫁衣递到碧婉的手中。   昏黄的灯光下,艳红色的嫁衣,在修长白皙的指尖拂过。   指腹一寸一寸的拂过,清丽的面上带着一股子动容与欣喜。   碧婉摩挲着那花色,点了点头,“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嫁衣,宁姑娘有心了。”   “喜欢就好。”宁晚清将嫁衣从她手中接过,“等到过几天彻底完工,便穿上试试。”   “好。”   宁晚清又将另一套男式的婚服递给他,“这是张家公子的。”   碧婉看着手中大红的嫁衣面上柔和万千,“这人走的太久了,我都快想象不出他穿上这件婚服时候的样子。”   “等人回来了,就让他穿上给你看。”宁晚清笑着补充道:“实在不行,便是天天也行。”   碧婉脸色更是红了,她将衣服塞给宁晚清,“宁姑娘莫要打趣我。”她声音一顿仰头问出声来,“三年前,听闻郢都皇城十里红妆,宁家首富下嫁给当朝丞相裴述,当时大人的婚服可也是宁姑娘绣的?”   “不是。”宁晚清叠着衣服的手一顿。   “不是?”   这次就连碧婉都惊住了。   可事实的确如此。   三年前,她把一切都当成了一场生意往来,以至于两个人身上穿着的婚服并没有让她花太多的心思。   而是借着那场婚礼,宣传了织云阁当季的新款。   现如今,想来倒是有些敷衍了。   碧婉蹙了眉问出声,“听说宁姑娘同大人在半年前和离,是大人对宁姑娘不好吗?”   “他对我很好。”   宁晚清将手中的衣服叠好重新放进柜子里。   碧婉有些糊涂,“那宁姑娘为什么要和离?”   原本是因为梅晴,可裴述却说他喜欢的并不是她。   因为合约?   或许只是想借着合约,彻底理一理自己这繁杂的心绪。   宁晚清半晌方才开了口,“不是他的事情,是我的原因。”   碧婉便未再问,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出声,“对了,宁姑娘,有件事我想同你说一声。”   宁晚清坐下身,“什么事?”   碧婉冲着宁晚清解释出声,“今日,我去找了一趟穆王妃,但她好像不在。我听门卫上说似乎最近穆王妃似乎并不在驿站内。”   因为穆王妃在东北方的山中,她刚刚还遇见了。   想来这件事似乎是牵扯甚广,宁晚清并未同碧婉解释此事。   碧婉再次道:“我总觉得此番穆王妃来安南镇好像并非只是为了《寿春图》一事,宁姑娘多留心。”   “此番她来安南镇乃是秘密出府,郢都那边并未传出任何消息,想来她连出来寻找《寿春图》一事都不想让其他什么人知道。”   宁晚清说完便是再次道:“此外,若是单单只是寻一个《寿春图》倒还不至于她亲自来此。堂堂王妃,来到这偏远小镇,不为情,不为权,不为钱,都说不过去,”   “宁姑娘已经知晓此事那可太好了,碧婉也是害怕恐生变故。”碧婉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宁姑娘可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应对之策嘛。   宁晚清摩挲着手指,微微勾唇一笑,“《寿春图》一事郡主放心,我既应下来此事,便断然是不会引火烧身。” 第22章 询问  你是不是忽悠我?   “我是来……”   “来找丞相,知道知道,宁姑娘快请进。”   一伙看守府衙的衙役一看见宁晚清来了,赶忙将门给人打开,点头哈腰的将人给迎了进去。   宁晚清将一群人看了一眼,“我可以不进去,我……”   “没事没事,快进来。”   宁晚清被人拉进了院子,便是瞧见其中一人走上前来冲着她抬手比了个请的手势,“大人就在里面,我带您过去。”   “有劳了。”   宁晚清冲着人弯了身子,那人连连摆手,“宁姑娘客气,您请。”   府衙不大,没走一会便是寻到了里面的正厅。   正厅内,裴述着了一身玄黑色衣衫就坐在屋内的桌子后,手中翻着书册,冷峻的面容上带着认真。宁晚清朝着人看了一眼,轻手轻脚的提着裙摆走了进去。   她进屋之后寻了一旁的椅子走了过去,正准备坐下,却是听见裴述出了声,“你来了?”   宁晚清嗯了一声,直起身,索性冲着人走了过去,“你忙完了?”   “不忙。”   裴述将手中的书册放下,将视线落在了宁晚清的身上,“来送菜?”   宁晚清甩了甩手,有些讪讪的一笑,“不送。”   “我今天是来问你一个事情。”   裴述手指放在桌子上敲了敲,“庆安王郡主的事情,我已经写了一封信给了安庆王,想必短时间应该不会再寻她回去了。”   宁晚清嗯了一声,“这样碧婉就可以等张公子回来了。”   裴述看了她一眼,“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庆安王知晓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嫁到了这里,怕是不会善了。”   “这个我自是知道。”宁晚清略微沉吟思索了一番,再次出声道:“只是现如今看起来,碧婉像是爱惨了那位张公子。这个时候让人分开与恶人无意,若是这位张公子当真能对碧婉好的话,也不是不能美满。”   裴述停止了手上动作嗯了一声。   宁晚清走上前来,走到他桌畔,将话在口中酝酿了一番,方才出了声,“裴述,我来是想问另外一个事情。”   “你说。”   宁晚清再次道:“那日,你我在东北方的林子里见到了穆王妃。之后穆王妃就去了前面山谷之中炊烟处。”   她声音一顿,随后再次问出声,“裴述,那里是什么地方?又或者说此次你被贬于此处,跟那处有关吗?”   “是。”   裴述撑着站起身,随后绕过桌案朝着门口看了一眼,“你们都下去吧。”   “是。”   门外守着的侍从纷纷散去,裴述抬手冲着宁晚清比了个请的手势,“随便坐吧。”   宁晚清寻了身后的椅子坐下,随后便见裴述一掀衣袍坐在了她身侧。屋内的阳光正好,日光映在两个人面前的桌子上,落下灿金之色。   裴述拿起桌上的茶杯给人斟了一杯茶,将热茶推到她手边去,“尝尝。”   宁晚清看着面前的茶色清润,抬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香四溢,唇齿留香,应是上好的碧螺春。   宁晚清好茶,这口味还是她喜欢的那个品种。   “你从哪寻来的?”   裴述给自己斟了一杯,笑道:“来安南镇之前,从郢都顺了一罐你原本剩下的。”   “出息。”宁晚清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大人若是爱喝,改明我让连樱为大人寻上几罐。”   被裴述一打岔,宁晚清方才想起刚刚这人应下的那句是,“所以说你此番被贬当真是跟皇帝做了交易?”   “交易算不上,是怕打草惊蛇。”   宁晚清疑惑出声,“打草惊蛇?”   裴述嗯了一声,“不错。”   “半年前,安南镇出现异动,隔壁临县有人报案称自己家夫君对外做工却是无意间死于非命。”   听着裴述说的这一情况,宁晚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同人确认道:“是否那家人还收到一笔钱,并且对方出去做工几年未归?”   “是。”裴述看向宁晚清,“你如何得知?”   宁晚清得到确认面上一沉,“庆安王郡主喜欢的那个张家公子,便是这么个情况。”   “可是住在你隔壁那家?”   宁晚清点了点头,“正是。”   裴述摩挲着茶杯若有所思,“半年前出现此等事情之后,我便是派人来此处查过。这安南镇,成年男子留在镇上的极少,绝大多数都是老幼妇孺。”   “我查过安南镇上的历史,几十年前,似乎并非如此。”   宁晚清抬起了眉眼,出了声,“先前我在张婆婆家吃饭,无意中了解到张家公子似乎是在三年前离开的安南镇,家中收过一大笔的钱财。”   “那些钱可还在?”   宁晚清想到那钱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对裴述开了口,“那钱在,但有些问题。”   裴述挑眉,“哦?”   能够让宁晚清称得上是问题的,恐怕是大问题了。   他猜测了一番,询问出声,“难不成同宁家有关。”   “是。”宁晚清未有隐瞒,“那钱我认得,是从宁家钱庄之中流出,但我当时已经派连樱查过此事,钱银并无流向不明,也没有丢失。”   “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恐怕有些棘手。”   宁晚清追问出声,“那他们被叫走做工,能去做什么?而且还有生命危险?”   “私铸坊。”裴述解释道:“这是我同陛下猜测最有可能的情况。”   “你是说有人在私铸兵器?”宁晚清眉头紧锁,“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穆王妃……”   “此事尚需再查。”裴述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看向宁晚清,“这件事于宁姑娘便到此为止,宁姑娘专心开店便好。”   宁晚清看着裴述站起身,“可这件事牵扯到宁家……”   “现在钱庄在我手里。”裴述强调出声。   宁晚清:“……”   宁晚清脑子里就回忆起半年前随手扔给裴述的那一摞地契,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伸到裴述面前,“我后悔了,东西还我。”   裴述眉眼微沉,“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归还之礼?还是说宁姑娘想把和离书一并收回?”   宁晚清气不打一处来,“和离书不要,把我的东西还我。”   “没有。”裴述转身,“堂堂首富如此抠门?”   宁晚清:“……”   她拂袖亦是起身,“行裴述,东西你拿着,出了事你负责。”   “好。”   为什么她总觉得,说了这半天,裴述就等着这句话? 第23章 伤祸  你当是最美的新娘   “小姐,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不是说要去找大人问后山山谷内的事情吗?”   宁晚清寻了个位置坐下来,灌了口凉水,“这件事我们不管了。”   连樱诧异的问出,“不管了?可是那银子同我们宁家有关。”   提起这个宁晚清就来气,但转念一想到裴述的态度,宁晚清又觉得事情有异。   她抬手冲着连樱招了招手,压低了声音小声吩咐道:“你去派个人盯着府衙,有什么举动,立刻报我。”   “是。”   宁晚清沉吟了片刻问出声,“之前让你盯着的李夫人可有什么异动?”   “不曾。”连樱冲着宁晚清回道:“自从上次小姐同人在巷口争执过之后,李夫人最近都闲适在家不曾出门。”   宁晚清点了点头,“贾家的货可到了?”   “已经到了,就在后院。”连樱抬手将帘子拉开,“请小姐过目。”   宁晚清寻了过去,手放在绣品上摸了摸,“料子不错,招一些绣娘来吧,我亲自教。”   “是。”   等前期的准备工作都做齐了,她的织云阁就可以开张了。   交代完一切,宁晚清就回了院子拿了绣好的婚服去找了碧婉。   碧婉在安南镇是借住在袁夫人家中,宁晚清到的时候,袁夫人出来迎。   “哎呦,宁姑娘稀客啊。”   宁晚清冲着袁夫人笑了笑,“给碧婉送婚服。”   “快快进去。”袁夫人将人迎了进去,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盯在宁晚清手中抱着的衣服上,“这不会就是那传说中的烟云纱吧。”   “是。”宁晚清提起裙摆,迈步进屋。   袁夫人啧了啧嘴,“这一匹做下来得多少银子?”   宁晚清脚步微顿,“袁夫人若是想做,友情价我可以给您打八折。”   袁夫人算计算计,“我得先看看样式。”   宁晚清没接话,一抬眼便是看见碧婉从屋子里走出。   “宁姑娘怎么亲自来了?”碧婉迎出来,“您应该说一声,我亲自去取。”   “这怎么使得。”宁晚清走过去拍了拍手上衣服,“快试试,看看哪里不合身,我好为你调上一调。”   袁夫人也迫不及待,“快去试试。”   “好。”   碧婉拿了衣服,寻了内室将衣服换上。   屋外夕阳的余辉从窗外照射进来,烟云纱细碎的光芒洒落在地上,如银河倾落。婚服上宁晚清选择用的是金蝶,凤制暗纹,既不显得的奢华,又典雅大方。   “好看。”袁夫人走过去将人拉着转了一圈,“可太美了。”   碧婉脸一红,看向宁晚清,“宁姑娘觉得呢?”   “腰似乎宽了一些。”宁晚清走了过去,抬手在衣服上比划了一番,“你领口这里,应该多绣一只金蝶,这样衬着这张脸会更美。”   袁夫人总觉得差了点什么,这会突然想到,“头发。”   她拉着人坐到梳妆台前,“当年我们成婚的时候,头发会盘起。”袁夫人站在碧婉身后将那及腰的长发梳了梳,梳到发尾,“这一梳梳到发尾,恩爱到白头。”   昏黄的铜镜内,是女子姣好,染了喜悦的面容。   宁晚清瞧着,心里欢喜,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来,“长得这般好看,若我为公子,当也要娶回家去。”   碧婉有些担忧的望着镜中,“想来我们也好久未见。”镜中人似乎与几年前别无二致,但却不知道她在心上人心中还会是个什么模样。   碧婉叹了一口气,担忧的出声,“不知道哥儿回来以后见到我,还会不会喜欢。”   宁晚清蹲下身,蹲在碧婉身前,抬手将她的手握住,“会的,你当是最美的。”   碧婉低头看向宁晚清,“宁姑娘说的可是真话,可莫要打趣我。”   “真心的。”宁晚清抬手拍了拍碧婉的手背,“放宽心,安心等人回来便是。”   袁夫人边梳着头边道:“我可是见过张家那位公子。”   宁晚清仰起头看了袁夫人一眼,“怎么说?”   袁夫人瞧着碧婉一笑,“张公子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读书人,之前碧婉姑娘同张生站在一处,张生宠姑娘的紧。像碧婉姑娘这般天仙似的模样,张生可是娶到个宝了。”   “夫人,不好了。”   屋外突然而来的声音打断了屋内人的嬉笑声,袁夫人一边拿着钗子给人梳头,一边沉着脸看向自家冒冒失失的婢子。   “没看见人在这呢,慌慌张张做什么?”   那婢女赶忙低下头去,皱着眉头同人道:“夫人,是镇子上出事了。”   袁夫人一脸不悦,“这安南镇上几十年了风平浪静,能出什么大事?”   宁晚清顺着袁夫人的视线看了过去,在对上那婢女焦急的面色之后,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她站起身来,走过去,冲着婢女抬了手,“没事别慌,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婢女看了一眼身后的袁夫人,冲着宁晚清拂了身子开口道:“刚刚安南镇外突然乱糟糟的,有采买的姐妹回来说是后山那边出了事。”   “后山?”   宁晚清眉头瞬间拧紧,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碧婉,突然想到此前她在后山之上听到的几句议论,以及穆王妃的突然而至。   难不成跟此事有关?   宁晚清看着身后坐在那面上含笑的碧婉,拉着婢女出了门。   “说吧,后山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婢女垂眸继续道:“他们说是刚刚在后山砍柴的樵夫发现了一个人慌慌张张的从林子里逃出来,那樵夫将人接过时人就晕了过去,刚刚人被背了回来。路过采买的姐妹看到了,那人身上……”   婢女同宁晚清比划了一番,“好多处伤口,鲜血淋漓的,好吓人。”   宁晚清眉头紧锁,抬手一把将婢女的手抓住,“那你可知被背回来的人是谁?”   婢女被宁晚清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有些害怕的看了屋子一眼,口中结结巴巴的道:“就……就有人看到那老樵夫将人背去了张婆婆家里,看样子……看样子像是张家公子。” 第24章 生变  造化弄人   宁晚清将婢女挥退,转身回了屋子。   脚步走到门口,耳朵里就听见屋内传来的嬉笑声。宁晚清想到她刚刚得到的消息,那垂落在袖子中的手攥起,半晌,手慢慢的松开,她迈步进了屋。   袁夫人看见宁晚清终于进来,冲着人喊道:“宁姑娘快来看看,我给姑娘盘的头如何?”   入眼,是一身大红色嫁衣的新嫁娘,发挽,云鬓高悬,金钗上流苏在夕阳的映照之下熠熠生辉。碧婉这张清丽的面容精心打扮了一番,殷红的唇笑着,一张面容都沐浴在阳光之下,人比花娇。   碧婉看着宁晚清走进来后面容上的凝重,她收起了扬起的笑容,提起裙摆走来,“宁姑娘,是出了什么事吗?”   宁晚清嗯了一声,她仰头看向碧婉,“是关于你的,但你答应我,要冷静。”   “好。”碧婉点了点头,“我不会冲动的。”   宁晚清得到碧婉的保证,冲着她出了声,“刚刚后山林子里突然逃出来一个人,人伤得不轻被一个樵夫给救了回来,听人说,那老樵夫将人送到张婆婆那了。”   “是……是哥儿吗?”碧婉吐出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宁晚清看着她的表情,嗯了一声,“应该是。”   一句话出,碧婉便是提起裙摆朝着门外走去。   宁晚清将人拦了下来,“碧婉,你说过要冷静的。”她看着她,“先换个衣服,我带你过去。”   碧婉深吸了一口气,终是听了宁晚清的安排。   一炷香后,宁晚清就带着碧婉回去了。   此时张婆婆家门外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百姓似乎都是听见了这件事纷纷赶来看热闹。   官府的人看上去已经到了,人群暂时被安排在两侧。   “呦,这怎么进去?”袁夫人看着路上的官兵,向前张望着,面色担忧。   宁晚清皱紧了眉头,看着堵在面前的人群,抬手一把握住碧婉的手,拉着人朝着人群中央挤。   “麻烦让一让。”   人群听见声音,视线纷纷朝着几个人看了过来。   宁晚清将人群拨开,拉着人走到最前面。最前面被官兵用刀戟挡着,不让人入内。   宁晚清看向官兵,出了声,“这位是张家公子的未婚妻,让我们进去。”   官兵朝着宁晚清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宁晚清身侧的碧婉,皱紧了眉头,“什么未婚妻有证据吗?现在,这里谁也不能进,老实在外面站着。”   “怎么进去?”   碧婉有些担忧的望着前方的屋子,心上已经焦急万分。   宁晚清听着官兵的话眉头紧蹙,下一刻,她一手拉着碧婉,一手一把推开那挡在人群面前的刀戟。   里面有衙内的大人,若是冲撞了,他们课担待不起,官兵顿时急了,“还不将人给我拦住?!”   宁晚清将碧婉朝着里面推了一把,“你先进去。”   碧婉回身,“那你呢?”   宁晚清冲着她摇了摇头,“不用管我,我没事。”   看着碧婉进了院子,宁晚清就看见守在门外的官兵将她给团团围住。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乱闯!”   宁晚清看向官兵,“我说过,我认识这家人。”   官兵冷笑,“就在刚刚,好几个人都说认识这家,府衙办事重地,岂容你们在这撒野?”   “什么事?外面吵吵嚷嚷的?”   突然一道声音从张婆的院子里传出来,宁晚清看了过去,就看见是于飞走了出来。   既然于飞在,那么裴述应该也在,那就好办了。   官兵见到人,当即冲着人拱手一拜,“见过大人。”   于飞将门外的情况扫了一眼,最后视线落在了宁晚清身上,“怎么回事?”   官兵解释出声,“刚刚两名女子硬闯,这是其中一名,另一名已经进去了。”   于飞皱着眉头,抬手将人一挥,“行了都下去吧。”   官兵看向宁晚清,“那这位……”   “她跟这家人认识,放行。”   于飞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官兵哪里还敢拦,当即招呼着人一众官兵散开,老老实实守着百姓去了。   于飞抽回目光走上前,冲着宁晚清微微颔首,“郡主已经进去了,大人在里面,宁姑娘请。”   宁晚清嗯了一声,跟着人就朝着院子里走去。   宁晚清进去的时候,看见裴述就站在门外同一人正在攀谈,她走上前,见裴述冲着人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如果有事,会再通知。”   那男人老实巴交的身上似有血迹,宁晚清看着他冲着裴述弯腰一拜,就朝着门外走。   裴述抬手冲着于飞吩咐出声,“于飞,你去送一下人。”   “是,大人。”   看着两个人从院子里离开,宁晚清视线抽回,出了声,“那人就是今日从后山将人背出来的樵夫?”   “是。”裴述让人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宁晚清一就不敢置信,“所以,受伤被背来的人当真是张生?”   裴述坐在了宁晚清的对面嗯了一声。   “那人受伤可重?”宁晚清面上焦急,“我听袁夫人的婢女传来的消息说的挺吓人。”   “已经找了大夫。”裴述将手臂放在石桌子上,再次道:“大夫看后说是身上多处烧伤感染,人已经陷入昏迷,恐怕……”   宁晚清皱紧了眉头看向屋子,“今日我与郡主明明是在袁夫人家试穿婚服,却不曾想竟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当真是造化弄人。”   裴述听见这句话偏着头看向宁晚清,“也许会出奇迹。”   宁晚清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真心祈求上苍,让张生平安无事。”   “别太担心。”裴述拧眉,“阿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的生哥儿,生哥儿?”   突然一道年迈的声音从一侧屋子里传出来,宁晚清与裴述纷纷站起身,就看见一侧厢房内,张婆婆跌跌撞撞的从一侧走出。   宁晚清赶忙起身,迎了上去,一把将快要摔倒的人扶住,“张婆,您别慌,别慌。”   张婆婆在听见熟悉的声音后,就朝着宁晚清看了过去,“宁姑娘,宁姑娘。”年迈而又苍老的手将宁晚清的手臂紧紧的攥着,宁晚清低头看着,便是正对上对方那双看过来一瞬间苍老了无数年的眸子。   明明一个月前,她来这里吃饭的时候,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张婆婆还不是如今这般模样。   造化弄人。   裴述咱在一旁帮忙扶着,“阿婆,您刚醒,需要静养。”   张婆婆走不动,却还是迈着腿朝着主屋走,“我的生哥儿回来了,我要去看我的生哥儿。”   宁晚清与裴述对视了一眼,出了声,“婆婆别慌,我扶您过去。”   宁晚清将人扶到主屋的时候,张婆婆的脚步顿在了门口,宁晚清看见她眼眶湿润,望着屋内寸步未挪。   “今天我听见他回来消息的时候,非常高兴,却没想到,三年前竖着出去,三年后被人背着回来。”   她手抖的厉害,“我的生哥儿最怕疼。”   宁晚清未催,便是同裴述站在旁边等着她。   明明一切都近在咫尺,可张婆婆望着屋子里的人影却始终不敢进去。   “是我,当初没有阻止他。若我当初没有让他去,让他留下来陪着阿婉,兴许我现在也已经是子孙满堂。而如今,我却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第25章 一起  别在撇开我   宁晚清将张婆婆送进屋子里才算是见到了张生。   碧婉说张生年岁不大,25岁,身量修长,斯文俊秀,眉目如画。   此时那个躺在屋内床上的人,面上被烧伤,能隐约看出原本骨相眉目精致的模样。活生生的一个人,此时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娃娃。   别说是张婆婆,就连宁晚清这种第一次见到的人,心里都阵阵发酸。   宁晚清捂着唇,看着张婆婆颤抖着一双手走到床边,像是儿时那样,坐在床畔,手轻轻拉起张生那双被纱布包裹起来的手,轻轻的揉着,眼神之中含着丝丝的柔情。   “生哥儿啊,你疼不疼啊,娘给你吹吹。”   碧婉坐在一侧,看着张婆婆的声音,眼泪从一双哭红的双眼之中流出。   肩膀上放上了一双手,裴述转头看着宁晚清泛红的双眼,将人揽入怀中。   宁晚清捂着唇趴在裴述的肩头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我们出去吧。”   “好。”   裴述跟着人走出来,两个人重新坐在了院子里的石桌前。   裴述从怀中将绢帕拿出递到了宁晚清的面前。   “谢谢。”宁晚清抬手那起帕子擦了擦眼泪,坐下身来。   裴述坐下身,这一次就坐在了她的身旁,他抬起手,看着那个趴在石桌上的宁晚清,伸出的手在空中停顿了半晌终是放下,放在了宁晚清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宁晚清趴在石桌上吸了吸鼻子,缓了一下思绪,方才转过头去看向坐在身侧的裴述,“裴述。”   裴述抽回手,冲着宁晚清嗯了一声,“你说,我在。”   宁晚清坐直了身子,一脸郑重的将人看着,“裴述,我知道你之前说不想让我插手是对我好。可现如今,你应该可以看出来,这件事或许,谁也逃脱不了。”   “银子是从我宁家钱庄流出来的,我来安南镇,穆王妃找来让我做《寿春图》这一切,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而我们,都在局中。”   她声音一顿,再次道:“裴述,带我一起,别再撇开我好吗?”   “好。”   这一次裴述没有拒绝。   或许,正如宁晚清说的那般,将人撇开不如将人带在身边还安全一些。   宁晚清点了点头,“现如今我可以合理的怀疑,张生此事便是跟后山的私铸场有关。张生逃出,或许私铸场内发生了变故。裴述,关于私铸场你们查到了多少?”   “私铸场,目前我们还没找出与穆王府有关的消息。但若是张生逃出跟私铸场异动有关的话,那么私铸场目前应该已经在想应对之策了。”   “我们应该抓紧速度,在他们做出下一步举动之前,找出幕后主使。”宁晚清看向裴述,“那笔钱呢?”   “那笔钱是一个商户从宁家提出来的。”   裴述说完看向宁晚清,“他姓谢,叫谢由。”   ……   安南镇李府   “哥,我就是给你写封信,您怎么亲自从郢都过来了。”李夫人打开门,便是看见风尘仆仆下了马的男人。   谢由将马递给小厮,抬眼看了李夫人一眼,“进屋说。”   李夫人赶忙应了一声是,安排小厮将马去后院拴好,将人带去了自己房中。   李夫人将院子里打扫的小厮婢女都挥退,转身回屋。   谢由将披风解开丢在椅子上,听到动静后回身,直截了当的问出声来,“你写的信上说的可是当真?”   李夫人被谢由激动的情绪给吓得一惊,她走上前去给人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哥哥莫急,坐下慢慢说。”   谢由看着人似乎是真吓着了,他锋利的眉眼神情缓和了些许,捏着手中握着的茶坐在了椅子上。   李夫人观察着谢由的表情,没有回答,却是反问出声,“看哥哥的神情,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谢由喝了一口茶水,冲着人回话,“哦没什么事,这不是看了你的信,信上说李松那厮欺负你,你哥哥我就快马加鞭的赶来给你打抱不平来了。”   李夫人面上一喜,冲着人道:“也不算欺负,这件事说来也是那宁晚清欺人太甚。”   “你说谁?”谢由捏紧了手中的杯子。   李夫人吓了一跳,看向谢由,“宁……宁晚清。”   谢由看向她,压下了他心底异样的情绪,抬了手看向李夫人,“哦,敢欺负我妹妹,你速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将与我听。”   李夫人赶忙点了点头,便是将遇见那人一五一十的话全部将给了谢由听。   一炷香后,谢由眉宇蹙的更紧。   “是她。”   李夫人诧异的问出声,“哥哥,是谁?”她看向谢由扶着扶手站起身,“哥哥,你是不是认识她?”   谢由看了一眼李夫人,终是叹了一口气,“你想想,安南镇何时出了这样的一个人,既有钱,又同被贬的丞相有关系。”   李夫人瞪大眼睛看向谢由,“那她……”   谢由点了点头看向李夫人,“你想的不错,她就是郢都的那位首富。”   李夫人瞬间瞪大了眼睛,但一想到此,其他的一切解释似乎也说得通了。   宁晚清是郢都的那位首富,出手阔绰,才有底气也更有资本赢过她。   李夫人看向自家哥哥问出声,“她不好好呆在郢都为什么跑到了这里?”   谢由摩挲着手上的板纸,皱紧了眉头,“这件事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半年前,两个人在郢都和离,宁晚清应该就是那时候就已经离开了郢都。现如今看来,此人便是当时来到的安南镇。”   谢由想到了什么冲着李夫人问出声,“半年间她在此,可有听说她有什么异常的举措吗?”   “异常?”李夫人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只不过最近她似乎是打算在安南镇开店,店铺都已经找好了,就在安南镇的主街上。”   “今日我来时,看城中热闹,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夫人想到今日之事就觉得晦气,“听说是张家那家的儿子从后山什么地方逃了出来,混身是血,官府的人都去了。” 第26章 张生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祸事   第二日,隔壁传来了好消息。   张生醒了。   宁晚清让连樱立刻通知了裴述,自己则是先赶了过去。   碧婉站在院子里等她,那满脸的疲倦之色显然是一晚上没睡。宁晚清快步走了过去,将那摇摇欲坠的身子给一把扶住,“你这身体会吃不消的,我们进去说。”   碧婉点了点头,带着宁晚清就进了屋,“宁姑娘,哥儿有话说,裴大人什么时候能来?”   宁晚清走到床畔,回道:“我已经让连樱去请了,他离这里不远,应该快了。”   她说完低下头去朝着躺在床上的张生看了一眼,只见昨日昏迷不醒的张生此时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老大夫见人进来了,松开了手里捏着的针,站起身冲着两个人微微躬身,“张公子清醒的时间恐怕不会太久,你们抓紧时间。”   宁晚清朝着人看了一眼,出声问大夫,“大概能有多长时间?”   “一炷香。”   宁晚清朝着门外看了一眼,见裴述还未赶来,便是看向碧婉出声道:“来不及了。”   宁晚清掀了衣袍坐在了床畔,“张公子,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同我说,我会为你如实转告。”   碧婉握着张生的手解释出声,“生哥儿,你刚刚想说什么?”   张生紧握着碧婉的手,一双眼睛看向宁晚清,张开口,冲着人道:“后山……”   现如今张生十分虚弱,开口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宁晚清皱紧了眉头,凑到跟前,“你说什么?”   张生握着碧婉的手用力,努力让自己吐字清楚一些,“后山……死人……”   宁晚清重复了一遍,跟人确认道:“你说后山内死了人?”   张生点了点头,再次道:“救……救……救他们。”   “好,官府的人会去救他们,你放心。”宁晚清看着张生,索性将心中的疑惑询问出声,“张公子,你可还记得你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   张生抬起放在身侧的手朝着后山的方向指了指,“东北……山……山坳……竹林……”   “什么人?!”   门外突然传出来裴述的低喝之声,随后门外传来打斗声。   宁晚清听见声音后便是冲着门外看了一眼,“出了什么事?”   碧婉松开张生的手,冲着宁晚清出了声,“我去看看。”   随着碧婉站起身,张生的情绪似乎是激动了一些,他瞪大了一双眼睛,手拼命的伸向碧婉,像是要拉一个救命稻草一般。   宁晚清看着张生的状态,站起身按住了碧婉的肩膀,“张生需要你,你留下来,我出去看看。”   “可是一炷香的时间。”碧婉担忧。   宁晚清低头朝着张生看了一眼,“他刚醒,你还是多陪陪他。今天怕是也问不出什么了。”   碧婉点了点头,“那你小心。”   “好。”宁晚清抽回手,“裴述来了,我去去就回。”   宁晚清交代完便拎了裙子出去,站在门口便是一眼看见于飞正在院中同一个黑衣人撕打。   此间情况似乎并不是很乐观,黑衣人虚晃了一招让自己脱离了战斗。   宁晚清扶着门框,就感受到那人的视线朝着她落了下来,那眸子里含着一股子复杂情绪。   黑衣人抽回视线,纵身离开。   宁晚清想着刚刚那道略带熟悉的视线,朝着院子里快走了两步,冲着裴述指道:“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于飞看了裴述一眼,便动身追了上去。   裴述快步走来,看了宁晚清一眼,“你有没有事?”   宁晚清摇了摇头,“我没事。”   裴述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人似乎真的没有伤着之后,长舒了一口气,随后有些疑惑的问出声,“刚刚那人?”   “那人认识我。”宁晚清皱紧了眉头偏头看向裴述,“他刚刚看我的眼神分明是认识我的。”   裴述朝着宁晚清视线的方向看了一眼,“你确定?”   宁晚清点了点头,“我确定,但我不知道是谁。”   “阿婉不要……”   “生哥儿!”   屋内突然传出来椅子翻到的混乱声音,宁晚清听着碧婉的声音,心中咯噔了一声,“坏了。”   她提着裙子折返回屋子,便是看见一个黑影跃窗而出。   裴述追出屋子,宁晚清跑进屋子朝着屋内看了一眼。   只见屋内,碧婉被人推到在地上,瓷碗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将人的肌肤划破,有血流出。   她正挣扎的从地上爬起,而她挪动爬起的方向便是床上躺着的人。   “生哥儿……”   宁晚清朝着里面走了两步,扶着门框顿住了脚步。   离得进了些,她看见躺在床上的张生瞪大了一双眼睛,眼角有泪从眼眶之中滑落,滴落无声。   而再向下,是一把匕首插入心脏。   宁晚清手抬起,捂住唇。   碧婉从地上爬起,爬到床边一把握住了张生的手。   “生哥儿,生……哥儿……”   声色已经泣不成声。   宁晚清的脚像是一根钉子扎在地上,半分动弹不得。   半晌,宁晚清将手放下,慢慢走上前去,将手放在了碧婉的肩头,“节哀。”   碧婉的头枕在张生的手臂上,嚎啕大哭。   宁晚清的鼻子发酸,她吸了吸鼻子,将头扬起,让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没有流下。   本来,人醒来已经有了一线希望,可没想到,这么快,人就天人永隔。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死在眼前。   屋外传来脚步声,宁晚清吸了吸鼻子,转头看了过去。   她看见裴述站在门外,冲着宁晚清摇了摇头。   宁晚清抽回手,朝着人走了过去。   “裴述。”   裴述抬起指腹将宁晚清那滑落在脸颊上的泪给擦去,“别哭。”   宁晚清点了点头。   裴述冲着人再次道:“那人破窗而出跑的太快,我没有追上。”   宁晚清抬手将眼泪擦掉,回头看了一眼趴在床边的碧婉,她抽回视线,眸色认真,“裴述,这不是一个巧合。”   她声音一顿,面色微沉,“宁家钱庄,安南镇后山,穆王妃,再到张生的死,这分明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祸事。” 第27章 搜查  私闯民宅   李府   夜幕降临,院子中突然跃进来一个黑色人影,李夫人吓了一跳,刚准备喊出声,却是被人一把捂住唇给拉入到了房间里。   鼻息之间是浓郁的血腥味,李夫人皱紧了眉头,随后就看见拉着他的人一把将面上的黑色的面巾给扯了下来露出了那张熟悉的面容来。   李夫人顿时大叫出声,“哥哥!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   谢由一把握上李夫人的手臂,将手中的黑色布巾给丢在了一旁椅子上。他身子向前一个踉跄被李夫人给扶到了椅子上。   谢由坐在椅子上喘了一口气,李夫人方才看到了地上洒落的血,顿时惊声喊了一声,“有血。”   “闭嘴。”   谢由冲着人低呵出声,他靠在椅子上将自己的小臂卷起。烛光之下,一刀血淋淋的伤口横贯在手臂上。   李夫人皱紧了眉头,“哥哥,你这到底是怎么弄得?”   谢由嘶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人,“我被追了,你……”   “刚刚看见人往这里面跑了,进里面去搜。”   谢由的声音被打断,他捂着手臂起身朝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   只见院外天已经黑了下来,火把晃动,脚步声不停。   这般动静瞬间将在库房的李员外给惊动,院子里中人声不断,李夫人进走了两步到窗户前,扒着窗棂朝着外面看了一眼,顿时脸色一沉,转回身来走到了谢由看了一眼。   “你惹了什么人?为什么把官府也给招来了?”   直到这个时候,李夫人才察觉出来,这件事情的不同寻常。   然而谢由捂着手臂站起身,一把将怒目圆睁的李夫人扯到面前,“不能让他们找到我。”   李夫人在对上谢由的眼睛凶红的一双眼睛后,连被红的手臂都没了感觉,她面上升起了一抹慌张,“可是……”   谢由一脸的郑重,冲着人提醒出声,“你要明白,我完了,谢家就完了,李家也保不住你,就你想清楚。”   李夫人将四周看了看,抬手指了指内室,“你去里面躲会,老李在外面,我去外面顶一会。”   谢由盯着李夫人面上的表情看了一眼,最后选择相信了她的话,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去了内室。   等人走了,李夫人将视线从内室抽了回来,抬手拍了拍身上穿着的衣服,将褶皱给捋平,将头发给抿的工整。她抬起头让自己面上不显得那么慌乱,她迈步走到门口,长舒了一口气方才迈步出了屋子。   李府大门   李员外看着围堵在门口官兵,腆着肚子,问出声,“怎么回事你们,想要无缘无故的私闯民宅吗?”   府衙的衙役走上前冲着李员外解释出声,“李员外,我们刚刚看见一贼人翻墙入了你们家的院子,公务办事,还请您谅解。”   衙役说完,便要带着人进去,却是被李员外给抬手拦下,“你们不能进去,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真的假的?万一回头把什么帽子扣在我头上,一张嘴都都说不清楚。”   衙役顿时皱紧了眉头,“您如果不让开,才是真正的妨碍公务,我们有理由怀疑您家私藏贼人。”   “看看看,就冲你们今天这句话我今天就不敢让你们进去。”李员外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抬手将面前这群人指着,“你们主子在哪?我要见他。”   “找我?”   于飞握着长剑沉着一张脸走上前。   “于大人。”衙役们当即给于飞拱手一拜,“于大人,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李府围起来了,但是现在李员外不让我们进去搜人,您看……”   李员外看向于飞,“你来的正好,你有何证据证明,那人跑到了我家?”   于飞握着手中长剑紧了紧,将人颇为冷漠的扫了一眼,“此贼人是我亲自追的,却是追到李员外家中附近消失了踪迹。”   “在我家附近,也不代表人就在不是?”一道女声突然从院子里响起,于飞顺着声音来处看了过去,微微颔首,“李夫人。”   李夫人挑眉,“你认识我?”   于飞抱了手臂,“之前在酒楼,我在。”   酒楼,那不就是她输到下跪那次?   李夫人一听这话面上瞬间铁青,她僵笑了一声,朝着两旁看了一眼。   此时她家门口的长街之上站满了官兵,官兵手中举着火把,将整个道路给照亮。李夫人将视线抽回,试探性的问出声,“官爷,您这么大阵仗,到底是抓什么人?”   于飞看了李夫人一眼,视线在她身上落了少许,随后冲着两个人解释出声,“一个贼人,杀了人跑了。”   “杀了人?”李夫人声音略微拔高了少许。   周围火把灼烧,昏黄的光影映照在李夫人的面容之上,面上的慌乱之色几乎是一闪而逝,但还是让于飞给把握住了。   他摩挲着手中长剑的剑鞘,耐心的将两个人看着,“此人是我府衙内的要犯,牵扯了一个大案,今天杀了人就跑了,我追了半天才追到这里。所以,两位,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李员外刚刚没有听于飞解释以为是其他什么事情,现如今一听是杀人犯,当即有些动摇的看向于飞,“我刚刚在库房清点东西,如果大人不介意,我可以带你们……”   “老李。”李夫人当即皱紧眉头出声打断了李员外的话。   李员外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只见李夫人出声到:“官爷,我们这真的没有,我刚从后院过来,要是有人进来,我怎么能不知道,一定是跑去别的地方了。”   李夫人说着走上前两步,将于飞拉着走到一旁,小声道:“官爷,不是我不想让你门进去,实在是你也知道,之前因为我在酒楼的事情,就让老李对我的印象很差,还让街坊邻居对我们家颇有微词。如果今日放你们进去了,我家脸面何在?”   “我们家的铺子刚刚缓过来,您就醒醒好。”   看着李夫人说着想要凑上前来将卷好的银票塞到他的手里,于飞抬手拔剑而出。 第28章 审问  你在撒谎   今夜,头顶月光明亮逼人,于飞抬手拔剑而起,剑身之上反射出冷光,将人面上映照的惨白。   李夫人看着架在脖子上的刀吓得面色一变,捏着钱的手一抖,钱瞬间掉在了地上。   站在一旁的衙役瞧见,当即快步走来,将地上的钱袋捡起伸到李夫人面前,“瞧瞧,这是什么?夫人莫不是心虚,还想贿赂我们于大人!”   现场状况突变,李员外在看见衙役手中的东西后当即面色一沉,他快步走上前几步,走到李夫人面前,质问出声,“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脖子上的刀锋森然,伤口隐隐作痛,李夫人心思一转解释出声,“我这不是想着既然说不通,不如就花点钱,将他们赶走……”   于飞嗤笑了一声,“李夫人把我们当什么?还是心虚?”   他说完,不等李夫人再次反驳便是再次开口,“那我们现在可以进屋搜人了吗?”   “可以可以,官爷你们请。”李员外直接冲着人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于飞回头看了李夫人一眼,便是将长剑收起,将人丢给一旁的衙役,“看住她。你们跟我进来。”   将人放在外面,于飞带着人进去。   众人分散去找,李员外看着立在原地的于飞,微微躬身,“于大人,刚刚是我夫人不懂事,但我们李家家风纯正,祖祖辈辈都是老实的商人,是不会做出杀人或者藏凶之事的。”   于飞抱着长剑低头将人看了一眼,“是不是搜搜就知道了。”   不等李员外反应,于飞便是迈步朝着后院走去。   李员外快步跟上,“这里是内院,贼人不会来这的。”   于飞充耳不闻,抱着长剑走进,他一把将门推开,便是看见一道黑影破窗而出。   于飞当即将李员外推开,厉呵出声,“你这还说没有!”   李员外亦是看见了那个黑影,顿时整个人说不出话来,“我……我不知道啊。”   于飞不再管李员外,抱着长剑追了上去。   ……   张家   “跪下!”   于飞抬脚将反手绑着的人给踹倒在地,与此同时跪下去的还有李家夫妇。   于飞单膝跪倒在地,冲着坐在院子的裴述拱手,“大人,嫌犯带到了。”   夜色正浓,头顶月洒下皎白光。宁晚清走出草棚,视线便落在了面前穿着黑衣跪在面前的男人,“谢由?真的是你?”   此前,裴述告诉她,那笔从宁家流失出去的钱银跟谢由有关的时候,宁晚清还有些不相信,直到,现如今当真看见了人之后,方才确认此人当真与这件事有关。   谢由在听见宁晚清的声音之后抬起头来,“东家,好久不见。”   这个称呼当真是久违。   一年前谢由还是宁府钱庄的掌柜,后来因为泄露了宁家机密被宁晚清给赶出了宁家,后来听说谢由用自己的钱在郢都又开了一家店面生意还算不错。   现在看来,谢由当初泄密之事,怕并不简单。   宁晚清想到此,直起腰身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身侧同样跪着低着头的李夫人转身回去坐在了石桌的旁边。   裴述看着宁晚清脸色很差,抬手拿起石桌子上的茶壶给人到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   宁晚清看着推到面前的茶,手指轻轻摩挲。   另一旁裴述在转过头去的时候面色便沉了下去,他手指在石桌上瞧了瞧,问出声来,“来,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跪在一旁的李员外已经吓懵了,冲着裴述重重的磕了头,“大人,草民冤枉!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回事,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问……可以问我她。”   李员外说着便是抬手拉起李夫人的袖子,将人朝着裴述的方向扯了扯。   李夫人当即怒目圆睁的将李员外看着,声色严厉,“老李,好歹我为你们李家也帮衬了这么多年,现在遇上麻烦了,你要一把手把我推出去?你我这些年的夫妻情分都是假的?”   听着熟悉的话,坐在石桌旁的宁晚清就感觉到身侧有一道视线朝着她看了过来。她想起当初裴述冲着她质问的话,她默默的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半边侧脸。   裴述将视线移开,目光落在了李夫人身上,“行了。”   李夫人讪讪的闭了嘴。   裴述垂下眸子问出声,“谢由,你与李夫人是什么关系?”   谢由垂着头不说话,裴述也不恼将目光落在了李夫人身上,“你说。”   李夫人看着谢由,整个人也有些慌,她不清楚谢由到底是做了什么事,但若是祸及他们……   李夫人思来想去还是开了口,“他是我大哥。”   谢由在听见回答后,冲着李夫人看了一眼。   李夫人未管谢由看过来的眼神,朝着裴述的方向跪着挪动了过去几分,随后她仰头看着人出了声,“大人!这件事定是一个误会!”   “晚间的时候,我大哥突然来找我,说自己被人追杀,我才将人带入房间。我大哥跟张家无冤无仇,怎么会杀害张生,我大哥可能跟这件事完全没有关系,请大人明查!”   见裴述没有说话,李夫人又转头看向宁晚清,朝着她磕了个头,“宁姑娘,我之前是的罪过你,但一事论一事,求您大人大量。”   宁晚清看向跪在地上的李夫人冲着人问出声,“李夫人,我宁晚清从来都不是一个公报私仇之人。”   她声音一顿,再道:“我只问你一句,这件事你知情吗?”   李夫人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我什么都没说。”一直没有出声的谢由突然开了口。   宁晚清看向裴述,裴述嗯了一声,便是开了口,“于飞,你将李家夫妇送回去吧。”   于飞拱手,“是。”   “两位,请吧。”   李员外飞快的起身,见愣在原地没动的李夫人皱紧了眉头上前去将人拉起,“还愣在这做什么,还不随我回家!”   李夫人一脸诧异的看向宁晚清,“我大哥……”   宁晚清冲着人微微颔首,“这件事既然跟李府没有关系,李夫人还是先回去吧,至于谢由,大人会秉公处理。”   李夫人被李员外给拉走,整个院子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人。   谢由仰头看向两人,面色一沉,“成王败寇,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裴述手指轻敲着石桌一顿,他站起身来,走到谢由跟前,“谢由,你杀张生,为什么?”   谢由冷哼了一声,“我看着这小子不顺眼,活着不如死了,我帮他解脱不行?”   裴述将手背在身后,轻笑了一声,“据我所知,你是这两天才从郢都回到安南镇,你马不停蹄回来之后,便杀了张生,为了帮人解脱,你不觉得这话说的过于像个笑话?”   裴述声音一顿,方才再次出声,“或者说,你不说是在为背后那个人遮掩?”   谢由陷入了沉默。   裴述低头看了他一眼再次道:“好,那我们换个问题。”   “宁家的银子是怎么回事?”   谢由皱紧了眉头,仰头看向裴述,“什么银子?”   裴述从袖中将一封信掏出来,展开放在谢由的面前,“这是一年前你从宁家钱庄以一个名为萧卓的人提走钱银的凭证,你将这笔钱提走做什么了?”   “开店。”谢由冷哼了一声,“这些钱都是我在宁家这么多年应得的!”   “应得不应得咱们暂且不论。”裴述捏着手中的凭券,蹲在了谢由的面前,“本官现在只想知道一年后,这批钱银出现在了安南镇,出现在张家是为什么?” 第29章 后悔  老婆,我后悔了   “你觉得他说的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宁晚清坐在一旁的石桌上,给裴述也倒了一杯茶水,同样推到了对方的面前。   裴述看着面前的茶水,视线凝在上面半晌。   之前两个人尚住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谈事情的事情,宁晚清总是会顺手给他倒茶,而今这个习惯还没有改变。裴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在宁晚清刚刚碰过的杯子周围摩挲了一番,方才出了声,“谢由只是一个引子不是吗?”   宁晚清不知可否。   谢由不管说什么,人已经被抓住,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背后的人。   宁晚清将手中的杯子拿起抿了一口茶,挑眉看向裴述,“那你觉得此事当真跟穆王妃有关吗?”   “穆王府这些年被皇室牵制倒是有动机。”裴述朝着宁晚清看了一眼。   宁晚清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裴述在偷看她,心中琢磨着,心中起了一计,“半月之期马上到了,《寿春图》已倒是个试探的好机会。”   宁晚清话音刚落,放在石桌旁的手臂就被裴述给一把抓住。她偏头朝着人看了一眼,就看见裴述不赞同的将她看着,“阿清,别冒险。”   “我去吧。”   就在两个人争执不下的时候,身后禁闭的闷被碧婉从里面拉开。   “碧婉?”   宁晚清在听见声音后,便是扶着石桌站起身,“你怎么出来了?”   头顶的天阴沉,冷风将散落在脸颊前的发给吹起,吹动着身上裙裾翻飞,碧婉在声音落下去后,就朝着宁晚清和裴述走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宁晚清的错觉,她总觉得在经历过这件事之后,原本在她印象当中那个清丽温婉的郡主似乎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上去面上挂了几分冷淡面容的女子,就像是那一直养在温室的花朵突然有一天开始经受暴风雨的摧残一般。   或许有些东西正在悄悄的改变。   宁晚清迎了上去,将人扶着,“你最近情绪不稳还是留在这里。”   碧婉却是摇了摇头,“晚清,或许一开始我就做错了。”她声音一顿,面色平静的看向的前方晚霞晕染的天边,声色平稳,“我一直以为只要我不惹是生非,我就能保全生哥儿,可我错了。”   她转过头来,看向宁晚清,“晚清,是我太懦弱,才让人有机可乘。这一次,我想为自己,为生哥儿争一口气。”   宁晚清还是不赞同,“可是这件事还是太过……”   裴述出声打断了宁晚清的话,“一切小心。”   “裴述!”   宁晚清瞪大眼睛,余光却是看见碧婉似是感激的冲着裴述躬身一拜,“多谢。”   “碧婉!”   然而碧婉却是看了宁晚清一眼,便是转身回了屋。   手臂被裴述一把拉住,“阿清,这是她自己的决定。”   “可是我们可以阻止她,她压根没有必要掺和进这件事,她在送死!”   宁晚清声调拔高了一些,整个人皱紧了眉头,目光看向裴述的时候,眼眸之中带着一股子不理解。   裴述却是拉着她的手臂走上前,“阿清,她只是不想自己后悔罢了。”   裴述的声音带着一抹沉重的无奈,宁晚清的情绪落下来,定眼看着站在面前的他。   她总觉得这句话从他的口中吐出带着一抹的浅谈,这让宁晚清在望进裴述的那双眼眸之中时,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裴述却是靠近冲着人垂眸问出声,“阿清,我后悔了。”   宁晚清向后退了一步,眨了眨眼睛,“你后悔什么……”   裴述拉着她手臂不让她逃走,“我后悔当初同意与你和离,阿清我其实……”   “我回去了。”   宁晚清突然出声打断了裴述的话。   她不敢去看裴述的眼睛,生怕这人说出什么惊天地的话让她接受不了。   她挣脱开裴述的手,提着裙摆,仓皇离开。   站在原地的裴述看着自己的手,想着刚刚握在手中微凉的触感,眸中闪过了一抹光。   夫人肯定是爱我的,要不然怎么会害怕他说出来后面的话。   想到此,裴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勾唇一笑。   “大人。”   听见于飞的声音,裴述飞快的将手缩在背后,压下唇角沉着脸将人看了一眼,“你怎么回来了?”   于飞看着自家大人突然面色的不善一愣,但想到刚刚进门的时候看见夫人离开的身影,他有些了然,“大人,你又怂了?”   裴述脸色一黑,“我没怂!于飞,你滚出去面壁!”   “是……”于飞垂着头刚转过身要出去面壁突然想到自己过来的正事,转回身来,“对了,大人谢由已经关起来了,用找人看着吗?”   裴述摩挲着手指,“留一个人,其余都撤了。”   “是。”   ……   宁晚清一路快步回到屋子,将门重重的给关了上去。   她长舒了一口气,将身子抵靠在门框上,用手拍了拍胸脯。   刚刚。   裴述怎么回事?   煽情的,肉麻死了!   宁晚清直起腰身,走进屋内的大床上扑了上去,将自己的头埋进了枕头里。   闭上眼睛,全是那人认真的眉眼。   他后悔和离了。   他不会是想跟她复婚吧!   宁晚清将人从窒息中解救出来,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渣前夫!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经过今天这么一件事情,宁晚清一整晚都在做噩梦,昏昏沉沉的躺了一会,竟然还梦见了裴述那个狗男人竟然给她表白。   宁晚清心里吓得不清,猛地醒过来。   宁晚清记挂着张生死后的事情,便爬了起来。   拉开门,清晨的晨露还未落,晨曦之中她竟然看见裴述单手撑着脑袋,坐在院子矮桌子旁,像是睡熟了。而裴述身侧站着于飞手中撑着一把伞。   于飞见到宁晚清推门而出,冲着人躬身一拜。   昨夜下雨了?   她抬手从屋檐上接下掉落下来的玉珠,看着裴述身上依旧是被打湿的衣摆和那染了疲惫的脸色,朝着自己的院子看了看。   之前自己一个人还不觉得,现在她突然想搭雨篷了。 第30章 卖惨  我困了,要亲亲   宁晚清朝着裴述走了过去,于飞收了伞。   她压低了声音朝着人看了一眼,“刚睡?”   于飞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伞抖了抖水,看向宁晚清,“大人害怕半夜若是再有贼人不安全,就亲自留下来了。这不是……”   “于飞。”   不知道是不是她动静太大还是他们说话声音太大的缘故,裴述醒了过来出声打断了于飞接下来的话。   宁晚清看了人一眼,“裴述,敢做不敢让说了?于飞,你别听他的,你说。”   借于飞七八个胆子,于飞也不敢在裴述头上动土,他顿时沉默了。   “我没有睡好。”   看着坐在面前一脸疲倦的打了个哈欠的裴述。   宁晚清:“?”   这是裴述说出来的话?   宁晚清像是看鬼一样的看着裴述,“谁让你在这呆着?于飞,他说留下来,你就让他留下来?”   于飞躺枪,被逼的哑口无言。   裴述一本正经,“我饥寒交迫……”   宁晚清:“……”   裴述今天不会是被什么玩意附体了吧?   但一想到这人昨夜留下来当真是为了她的安全,宁晚清软了神色,不情不愿的出了声,“你想吃什么?”   声音细如蚊蚁,裴述挑眉,“你说什么?没听清。”   得寸进尺!   宁晚清转身拂袖回屋,“吃就进来,不吃滚蛋。”   裴述起身起的飞快,几乎是宁晚清前脚进厨房后脚就跟了上去。   宁晚清将灶台上的锅盖打开,看向门口倚靠在门框上的裴述,“行了,你来吧。”   裴述扯了扯嘴角,“你让我做?”   宁晚清看了看锅,“不然呢?”   “我守了一晚上,又饥又饿。”   宁晚清挑眉,“你要是不怕被毒死我也不介意我动手。”   宁晚清一句话还没说完,后背便是贴上前来一个人,随后手中刚刚拿起的汤勺就被裴述从手中接过,“大小姐,还是我来吧。”   宁晚清脸一红,弯着腰从他怀中飞快的退出来,“我……我可以给你洗菜。”   裴述低头看着蹲在一旁耳朵染了一抹绯红的宁晚清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大小姐别的不会,洗个菜还是会的。   不到一会,裴述就熬了一锅青菜粥出来,又和面煎了几个小饼。   宁晚清看着金黄色的小饼从锅中出锅,用筷子夹起。   裴述看着她模样提醒出声,“小心烫。”   宁晚清吹了吹咬了一口。   一口下去,宁晚清又在感慨,裴述不当厨子当真是可惜了。   裴述盯着那如小仓鼠一般蹲在他面前吃小饼的宁晚清,“好吃吗?”   宁晚清点了点头。   裴述挑眉,目光垂落在她手上的饼上,“我也想吃。”   宁晚清抬手将放饼的盘子给他放到旁边。   裴述给宁晚清伸了那沾了面的手,“没手了。”   “真麻烦。”宁晚清站起身,想也没想就掐了自己手中的饼抬手喂给了裴述。   动作自然的,像是两个人曾经做过无数次。   手伸到裴述面前,宁晚清就后悔了。   在裴述满心欢喜的面容下,飞快的将手中掐掉的饼吃了,又拿了盘子里的新饼塞进了裴述的嘴里。   “慢慢吃吧。”   裴述被烫了一下,抬手将饼拿下,看着宁晚清转身离开的背影,自食恶果。   裴述洗了手出来,就看见宁晚清坐在屋内的小马扎上掐着饼花喂给丫丫。   想到自己刚刚都没得到这样的待遇,裴述看着鸡崽子,突然起了杀心。   宁晚清喂完站起身,看向裴述端着盘子出来,冲着门外招了招手,“于飞,你也进来吃点。”   于飞向后退了一大步,“我不饿,你们吃吧。”   他不想被自家大人给半夜暗杀。   宁晚清看着奇奇怪怪的主仆二人,也没坚持,坐下来又喝了一碗粥方才作罢。   她吃完将碗放下方才出了声,“今天张生要下葬了。”   裴述嗯了一声,将碗放下,“我陪你去。”   *   张生这一生很平淡,出生在安南镇上这个小镇上,在二十岁的时候遇见了碧婉,两个人度过了两年快乐时光,而后为了攒一笔嫁妆毅然决然的投身去了工地,最后为救他所爱之人而死。   倒也算圆满。   张家只剩下张婆婆一个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场送葬之礼,她选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送葬队伍冷清的很,除了她和裴述,便只有碧婉一个人。   碧婉也不想惊动其他人,将棺木葬于了后山之上,立了碑。   宁晚清抬手按在碧婉的肩膀上,“别太难过。”   “算起来,张公子能得郡主所爱,倒也不枉此生了。”   碧婉跪在墓碑之前,声音平静,“他不知道我得身份,我倒是也希望,我不是高高在上的安庆王郡主,只是一个山野村妇,这样能有不同的境地。”   “他一直觉得配不上我,所以当初才会拿到那笔钱之后,选择去做工。”   宁晚清朝着墓碑看了一眼,“人生在世,总有错过,或许现在如此,是你和他最好的结局。”   “是啊。”   碧婉叹笑了一声,“我父亲一定不会要我嫁给他。”   宁晚清在碧婉的肩膀上拍了拍,转身走向不远处等着的裴述身边,“我们走吧,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裴述看了宁晚清一眼,“想去哪?”   “去镇子上吧,我去看看铺子。”宁晚清提着裙摆迈过草丛,走上青石小路。   裴述挑眉,“那我能有幸邀请大小姐共进午膳吗?”   今日因为来参加张生葬礼的缘故,裴述穿了一身月白色长衫,一如初见时,那个站在大门口时的少年,风华依旧。   天上原本阴沉的天,云层似乎是散开了一些,露出了一丝暖阳。   阳光映照在裴述的面容之上,像是盛开的玉兰花。   宁晚清挑眉,一时间不知道他要作什么妖。   裴述走上前,“说好了一起合作,总是不能让合作人伤心难过。”   倒是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宁晚清走上前,“我请不起。”   狗男人快把钱还给我。   裴述一笑,“我请。”   “我还想逛街也是你付。”   “我付。”   “那我还想买其他东西。”   “都买。”   花着我的钱说话不腰疼。   宁晚清叉腰:“我的钱你什么时候还给我?”   裴述:“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把它当入赘的嫁妆。”   宁晚清:“……” 第31章 喜欢  我没猜错吧,她铁定喜欢我……   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   宁晚清对于裴述说的这些话索性直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两个人一路回了镇子,镇子上今日的庙会还未结束,长街之上商贩林立,热闹非凡。   这段时间宁晚清忙里忙外也没个空闲,这次总算是逮着机会可以逛一逛。   与郢都的街市不同,安南镇上的庙会虽不如郢都繁华,但盛在东西多,热闹。宁晚清从人群之中挤到摊位跟前,挑了一些小玩意。   将东西丢给裴述拿着,宁晚清转身就走,“记得付钱。”   裴述无奈的笑了笑,将银子递给摊主,拎着东西跟上去。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小姐来看看啊。”   “我们这的东西,小姐过来看看。”   宁晚清给丫丫买了点喂得的吃食,又给连樱买了一个好看的簪子,出手阔绰瞬间成了街上商贩的宠。   宁晚清扫了一圈,视线落在了一个卖香囊的摊位上。   她提着裙子快步走上前去,抬手拿起挂在架子上的香包,“请问有助眠的吗?”   小贩问出声,“有的有的,是姑娘晚上睡不好吗?”   宁晚清摇了摇头,“不是,买给朋友的。”她声音一顿想了想,“最近事情多,她晚上休息不好。”   拎着东西走进的裴述一来就听见宁晚清的话。   心里瞬间如灌了蜜一般的甜。   他就知道宁晚清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在意,实际却是将他说的话记在心里,知道他最近事情多,没睡好,还给他买香囊。   宁晚清丝毫不知道裴述自己脑补了什么,她拿着小贩给她指的香囊,挑着花色。她自己有点纠结症,平日里买什么东西都是要问一下连樱的意见,此时连樱不在,身边跟着的除了裴述倒也没有别人了。   她捏着手中的两个香囊举到裴述的面前问出声,“裴述,你来看看这两个哪个好看一些?”   宁晚清手中的两个香囊皆是粉色打底,有些女气,但想着毕竟是夫人送的,送什么样子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想到此,裴述便选了一个看上去还能看的过去的,“这个吧。”   直男审美。   宁晚清将手中裴述选中的那个放下,选中了另外一个。   “就它吧。”   裴述正准备抬手接,却是看见宁晚清将荷包塞进怀里,“付钱。”   裴述:“……”   没得到荷包的裴述心里委屈,难道夫人是想给他一个惊喜不成?   裴述付了钱就追了上去,站在她身边出声道:“那个荷包其实你可以……”   宁晚清将刚刚买的荷包翻出来,举到面前,“好看吧。碧婉一定喜欢。”   裴述:“……”   感受到身侧之人突然沉默,宁晚清顿住脚步看向裴述。   只见身侧站着的人垂着头,面上染了一摸委屈。   宁晚清捏着手中的荷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将荷包飞快的塞进袖中,冲着裴述轻咳了咳嗓子。   她将手放在裴述的肩膀上,“大人这些天辛苦。”   裴述定眼将人看着。   这人真生气了?   想来裴述这些天确实帮了不少,宁晚清思来想去,出声道:“荷包没什么好的,我给大人缝一个助眠的枕头,比这个大。”   有了前车之鉴,裴述有些不信,“真的?”   “真的真的,比黄金还真。”宁晚清点了点头,“过几天我定亲自送到大人的府上,您看可好?”   裴述面色这才缓和,“还想买什么?”   宁晚清长舒了一口气,抬手指着不远处热腾腾的卖馄饨的店子,“买它。”   两个人吃饱喝足,裴述将宁晚清送去了新的铺子,连樱看着裴述离开,拉着宁晚清直嚷嚷,“你们两个这是……?”   宁晚清低头清点着货物,“别乱瞎猜,我们就出去吃了饭而已。”   “小姐,你心软了。”连樱一脸八卦。   宁晚清停下手中的活,看向连樱,“他昨天守在屋外一夜,我感谢他。”   “是是是,小姐说什么都对。”   宁晚清看着连樱那一脸不怎么相信的表情,正准备出声反驳,余光却是看见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连樱顺着宁晚清的视线看了过去,便是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过去,“您好,我们店铺还未开张,麻烦您晚些时候再来吧。”   老头却是拄着拐杖没走,站着身侧的小厮扶着老太爷冲着连樱出了声,“我们是裴府的人,来见夫……宁姑娘。”   宁晚清听到声音后掀帘而出,“我就是,你们是?”   小厮冲着宁晚清躬身一拜,“宁姑娘,这位是我们裴家的老太爷,想请您去裴府一叙。”   与裴述成婚那年在郢都,安南镇老家里的人一个都没去。   那时宁晚清觉得许是裴家以为丢人,现如今和离找来,倒是不知何事。   宁晚清从未听裴述提起过这位老太爷,第一次见人倒是有些陌生。   她走过去,冲着人微微颔首,“晚清见过老太爷。”   “好好好,快起来。”裴老看向宁晚清越看越喜欢,“宁姑娘日理万机不知可有时间下榻鄙府。”   连樱害怕有诈,抬手去扯了扯宁晚清的袖子,“小姐。”   若是能回绝,这位老太爷也不会亲自来了。   宁晚清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冲着裴老一笑,“裴老太爷盛情相邀,晚清岂有不去之理,您请。”   宁晚清与裴老太爷一前一后出了铺子,连樱跟上却被裴老太爷身边的小厮给拦了下来。   “裴家只邀请了宁姑娘一个,还请留步。”   连樱目送着一行人离开,转身跑了出去。   *   府衙   裴述从屋里走出来,皱着眉头看向于飞,“荷包带了吗?”   于飞不明所以,将系在腰上的荷包解开,“带了。”   裴述点了点头,冲着人伸出手,“借我。”   于飞刚伸出去的手就这么一顿,将荷包抽回,一脸诧异的看向裴述,“不是,大人,您的荷包呢?”   裴述蹙眉,“花完了。”   于飞瞬间攥紧了自己荷包,“大人,您家产万贯何苦为难属下。属下就这么一点……”   裴述走上前一步,“那钱我不能动,来,拿来。”   于飞苦了一张脸,慢吞吞的将自己微薄的积蓄递进了裴述手里。   裴述垫着重量,将荷包打开,看着的确少的可怜的银子,一脸嫌弃。   “行,回头还你。”   裴述拎着荷包要走,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来问出声,“对了,我问你。若是一个姑娘突然愿意花你的钱了,证明什么?”   于飞看着自家主子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就知道问的是谁,当即冲着人分析道:“那一定是这个姑娘喜欢这个人。”   裴述眼睛一眯,“真的?”   于飞重重的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裴述拢在袖袍中的手指微微一屈,“可她今天买东西分明没想着我。”   于飞劝道:“大人,姑娘都害羞,哪有当着人的面主动送东西的。”   裴述细细琢磨补充了一句,“但她说她回去要送我一个更好的,你说她心里是不是有我?”   于飞:“……”   虐狗来的这么突然吗?   于飞正准备出声,余光之中就看见连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裴述直起腰来,冲着人看去。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在新店陪阿清?”   连樱深吸了一口气将气喘匀了,急道:“出大事了,裴家,裴老太爷将我家小姐请过去了!” 第32章 同床(三张合一)  这是我喜欢的人呐……   听街坊邻居说起, 这安南镇裴家老宅是裴述考了状元衣锦还乡之后给重新盖的。   院子三进院,瞧着里面结构,倒是有些讲究。   院子中陈设, 摆件都透着书香门第应有的刻板,陈旧的模样,与商人出身的宁家一比, 宁家就像是个暴发户一般,全然没有裴家来的底蕴深厚。   婢女抬手推开门,冲着宁晚清躬身一拜,“宁姑娘, 老太爷请您在此稍候片刻。”   “多谢。”宁晚清冲着人微微颔首,随后便是迈步走进。   这间屋子倒是挺大,里外两间,敞亮的很。屋内陈设皆用实木红布, 看上去倒是颇有一股子喜庆的氛围, 有点像婚房?   宁晚清微微蹙眉绕了一圈, 就发现屋内陈设成双成对,像是特意摆的。   宁晚清抬手将放在桌子上的杯子拿起, 就听见屋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声音响亮, 让她一惊。   宁晚清将杯子放下快步走出去,迎面就正撞上朝着里屋都进来的裴述。   风风火火, 着急忙慌的, 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胳膊被人紧紧的抓住,宁晚清有些吃疼的皱紧眉头看着裴述,“裴述?”   裴述将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见人没有受伤之后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没受伤就行,没受伤就行。”   “疼。”   宁晚清一句话让裴述慌忙的将手从她手臂上松开,向后退了一步。   宁晚清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你怎么在这?”   “连樱说你被带走了。”裴述想到此皱紧了眉头。   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他本来不想让裴家插手,可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到最后还是惊动了裴老太爷,还在没告诉他之前,将人带来了这里。   想到此,裴述眉头就皱的更紧。   他迈步上前,一手拉过宁晚清的胳膊就带着人朝着外面走去,“走,跟我回去。”   “欸。”宁晚清看着裴述拉着她的手,问出声来,“你们家老太爷说让我在这等他。”   “你别信他。”   裴述的话音刚落,两个人同时就听见了门外房门落锁的声音。   宁晚清心中咯噔了一声,看了一眼裴述,两个人快步的朝着门口赶去。   手拉上房门,却发现已经拉扯不开了。   听声音,外面好像已经被锁了。   宁晚清抬手拍了拍门,“喂?有人吗?把门打开!”   声音穿透门外,却是无人应答。   宁晚清回身看了一眼立在不远处的裴述,“怎么回事?”   “锁了。”裴述将抱着的手臂松开,声色微沉,“看来今天晚上我们就只能待在这里了。”   宁晚清:“?”   宁晚清眉头蹙的更紧,她将屋子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又快步走到一旁窗户跟前,抬手用力扯了扯,却是发现窗户竟然也拉扯不动。   就这么一会工夫,这间屋子就成了一间密室,简直是插翅难逃。   宁晚清叉着腰,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会再没反应过来,自己被坑了,这几年怕是白混了。   她回头看了裴述一眼,“现在怎么办?”   裴述寻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看来就只能等到明日了。”   宁晚清看着飞快坐在那神情镇定,还有心思喝茶的裴述,就气不打一处来,“不是,我说你们家老太爷到底知不知道我们和离了?”   “知道。”   要是不知道就不至于把他们关在这里了。   裴述给宁晚清也倒了一杯茶水递到她面前,“喏,坐下来歇会。”   宁晚清看了被递到面前的茶杯,抬手接过猛灌了一口茶水,就一屁股坐在了裴述的桌子旁边,茶杯重重的磕在面前的桌子上,显然是气得不轻。   裴述盯着她面色,冲着人开了口,“别生气,我待我家老太爷,给你赔个不是。”   屋内熏香让人镇定,裴述的声音柔和清浅,像是当真有这个能力,将她荡漾的心湖给抚平。   宁晚清手指扣了扣,转过头将人看了一眼。   窗外未落的阳光照射进屋内,照在两个人中间的桌子上,透过光芒,她能看见他清俊的侧脸,一如往昔。   曾记得,三年前,他们二人成婚那晚,似是也是如此这般境地。   那时,屋内红烛明艳,屋外宾客满座。   头顶琉璃灯悬挂于顶,宁府正厅灯火辉煌。铜兽香炉摆放在厅堂正中央,烟气袅袅盘旋而上,薰香扑鼻。地上红毯铺就,红帐翻飞,红烛灼燃映衬着厅堂正中央的大红喜字格外醒目。   一对新人,灯下对坐。   犹记得那时一身红衣的谢昭,眉目如星,姿态谦和有礼,而她就坐在一旁,两个都显得有些局促。   她爹娘去世的早,从未有人教过她,成婚那日到底该如何做,如何讨的夫君欢心。纵然她知道这是一场契约,但依旧有着女子刚出阁的紧张。   “你……”   宁晚清站在屋中,半晌也没将后面要说的半句话说完。手中搅动着的绢帕被攥的皱巴巴的不成样子。   裴述坐在一旁,低垂了眉眼看向她的手,随后视线移开看着她,“不困吗?”   “不困。”   实际上困得要死。   但一想到要同一个陌生的人同床共枕,倒是还不如醒着。   宁晚清的心思还没转动完,坐在一旁的裴述却是站起身,走到她身前,将她发上的金钗取下。   “你做什么?”宁晚清像是惊弓之鸟一般的站起身。   裴述却是将手按在她肩头,声色柔和轻缓,“别动。”   宁晚清当真没敢再动,僵硬了整个身子,老老实实的就端坐在那。像是生怕她一动,裴述就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一般。   然而裴述就站在她身后,动作轻轻柔柔的将她头上带着沉重的凤冠取下,放在一旁。   “困了就去睡觉吧。”   “我不困。”宁晚清撑着有些打架的眼皮子,“你若是困了,就先去睡吧。”   裴述却是在她的视线当中从一侧的柜子里抱出了一床被子铺在地上。   宁晚清皱紧了眉头,“你做什么?”   裴述将地铺铺好,直起腰身来,“你睡床去,我睡这里。”   宁晚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琉璃灯光之下,那张清冷的面容之上,染了一抹红晕。   这个时候再拒绝,就有一些欲盖弥彰的意味了,她快步走到床榻边,和衣而卧。   第一次僵硬的身体如一座山一般的侧躺在旁,她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墙壁。   半晌,她听见身后再次响起谢昭的声音,“别担心,我不碰你。”   温柔的语调如春水融冰,如微风拂面。   宁晚清攥紧了被子角,闷闷的嗯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温柔优雅的嗓音让她放下了戒备,最后,在烛火灼然明亮的屋内,睡着了。   将神思抽回,宁晚清拢在长袖当中的手微微曲起。   她飞快的抽回视线,站起身来,“我再去看看有没有法子出去。”   裴述看着有些慌乱起身的宁晚清,突然想知道她刚刚到底想到了什么。   *   夜幕降临,宁晚清有些饿。   她坐在椅子上,垮了一张脸,“我不出去,让我吃口饭总行吧。我真后悔,我中午竟然没有多吃点。”   裴述给人削了一个苹果递到她手边,“先吃一个?”   实在是饿的没法,宁晚清将苹果从裴述手中拿过,咬了一口。   “我去看看。”裴述擦了擦手站起身,刚走到门边,似乎是听到了门外开锁的声音。   宁晚清起身,追出去,就看见紧闭着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婢女端着食盒递给裴述,“少爷,这是老太爷让我给您的。”   裴述掀开盖子看了一眼,就看见宁晚清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裴述捏着手中食盒,一个手刀过去,就将婢女劈晕在地。   宁晚清拿着苹果乐了,走到裴述跟前给人竖起了大拇指,“好样的。”   “走走走,出去了。”   宁晚清加快了脚下步子,冲着门外走。   脚步刚跨过门槛,面前就堵了一面人墙。   突然,手中的苹果它不香了。   “夫人请回吧。”   “谁是你们家夫人,我们已经和离了!你们这是绑架!放我出去。”   宁晚清说着就要朝着外面挤,却是两个壮汉给架着回了屋子。   看着面前的门再次被关上,宁晚清死了的心都有了。   她将手中的苹果核咬断,一回头就看见裴述已经将菜摆到了桌子上。   宁晚清提着裙子蹬蹬磴的走过去,皱着眉看向裴述,“你刚刚怎么不帮我?”   裴述将碗筷放好,“我打不过。”   宁晚清:“……”   裴述:“老太爷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将我们关在这,就断然不会让我们离开。”   宁晚清眯起了一双眼睛看向这一脸分外平静的人,“裴述。”   听见宁晚清唤,裴述嗯了一声,直起腰来,“怎么了?”   宁晚清仔仔细细的将人打量了一番,叉了腰问出声,“我怎么看你似乎很想留在这。”   裴述单手撑着桌子,偏头将人看着,“那你愿意跟我一起留在这吗?”   裴述竟然没反驳?   这是……当真……想留在这里。   突然宁晚清有些泄气。   一肚子怒火有些不知道朝着什么地方撒了。   她有些呆愣的看向裴述,“为……为什么?”   裴述将手中筷子递到她面前,“你觉得呢?”   宁晚清一把将筷子拿到手里,捏着坐下来,“你觉得我们出不去,所以连反抗都不想反抗了?”   裴述扯了扯嘴角。   有时候,有的人想要装傻,那你可还真的叫不醒她。   裴述坐下身,索性转移了话题,“老太爷也是有心了,这菜都是你爱吃的。”   见宁晚清半晌不动筷子,裴述提醒出声,“刚刚不是说饿,一会菜要凉了。”   “裴述。”   宁晚清面色认真,“你喜欢我?”   抬手夹菜的手一顿,裴述抬眸看了她一眼。   宁晚清分明是从裴述的眼神之中看到了光影闪烁。   连樱说的没错,裴述喜欢的不是梅晴,喜欢的是她。   正因为是她,当初在郢都和离那晚,他才会来,才会不让她走。   可……   “为什么?”   宁晚清有些不解,“我们当初一纸合约,说好了三年后一拍两散……”   可你偏偏,动了情。   裴述将筷子放下,“如果我说,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你信吗?”   那年金秋,宁家疮痍,她一介孤女,着了一身鲜红嫁衣待嫁,鬼使神差的他就应了她的约,入赘了宁家。   就连裴述也不知,这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而三年之间所谓逢场作戏,又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宁晚清手下力道稍重,她盯着裴述的眉眼半晌低下了头,吃着碗中稍显有些不知滋味的饭菜。   裴述喜欢她,那她呢?   三年夫妻情分,她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一顿饭吃的静默无语。   饭后,裴述收拾好碗筷,看向宁晚清,“你无需担心,今日之事是老太爷自作主张。等明日我们都出去了,我定会把事情同他说清楚,断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   宁晚清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手指微微攥着,应了一声,“好。”   两个人梳洗完毕,宁晚清走进就看见裴述坐在外室的书桌旁看书,昏黄的灯光,将人映照的面色多了几分斯文俊秀。   宁晚清进了内室抬手试了试床的软硬,走出去问道:“你不睡吗?”   裴述嗯了一声,“你睡吧。”   这有点不像他。   宁晚清挑眉,抬手走到一旁柜子旁拉开柜子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柜子里空无一物,并没有多备一床被子。   宁晚清将手中的柜子门合上,默默的走回内室,掀了被子睡觉。   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今日清晨裴述一脸疲惫的模样。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睁开眼睛来。   屋内昏暗,隔了一道屏风之外,亮着一盏灯,灯火昏黄,在屏风上跳跃不停。屏风上隐隐绰绰映出一个人的身影。   宁晚清盯着那黑影看了半晌,猛地坐起身。   她穿了鞋,裹了单薄衣衫走了出去。   裴述听见动静,偏头朝着人看去,“怎么还没睡?”   宁晚清盯着那火苗看,“你光太亮了,我睡不着。”   裴述顺着她视线朝着光亮处看了一眼,抬手端起烛台,“那我去远一点。”   宁晚清却是在人站起身后,快步走上前去,将灯给吹熄。   瞬间,整个屋子里就陷入到了一片黑暗当中。   裴述举着手中已经熄灭的烛台,脚步一顿。   宁晚清撇了他一眼,裹着身上衣服转身回屋,“床给你一半。”   裴述:“!”   宁晚清打了个哈欠,“过时不候。”   她进了屋,侧着身子躺在了屋子最里侧。   黑暗中,时间似乎变得格外漫长。   不知道等了多久,外侧的床铺塌陷下去一块,随后她听见衣衫摩擦的声响就在身后响起。   被子被掀起,宁晚清捏紧了被角,呼吸微滞。   随后冰冷的被子里,躺进了一个软和的身子。   她从未如此这么近距离的靠近裴述,此前在郢都的时候,两个人成婚后便是已经分了房,一直到三年后和离。   除了成婚夜两个人睡在一个屋之外,这还是第二次。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宁晚清的不适,裴述出了声,“我还是去外面……”   “别动。”   宁晚清裹紧被子,声音闷闷的,“好好睡你的,我睡了。”   *   清晨,窗外鸟声不绝。   裴述醒来后的第一眼便是正对上心爱之人的睡颜。   这是他无数个清晨都想的事情,可没想到却是如今阴差阳错的实现。   他抬起手将宁晚清散落在额前的发给拨开,那趴在她胸膛上睡熟的人在睡梦中蹙了蹙眉。   好乖。   裴述搂着盈盈一握的腰肢,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宁晚清的眉心。   她似是感觉到痒,眼皮子动了动,像是要醒过来。   裴述慌忙松开手,闭上眼睛装睡。   宁晚清揉着眼睛睁开,迷迷糊糊之间就发现自己竟然像是条八爪鱼似的双手抱着裴述,将对方的胸膛当枕头。   宁晚清脑子一懵,瞬间觉得自己睡得这不是床,是能随时引爆的火药。   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她似是能看见他轻轻颤动的睫毛。   宁晚清飞快的将脑子里的废料全部甩掉,轻手轻脚的从裴述身上缩回了自己位置,喘了一大口让自己冷静。   她偏头看了裴述一眼,见人没醒,方才落下一颗心来。   听于飞说,这两天他因为张生的事情,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昨晚应是一个难得的安眠夜。   不得不说,裴述长的还真好看。   侧面看着,到与她之前惊鸿一瞥之人有那么一点神似。   宁晚清看着裴述熟睡的面容,愣是看了半晌,方才轻手轻脚的翻身下床。   正如裴述所料的那般,门已经被打开了,她将门拉开,便是看见立在廊下的婢女走进,冲着宁晚清躬身一拜,“宁姑娘,老太爷有请。”   该来的总会来。   宁晚清冲着人微微颔首,便是跟这人朝着裴家正厅走去。   宁晚清到的时候,裴家老太爷就站在正厅的花园里逗鸟,听见身后传来动静,拄着拐杖转过身来。   “宁姑娘来了。”   宁晚清朝着人走了过去,冲着人微微颔首,“见过老太爷。”   老太爷拄着拐杖一笑,冲着身后院子里站着的小厮喊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早膳上了。”   “我想,我应该走了。”宁晚清刚想再说什么,手臂就被裴老太爷一把拉住,“也不差这一会不是?难道宁姑娘都不愿意留下来陪老头子我聊会天?”   宁晚清沉默。   罢了,聊会就聊会吧。   宁晚清被拉着进了正厅内放着的圆桌旁坐下,上早膳的小厮便是鱼贯而入。   老太爷坐下身,冲着人慈眉善目的笑道:“我听于飞说,你们在郢都平时都是吃这些的,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可以的,多谢。”宁晚清赶忙起身,给裴老太爷盛了一碗粥,“您先。”   裴老太爷端着碗嘿嘿一笑,“别客气。”   “我们家小门小户,倒是比不得宁姑娘家阔气,还请宁姑娘不要嫌弃。”   宁晚清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吃食,“已经很好了。”   裴老太爷偷偷看了一眼,正在喝着粥的宁晚清,“听说之前你们在郢都的时候,都是我那曾孙儿做饭?”   “咳……咳……”   冷不丁的问出声,宁晚清脸一红,差点被呛着。   “那个……是他做……不过,偶尔也都是下人做的。”   “他就喜欢做这个,你让他做。”裴老太爷补充道:“这在家就应该多宠着夫人一些才是。”   “你瞅瞅,这日上三竿了,人都还没起!”   裴老太爷眉头一皱,唤来小厮,“你去把少爷叫起来。”   宁晚清:“……”   “那个……他前天没睡好。”   “不用惯着。”裴老太爷握着拐杖替她不平。   这让宁晚清一时间有个错觉,总觉得裴述不是老太爷的亲曾孙。   “宁姑娘当年能提携他,都是我们裴家福分。”   裴老太爷再次道:“你们二人和离,定是我那曾孙儿不争气,惹了宁姑娘不快。你别担心,今日有我为你做主,你若是看不上他哪些,尽管提出来,我定是让他改。”   “他挺好的。”   宁晚清将手中的筷子放下,“老太爷,裴述是我见到的最好的人。”   刚巧走到院中的裴述,在听到这句话后脚步顿在原地。   他看着远处坐在正厅之中,一身白衣清绝的宁晚清,心中有些触动。   宁晚清却不知她说的话全部被裴述听到了耳朵里,便是冲着裴老太爷解释道:“实不相瞒,三年前,我和裴述其实是签了一纸契书方才成婚的。”   裴老太爷皱紧了眉头,“你说什么?你和我那曾孙儿不是……?”   宁晚清站起身,冲着裴老太爷鞠了一躬,“是,我和裴述并无感情而言。当年我与裴述成婚是各取所需。现如今目的都达到了,这契书也自当解除了。”   裴老太爷扶着桌子亦站起身,只不过面上却全然没了刚才的笑容,反到是面色阴沉的拍桌而起,“胡闹!”   “婚姻大事,岂容如此儿戏!你……”   “是我一厢情愿。”   突然一道声音从门外响起,宁晚清顺着声音看去,就看见裴述从门外走了进来,停在了他身侧。   裴述面色很沉,他看向老太爷冲着人鞠了一躬,“当年一事事急从权,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是我找上了宁家。”   宁晚清皱眉,“裴述。”   裴述将她拉到身后,“现如今三年期限已到,我与宁家大小姐宁晚清再无瓜葛。还希望老太爷不要为难宁家。”   裴老太爷看向裴述身后的宁晚清,半晌冲着人挥了挥手,“你走吧。”   他高声冲着外面叫到:“老孙,送客。”   裴家老宅的孙管家便快步走来,走到宁晚清身前冲着人躬身一拜,“宁姑娘,随我离开吧。”   宁晚清看着裴老太爷面色不善,面上含了一抹犹豫,“可是我……”   “你走吧。”   裴述突然出声打断了宁晚清,“这件事与你无关,也希望宁姑娘不要插手我裴家的事情。”   他声音一顿再次出声,“我说过要给宁姑娘一个交代,今日便划清界限。今后你我合作,裴述不会在逾越半分。”   “裴述这是你说的。”   宁晚清盯着那一双毫无波澜的深邃眸子,点了头,“好,我走。”   她看了一眼裴老太爷,冲着人躬身一拜便是跟着孙老离开。   出了裴府的那一刹那,宁晚清看着宅子外的一片天,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这不一直都是她所求的结果吗?   这样也好。   宁晚清迈步走下台阶,就看见迎面跑来的连樱。   “小姐,你没事吧。”连樱将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见人真的没事方才长舒一口气,“小姐,你可把我急死了,昨日你跟着人走后,裴大人也跟去了,结果你们两个人一夜也没回来。”   “一切都解决了。”宁晚清抬手放在连樱肩膀上,“走吧,我们回。”   宁晚清迈步走下台阶,回头将身后裴府的匾额看了一眼。   裴述,我们是真的结束了对吧。   *   轰隆一声惊雷在头顶炸响,宁晚清推开屋门,就看见雨水顺着屋檐倾泻而下,形成一道雨幕。   天上昏昏沉沉,空气中夹着阵阵凉意。   她披了一件衣服靠在门框上,目光望向的远方,不知是看向何方。   而与此同时,裴家老宅   大雨倾泻而下,雨水砸落进青石板上,溅起水花。   此时裴家正厅灯火通明,拎着伞的小厮快步从外面回来,正想出声,却是突然发现正厅内除了年事已高的老太爷,裴家老爷裴元庆也在。   裴元庆早些年科举失利一直未能在朝堂之上混上个一官半职,便一直想求得一子能光宗耀祖。许是上天垂怜,让裴述高中状元,三年时间,便得到皇帝信任,官拜梁国宰相一职位。   后又娶了宁家大小姐宁晚清可谓是让他们裴家风光无限。   梁国一直以来寒门为官者甚少,当年裴述若不是有宁家一门撑着,别说是宰相,怕是要回来做一方地方官都难。   可谁又能想到,当年一事竟是这般真相。   正厅内气氛不对,小厮将手中的雨伞抖了抖,放在门外廊亭中,方才敢躬身走了进去。   正厅内,坐在上首的就是裴家老太爷,而此时,屋内气氛低糜,显然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候。   裴老太爷将人看了一眼,问出声来,“什么事?”   小厮浑身一抖,冲着人跪了下来,“老太爷,少爷已经在外跪了好几个时辰了,现在雨越下越大,您看……”   “混账东西!”   裴元庆拍桌而起,“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裴元庆一生为人清廉,刚正不阿,却没想到教养出来的儿子竟然心术不正的东西,可谓是一头火气冲到脑门上,在小厮进来求情后,怒气达到了顶峰。   裴老太爷拄着拐杖皱着眉头,用拐杖腿敲了敲旁边桌子,“行了,跟一个下人发什么火?”   裴元庆冲着老太爷微微颔首,便是扶着椅子又坐了下去。   “跪让他跪着,什么时候反省清楚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是。”   小厮只能默默退了出去,临走时,还听见屋内裴元庆怒火中烧的声音。   “我梁国一直是权贵当权,寒门之士鲜少有之,科举他虽然中了状元,但断然不会仅三年时间便爬到了宰相之位。现如今宁家和离,若当年之事被陛下得知,我裴家颜面何在?这……不就是欺君之罪吗?”   陪老太爷眉头紧缩,“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   “什么难言之隐!”裴元庆火气压不下来,“怕不是贪慕虚荣!”   “宁家那女人也断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两个人怎么会一拍即合。您今天也听到了,那宁晚清分明是说两人互利,不知道是不是弄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   小厮渐行渐远,身后正厅里面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他快步走到院外,就看见大雨中,着了一身单薄黑衣的裴述跪在青石板上,身上黑衣湿透。雨水顺着头顶脸颊滑落在地上,雨势冲刷之下大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小厮将伞举到裴述头顶,大声喊道:“少爷!这雨太大了,您就给大人认个错,咱们回去好不好?!”   裴述跪直了身板没说话,借着微光能看见这人面色苍白。   现如今十月天,雨越下越冷,就是站在外面,都能感受到有冷风止不住的往脖子里面钻,更何况是雨下跪着的裴述。   小厮皱紧了眉头,“少爷!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少爷!”   “你回去吧。”   裴述出了声。   小厮摇了摇头,“我不走!我给大人撑伞!”   裴述仰头将人看了一眼,“我何时需要人来可怜?走。”   小厮对上裴述那一双比雨还冷的眼睛,握紧了伞转身离开。   *   雨后,天气甚是晴朗,驿站内穆王妃正在听在下面的人汇报。   “王妃,府衙那边似乎并没有查到私铸坊的具体位置,谢由好像也并没有将我们供出去。”   穆王妃站在桥上,抬手端着饵料朝着下面撒了一波鱼饵,“哦?谢由这么识趣?”   下人躬了身,“可能是害怕连累谢家吧,毕竟,若是事情败露,谁都跑不了。”   穆王妃勾唇一笑,笑却始终未达眼底,“有些事还是不能说这么绝对。你去派人给人捎口信。”   下人低垂了眉眼应了一声是。   穆王妃看着桥下鱼儿游动,正想再说什么,目光之中就看见一个老熟人从不远处款款走来。   穆王妃当即将手中的鱼饵塞到下人的手中,笑着迎上了人,“呦,这不是郡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换下了一身碧衣的碧婉,今日只穿了一件素衣,头上别了一朵白花。她走上前来,冲着穆王妃微微拂身,“穆王妃。”   穆王妃抬手冲着人招了招手,“看这小脸憔悴的。”   “我听说张生死了,这可是真的?”   碧婉嗯了一声,眼眶微红。   “哎呦。”穆王妃皱了眉头,面上端了一抹沉重神色,“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   碧婉抬手擦了擦眼眶中溢出来的泪,吸了鼻子,面上一沉,“生哥儿死的不明不白,府衙却不再调查。”   “不再调查?”穆王妃一愣,试探性的问出声来,“不再调查……那……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碧婉看了穆王妃一眼,朝着人跪了下去,“王妃救我。”   看着突然跪倒在面前的女子,穆王妃神色一动,将手扶上她的手臂,“怎么跪下了,我可受不起,郡主快起来。”   碧婉却是摇了摇头,将自己的难言之隐出口,“王妃,碧婉也是走投无路。我独自一个人来到这安南镇,身边无人帮衬。我碧婉就喜欢了这么一个人,现如今死了,我却不能知道死因,让我如何心安?”   穆王妃眸中滑过一抹光色,问出声来,“你身边不是还有宁姑娘?你可以让她帮你。”   碧婉摇了摇头,“裴大人与宁晚清是一伙的。”   穆王妃盯着碧婉的面色瞧了瞧,见人不像是在说谎,手下微微用力,“这事有什么难得不是?郡主还是快快请起。”   碧婉被穆王妃扶起来,苏荷将人搀扶进了屋,将人扶到椅子上,“郡主莫急,可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与我听。”   碧婉捏着手中的茶杯点了点头,便是将最近遇到的事情同穆王妃说了一遍。   语毕,穆王妃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惊讶的出声,“你说是有人想要杀人灭口所以张生才死的?”   碧婉点了点头,“那人被裴大人抓了起来,却是打算将所有的罪名都推给这人以此结案。”   “不应该啊。”穆王妃皱了眉头,“裴述曾经官居宰相,断案很有一套的,怎么会在这件事情上如此糊涂。还有那宁晚清,怎么能站在裴述那边这岂不是是非不分?”   看着穆王妃义愤填膺的模样,碧婉一脸哀求的看向她,“王妃可愿帮我查出真凶?” 第33章 试探  我生病了,难受   “枕头?小姐你这是要送谁枕头?”   宁晚清卷着手中那《寿春图》抬眼看了连樱一眼, “拿去给裴述。”   “大人的?”   连樱抱着手中枕头,面上浮现出一抹八卦,“最近看小姐与大人走的颇近, 你们还逛了街,莫不是好事将近?”   宁晚清卷着画的手一顿,“莫要胡说, 我与他……已经结束了。”   连樱瞪大了眼睛,“啊?结束?怎么会?难不成是在裴家,裴家说了什么?”   “我就说这几天裴大人怎么不来看小姐。”连樱追着上前,“小姐, 我们宁家可是梁国数一数二的人家,他们裴家竟然敢看不上,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宁晚清没好气的出了声,“废话这么多还不赶紧去把东西给人送过去。”   “哦。”连樱将手中的枕头抱着, 小心翼翼的询问出声, “小姐, 你就没什么要交代的吗?”   宁晚清将画卷好放进袋子里,背到身上, 跟着连樱一块走出去,“没有。”   连樱看着宁晚清头也不回的身影垮了一张脸, 她低头看着手中枕头,心中有所顿悟, “不过话说回来了, 小姐都亲手缝了枕头了,这一个枕头寄相思,倒也不错。”   宁晚清一句都没听见连樱的自言自语,她背着绣图找上了穆王妃所在的驿站。   “麻烦通禀一声, 就说宁晚清求见穆王妃。”   小厮跑进去没多久,便将宁晚清给迎了进去。   驿站内熏香扑鼻,宁晚清到的时候,穆王妃正斜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   “王妃,宁姑娘来了。”   穆王妃睁开眼睛,“宁姑娘可算来了。”   宁晚清看着穆王妃冲着她招着的手,走过去冲着人拂了拂身子,“晚清见过王妃。”   “免礼免礼,坐吧。”穆王妃撑着手臂坐起身抬手冲着一旁婢女吩咐出声,“还不给宁姑娘看茶。”   宁晚清将背着的图解下,就听见穆王妃再次道:“我正说要派人去寻宁姑娘问上一问,这巧了不是,宁姑娘这就来了。”   宁晚清面上端的温婉,她冲着穆王妃一笑,“想着陛下寿辰将近,晚清也不好耽误了穆王妃献礼,便赶工了几日,将图给您绣出来了。”   宁晚清抬手将图从布袋之中抽了出来,给人呈了上去。   站在一旁婢女赶忙上前,将图接过,呈到了穆王妃的面前。   穆王妃抬手轻轻抚着绣图卷,眉目之中含了一抹亮眼的神色,“打开。”   “是。”   两个婢女便将图撑开,展到穆王妃眼前。   宁晚清摩挲着杯子的手慢慢收紧,面上含着的笑意不减半分。   穆王妃将面前图来来回回扫了几遍,连说了三声好,“宁姑娘的绣品果真出神入化,这游春之景,倒是当真不输当年原图半分。”   话一出,宁晚清捏着杯子手便是瞬间一松,她将手中的茶喝了,将杯子放在了一旁桌子上。   “穆王妃说笑了,晚清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宁晚清含笑,“这皇上寿宴将近,王妃可是最近便要动身启程返回郢都?定了哪天?晚清好送一送穆王妃。”   “不急,安南镇上倒是还有一些琐事,等这些事解决了,我们再回去。”穆王妃察觉自己似乎是说的有些多,便止住话头,冲着婢女抬了抬手。   婢女便是当即拿了一个锦袋上前,递到了宁晚清的面前。   宁晚清看着婢女手中的袋子,抬手接过,便是听见穆王妃笑道:“此次,《寿春图》可当真是麻烦宁姑娘,这是当初答应了宁姑娘的另外一笔酬劳。”   宁晚清翻着袋中金珠,一笑,“穆王妃出手阔绰。”   “这点小钱,宁姑娘也看不上。”穆王妃摩挲着杯子,询问出声,“听说宁姑娘打算在这安南镇上重开织云阁。”   “不错。”   宁晚清应道:“晚清一直十分喜欢安南镇上缫丝养蚕技术,能够在此将织云阁开下去,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   穆王妃琢磨了一番,“那郢都,宁姑娘不打算回了?”   “我觉得安南镇挺好的。”宁晚清笑了笑,“比起郢都喧嚣,安南镇上日子清闲。”   穆王妃一阵惋惜,“那可真是可惜了,我那儿子整日里念叨这宁姑娘,想来,宁姑娘现如今已然是自由之身,难道就不打算再寻上一户人家?你看我儿……”   “王妃。”宁晚清站起身来,冲着穆王妃微微颔首,“我宁晚清不过是一介商人,满身铜臭,如今又被和离,断然配不上穆白世子。”   “宁姑娘何必妄自菲薄。”穆王妃亦是起身,她迈步朝着宁晚清走了过来,冲着人开口道:“宁姑娘之能岂是寻常人家能比?我家穆白,喜欢你多年,若是你我两家联姻,必是能更上一层楼。”   看着穆王妃伸来的手,宁晚清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王妃,晚清想到府上还有些事,先告退了。”   不等穆王妃回话,宁晚清便是转身离开了。   穆王妃站在原地,那含笑的面容已一寸一寸的冷了下来,等到人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之时,她拂了衣袖坐回到原本的矮榻上。   “不识好歹的东西!”   身侧婢女躬身上前,“王妃,这画?”   穆王妃看了一眼,抬手冲着人一挥,“临近寿宴之期,先将画给王爷送回去。”   “王妃,那您呢?”   穆王妃抬手撑着额头,微微沉思了片刻,“既然此人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别怪本宫不客气。庆安王郡主所提一事,或可能借此,消了私铸坊与我等关联。”   “来。”   穆王妃冲着人招了招手,“你去告诉郡主,就说本王妃应了。此事本王妃定会同郡主查明真相。”   *   连樱迎上前去,“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宁晚清看着人,疑惑出声,“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连樱解释道:“府衙说大人病了,不让我进去,我就把东西放在那就回来了。”   “裴述病了?”   宁晚清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情?”   连樱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听府衙的人说,好像有个两三天了吧。”   两三天?   那岂不是是从她出了那裴府开始?   宁晚清心下藏了事,提着裙摆进了屋,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诡异异常。   她仔细琢磨了片刻便是提着裙子又转身而出。   “欸,小姐,你这是去哪?”   宁晚清头也没回的开门而出,朝着府衙的方向赶了过去。   *   这些天府衙因为裴述生病的缘故,无所事事。   几个人就聚在门口偷偷聊天。   “你们这些天可别进去惹大人生气。你们可是没看见大人那张脸。”   “你之前不是进去了,怎么样?”   “白的吓人。”   站在一旁的衙役在看见不远处走来的人后,抬手去推了推,“嘘别说了。”   一众几个人纷纷闭嘴顺着视线就朝着宁晚清走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宁晚清迈步走进,就被人拦了下来。   “我要见裴述。”   衙役一脸为难,“宁姑娘,不是我们不放你进去,实在是,大人现在不方便见客。您要有什么事情,咱们以后再来。”   听着人这一番说辞,宁晚清眉头皱的更紧,“裴述是不是生病了?”   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冲着人笑道:“这……这哪能呢。我们家大人身体好得很。”   宁晚清迈步上前一步,“真的吗?那为什么不敢让我进去?”   衙役也不敢与人靠的太近,尤其是在对上宁晚清那一双看上去有些冷的眼神后,跟着向后退了一步,“这是上头命令,具体什么原因我们也不知道啊。”   “宁姑娘,你就别为难我们哥几个了。”   “您要不就看看,过几天再来可好?”   宁晚清盯着几个人的面容看了半晌,方才向后退了半步,“那行吧,我改天再来。”   几个人长舒了一口气。   宁晚清就抓着这么一个空档,是猛地绕过几个人提着裙摆跑进了府衙。   一众人哪里猜到这个,赶忙追着人朝着府衙内跑去。   “宁姑娘!真的不能进去,宁姑娘!”   府衙不大,宁晚清又来过一次,便是一口气跑进后院。   几个人在身后追的气喘吁吁,看着宁晚清停了下来,一抬眼就正对上立在房门外的于飞看过来的冷眼。   几个人当即顿住脚步,冲着于飞弯了腰,“于大人!”   宁晚清无意牵扯这几个人便是冲着于飞道:“是我执意进来的,不怪他们。”   于飞看了宁晚清一眼,声色微冷,“去领罚。”   “欸。”看着几个人垂头丧气离开的模样,宁晚清走上前,“真的不管的事。”   于飞抱着长剑,神态默然,“看门失职便是过错,罚了应该。”   宁晚清冷哼了一声,“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于飞也没恼,冲着宁晚清伸了手,“宁姑娘,我家主子不见客,请吧。”   宁晚清朝着身后紧闭着的房门看了一眼,“我今天一定要见到裴述。”   于飞盯着宁晚清的面容看了半晌,“宁姑娘,那日我家主子应该说的足够清楚了,你与他之间已经结束了。” 第34章 设局  迷雾重重,谁深陷?   “咳咳……咳咳……”   几声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屋子里传出来, 隐忍而又难受,宁晚清迈步上前一步,却又在想到于飞说的话之后, 将迈出去的脚步重新抽了回来。   “我不进去。”宁晚清垂了眉眼,“他是生病了是吗?是那天……”   “大人只是前几天受了风寒。”   于飞一句话几乎是堵死了宁晚清的所有猜测。   她攥紧了拢在长袖当中的手,哦了一声, “那……如果有需要,尽管告诉我。”   于飞伸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宁姑娘请回。”   宁晚清朝着身后紧闭着的门看了一眼,终是转身离开。   等人走后, 于飞抱着长剑推门而入。   “大人,您怎么起来了?”   裴述掩面轻咳了两声,“她刚刚是不是来过?”   “是。”于飞不敢隐瞒。   “也好。”   裴述一双眸子看向窗外,“这件事就别让她掺和进来了。”   于飞将一旁衣架子上的外衣拿起披在裴述身上, “大人, 您事事为宁姑娘着想, 可宁姑娘从未知道大人难处。当年合约一事明明宁姑娘也有份,可凭什么大人替她在雨夜中跪了一整夜?”   “于飞!……咳咳。”   裴述因生气, 咳嗽声不止,让他原本恢复的几分面色又染上了抹苍白。   于飞将人一把扶着, “于飞不说就是。”   “那大人打算这件事如何解决?现如今裴家上上下下皆以为大人欺君罔上,是小人, 大人就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此次被贬出郢都, 有密旨在身。咳咳……现如今全梁国上下无数双眼睛盯着我,若是当年真相抖露而出,此次事情将会功亏一篑。”   裴述拢了拢身上衣衫,“况且, 当年我也已经答应陛下,将那件事烂在心里,现如今倒是不能毁诺。”   于飞跟着裴述时间不短,其中厉害别人不知道,他又何尝不知道,只能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对了,狱中谢由安排好了吗?”   于飞冲着裴述微微颔首,“已经安排好了,大人放心。”   裴述压下喉咙之中痒意,冲着人再次道:“你去把消息透给李夫人。”   于飞一愣,“大人是想……”   裴述点了点头,“谢由在此间唯一信任之人怕就是李夫人,若是有什么要说的话也定是要找她说。”   于飞心中了然,当即冲着裴述拱手一拜,“属下这就去安排。”   裴述看着人离开,扶着一旁的床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他直起腰身,视线所及之处就是床上放着的枕头。   那日以为随口一说,却是没想到他竟是真的能得到这个东西。   成婚三年到如今和离,还是第一次得到礼物。   倒也,满足了。   *   “你们拿了这些回去,按照我画的图纸绣好给我,都明白了吗?”   宁家院中,站了一排的秀女冲着宁晚清微微颔首应是。   宁晚清点了点头,余光之中便是看见李夫人从院子外头走了进来。   宁晚清将视线移回来,冲着面前的绣女挥了挥手,“行了,今天就讲到这里,你们都回去吧。”   “是。”   李夫人穿过众人走来,腆着脸笑道:“宁姑娘这是新店要开业了?”   宁晚清对李夫人的印象不做好,看着人进来,面上涌动起了一抹不悦,“你怎么来了?”   李夫人一笑,冲着人解释出声,“这不还是为了我家大哥的事。”   谢由?   宁晚清听到这个事便是收拾了东西转身回屋。   李夫人好不容易来求人,哪里肯让人走,当即快步走上前去,将人一把拉住,“宁姑娘您别走,就……就听我一言。”   宁晚清不得不顿住脚步,皱紧了眉头将人看着,“谢由杀人的事已经盖棺定论,李夫人何必执着?再说,这件事求我也没有用,你应该去府衙。”   李夫人不松手,“宁姑娘,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你有什么火气可以冲着我来。”   李夫人声音一顿再次道:“我知道您与裴大人关系匪浅。我大哥这一次是犯了打错,可能不能念在是初犯的面子上,饶了他一命?”   宁晚清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将李夫人的手从手臂上剥掉,“李夫人我再说一次,谢由犯的是杀头的罪,我帮不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宁晚清快步走进屋子,在李夫人追上前来之时,将门砰的一声给关了上去。   “宁姑娘!宁姑娘!我求求你!”   “宁姑娘?!”   李夫人在门外拍了半天门不见宁晚清开,面上有些颓然。   谢家只剩下他和她大哥两个人,若是她大哥倒了,不光是他们谢家毁了,就连她恐怕都要毁了。日后在李家,恐怕就再也没有人帮她了。   就在李夫人心如死灰之际,守在门外的婢女飞快的跑进来,附在李夫人耳畔低语。   李夫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婢女点了点头,“夫人千真万确。”   李夫人颓败的面色瞬间又燃起了希望,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着的门,转身离开。   *   府衙大牢   在故意安排之下,谢由的牢房内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谁?!”   坐在草席子上的谢由在听见身后声音之后,猛地从草席子上起身。   来人带了面巾,身上穿着一身黑衣,在谢由问出声之后,迈步走进冲着人自报了家门。   “我是穆王妃的人。”   谢由心头瞬间一紧,他将人朝着里面拉了一把,快走了两步到门前朝着外面看了看。在没有看见外面有人注意到之后,方才皱紧了眉头走了回来。   他压低了声音冲着人问出声来,“王妃是不是派你来救我?”   男人冷哼了一声,“别自作多情了。”   他声音一顿,冷眼看向谢由,“你这犯得可是杀头的罪。”   男人的话瞬间激怒了谢由,他低呵出声,“我做这么多难道不都是为了王妃吗?现如今说这些话,你们难道不觉得有些过河拆桥吗?”   男人将冲上前来的谢由一把推开,朝着外面看了一眼随后再次道:“你别忘了,这一次审查你的不是别人是当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裴述!”   男人声色凌厉了一些,“你在郢都多年,裴述是什么人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谢由当即沉默了。   就算他与裴述从未交集,但郢都关于裴述此人的传闻也从来不会少。   就凭他三年能爬山丞相的高位就能说明此人不好对付。   谢由软了神色,“那你们说怎么办?总不是让我在这里等死?”他皱紧了眉头再次看向男人,“王妃难道就没有想到什么办法救我出去?”   男人将人看了一眼,抱了手臂,“有。”   谢由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快说。”   男人一笑,“谢由,你是个聪明人,难道想不到?”   谢由脑子里一转,神色一变,“难道是想让我死?”   “有一条可以让你不死的办法。”男人将手放在了谢由的肩膀上,微微倾身上前附在了他的耳畔低语了一阵。   男人起身看了他一眼,“怎么样?敢吗?”   谢由将事情将心里揣度了一番,出了声,“有什么不敢的?我做。”   “好,王妃那边……”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两个人面上一变,男人看了谢由一眼,“记住你说的话,只要办好了,王妃定保你性命。”   谢由看着人飞快离开,心中盘算就打了起来。   耳畔脚步声越走越近,他抬头看了一眼,竟然看见李夫人提了一个食盒跟狱卒走了进来。   谢由顿时一个主意起。   牢门在面前打开,李夫人冲着身后狱卒感谢的躬了身。   见人走后,李夫人方才快步走进牢内。   “大哥。”   谢由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李夫人将食盒放在一旁,“我担心大哥。”   谢由朝着外面看了一眼,“此处是府衙大牢,看守应该是极严的,你是怎么进来的?”   李夫人蹲下身,将饭盒打开,“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给了钱还办不成的。”她将食盒里面的菜拿出来摆在一旁的矮桌子上,“我带的都是大哥爱吃的。”   谢由眉头舒展,“妹妹有心了。”   李夫人站起身,“我今日去求了宁晚清,可谁知道那女人竟然是油盐不进,这可如何是好。”   谢由走上前,“妹妹可信我?”   李夫人听着谢由的话一愣,“怎么?难不成你有计策不成?”   “有。”谢由嗯了一声,抬手撕了一片衣角出来。随后他将手指咬破,在衣服上写下来一封血书,递给了李夫人,“这个你拿着。”   李夫人将血书从谢由的手中结果,随后将内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一惊,“哥哥你这是打算……可万一……”   “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不会有错。”谢由笃定,“有时候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你信我。”   李夫人看着谢由眸中坚定,便是将血书揣进了兜里,“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办到。”   她琢磨了一番,嘴角勾勒出了一抹冷笑,“不急。再过几天就是她的开业大吉,到时候我看她还要怎么嚣张下去!” 第35章 裴述  原来这才是裴述最真实的样子   夜深   安南镇后山, 林子中万籁俱寂。   子时刚过,山间青石小路上晃动起了明亮光影,随着脚步声轻移, 一上一下的像是山中跳动着的萤火虫。   “大人,人来了。”   蹲守在林子中的裴述压低了身子,抬手拨开面前的树叶冲着远处灯光看了一眼, “看来,有些人是等不及了。”   于飞招呼着身后之人都机灵着点,转回头来看向裴述于月光下越发苍白的脸,有些担忧的问出声来, “大人您还撑得住吗?”   晚间夜风很冷,尤其是山中在沾染了露水后的温度更是低到让人发抖。   裴述几天前淋了一场雨身体未好利索就出来,于飞还真怕裴述的身子吃不消。   裴述冲着于飞嗯了一声,“不用担心我, 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是。”   *   路对面, 宁晚清猫着腰蹲在林子里。   夜风让她拢紧了身上的衣服, 目光所及之处正是不远处晃动着的灯光。   “小姐,人来了。”   宁晚清嗯了一声, 视线从灯光中移开,随后目光落在了路对面的山林坡上。   明明近在咫尺, 对方却是不知。   连樱蹲在一旁顺着宁晚清的视线看了过去,便是偏过头来, 冲着宁晚清问出声, “小姐,你当真不要告诉大人吗?”   “不了。”   宁晚清收回视线,神色之中便也是多了一抹认真。   “见机行事。”   “是。”   他既然不想见她,便也不见吧。   远处灯光逐渐的靠近, 借着山中光亮能看见从远处摇摇晃晃的抬进来的一顶小轿子。轿子如不久前见到的一模一样,轿子前,走着几个提灯的婢女引路。   是穆王妃。   在谢由的事情暴露之后,穆王妃果然坐不住了。   小轿子就停在前方山门前,有守门的人前来询问了一番来人,便是看见轿子放了下来,穆王妃苏荷从轿子上走下。   她站在原地朝着四周看了一眼,方才迈开步子朝着山门内走去。   连樱压低了声音冲着宁晚清道:“小姐,此前我派人在此守了几日,发现此处进山门之中似乎是要一枚令牌。那守门的人一炷香一换班,守的极为森严。”   宁晚清嗯了一声,“此处藏在茂林之中,看上去难以寻找。穆王妃原本以为此处天衣无缝不会被人寻到,可谁曾想张生给逃了出去。”   “张生的出逃,便是证明了此地的疏漏。穆王妃也会察觉到此处并非原本想象当中的滴水不漏。”   连樱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继续等吗?”   “等。”宁晚清盯着那处,嗯了一声,“现如今里面情况不明,贸然进去恐怕会出事。”   “况且我们的人守了几日,苏荷都没有什么大动作。苏荷来此一定是商议此后的事情的,我们先静观其变。”   一个时辰之后,宁晚清吸了吸冻得有些冷的鼻子,就看见山门被打开,苏荷走了出来。   但与此同时与苏荷一同走出来的还有几个身着黑衣的壮汉。   浓浓夜色之中,能看见几个黑衣壮汉两人一组,手中提着一个看上去沉甸甸的箱子。   宁晚清留心数了一番,发现共装车十箱,但箱子里是什么东西,一时间还不好确认。   苏荷站在原地与人交代了一番,便是提了裙子上了马车,随后那些黑衣男人便是推着装着箱子的车往回走。   宁晚清将车队看了一眼,冲着连樱微微扬了扬下巴。   连樱顺着宁婉清的视线看了过去,就看见整个车队有一个男人似乎是离开了队伍去一旁的林子里小解,另外一个同伴就站在小路上等。   “快点!”   “马上马上。”   男人挑的位置与她们离得十分近。   前方灯光晃动,时机大好,宁晚清当机立断的做了决定。   连樱在接到宁晚清的决定后便带着人快速的朝着男人靠近。   男人提着裤子吹了一声口哨,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危险来临。   哪知他刚迈出一步,嘴便被人一把捂住,他瞪大了一双眼睛想要挣扎却是被人拖进了林子里。   林子间突然而来的树影晃动让守在下方道路上的人产生了不安,他朝着林子喊了一声,便是提着长刀打算上前来探。   道路对面的裴述站在高处,将对面的动静看的一清二楚,在宁晚清动手了之后,他便是立刻做了决定。   于飞动作飞快,将站在路上守着的男人亦给拉到了林子里。   不远处车队渐行渐远,灯光明灭不见。   宁晚清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垂眸将连樱手里的男人看了一眼。   “走,我们下去。”   她站起身,一抬眼,便是正对上站在对面林子里裴述的一双复杂眼眸。   她别开眼,下了坡。   站在青石板上拍了拍衣服,胳膊就被人一把扯住。   宁晚清抬眼就看见裴述顶着那张苍白的脸色,正皱紧了眉头将她看着。   “你跟我来。”   连樱叫出声,“小姐。”   宁晚清冲着人看着一眼,正要出声,裴述出声打断,“于飞将人看住。”   宁晚清闭了嘴,也没什么话可以反驳,便是被裴述拉着朝着一旁走。   头顶上弦月不知从什么时候从云层之中探头而出,月光从头顶洒落而下,映照在小路之上,像是撒下了一层霜。   宁晚清沉默不语,视线从两个人交握的双手上移看向裴述。   两个人走了半晌也没见人停下,宁晚清顿住脚步,另一手搭上裴述的手,将人朝着原地一扯,“别走了。”   裴述深吸了一口气顿住脚步,一口凉气入嗓,顿时引得人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宁晚清听着那隐忍的咳嗽声,顿时皱紧了眉头看向人,没好气的小声嘀咕出声,“身子都没好利索,大晚上还出来。”   本是小声嘀咕的话,却是因为此处声音格外寂静,让裴述听了个正着。   裴述皱紧了眉头转回头来将人看了一眼,“谁让你来的?”   宁晚清抱着手臂,仰头将人看了一眼,“裴大人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后山难不成你们裴家的不成?”   裴述一噎,半晌,长叹了一声,“你知不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危险?”   “我知道。”宁晚清出了声,却是在看见裴述又要出声训斥之后,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别凶我。”   夜色之中,宁晚清委屈巴巴的声音让裴述声音一顿。   宁晚清吸了吸鼻子再次出声,“我知道很危险,但上一次可是你亲口答应我,让我同你一起的。你一声不吭的自己来就算了,还凶我。”   宁晚清说着便是抬手揉了揉微红的眼睛,拂袖转身朝回走。   裴述迈步上前,想要抬手将人拉住,却是手伸出去,又抽了回来。   宁晚清走了半晌也没看见裴述劝她一句,心里将人骂了个千万遍。   是她自作多情。   明明他都说了不想见他,她还偏要在他的眼前晃荡。   宁晚清一路走回去,冲着连樱道:“走了我们回去。”   宁晚清带着人就走,于飞却是出声将人拦住,“宁姑娘。”   宁晚清皱眉,“你家大人拦我就算了,你也要拦?”   于飞冲着宁晚清拱手一拜,“对不住宁姑娘,只是……”他抬眼朝着连樱带着的男人看了过去,“你们可以走,但他需要留下。”   “凭什么?”宁晚清朝着从山坡上走下来的裴述看了一眼,“这人是我们抓来的,也应由我们带走。”   “私下将人关押,有罪。”   裴述看了人一眼,冷着一张脸从她身前走过。   “裴述!”   宁晚清拔高了调子。   连樱看着两方剑拔弩张的样子抬手去扯了扯宁晚清的袖子,“小姐,小姐别冲动。”   要不是连樱拉着,宁晚清现在一准上去跟裴述干一架再说。   她将连樱扯着她的袖子给挥开,眼睛怒瞪了一眼裴述。   裴述说的不错,如果她没被裴述发现还好,现在被裴述发现了。裴述身为朝廷命官,看着她私藏了人犯,论罪,同处。   宁晚清攥紧了拢在长袖当中的手,看了一眼连樱,“给人。”   连樱皱紧了眉头,“小姐真放人啊。”   宁晚清直接走过去抬手揪着男人绑着绳子的手将人丢给了裴述。   “我们回。”   连樱快步追了上去,“小姐,那我们今天岂不是白忙活一场?那到时候我们怎么知道穆王妃那边……”   宁晚清顿住脚步,在连樱的视线之中又转身折了回去停到了裴述面前,“人我可以给你们,但是结果我要知道。”   裴述拢了拢衣服,“看心情。”   “……”   宁晚清伸出手,被连樱飞快的赶回来一把抱住,“别别别小姐,都看着呢都看着呢。”   宁晚清扫了一眼周遭纷纷低下头的衙役,在对上裴述那张脸后,甩袖离开,“行,你有种。咱们等着瞧,我有办法得到,你就把消息烂在肚子里面吧!”   宁晚清气急,把话撂下后便转身回去。   这一次,再没回来。   *   “气死我了。裴述脑子是进水了吗?”   宁晚清一口气回了屋,将外袍脱下给扔在了椅子上。   当初说好了要一起的也是他,现如今告诉她不让她管的还是她。真把自己当成神了,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虽然《寿春图》一事在穆王妃那蒙混过关,但这几天宁晚清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宁晚清想到此,便推门而出,去了隔壁敲了张婆婆家里的门。   手指放在门上刚要敲,却是发现门竟然虚掩着没关。   宁晚清将半开的门推开,却是听见屋内传来哭声。   她当即将门给推开,快步走进。   院子中,便是看见王婆婆坐在地上正哭泣。   宁晚清快步走上前去,将王婆婆从地上搀扶起来,“婆婆你怎么坐在地上,发生了什么事?”   张婆婆拽着宁晚清的手哭道:“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竟然跑到家里面偷东西。哥儿就就给我这个老婆子这么点东西,竟然一个也没有留住。”   宁晚清听完面上一变,“你说什么?生哥儿给你留的东西丢了?什么丢了?”   “钱,那笔钱。”   还是来晚一步。   她总觉得这张大网之中,幕后布局之人正在下着一盘大棋,而她挣脱不开,深陷其中。   她将喊了连樱过来,让人拿了百两银子递给张婆婆,“婆婆,刚刚那贼人我在门口遇见了,将钱给您截了回来,你看都在这呢。”   “真的吗?”   婆婆睁着那双哭的红肿的眼睛,问出声。   宁晚清点了点头,“对是真的。钱没丢,咱们回去休息好吗?”   “好。”   张婆婆攥紧了手中钱袋,将钱袋抱进怀中,她边朝着亮着灯的屋子走,边自言自语道:“留着这些钱,等生哥回来以后给他做好吃的。生哥儿喜欢吃排骨,喜欢炖鸡。”   “小姐,这……”   宁晚清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自从生哥儿过世之后,支撑着张婆婆活下去的唯一的希望就断了。从那日之后,张婆婆整个人就浑浑噩噩的,有时候是清醒的知道张生已经过世了,有时候糊涂的却以为张生还没有回来。   宁晚清觉得,有时候活在幻想当中,也不乏是一件快乐的事。   看着人进了屋,宁晚清拎了裙子走下台阶,她看向连樱,吩咐出声,“有人拿走了了那笔钱。”   “谢由已经入狱,现如今还会是谁?”连樱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竟然没有丝毫头绪。   宁晚清皱紧了眉头出声,“不管是谁拿走这笔钱,目的一定是宁家。连樱,你来。”   连樱附耳去听,宁晚清弯了腰与人耳语了一番。   “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是。”   “那小姐,私铸坊的事情我们还管吗?”   宁晚清朝着府衙的方向看了一眼,“裴述现在就是没让我抓到什么把柄,要是抓到了看他还敢威胁我。穆王妃的事情就先交给府衙去做,毕竟如果我猜的不错的情况下,他被贬官到此,应该与这件事情有关,我们先管好自己。”   “是。”   将一切交代完,夜已深。   宁晚清伸了个懒腰回了院子,“今日,你就在我这睡吧,明日顺便去查一下我从裴府离开的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哪知第二日清晨,还没等宁晚清去查,裴家倒是自己送上门来。   一大清早,宁晚清就听见敲门声。   连樱去开了门,就正对上裴元庆那一张十分阴沉的脸。   裴元庆朝着连樱一扫,面容上便是深染了一抹不悦,“宁晚清呢?”   裴元庆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院子里走,连樱走上前去将人拦下,“请问您是?”   “我是裴家老爷裴元庆。”   连樱拦着的手臂一僵,朝着身后屋子看了一眼,“裴老爷在此稍候,我家小姐还未起身。”   裴元庆冷哼了一声,“她倒是在这里悠然自得,睡得畅快。”   裴元庆的话让连樱皱紧了眉头,整个人当即没了刚刚的恭敬,反而面上染了抹不悦,“裴老爷,请您自重。我家小姐平日里行的端做得正,您若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来,何故再次阴阳怪气?”   裴元庆一介文人,虽一辈子没得什么官职,但才高八斗,走到哪里,别人都是恭恭敬敬的。尤其是后来裴述在郢都城中光宗耀祖,裴家更是从未被人如此直白的骂过,当即脸色就难看了下来。   “果然是商贾之家,不懂半丝规矩。我倒是尚未同你家小姐谈话,你这婢女插什么嘴?”   “商贾之家虽不如文人胸中有所笔墨,但也是老实本分之人,怎么到了裴老爷嘴里就成了一无是处?”   宁晚清着了一身月白色长裙,便是掀开屋帘走了出来,她目光落在裴元庆的脸上,一笑,“再者,裴家自诩文人雅士,怎么还干这种大清早扰人清梦之事?非但没有一句道歉之理,反倒是怪罪起主家管教不严、裴老爷,您说这又是个什么理?”   “好一张利嘴。”裴元庆在宁晚清出来后,便是将视线落在了对方身上,随后他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冷哼出声,“难怪把我儿子哄得团团转,原来是凭着这么一张嘴。”   宁晚清蹙眉,“裴老爷今日来,难不成就是为了与我口舌之争的吗?”   裴元庆听着宁晚清的话,方才将心中阵阵不满压下,冲着宁晚清问出声,“我问你,三年前你与裴述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娶了你?你们两个之间到底又做了什么交易?还有,现如今你和他又为什么会和离?”   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   宁晚清挑眉,她迈步走下台阶,寻了院子里椅子坐下,冲着连樱抬了抬手,“给裴老爷看茶。”   连樱躬身应是,宁晚清便是抬手冲着人比了个请的手势,“坐吧。”   裴元庆站在那没动,宁晚清也不强求。   她琢磨了一番,反问道:“这件事,难道不应该去问裴述吗?裴老爷不去问自己亲生儿子反来问我,就不怕我给你胡编乱造?”   “你不是这样的人。”   裴元庆将手背在身后,冲着人再次道:“郢都宁家,重商重诺,你的话,可信。”   宁晚清挑了眉。   看来这裴元庆虽然是文人当中佼佼者,倒也不同与那些人迂腐。   宁晚清看向人同意道:“让我同你说也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裴元庆撑着桌子起身,“你这个女人,你怎么能……”   “裴老爷莫激动。”宁晚清抬手冲着人向下挥了挥手,“我话都没有说完,裴老爷不如听听我的条件是什么,再骂如何?”   裴元庆听了宁晚清的话,方才扶着桌子再次坐下身来,“你说。”   宁晚清看着人心情平复了一些,抬手就给人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我这条件很简单。裴老爷不是想听三年我们发生了什么吗?我可以同您说,但我要裴老爷将裴述的事情告诉我。”   裴元庆捏着手中茶杯,“就这些?”   宁晚清笑了笑,“不错就是这些。”   裴元庆将事情给揣摩了一番,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什么损失之后,便答应了宁晚清的要求。   “好,我同意,你说。”   宁晚清点了点头,“三年前,其实一切源于宁家。当年宁家并不是首富,宁家本家之中也只是有我一个孤女。我叔叔一直对宁家掌印有所觊觎,一直撺掇着本家将我嫁出去。我不忍见我父亲母亲一生心血付之东流,便招赘入府。”   裴元庆接话,“那小子去了?”   宁晚清点了点头,“不错,在所有人都认为宁家是一个火坑之时,裴述应了。”   宁晚清看着裴元庆再次道:“那时,尚未科考,他还不是新科状元。”   裴元庆将手中杯子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冷哼了一声,“宁姑娘招婿,就不将人了解一番的吗?”   宁晚清一笑,“裴述十分坦诚。”   “我与我说了入仕的想法。”宁晚清知道裴元庆关心的是什么,不禁出声解释,“让裴述借助我宁家势力考取功名一事是我提出来的。”   这一点的确是裴元庆从未想到的。   “做我们生意这一行,看人最准。”宁晚清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再次出声,“见到裴述的第一眼,我便知他鸿鹄之志。”   “我有所求,而裴述也所求,这样我们的关系才能维系的长久不是吗?”   “胡闹!简直是儿戏!”裴元庆面上一怒,“婚姻大事,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岂容你们这般像是个做生意似的讨价还价?”   “因为从一开始,我要找的仅仅就是一个能够堵住宁家其他人悠悠众口的理由而已。”宁晚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之中染了一抹落寞,“所以我和他从一开始就只是合作伙伴,无关婚姻。大婚当晚,我和他签订了这个为期三年的合约,约定三年后,无论双方是否得偿所愿,都会一拍即散。”   宁晚清看向裴元庆,“这就是当初合约的起因还有一些让裴老爷误会的原因。”   裴元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问出声,“那你有没有想过,倘若这件事抖露出去,你们就是欺君之罪?”   宁晚清一愣,“欺君之罪?难道裴述没有告诉你们这件事陛下已经知道了吗?”   “什么?”   裴元庆站起身,“你说陛下知道?”   宁晚清点了点头,对于裴元庆的表情也有些不解,“陛下要推行新政,这件事也是在他的授意下一力促成的。”   “这逆子!”裴元庆作势转身就要走,被宁晚清拦住了去路,“等等,这件事若裴述没有亲口告诉你们的话,那这件事恐怕还不能宣扬出去,如果裴老爷不想连累裴述的情况,请把秘密烂在心里。”   裴元庆诧异的看了宁晚清一眼,“你和他只是合作关系,那么现在宁姑娘是在做什么?”   宁晚清清了清嗓子,“我们商人一向是比较将信誉的,若是到最后裴述的事情砸了是因为这件事,我岂不是要被他记恨一辈子。我今天告诉你,也是看在你是裴述父亲的份上。”   “裴老爷今日能来此问我此事,也是为裴述着想。”宁晚清顿了顿声音,再次开口,“既然如此,那就还请裴老爷记住我刚刚说的话。”   裴元庆嗯了一声,作势要走。   “你不能走,你还没把裴述的事情告诉我。”   宁晚清看着裴元庆的背影问出声,“裴述为什么生病了?我那日走后你们说了什么?”   裴元庆顿住脚步,侧目朝着宁晚清看了一眼,“那小子说合约是他骗你签下的,还说一切都是他利欲熏心,为了宰相之位,为了你的钱财才与你成婚。”   “至于生病……他大雨下跪了一夜。”   “他在撒谎。他若是图谋我宁家财产,三年间就做了。”宁晚清攥紧了垂落在长袖当中的手,“就不会在每年拿着他那一点微薄的俸禄去为我花空了心思举办生日宴会。就不会在为百姓花空了他的俸禄之后也不找我开口。明明娶了一个首富,却还要多干一份工。”   话从口中吐出,宁晚清就愣了。   就连她都没有想到,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竟然到现在也还能记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之后,宁晚清闭了嘴,“我就是想说,裴述不是个小人。若是裴老爷还不相信他,可以去郢都去查,我……”   宁晚清说着突然停住了声音,因为就在她抬眼之后,竟是看见裴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站在门外,朝着她看了过来。   他听到了多少?   宁晚清在对上裴述那一双好看的眸子后,顿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个……我……”她咽了一口唾沫看向裴元庆,“既然裴述来了,那你们聊。”   宁晚清飞快的撂下话,就转身进了屋,连带着门也给砰的一声给关了上去。   裴述盯着不远处那紧闭着的门,方才将视线移开,落在了裴元庆的身上。   他迈步走上前,走到裴元庆的身前,问出声,“父亲,来此做什么?”   裴元庆看了他一眼,想到刚刚听到的事情再一联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小子那日说出来那么一番话,分明是害怕他们不顾青红皂白的将罪责都怪到宁晚清的身上,宁愿自己一力承担下来。jsg   想到那夜的雨,裴元庆气的皱紧了眉头,“怎么?还怕我将人给你折腾没了不成?”   裴述低下头,“父亲大度。”   “混账东西!”裴元庆骂了一声,“滚回家去。”   一盏茶后,连樱抬手敲响了宁晚清的门,“小姐,他们都走了。”   宁晚清听着连樱的声音后,方才将门打开来。   她望着空无一人的大门口,抬手捂了脸,“连樱,裴述是不是都听到了?”   连樱赶忙低下头,“小姐……我觉得吧,可能大人心里也是有您的。”她声音一顿再次道:“若是大人心中没有小姐,又怎么会再裴家一力抗下所有事?”   宁晚清哭丧了一张脸,“这有什么用!今天之后怕是要将裴述得罪透了!”   “丢死人了!”   宁晚清说完便回了屋,砰的一声又将门给关了上去。   连樱看着那紧闭着门扉,本是打算抬手拍一拍的,但一想到现如今这么个情况,她盘算了一番还是觉得让自家小姐自己想清楚想明白为好。   屋内宁晚清坐在椅子上,看着丫丫在桌子上跑,“丫丫,你说,我该怎么办?”   *   一连几天,宁晚清在没有见到裴述。   将最后一批绣女给调教好,宁晚清定了日子,便让人都回去准备准备店要开业的事情。   宁晚清将手中的请柬写好,犹豫了半晌,方才站起身,将请柬递到连樱的手中,“将这个送去府衙,亲手交给裴述。”   连樱看了看手中请柬,有些怀疑,“小姐,裴大人能来吗?”   “爱来不来。”宁晚清满不在乎的开口,“本小姐又不是缺了他一个客人。”   “小姐你怕不是又在口是心非。”连樱将人看了一眼,偷偷一笑,“小姐,我听于飞说,大人这两天把病养好了,过几天等我们的店开业了,一定会来看的。”   “他病好不好关我什么事?”   宁晚清将连樱朝外面赶,“还不赶紧去!”   “去去去,我这就去。”   *   驿站   碧婉捏着手中烫金的请柬走了进去,“碧婉见过王妃。”   “可就等你了。”   这几天穆王妃在同碧婉相处一段时间之后,竟是发现这位郡主极为符合她的胃口。她将人带进驿站,让婢女给人看茶,“我听说,过几天就是织云阁开业的日子,可是真的?”   碧婉将手中的请柬递到穆王妃面前,“我今日来就是为了给穆王妃送此物的。”   苏荷在看见面前的请柬后,抬手将请柬接了过去,“看来消息是真的了。”   碧婉点了点头,“就在十月初八。”   碧婉抬手拿起婢女给倒的茶水,朝着正在看请柬的穆王妃看了一眼,“王妃说前两天查到了一些关于生哥儿的线索,是什么?”   穆王妃将请柬递到一旁婢女手里,让人仔细收好以后,便是抬手拉起碧婉的手拍了拍,“别急。这好戏还没开始,你放心,我答应郡主的事情便是一定会做到。”   *   开业这天,天气晴朗,明晃晃的日头从上空映照而下,让愈发冷的天气显得暖洋洋的。   宁晚清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翻箱倒柜的去试穿新衣。   “连樱,你仔细瞧瞧,我穿哪件更好看些?”   连樱抬手摩挲着下巴,走过去从衣服堆里翻找了一番。   “我觉得小姐还是穿红色比较好,喜庆。”   她从衣服堆里选了一条,递给宁晚清,“这条吧,嫣红锦,华而不媚,正配。”   宁晚清将连樱手中的衣服拿到手里仔细看了一番,“我去换来看看。”   不大一会,着了一身红群的宁晚清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如何?”   连樱将人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只见宁晚清内着了一件月白色绣金莲的长裙,外罩了一件艳红色大袖,行走之间,隐隐绰绰能瞧见裙摆处金莲摇晃颤动。   月白色长裙领口是用盘扣设计,扣子绣有一颗珍珠,娇而不艳。   腰肢盈盈一握,将人映衬的肌肤如雪,面色清贵出众。   连樱从桌子上寻了一个金钗为宁晚清别在鬓发之中,“这样就完美了。”   宁晚清抬手碰了碰金钗上垂下来的流苏,“就这一身?好看吗?”   “好看,我的小姐。”连樱重重点了点头,“保管你站出去,没人比得过小姐你。”   “最重要的是……”连樱一顿,将宁晚清推出了门,“最重要是的裴大人一定能看上。”   “连樱!”宁晚清耳朵泛红,“谁要穿给他看了?”   “好好好,不穿给他看。”连樱偷笑了一声,“这件衣服绣工极致,小姐你穿出去,就是我们织云阁的活字招牌。”   宁晚清很赞同,“我记得库存还有几件绣好的这套衣服,你去找人摆在店里。”   “是是是。”连樱催促道:“咱们快走吧,再晚来不及剪彩了。”   织云阁就开在了安南镇的主街上,与镇子上其他绸缎庄想比,织云阁有整整两层小楼,排面十足。   再加上织云阁的名号在整个梁国便是响当当的活字招牌,在得知织云阁要开在镇子上之后,镇上的人纷纷赶来凑热闹。   宁晚清到的时候,织云阁外已经围满了人,她穿过人群,站在了掩了红绸匾额之下。   日头里,站在匾额之下的女子如天上仙,身上织锦上金线熠熠生辉。   众人围在一旁瞬间议论纷纷。   “裙子好好看。”   “听说这织云阁可是郢都响当当的名号,没想到竟然能在我们安南镇上看见。”   “那不是宁姑娘,难不成宁姑娘就是咱们梁国的那位首富?”   宁晚清听着耳边的议论,没有出声,视线却是在人群之中扫了一圈。   看了半晌,竟是也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   裴述没来。   宁晚清的笑瞬间收了起来,神色之间挂了一抹落寞之意。   连樱看着人,劝道:“小姐,或许是大人这会府衙之中忙,兴许一会就回来了也说不定。”   “没事。”宁晚清摇了摇头,“不来就不来。”   她抽回视线,微微垂眼看了一眼身上穿着的衣衫,再次仰起头来之时,面上依旧含笑。   “各位。”   随着宁晚清出声,四周的人安静了下来,视线皆是朝着她看了过来。   天上日头正好,宁晚清冲着围观的百姓深深的鞠了一躬,“今日,是我织云阁开业大吉,晚清在这里先谢过各位捧场。”   宁晚清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人群最外围,着了一身黑衣的裴述手背在身后,目光所及之处,便是那个站在台阶上一身红衣的女子。   日光中,她的身影沐浴在阳光之下,像是镀了一层光色,衬的人更加的迷人。   于飞顺着视线看了过去,“真好看。”   裴述沉这一张脸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于飞赶忙低下头,“我说织云阁建的好看。”   裴述复又将视线移开落在了宁晚清身上,“夫人好看。”   于飞额上溢出一层冷汗,“是是是。”   于飞看着这距离,小心翼翼的问出声,“大人,这离得远,咱们不上前去吗?也好让夫人知道我们来了。”   “大人,你看,是李夫人。”   裴述皱紧了眉头,“今日恐有变故,一切小心为上。”   这方宁晚清便是将开场白讲完,全场响起了极为热烈的掌声。   宁晚清再次开了口,“想必大家也都知道织云阁在安南镇开业之前,一直在郢都皇城内经营,主要售卖的织锦也都是面向皇城内官家小姐,宫中贵人。”   “而此次我将织云阁选择开在安南镇,第一是因为安南镇为缫丝养蚕的大镇,而我宁家织锦技艺,可以让原有锦缎上再添光彩。第二个原因,便是我打算将布匹面向所有百姓售卖,价格亲民。”   织云阁的名号被人提及之时,便是富贵的象征,众人万万没有想到,宁家愿意降低价格,向大众百姓售卖。   一时间众人都激动不已。   “织云阁!织云阁!”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呐喊了一声,随后众人纷纷欢呼,一时间场面热闹非凡,将开业的热潮推到了最顶峰。   店内的小厮便是将牌匾上的红绸递到宁晚清的手中。   宁晚清仰头看着被红绸掩盖着的牌匾,在场中呐喊声中,手微微用力向下。   就在这时,人群当中突然挤上前来一个人,她站在最前方,抬手指着宁晚清大喊出声,“慢着!”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众人瞬间一愣,谁都没想到,在今天竟然会有人来闹事。   “小姐,是她!我去将人赶走。”   连樱在看见来人的第一眼后便是面色一变,正要上前却是被宁晚清给抬手拦住。   “莫慌。”   李夫人站在原地丝毫不惧,见宁晚清没有其余动作,便是冲着站在高台上的宁晚清伸了手,指着她便骂道:“堂堂宁家首富,害人性命,大家都不要被她给骗了!” 第36章 开业  你原谅我了   李夫人的一番话, 让在场的百姓瞬间哗然。   路人不知其缘由问出声来,“李夫人,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你与宁姑娘此前有过过节,今日你来,莫不是血口喷人, 坏人名声。”   “就是,李夫人,你还是快些离去吧,省的最后丢人现眼。”   “宁姑娘为人行的端做得正, 是断不会做出如此事情的。”   李夫人指着一个个的,冷笑出声,“你们都是被猪油蒙了心,我若是没有证据, 今日怎么会来此?”   不等宁晚清说什么, 便是有百姓喊道:“既然有什么证据就拿出来看看。”   “是啊是啊, 拿出来看看。”   连樱朝着宁晚清看了一眼,“小姐, 难不成那日张婆婆家里失窃是……”   “嘘。”宁晚清将手放在唇上,随后迈步上前一步, 冲着人出了声,“李夫人, 既然你说有证据, 那便拿出来吧。”   李夫人看着宁晚清,便是从怀中将东西拿出,“各位可还记得,半月前, 在后山发现一被火烧伤的男人,樵夫将其背出,送到了张家。后来得知,此人是张家张生。”   众人议论又起。   “张生不是死了吗?”   “这件事跟宁姑娘又有什么关系?”   “李夫人莫不是在顾左右而言他?”   李夫人举起手中钱袋冲着众人再次道:“据我所知,张生在三年前务工之前,曾有人塞给他一大笔的钱财,现如今张生的死一定是当初之人想要杀人灭口!而我手里的就是当初给张生的那笔钱!”   李夫人声音一顿,洋洋得意的将钱从钱袋子中掏出来,“你们说巧不巧,我竟然发现这笔钱,竟然是出自宁家钱庄。而宁家钱庄的主子宁晚清在当日张生死的时候就在现场!”   李夫人说完,便是抬头看向宁晚清,“张家公子张生就是宁晚清害死的!当初去做工的不止张生一个,其余的人大可回去看看自己家中钱财是不是也是宁家的钱,便可证明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李夫人说的义愤填膺,站在人群之中围观的百姓有的面色一变。   李夫人说的不错,当初,张生去做工之时,安南镇之中有数位家中男丁都一起做了此事,既然张家能收到那一笔巨资,其他人也有。   果不其然,现场有人翻出钱袋,惊呼出声,“真的是宁家的钱,上面有字。”   一个人出声,还能说是巧合,但在两个人出声,三个人皆应和之后,那这件事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一些。   原本围观开业的百姓纷纷上前改为讨伐宁家。   人群比刚刚显得更为火热。   “这是怎么回事?”   “宁家要给一个说法吧。”   “对啊,难不成李夫人说的都是真的?是你杀了张生不成?”   “我儿子至今三年未回,你们到底把人都送去了什么地方?”   一时间众说纷纭,声音一阵比一阵大。   宁晚清松开了那原本是握着红绸的手,越过众人看向李夫人。   她分明是看见了李夫人眼中的得意与畅快。   她在报复,报复当初一跪之仇,更是再报前几日她不帮忙的仇怨。   人群外,于飞皱紧了眉头,“大人,李夫人竟然拿着证据来找了宁姑娘,这件事如果宁家解释不清恐怕会在安南镇很难立足了。”   裴述盯着被围在人群中央的宁晚清,攥紧了那拢在长袖当中的手,“我相信她。”   那日宁晚清既然能够想到穆王妃会在那日在后山之上有所行动,今日之局便不会没有料到。   于飞看着自家大人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自己倒是有些急了。   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裴述想的没错,宁晚清对于今日的局面她早就想到了。   那日在她目睹了隔壁张家被盗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有人定会拿着这笔钱大做文章。   她便在此事之上留了一个心眼。   而今,想要搬到李夫人固然容易,但李夫人今日为何会出来指认她,而又是谁人告诉她张家有这笔钱的都是未知数。   想必这幕后之人,是想借刀杀人。   想到此,宁晚清望着李夫人笑了。   李夫人在看见她这么个表情之后,面上的笑意瞬间一收。   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心中不太踏实。   宁晚清很满意李夫人的表情变化,她抽回视线看向了在场正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百姓。   “各位,听我一眼。”   宁晚清声音一出,场上再次鸦雀无声。   她将手放在身前,冲着人道:“李夫人说的不错,这笔钱是从宁家流出来的。”   众人听见宁晚清承认,顿时有一股子火气直上心头。   大家正想发怒,却是听见宁晚清再次开口道:“但这笔钱却不是我所授意,更不是我的人流出来的。”   “证据呢?”   “就是,证据呢?”   宁晚清听着呐喊声一笑,“别急,大家想看的都有,只不过在看证据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李夫人。”   众人的视线便是随着宁晚清落在了李夫人的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李夫人挺直了腰板。   宁晚清看着她的样子,迈开步子走下台阶。   人群自发的向着旁边让开一条道路,宁晚清从人群中走过去,停到了李夫人面前。   “李夫人,我想问,既然这笔钱是在张家,你又是从何得来的?”   李夫人挺了挺胸脯,“当然是从张家家里拿的。”   “怎么拿的?”   宁晚清步步紧逼。   李夫人被宁晚清一双眼睛盯得有些慌,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向后退了一步,“你管我怎么拿的?但我可以肯定的是这笔钱就是张家的。”   宁晚清一笑,“据我所知,张家前几天遭了贼,而丢失的东西正好就是这笔钱,李夫人你说巧不巧?”   “你……你血口喷人!”李夫人怒道。   宁晚清抱了手臂,“别急着否认,那日贼人离开之后,张婆婆坐在地上哭了很大声,不止是我听到了,想必住的进的街坊邻居都听到了。你若不信大可去问一问,那日张婆婆都骂了什么。”   “再者,张生去世,这笔钱是张生留给张婆婆最后的一份东西,一朝被偷张婆婆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浑浑噩噩。当日我怕再生事端,便是又掏了百两银子补给了张婆婆。”   “既然如此,若我当真是祸害了张生之人,又岂会在钱财被贼人拿走之后,再补上一份做出如此多此一举的举动?”   李夫人冷哼,“那是因为你从未想过我会在今日指正你,你以为你的事情做的天衣无缝所以才会做出如此举措。为的就是堵住张婆婆的嘴,让她不要将此事抖露出去!”   “啪啪”几声鼓掌声在人群之中响起,宁晚清拍着手,“可真是精彩。”   “李夫人,你不去写折子戏倒是可惜了。”   李夫人抬手指着宁晚清再次道:“大家都看看,她竟然到现在了还在狡辩!”   “急什么?我话都还没问完。”宁晚清抬手将李夫人的手给挥开,再次问道:“行,既然偷窃之罪李夫人不认,那么我再问你,张生与一众安南镇上的男丁外出做工得到了一笔巨额钱财这件事不是当事人便都未曾知道这事。张婆婆也未曾同他人说起过此事,那么,据我所知,李夫人与李员外至今无所出,家中也尚未有男丁,那么既然无当事人,你又是如何得知这笔钱的事情的?”   问题一出,众人瞬间察觉到了这件事的漏洞,一时间看着李夫人的脸色也变了变。   李夫人感觉到有数到视线落在她身上,瞬间如芒在背。   宁晚清不等人出声,便是补充道:“李夫人莫不是此事参与者?”   “你胡说!”李夫人大喊出声,“我什么都不知道!”   宁晚清追问,“那这件事你又是如何得知?”   李夫人视线在周遭扫了一眼,“是……是我无意中听到的!”   “哦?”宁晚清抱着手臂一笑,“那可真的是太巧了。那你说说你是听谁说的,说不定此人就是幕后黑手也说不定啊。”   李夫人支支吾吾了半晌,在众人看着他越来越不对劲的眼神下,吐了一个人名出来,“我听你说的。”   “谁?我?”宁晚清被李夫人这一通乱指认逗笑了,“那你倒是说说我是在何处说的,又是跟谁说的?你又为何会听见?”   这件事本就是假的,李夫人一时间竟是无从反驳。   当即众人的面色就变了,议论声也开始再次响起来。   “怕不是这李夫人听了别人墙角,又去偷了那张婆家中钱财吧。”   “我看像。”   “我就说宁姑娘看着不像是会做出这件事的人,李夫人一定是因为当初酒楼之事怀恨在心,故意栽赃!”   李夫人听着这些话顿时有些怒了,她抖着手,再次道:“宁晚清你莫要转移话题,无论怎么样,这银子是从你们宁家流出来的,不是你下的手又会是谁?你如此这般质问我,莫不是还想说是我不成?”   “银子不是你。”宁晚清声音一顿,再次道:“但是是你大哥,谢由干的。”   宁晚清将这个人名吐出之后,李夫人便是整个人面色变了。   她不如刚刚那般义愤填膺,反倒是异常的沉默。   宁晚清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随后向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去,朝着刚刚的高台上走。   身后金莲朵朵,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而她身姿挺直,风华无双。   宁晚清迈步上了台阶,拂袖转过身来。   站在一旁的连樱便是抬手将刚刚命人拿来的账册递到宁晚清的手中。   宁晚清将账册拿到手中,再次出了声,“大家可能对谢由的名字不怎么熟悉,那我现在给大家解释解释这个人是谁。”   “谢由是李夫人家中大哥,早些年为了谋生便是孤身一人来到郢都。谁料谢由在郢都内开了一家铺子,因为经营不善倒闭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   宁晚清声音一顿,再次出声,“好在谢由此人虽然不善经营但当年为人老实,我于郢都出手相救,让人去了宁家钱庄做工,后来,我宁家成了首富,谢由一跃成了我宁家钱柜掌柜。”   “但就在三年前,宁家突然查出,谢由盗取宁家机密。宁家将人赶了出去,随后谢由便是在郢都又开了一家绸缎庄,学的皆是我宁家手艺。”   宁晚清抬手将一份当初在郢都判处的结果状纸举在了众人的面前,“这是其一。”   宁晚清将纸递给连樱手中,便是将手中的账册重新翻出来,“半年前,我来了安南镇,并与隔壁张婆婆一家交好,当时我无意间看到了这笔带有宁家钱庄字样的钱。我宁家每笔钱我都能倒背如流,但唯独这一笔,我不知。”   “一个月前,我派人一路走访调查,便是找到了这笔钱的出处。”宁晚清将账本打开,展开到众人的眼前,“当年谢由从宁家出来之时,以宁家机密为筹码,像宁家勒索了五千两银子。”   她收回账本,再次开口,“如果我算的不错的情况下,当初与张生一同出去做工的共有十人,一人五百两。”   宁晚清说完这句话便是将账本也递给了连樱拿着,“就在几天前,张生死的当日,有一人闯入张家杀了人之后逃窜,裴大人派人去追,并于李夫人家中将贼人抓获,贼人对此供认不讳,而此人正是李夫人的大哥谢由。”   “而这件事你是知道的,那么我倒是想问问李夫人,你今日来诬告我,又是谁指使的?”   这下,众人彻底的倒戈。   毕竟李夫人虽然指认却从始至终只有那笔钱的证物,别的什么都没有,而宁晚清不一样,人证物证都在。   李夫人垂死挣扎道:“你……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就连这些物证都是可以伪造的,你又如何证明这些呢?”   “我能证明。”   突然一道清淡的声音从人群之后传来,众人纷纷转头朝着声音来处看了过去,在看见来人后,顿时一惊。   “是裴大人。”   “是大人。”   当即,众人就让开一条路。   着了一身黑衣的裴述背着手走上前来,他径直走到了宁晚清身边,转过身来,“这件事本官证明,还有谁要反驳的吗?”   在场的众人当即鸦雀无声。   谁人不知,他们安南镇新上任的这位裴大人是曾经的梁国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在郢都断案又一向是公正严明。   裴述的到来,可谓是彻底的将这场闹剧画上了一个圆满的符号。   众人纷纷弯腰,冲着人一拜,“见过大人。”   “都起来吧。”   裴述抬眼朝着于飞看了一眼,于飞当即穿过人群,将李夫人给扭倒在地上。   随后裴述的话,便是掷地有声的响起,“李氏,你偷盗张家钱财、又诬告宁家你可知罪?”   李夫人被按着跪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我……我……”   裴述面色微冷,朝着人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谢由犯得是杀头之罪,你是想同他一样连坐吗?还不从实招来!”   “我……我错了,我不应该栽赃陷害,求大人饶命!”   一时间哗然。   宁晚清一直紧绷着的身子也随着李夫人的招供而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她松开了那拢在长袖当中的手,微微偏头朝着裴述看了一眼。   日头里,裴述的面容拢在光影之中,竟是让她安心。   裴述像是感受到了身侧的视线,转过头来看,宁晚清却是飞快的收回视线低下头去。   裴述抬手冲着于飞挥了挥。   于飞便是很识趣的将人带了下去。   见人被带着远去,裴述回过身来看向人,“事情既然已经真相大白,宁姑娘的店还开业吗?”   宁晚清抬头看了他一眼,面上涌上了一股子喜悦,“开!”   她倪了一眼上面的牌匾,随后抬手将那垂落下来的红绸递到了裴述的手边,“既然大人来了,不止我可能邀请大人,与我一起见证这个时刻呢?”   裴述看着那递来的红绸,突然想到,三年前,两个人成婚那会。他从轿子当中将人接出来之时,也是同样一条红绸将两个人连接在了一起。   鬼使神差的让裴述伸出了手,接过了宁晚清那递来的红绸,“好。”   宁晚清嘴角的笑意更深,她冲着人一笑,便是转过身走到另外一侧,将另一个红绸拿到了手中,紧紧的握住。   连樱看着站在匾额两旁的人,面上也笑了起来,“听我喊,小姐和大人你们一起拉下!”   两个人异口同声。   “好。”   “一、二、三,拉!”   随着连樱的话落,宁晚清与裴述同时用力,那盖着的匾额的红绸便是从上面滑落而下。   于此同时,早已经准备好的鞭炮便是炸响。   声音震耳欲聋,宁晚清捂着耳朵喊道:“今日开业大吉,织云阁全场半价!”   众人欢呼了一声,蜂拥着涌进了铺子当中。   鞭炮声还未落,宁晚清被人群挤着朝着身后退去,眼看着人就要退到鞭炮旁。   一双手放在了腰上,将她拉离了危险之地。   宁晚清惊魂未定,她抬头正撞上裴述那一双黝黑深邃的眸色。   他抬手将人护在怀中,拉着人站远了一些。   等两个人站定,他才察觉到怀中之人似乎是在看他。   裴述垂了眸子,便是正对上宁晚清看过来的视线,“没受伤吧。”   她被裴述紧紧的护在怀中,又怎么会受伤。   宁晚清摇了摇头,“我没事。”   察觉到两个人靠的似乎是近了一些,裴述将人松开,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恭喜。”   宁晚清冷不丁被人松开,微愣。在听见裴述这么一句之后,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打算同我说这个?”   裴述将手放在面前清了清嗓子,复又将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的补充道:“你今天,很漂亮。”   “真的?”宁晚清脸一红。   裴述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大男孩。   宁晚清看了他一眼,走上前去,“我新店开业,裴大人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裴述被宁晚清一问愣住了,想来的确不太好,他当即开始去翻了翻自己的荷包,发现里面没什么钱之后便是有些尴尬的看向于飞。   与人相处三年,宁晚清很清楚裴述这么个动作是在做什么。   “裴述。”   宁晚清出声叫住了他。   裴述抬手指了指于飞,“你等等我……我给你……”   “又要管于飞借钱给我?”宁晚清挑眉,“你觉得我看的上你的钱吗?”   裴述:“……”   宁晚清抱着手臂朝着铺子里扬了扬下巴,“裴大人难得来一趟,我带你进去逛逛?”   “好。”   在裴述应了之后,宁晚清便是挑眉拉着人进了织云阁。   她走进去,冲着人介绍了一番自己的设计,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裴述问出声,“对了,我来了这里,你也来了这里,郢都的织云阁你不会是给我败光了吧!”   “裴述你要是敢把我的织云阁败光了,你就……”   裴述将宁晚清的手给拉下来,“没败光,赚了。”   宁晚清十分不相信,“吹的吧。”   裴述这人她能相信他从政不错,但是正如当初和离他说的那般,他应是对经商一窍不通。   裴述看着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顿时黑了一张脸,“你若是不信,我现在就让于飞去把账本给你拿来。”   于飞抱着长剑站在一旁小声提醒,“大人,账本在郢都……”   裴述瞪了他一眼,看着于飞闭了嘴,他又补充了一句,“真的,我发誓。”   “信你了。”   宁晚清抬手冲着人摆了摆手。   东西都给了人,到底是败了还是盈利了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既然赚了,裴述怎么还这么穷?   裴述跟着走上前,他看着那走在布匹旁边的宁晚清,将一直未敢问出声来的话,问出声,“阿清。”   “嗯?”宁晚清听到裴述叫她回过头来。   裴述走上前去,面色认真,“阿清,那日在你家,你同我父亲说的那些话,可都是真的?” 第37章 馋我  你到底馋的是什么?   裴述的话让宁晚清捏着面前布的手一僵。   果然还是躲不过去。   那日, 裴述到底还是听到了。   想到此,宁晚清手抽回,转回头来笑看向他, “今日中午我请客吃饭如何?你想好吃什么了?”   裴述叹笑了一声。   罢了,顺其自然吧。   *   隔了一条街对面的酒楼雅间之内,二楼的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来。   碧婉与穆王妃对桌而坐。   苏荷看向对面正是火热的铺子中两个站在一起的人, 攥着茶杯的手都紧了紧。   碧婉瞧了一眼穆王妃这个小动作,将视线抽回,出了声,“没想到李夫人竟然是这么个不中用的。不过……”   碧婉的声音一顿, 她看着穆王妃苏荷转过头来看向她,这才继续开口道:“不过倒也没算白忙活,至少让我知道,生哥儿竟然是被谢由那厮给害死的。”   穆王妃将难看的面容收起, 将手中紧攥的茶杯放下, 笑道:“可不是, 总算是没有白忙活。”   穆王妃给自己抬手添了茶,看着面前杯子之中茶水, 端起喝茶的动作掩盖了她眼底的情绪。   碧婉微微抬眸瞥了她一眼,再次垂眸之时, 医师掩盖了她眸中的光色。   半晌,她看着一旁桌子上汩汩冒着热气的烧水壶, 抬手将壶拿起, “不过,我倒是有一点没有想明白。”   穆王妃放下茶杯,“何事?”   碧婉沏着茶继续道:“前几日王妃同我说起,说寻到了线索, 可是谢由这条?”   穆王妃一时间没猜到碧婉想说什么,只能嗯了一声,“正是。”   她声音一顿,又补充道:“我原以为这件事是宁家所办,没想到竟然是李夫人栽赃陷害的。”   “是啊。可是我没想通,谢由当初为何要杀哥儿?”   碧婉蹙了眉头,分析出声,“难不成是哥儿知道了什么了不得大事,才惹得谢由动手杀人。”   穆王妃心思一动,只能跟着附和,“一定是这样。”   碧婉抬眼看了穆王妃一眼,再次道:“谢由若是这幕后之人,他大可以雇人前去杀了哥儿,却是自己亲自动手,穆王妃觉得这能代表什么?”   面前的茶香扑鼻,穆王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手给碧婉添了茶,“我觉得吧。”   她将手中的壶放下,看了碧婉一眼,“据我所知,张家一贫如洗,兴许没有郡主想的这般复杂。”   碧婉摩挲着茶杯的手一顿,“我看未必。”   “穆王妃不常来这安南镇您可能不知道,安南镇中不像是其他的镇子,这个镇子男丁极少。听说是几年前,被一伙人拉去做工,自从那之后,就再没什么男丁留在这。”   “是吗?”   穆王妃喝了一口茶,“那我还真不知道。”   碧婉继续解释,“刚刚宁晚清提到的事情,就是当年的事。那谢由拿着钱来了安南镇,给了每户一笔体恤金,就将人带走了。生哥儿当年就是这样走,再见之时,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哎呦,那这谢由到当真不是什么好东西。”穆王妃一脸嫌弃,“这还不知道将人带到了何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碧婉一笑,也不附和,便是冲着穆王妃若有所思的出了声,“王妃说的倒是也不假,只不过我倒是还觉得这谢由背后有人。”   她说完瞧了瞧王妃,观察了一番她的神情之后,便是再次开口,“而且,我记得生哥儿当时清醒了一阵,醒来后,便是说了一句什么东北,什么后山的。想必应该就是他么之前做工的地方。”   碧婉的话一出,很明显的能观察到穆王妃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碧婉看着关心的问出声来,“王妃,你这脸色不好。”   穆王妃面上的笑意变得有些僵,“没事,刚刚喝了点茶有些躁得慌。”她拿着帕子扇了扇,掩盖了自己面上涌出的一丝慌乱。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冲着碧婉问出声来,“那他还说了其他什么事情吗?”   碧婉仔细想了想,“好像还说了什么人,哎呀,穆王妃。”   她说完站起身来,“时候也不早了,我倒是忘了今日还要去看张婆婆来着。就先告辞了。”   穆王妃本以为能从碧婉口中得到点什么,哪知道碧婉的话竟是戛然而止。   穆王妃目送着碧婉从楼上离开,随后面色一变。   立在身侧的婢女走上前去,“王妃,看来郡主还是知道了什么,这万一回头郡主当真顺着将事情查出来,我们……”   “拦住她!”穆王妃的声音突然凌厉,她面色一沉,抬手指着门外那个离开的背影,“这件事决不能出差错!”   “可是……王妃那是郡主。若是出了事安庆王那边……”   穆王妃苏荷冷笑了一声,“这小妮子压根就没想把自己的身份在这里公布出去,那么,就算是日后公布了,那也是不知情。”   “是。”   婢女抬起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再次道:“现如今谢家败了,李夫人与谢由都已下狱,宁晚清那边……王妃打算如何处置?”   穆王妃摩挲着指上的戒指,眉眼一眯,“至于,宁晚清……你来,我告诉你。”   *   “今天中午吃的可还合口味?”   两个人走出酒楼,宁晚清回身去问裴述。   很好吃。   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菜。   他看向宁晚清走上前,“我不介意多蹭几次。”   宁晚清耳廓一红,低声道了句,“我倒是还觉得你做的更好吃一些。”   “那更好办了,你以后每天来府衙,我做给你吃。”   裴述也不知道长了一个什么耳朵,竟然听得分毫不差。   宁晚清抬头看了裴述一眼,“裴大人不忙吗?”   “忙。”裴述声音一顿补充道:“你若是来的话,我一直都可以闲的。”   她倒是不知道裴述什么时候能把漂亮话说的这般好听。   宁晚清低声笑了一声,什么话都没说,朝着前面的长街上走去。   没拒绝那就是同意了?   裴述心里瞬间有些开心,他快步走上前去与人并肩而行,“我送你回去。”   瞧着宁晚清看了他一眼,裴述补充出声,“顺路,消消食。”   两个人走在长街上,身侧是人来人往的人群,突然就那么一瞬间,宁晚清觉得似乎在这宁静街巷之中,两个人并肩走在上面,竟是会有种安逸的氛围。   似乎这样长长久久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宁晚清回了府,她叉着腰站在院子里,瞧着院子中太阳直晒的院子,脑海中想起那日裴述坐在院中椅子上,撑着下巴睡了一夜的模样。   她抬手冲着连樱指了指,“连樱,你去找些木材让人在院子里搭个棚。”   “搭个棚?”连樱疑惑,“小姐想做什么?难不成是上一次裴大人……”   “谁说是因为他?”宁晚清出声打断了裴述的话,“我是因为睡觉!”   “行行行。”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开心就好。   连樱正准备出门去找人寻一些木头,突然看见小厮跑来附在她的耳边低语。   连樱在将话听完后,面色瞬间一变,随后她转回身去,朝着宁晚清走去。   起初迈出去走路的脚步还算平稳,走了两步之后,宁晚清便是看见连樱几乎是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来。   宁晚清拉着门的手瞬间一顿,回过头来将人看了一眼,“怎么了这是?”   连樱眉头紧蹙,“小姐出大事了。”   宁晚清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想法渐渐成型,但看在连樱尚未出声说是什么的份上,她暂时没有朝着更糟糕的事情上去思考。   “慢慢说,说清楚,发生了什么?”   连樱组织了一番语言,随后冲着宁晚清开口道:“小姐,刚刚我们派人保护郡主的人来报说穆王妃刚刚对郡主下了手。”   “你说什么?”宁晚清迈步走下台阶,“碧婉出事了?”   “是的小姐。”连樱点了点头,“我们的人来报,说是穆王妃带着人去了后山。但具体情况还不太知晓,他们不敢跟太近,以免穆王妃发现。”   碧婉此前自请去接近穆王妃苏荷,前几天尚还送信来说一些安好,可如今出现如此变故,难不成是因为碧婉查到了什么让穆王妃忌惮,以至于苏荷狗急跳墙直接将人扣了?   “此事耽误不得,恐生变故。”宁晚清当即迈步朝着门外走,她一边走一边交代出声,“你去立刻通知跟在碧婉身边的人,让他们务必保护好碧婉的安危。”   “小姐你去哪?”   “府衙。”   现如今穆王妃恐怕已经察觉出异样,此番恐怕就只有裴述能救了。   宁晚清想到此,不敢耽搁,当即朝着府衙而去。   两个人分别不过半个时辰,转眼间又见到,裴述心中很是喜悦。   他得到消息,亲自出门来迎。   “你莫不是这么早便馋了?”   宁晚清面色微沉,在看见裴述后,一言未发,抬手拉着裴述便是朝着府衙内走。   裴述看着她的脸色不对,便知她应不是来吃酒的。   府衙内状况到底不如裴述熟悉,裴述在猜到宁晚清来此的目的之后,便是反手拉着人,朝着一旁走,“跟我来。”   宁晚清嗯了一声,跟着人进了屋。   裴述屏退了左右,宁晚清便是同人将碧婉的事情说了。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随后两个人便都陷入了沉默。   这件事牵扯甚广,一旦处理不佳,不仅私铸坊的事情查不出因果,就连碧婉都要赔进去。   宁晚清想了一番,出了声,“碧婉一定是查到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让穆王妃心生忌惮。”   “而碧婉现如今身份未出,穆王妃苏荷怕就是抓了这一点。”   宁晚清想到了什么冲着裴述问出声,“现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安庆王那边?”   裴述沉思了片刻出了声,“安庆王怕是已经知道了。”   宁晚清一愣,“安庆王怎么会?”   她一句话说出去,便是想到了之前那事,问出声来,“难不成之前?”   裴述略微沉吟了一会,解释出声,“此前,我曾书信一封给安庆王,但后来才发现,安庆王一早便知他女儿在安南镇。”   “既然安庆王知道,又为何不同碧婉说起?”宁晚清实在是想不明白,“碧婉一直都害怕父亲知道,害怕父亲知道以后,将她带回家。可既然安庆王知道并且未这么做,那就是支持。”   “不是支持,只是想保护罢了。”裴述叹了一口气,“我曾同安庆王的人谈过,安庆王的确不同意此番婚事,但郡主又是安庆王唯一的独女,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宁晚清沉默了。   这是一个父亲对于一个女儿最为深沉的关爱,父爱如山,这些宁晚清从未体会过。   “既然安庆王知道此事,那么这件事他打算如何?”   “大人。”   门口传来于飞的声音,裴述朝着门外看了一眼,出了声,“进。”   于飞推门而入,冲着宁晚清躬身一礼,随后出了声,“大人,安庆王的人来了。”   “请他们去正厅,我去去就来。”   裴述看着于飞离开,便是冲着宁晚清道:“随我一同去看看。”   两个人到达正厅的时候,安庆王府的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此人是安庆王身边近臣侍卫统领,名叫归风。   “归风见过裴大人,宁姑娘。”   宁晚清有些惊异的抬眼将人看了看,“你竟是认得我?”   她自诩从未见过此人,但既然此人认得她,那碧婉的事情还当真在安庆王的眼皮子底下。   包括张生,包括选择去穆王妃那试探。   但安庆王全程并未阻止,可谓是给了她最大的自由。   归风十分谦逊有礼,冲着宁晚清躬身,“我家郡主这段时间多亏了宁姑娘照顾。”   宁晚清回了一礼,“应该的,归风统领不必客气。”   几个人落座了之后,归风方才道明了来意,“想必两位应该也得到了消息,穆王妃的人派人带走了郡主,我们的人追出镇子,只看见他们进了后山,但人去了哪里,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宁晚清看了裴述一眼,略微思索了一番道:“此前,张生曾经苏醒过,当时我听到了一些关键信息,他说后山东北,山坳竹林。恐怕我们一直以来所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   裴述嗯了一声,“此处我已经派人几次调查,随后也跟着苏荷去过几次,应是那处不假。”   归风站起身冲着裴述拱手一拜,“我家王爷只有这一个女儿,还请大人出手救她。”   “我会救。”裴述点了点头,“此番或许是一个契机。”   “大人打算如何做?”   裴述心中其实早就已经有了一番盘算,“此前我曾带人去那处看过,地形十分复杂,且时至今日我等都未能进去一窥究竟。”   “想要救下郡主,我要亲自进去一趟。”   “我陪你。”   宁晚清站起身,看着裴述想要出言反驳的模样,将自己的观点先抛了出来。   “别急着反驳我,我有必须要去的原因。”   “我曾派人前去在那处蹲守过一段时间,我曾我发现一个事情,那处私铸坊虽然进出守备森严,但唯独有一个人,他们查的很松。”   归风问出声:“是何人?”   “厨娘。”宁晚清开了口,“据我观察,那处一日三餐皆有一个厨娘带着伙计将饭送进去,想必是给里面看守的老爷送些山珍海味。倘若我伪装成厨娘,兴许必硬闯会来的更为好一些。”   归风点了点头,“大人,宁姑娘所言极是。”   “你想好了?”裴述抬眼将人看着,“此番或许危险重重,或许可能会将自己置于最为危险的险地,这样你也愿意?”   宁晚清挑眉,“又不是我去了大人不去。”   归风清了清嗓子别开眼。   裴述肉眼可见,他的耳朵瞬间红了起来。   宁晚清趁着他愣神的时候,冲着归风道:“那就这么定了,皆是,我同大人先行进入其中一探虚实,皆是还需归风统领带着人在外面守着,我们以烟花为令,一旦烟花升起,大人便带人攻入,归风统领你看可好?”   归风看了一眼裴述,“裴大人觉得呢?”   裴述咳了一声,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峻,只听他嗯了一声站起身,“时间定在明日,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裴述走上前去,一把将宁晚清的手拉住,“你跟我来。”   宁晚清回头看了一眼归风,实在是不好意思的冲着人颔首表示欠意。   裴述的手攥的很紧,宁晚清有些吃痛的皱紧了眉头,眼看着两个人进了屋,裴述便是将人给丢进屋子里。   宁晚清揉着隐隐作痛的手腕,不满的出声,“你说一声我铁定同你来,你都拽疼我了。”   裴述本是一肚子的火,在看见宁晚清那微红的手腕后,软了面色走向她,“疼吗?”   宁晚清仰头看着他,“疼。”   裴述皱紧了眉头,一头扎进了屋子,不大一会便是从屋子里将药箱给拎了出来,“坐。”   宁晚清观察着裴述的脸色,老老实实的坐在他对面,撸了袖子便是将手腕放在他跟前。   裴述将药箱打开,掏出药瓶,烛光下能看见她白皙的手腕上多出来的一抹刺目红痕。   裴述生气的话瞬间有些说不出,但面上绷着,一言未发。   宁晚清盯着裴述的面容,问出声,“生气了?”   “嘶……裴述!”   手腕上突然一疼让宁晚清惊呼出声。   裴述将宁晚清的手重新拉回到自己面前,就看见宁晚清皱着眉冲着他撒娇,“你别生气嘛,我之前不是已经把为什么告诉你了吗?而且这个办法真的是最好的。”   裴述还是没说话,宁晚清只看见他低着头,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低气压。   但好在这人不再拿着她的手撒气,而是当真一本正经,轻轻的揉动着。   当两个人都未说话之时,屋子里便变得格外的安静。   半晌,裴述将药箱重新收了起来,随后终于开了口,“我是生气了。”   宁晚清十分认真的看着她。   裴述看着人再次道:“我知道你想救郡主,可不至于拿自己冒险。”   “可别的人也是人,这个提议是我提出来的,总是不能让别人替我遭罪。”宁晚清一本正经的再次道:“我想帮你。不是关于碧婉,而是单纯的想要帮你。”   裴述微微一愣,“阿清,你……”   宁晚清眸中似有光色,“裴述,等这件事情结束,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好。”   裴述应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抬手将宁晚清的袖子拉住,“走。”   “去哪?”   宁晚清眨了眨眼睛。   “你扮做厨娘,却一点饭都不会做岂不惹人怀疑。”   裴述的话让宁晚清眼睛一亮,“你要教我做饭?”   裴述挑眉,“学吗?”   宁晚清点了点头,“走走走学。”   不得不说她来了这安南镇半年,饭也是自己琢磨着做,可就是半点裴述的影子都没学会,她现在已经十分怀疑裴述做的菜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配方。   两个人到了出房,裴述看着厨房内琳琅满目的食材,问出声,“想学什么菜?”   “鸡汤。”   宁晚清抬手摆弄着面前的碗筷,“你老实说你那个鸡汤是不是有什么秘方?总是惹得我念念不忘。”   裴述对于这句话十分受用。   他挑眉,“其实也没什么配方,那是我母亲爱做的一道菜。”   “你母亲呢?”   “过世了。”   宁晚清拨弄着手中东西的手一顿,随后仰头看他,“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已经去世很久了。”   久到,就连他都快要忘记了她的面容。   “那……难不成是你母亲做菜有秘诀?总之我后来曾去过去其余的地方点过相同的菜,可都未有你做的滋味。”   宁晚清不禁有些愤懑。   要不然也不会如此丢人的馋了这么久,还当初找了理由的让裴述给她做菜。   没出息的很。   宁晚清的一句话让裴述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后面色陡然一沉。   “所以,之前你与我亲近不是馋我,而是馋我做的菜?”   宁晚清:“……” 第38章 酒宴  一探虚实   这种二选一的致命问题放在宁晚清面前, 她当机立断的做了选择。   “鸡汤年年有,裴大人可不常有。”   裴述低头看了她一眼,“真的?”   “千真万确。”   宁晚清只觉得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抬手拨动着案头上的食材。   裴述凑上前去,宁晚清能感受到一个温热的身体贴靠在了她的身上,她身子一僵, 就听见耳畔传来裴述含笑的声音,“那我教你。”   “好。”   两个人在厨房忙活了半天,东西都进了宁晚清肚子,裴述撸了袖子看着面前自己做好的汤, 瞬间放弃了想要去教宁晚清的想法。   这人做饭不行,吃倒是一流。   不过,想来能有一事留的住她的心,似乎也不错。   晚间归风来报, 鹤宁楼的厨娘已经被他们抓住, 将人带到府衙的时候, 宁晚清和裴述刚吃饱喝足了出来。   眼看着一妇人被推到地上,宁晚清将人仔仔细细的瞧了瞧。   那妇人像是极为慌张, 跪在地上发抖,她余光之中在看见穿着官服从外间走来的裴述后, 大喊出声,“青天大老爷, 民妇可是良民。平日里不烧杀抢掠, 只是做些炒菜的活计,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裴述坐在上首,在听见妇人的声音后,握着手中惊堂木一拍, “曾有人看见你去东北后山,竹林山坳之间送饭,形迹可疑,鬼鬼祟祟,还不从实招来!”   在听见裴述口中所说的这些词后,跪在堂下的妇人脸色便是一变,随后仰头看向裴述喊冤,“大人,您是不是搞错了,您说的这些民妇不清楚。”   裴述也不急,在对上妇人心虚乱撇的眼神后,再次道:“好,那昨日午时你去了哪里?”   妇人思索了一阵出了声,“昨日午时我就在我们鹤宁楼哪也没去。”   “是吗?”裴述挑眉,“把人带上来。”   妇人瞬间一愣,随后便是看见鹤宁楼的活计被人押着走了进来。   那伙计看了她一眼,便被人拉着跪在了地上。   裴述再次问出声,“昨日午时,她可在鹤宁楼?”   小厮头磕在地上,冲着裴述哆嗦着身子再次道:“回大人,她不在。”   “你胡说!”妇人顿时有些急了,“我昨日明明就在鹤宁楼。”   裴述皱紧了眉头“张氏!还不从实招来!”   妇人头磕在地上,“大人,民妇……”   见妇人犹豫再三,裴述再次出声叮嘱道:“这件事牵连甚广,你想清楚,是想等着定你一个死罪还是从实招来,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妇人顿时六神无主慌了神,她冲着高台上坐着的裴述重重磕了头,大喊出声,“昨日,我没在鹤宁楼,我出去了,我去了后山给那群人送饭。”   她观察着裴述的面色,吓得浑身哆嗦,“这件事,是对方告诉我不能说的,说是说了以后就要我们性命。求大人开开恩,饶我一命!”   裴述将人看了一眼,手中惊堂木啪的一拍,“你把你进去之后看到的情况如实的告诉本官。”   “是是是。”   那妇人既然已经开口,便是想来也没什么隐瞒便是将知道的事情都冲着人说了一遍。   裴述将话听完,若有所思,“你是说,你进去之后他们会将你带到指定的地方,你全程什么都没看见?”   夫人出声补充道:“是的是的,我们走的据说是专用通道,而里面的工人跟我们不是一起的。我们平日里做了饭就走,丝毫不让停留。”   裴述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的宁晚清,便是让于飞安排人好生看管。   等人走了,宁晚清方才同归风走了进来。   裴述从堂上走下,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张氏不能离开太久,我们要抓紧时间。”他说完看向宁晚清,“我们要出发了。”   归风站在一旁冲着两个人躬身一拜,“祝两位凯旋。”   “归风统领明天见。”   宁晚清刚冲着人挥了挥手,手就被裴述给拉下来,“走了。”   有了归风的从旁协助,裴述和宁晚清乔装打扮了一番,混入了鹤宁楼。鹤宁楼内掌柜的似乎专门对接对方的人,当天晚上便将明日要做的菜单送到了张氏这里。   掌柜长得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他趾高气昂的站在门边,将手中菜单子递给张氏。   “张氏,这是明日里面的老爷点的菜,你明日起来做好了寄的给我送过去。”   宁晚清扮作张氏,唯唯诺诺的冲着人应了一声,临走时,出声询问了一句,“近日,民妇又新学了几个菜样,几位老爷不想尝尝?”   掌柜倪了她一眼,声音越发刻薄了起来,“你先把这几个菜明天给我捯饬出来,至于明天几个老爷想不想吃,再看明天吧。”   宁晚清冲着人躬身应了一声是。   等人走了,宁晚清拿着手中的单子细细打量了一番,出门找了裴述。   宁晚清将刚刚掌柜的话同裴述说了,随后将手中的菜单递给裴述,“怎么样?会做吗?”   裴述嗯了一声,“倒也不是什么刁钻的菜,明日你来搭把手。”   宁晚清将人瞧了一眼,“你莫不是这会就想赶我走?”   裴述将单子叠起,抬眼看了宁晚清一眼,“我想你留下。”   “那我就坐一会。”   两个人都是下人房,在酒楼的后面,屋子简陋逼仄,桌子旁边就是床一眼望到头。   宁晚清顺着走了过去,抬手拍了拍,“你不用管我,我就坐一会就走。”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耷拉着脑袋,整个人看上去孤苦无依。   宁晚清很少露出今日这般有些怯露的表情,此时却是让裴述微微蹙了蹙眉。他站起身,坐在了她旁边,抬手放在了她耷拉着的脑袋上,“怎么了?”   宁晚清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事,我一会待一会就好了。”   “你脸色不好。”裴述盯着她看上去有些泛白的脸色出了声。   宁晚清抬手摸了摸脸,随后站起身来,“那边长时间没人不行,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不等裴述拦阻,宁晚清便是快步的推门而出。   她一个人回了屋,屋子里没开灯,整个房间显得又十分的阴暗。   她将门给关上,能看见有光亮从门外照射进来,打在她的身上,将她身上的影子给拉长。   宁晚清一步一步的走进屋躺在了床上。   她蜷缩了身子,半晌又抬手将被子拉到身上盖住,仿佛这样能与世隔绝一般。   脑海之中,似乎梦回了十几年前,宁家的大宅院之中。   那是雷雨交加的夜晚,父母因病相继去世,那时的宁晚清刚刚八岁的年纪。那时宁家动乱不安,二房就将她关了起来。   小小的屋子,阴冷而又潮湿。   她就算是哭闹都没有用,深宅大院之中没有人会听到这么一个声音。   后来,若不是宁家长老赶来,恐怕不用等到后面争夺,那时宁家的掌印怕是已经旁落。   这个房子几乎是跟当初的房间一样的逼仄,冷风呼呼的从外面吹进来,让整个屋子里冷如冰窖。   宁晚清迷迷糊糊的睡了,可就连梦中都很不安稳,她梦见几年前于宁家举步艰难之时,梦见当年她获救之后二叔一家可怕的嘴脸,梦见她指认无一人相信的彷徨。   梦中呓语不断,却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梦中有一双手将她握住,暖意从掌心之中传来,让她冰冷的身子一点一点的暖和了起来。   像是那孤独无依的小船,在大海上漫无目的的飘荡了不知多久,终看见彼岸一般。   屋子里,裴述就坐在床头,手握着那沁冷的掌心。   窗外冷月照映在屋内,风将门吹得呼呼作响。   裴述抬手将被子给人掖好,一抬眼便是瞧见了月中,那从眼角滑落下来的晶莹泪珠。   裴述握着她的手一愣,随后没忍住,曲指上前,将那滴将要坠落的眼泪给接住。   “好好睡吧,我在。”   *   一夜,等到第二天的时候,风已经停了,清晨的阳光从门外映照而入。   宁晚清翻身而起,抬手碰了碰脸颊。   是错觉么?   她昨日似乎是梦见裴述来了这里。   她朝着紧闭着的门看了一眼,似乎与昨日睡下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   宁晚清想着今日的事情,便是赶忙起身,去了厨房。   厨房内似乎已经被人清了场,屋子里只有一个人影在忙活。   烟火缭绕的,将他的面容映照不清。   宁晚清走过去,正看着裴述将起了油锅,将油淋在了鱼身上。   瞬间葱香,鱼香便是扑入鼻间,宁晚清深吸了一口气。   肚子里的馋虫瞬间便是被勾了出来。   裴述看了她一眼,两手占着,微微扬了扬下巴,“那个。”   宁晚清听见声音,直起腰身来顺着裴述的视线看了过去,就看见了旁边架子上放着的蒸笼。   “什么东西?”   裴述手里还在炸着东西,腾不开手,便开口道:“你打开看看。”   宁晚清寻了布,抬手将蒸炉盖子掀开来。   热气腾腾的蒸炉之中,蒸着几个肥嘟嘟的兔子样式的小包子。   宁晚清眨了眨眼睛,“你给那几个老头子做这些?”   “给你的。”   裴述抬手在油锅里翻了翻,冲着人再次道:“好姑娘,去断案也要吃饱喝足才行。”   “你说得对。”   宁晚清拿了筷子将包子给夹出来吹了吹。   她想到了什么,冲着裴述偏头看了一眼,“你吃了吗?”   裴述摇了摇头,“你先吃吧,我把这点东西炸完。”   “麻烦。”   宁晚清端着手中的盘子朝着裴述走进,随后抬手夹着手中兔子包子吹凉了一些送到裴述的嘴边,“来来,张口。”   裴述看了她一眼,张口将包子给吃了。   宁晚清看着人吃了之后,自己也拿着兔子包子给吃了。   她咀嚼着口中的滋味,点了点头,“真好吃。”   “旁边有汤。”   裴述腾出手来,给人盛了一碗。   “这没什么好的东西,就做了一碗白米粥。”   “白米粥就行。”   清晨的冷意,在热乎乎的包子和热粥之下被吹散。   宁晚清将最后一口喝完,便是刷了碗,帮着裴述做剩下的菜。   两个人忙活到中午,菜单上的菜品总算是做好并装了食盒。   掌柜的推门而入,“东西都备好了吗?”   宁晚清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放在灶台上已经罗列好的食盒,“都好了。”   掌柜的打眼扫了过去,点了点头走了过去,抬手打开一个食盒,看着里面的东西,眼睛一亮,“张氏,你这菜色最近有提高啊。”   宁晚清勾唇。   那是,也不看看这是谁做的。   宁晚清这么一个心思想完,便是看见掌柜的一脸馋的抬手拿起一旁的筷子就夹了一口刚做出来的肉。   掌柜的吃完,连连嗯了好几声,“不错不错,等回来了,你也给我做一遍。”   宁晚清看了裴述一眼,出声恭敬的应是。   过了掌柜的这么一关之后,掌柜的便是将宁晚清一行人送出了院子。临出门,掌柜的像是想到了出声将宁晚清叫住,“对了,张氏。”   宁晚清领头的脚步倏然一顿,随后她转回身来就听见掌柜的皱着眉头冲着宁晚清交代出声,“对了,这一次你去,记得让群人把钱给了。”   “是。”   宁晚清直起腰来,就听见不远处掌柜骂骂咧咧的走了,“当自己是什么,钱到现在都没给。”   宁晚清心中思索了一番,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视线将身后跟着的四五个小厮看了一眼,便是带着人朝着东北方的后山走了过去。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宁晚清还算没有将地方给找丢,一行人穿过竹林,就来到了他们几次蹲守的地方。   再向前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了。   “什么人?”   几个人没走几步,便是被看守的人给拦下。   宁晚清再听见声音后,走上前去,冲着几个人一笑,“这才多久没见,不认识我了?”   离近了,两个守门的便是松了口气,站姿也随意了一些,冲着宁晚清笑,“张妈你是不知道,这几天上头查得严,我们也不敢大意啊。”   宁晚清抬手抬手拍了拍几个人的肩膀,“理解理解。”   她手放下的时候,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金叶子送进了几个人的手中。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面上就有些喜悦之色难掩,“您这是……?”   宁晚清凑到两个人跟前,笑道:“以后还会来往不是。”   两个人瞬间心中都有了个底,两个人开开心心的将东西收下,并将宁晚清等人迎了进去。   正如张氏所说的那样,他们一行送饭的几乎从不与工人走在一处,而是另外从旁边开辟了一条道路出来,道路狭窄曲长,尽头便是通向里面的厨房。   宁晚清四周观察了一番,便是将东西放在了一旁的灶台上。   刚放下,一旁的门被人推开,只见一个男人推门而入。   此人腰中别着长剑,看上去不像是好惹的样子。   宁晚清没有多说,只见随着男人而入,身后还跟了几个低眉顺眼的太监。   宁晚清给人让了路,就看见男人抬眼示意,几个太监便是走上前去将放在灶台上的食盒打开,随后将吃的东西掏出来掏了藏在袖中的银针放在饭菜里一一验了。   “大人没毒。”   出声之人声音尖细,宁晚清心中便是确认了此人必是宫中太监无疑。   可是这地竟然有太监,这么说难不成?   她垂着一双视线微微侧目看向裴述,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便是从中看到了相同的信息。   男人发了话,随后太监便是拎着食盒鱼贯而出。   眼看着男人也要离开,宁晚清心思一动上前来,“官爷留步。”   男人看起来极为不好说话,他冷眼朝着宁晚清看了过来,“何事?”   宁晚清上前去,冲着人拂了身子,“官爷,我家掌柜的今日临走前特意交代我们,让我们来同官爷讨一个银子。”   男人上上下下将人看了一眼,“回去等信。”   显然是不打算给结果的意思。   此番本就是要银子事小,留下来是真。   宁晚清便是再次叫住男人,“官爷,我这几日新学几个稀罕菜,我看那几位爷最近对吃的都比较讲究,你看看需不要给他们换个花样?”   男人正想出声将人哄走,刚刚送菜过去的太监走过来,冲着人附身低语。   随后,男人朝着宁晚清看了一眼,直起腰来。   “你。”   宁晚清听见对方出声叫她,当即冲着人微微颔首。   男人皱紧的眉头微微舒展,他低头将人看了一眼,“张氏是吧。”   “正是民妇。”   男人嗯了一声,“你跟我来。”他看向其余的一众小厮,“你们留在这。”   宁晚清看了一眼裴述,给人悄悄比了个手势,便是躬身跟着男人走了出去。   出了屋子,宁晚清走了几步便是看见前面走着的男人突然停下,她低下头,“官爷?”   男人回身看了她一眼,叮嘱出声,“一会见了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用我教你吧。”   “民妇晓得。”宁晚清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视线抽回来的时候,她发现她此时竟然是山腹之中。而她所站的位置是在山腹之中的高处山壁之中挖出来的一个屋子,出门走廊的另外一边,便是围栏,而围栏下面……   “别乱看。”   男人冷峻的声音出声之后,宁晚清就飞快的垂下头来。   男人朝着围栏外看了一眼,便是转身继续向着前面走了过去。   宁晚清快步跟上,在临走到临近围栏的时候,低垂着头的眼睛朝着外面轻轻一瞥。   伴随着微微灼热的热源,只见下方,有熔炉放在那。   她观察了一路,临到跟前的时候,被一个熟悉的声音给抽回视线。   “气死我了,听听他怎么说话的?本王妃好歹也是皇亲贵胄,竟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要不是本王妃,这件事能成?”   “王妃,有人来了。”   穆王妃苏荷就站在门外围栏上,手中捏这个帕子当扇子扇着自己无名而起的火气。此时在听见婢女的声音后,便是瞬间改了面色,用手中的帕子扇着,挺腰拦在路上。   “慢着。”   自从苏荷开口说上第一句的时候,她就已经认出了她。   她心中捉摸着刚刚苏荷口中说的事情,便是看见领路走上前的男人脚步停了下来,冲着苏荷拱手一拜,“王妃。”   穆王妃微微扬了下巴,朝着他身后看了过去,“呦。刚刚里面找了萧统领半天,你这是做什么去啊?”   萧峰冲着穆王妃拱手,“这位就是做菜的厨娘。”   “哦?是吗?”   穆王妃惊讶的出了一声,随后便是迈开步子朝着宁晚清走了过来。   感受到一双探究的视线落在了身上,宁晚清头垂得更低。   “民妇……民妇见过王妃。”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紧张,以至于宁晚清在出声的时候声音都有点抖。   穆王妃平日里见这种见得多了,平时不会看一眼,现在更是嫌弃的顿住脚步冲着人挥了挥手,“行了,你快带这人进去吧。”   “多谢。”   男人冲着穆王妃拱手一拜,便是领着宁晚清进去。   隔着一道门,宁晚清都能听见里面的人似乎是喝大了。一个二个嘴里竟是说些不着调的话。   宁晚清脚步顿在原地,冲着男人道:“我一个厨子,就不进去了吧。”   男人将门打开,“几位问什么,答什么明白吗?”   宁晚清点了点头,正要出声,身后穆王妃走上前来,“酒楼里出来的应该脑子机灵,还不快进去。”   宁晚清嗯了一声,便是跟着穆王妃走了进去。   男人亦是走进,冲着屋内坐上的几个人拱手一拜,“人带到了。”   “行了下去吧。”高坐上的一人抬手冲着人挥了挥。   这人一走,坐在一旁的人另外一个人望着走进来重新坐下的穆王妃出了声,“刚刚的事情还没说完,王妃怎么就走了?”   穆王妃坐下去的身子一僵,“出去透透气。”   那男人似乎并没有看见穆王妃脸色上面的不悦,冲着她再次道:“苏荷,我们其实蛮想知道的那宁晚清到底是用什么办法让堂堂王妃吃瘪的。” 第39章 险境  你会平安回来的,对吗?   好家伙。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穆王妃对她有些敌意了, 敢情背后里这群人都在给她使绊子?   宁晚清微微抬眸,便是瞧见了那刚刚坐在了苏荷连假笑都不愿意了,脸色瞬间难看了下去。   这穆王妃再怎么不济, 也是皇亲国戚,坐在上首的男人很清楚明白这一点,便是看了穆王妃那难看的脸色之后, 出声打断了众人嬉笑的话。   “今日菜不错,是你做的吗?”   冷不丁的话题被打断,坐在下首的男人面上的笑意一收,他仰着那醉醺醺的脸顺着出声的人看了过去, 再发现是上首的人之后,瞬间闭了嘴。   这聊天最后聊到了她的头上,宁晚清也一阵唏嘘。   她她顺势将在场的人看了一眼,冲着几个人微微颔首, “见过几位老爷, 是我做的。”   场上加苏荷一起, 一共四人,刚刚惹得苏荷面色难看的人宁晚清认识, 是边关督察史谢青。   此人据说是郢都太傅杨由的学生,后来被举荐做了边关的督察史, 但谢青风评不怎么好,从这事上倒是窥见一斑。   而上首坐着的人, 她没见过, 但好在记住了长相,回去画给裴述看。   这人听后嗯了一声,“此前应该也都是你吧。”   “是我。”   男人一笑,“今日的菜倒是与往日不同。”   宁晚清冲着人解释出声, “我端看几位老爷也都是个喜欢品菜的主,普通的菜品恐怕也入不了几位老爷的眼,想来日后与老爷们打交道的多,便是去寻了个大厨学了几手,这不今天就献丑了。”   男人拿着筷子拨了拨面前盘子里的菜,“张氏,无需自谦。”   宁晚清拂身一笑,“我还有其他拿手的,几位老爷若是想吃,日后可为老爷常做。”   男人将筷子放下,拿了一旁的巾帕擦了擦嘴。宁晚清眼尖,瞧见了那拿起巾帕的手上带着的翡翠戒指。   戒指花纹古朴,不似凡品,这东西宁晚清见过一次。   那时她还在郢都,郢都内为贤王举办寿宴,贤王李元吉是异姓王,却是深得先皇喜欢,现在的今上即位之后,李元吉在丞相裴述的建议之下,远调郢都,并削弱了其原本手上兵权。   此人曾自诩皇亲国戚,现如今与朝廷积怨已久,能出现在此也不无道理。   李元吉三四十岁面容威严,只见他将手中筷子放下,冲着宁晚清回道:“你可知皇宫之中为何陛下用餐只夹两箸?”   宁晚清心下一跳低下头去,却是听见他再次道:“菜虽好,多吃便是不宜。”他轻甩了衣袖,“赏吧。”   跟在旁边的太监便是将赏银递给了宁晚清。   宁晚清拿着银子冲着几位老爷躬身拜谢便是跟着退了出去。   她将门缝拉上之时,却是瞧得同那位萧统领使了眼色。   宁晚清心道不好,面上未显露什么,但见那萧峰跟了出来,冷眼撇向她时,像是在看个死人。   这群人倒还当真警觉,见了人,便是要除之而后快。   那之前张生到底是怎么死的,现如今看来倒是另有蹊跷,怕不是当初张生看到了什么……   “走吧,我送你出去。”   “多谢统领。”宁晚清冲着人躬了身子,随后便是跟着人朝着回去的路上走去。   围栏外便是深渊,围栏内逼仄的栈道之上,有冷光拂过双眼。   她分明是看见对方拔了那别在腰间的长剑。   宁晚清向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了骚动。   在一侍卫快速跑来的同时,对方将拔了剑的手重新抽回。   “大人!”   萧峰抬眼朝着声音来处看了一眼,‘那边出了什么事?’   侍卫冲着人拱手一拜便道:“大人,有人要逃。”   萧峰的面上瞬间一冷,宁晚清便是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宁晚清头垂的更低,“统领大人,我认得路,我可以自己回去。”   萧峰看了那侍卫一眼,“看好她,我去去就来。”   侍卫冲着萧峰拱手应是。   萧峰走了,宁晚清迈步想要回去,那侍卫却是出手将人拦住。   宁晚清将人看了一眼,“你拦我做什么?”   侍卫垂眸,“大人吩咐,让我看好你。”   宁晚清看着那声音来处,冲着这小侍卫出了声,“萧统领只是说让你看好我,又没说不让我回去,我回去去厨房那边等行吗?站在这倒是挺累得慌。”   见那侍卫欲言又止,宁晚清便是又出了声,“我不会跑的啊,走了。”   侍卫想着刚刚萧峰说的似乎也是这么一个意思,便是跟着宁晚清朝着厨房走。   他毫无防备的迈步上前,宁晚清便是一个手刀上去,将人劈晕在了原地。   此处无人,宁晚清避开众人视线回了厨房,抬手刚把门拉开,就冷不丁的被一双手给扯了进去。   宁晚清刚想出声,却是在嗅见身后那人熟悉的冷香后整个人安定了下来。   裴述将人松了,宁晚清喘了一口气,长话短说,“他们要杀我,下面似乎出了乱子。”   宁晚清说完这话便是看见裴述丝毫未有诧异的脸色,脑子一转不禁一惊,“下面的事情是你……”   此时她才发觉这厨房里原本跟着他们一同来的几个人都不见了踪影。   “你跟我来。”此时时间紧迫,裴述将她拉到灶台旁,用手沾了水在灶台上画,“我刚在周围观察了一番,此处上下共分两层,上面一层是住所,下面一层是工人劳作,那些被各地征调的百姓都在下面。”   “向外而出的路只有两条,一个就是厨房这里,一个就是下层东南口上,但那处有人把守,若我们的人想要进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从这里。”   宁晚清朝着一侧看了一眼,拉过了裴述的手,“我知道主谋是谁了。为首的是贤王李元吉,还有边境督察史谢青,连同穆王妃苏荷一起在那边吃酒。如果我们要动手的话,最好趁着他们酒醉之时,可一网打尽。”   裴述嗯了一声,拉着宁晚清走到出口的门边,“阿清,你先出去。”   宁晚清皱紧了眉头,“裴述?”   裴述将手握住了宁晚清的胳膊,“你出去告诉归风,让他带兵从这里进来。”   “那你呢?”   此处危机四伏,如果那萧峰见不到她,保不齐会直接拿裴述开刀。   裴述似乎是知道宁晚清在担忧什么,遂开口安慰道:“别担心,下面工人逃窜,那人此时顾不了这么多。”   “听好。”裴述出声叮嘱,“你出去之时务必小心,一定要第一时间去找归风,明白吗?”   宁晚清点了点头,她看向裴述,问出声,“你会平安回来的对吗?”   裴述盯着宁晚清看过来的一双眼睛嗯了一声,“我会。”他勾唇一笑,再次道:“我可还记得某人说的话,她说要等这一次事情结束,把想说的话告诉我。”   “那你一定平安。”   第一次,宁晚清主动去抱了裴述,那踮起脚尖,将头埋在他颈窝里,就连吐出的声音都闷闷的。   宁晚清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此时便是不多耽搁,她回身看了裴述一眼,“这段时间如果发生危险记得点燃烟花。”   “好。”   宁晚清看着立在那的人,终是别开眼,朝着外面而去。   李元吉的话只是同萧峰说了一遍,并未让全部人知晓,这也方便了宁晚清从密道出去。   等出了私铸坊,她站在林间青石小道之上,望着身后攥紧了那垂落在胸前的手,“等我裴述,我一定会尽快回来。”   *   私铸坊   灼热滚烫的铁熔,将整个下层的地方都熏染出了一层雾气白色。   锅炉上灼烧着红红的铁器,而打铁的人都已经不见,此时地下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地上黄土,有鲜红血液顺着松软土地顺流而下,在地上形成血滩。   随后那跪在地上的人噗通一声躺在血泊里,还剩一口气。   跪在一旁的人一个二个正襟危坐,只有站在最前方的黑衣统领,面色冷寒像是染了一层霜色。   长剑之上还滴落着血,那握着长剑的修罗此刻站在众人面前,面色阴沉至极,他锐利的眸光扫过在场的人,随后出了声,“逃跑,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他握着手中长剑冷哼了一声,“别以为出了一个张生,你们就以为能逃出生天。”他握着手中的长剑,用剑尖拨了拨那躺倒在地上的男人。   他轻轻扫过一旁侍卫,吩咐出声,“把人丢进去。”   话一出,躺在地上之人,像是极为恐惧的挣扎起来。他瞳孔瞪大,口中因气息不稳,连吐出的声音都有些口齿不清。   侍卫丝毫不管,萧峰将剑抽回杵在地上,眼睛饶有兴致的看向了一旁滚滚向着炉子里流淌着的金红色铁熔,嘴角勾起了一抹近乎是有些兴奋的笑。   “上次那张生命大,被浇了竟然还能有命逃出去。”萧峰说着这话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稀罕事似的,他视线扫过在场的人,便是又开口道:“你们说说,这一次人出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铁熔如同熔岩一般滚烫炙热,这人一下去……   只怕是会如同烤肉,瞬间就没了身形。   众人哪里敢出声说些什么,一个二个连看都不敢看一眼,生怕自己什么时候就成了如同这人一般的下场。   可萧峰却是偏不如他们所愿,他招呼着旁边立着的侍从走过来,将跪在场上的所有工人的头都掰起来,视线让他们被迫朝着那人看着。   萧峰握着长剑,将人指着,“躲什么躲!你们都给我瞪大眼睛看着,逃出去到底会有什么下场!”   萧峰的声音不大不小传入到了二楼,二楼众人此时听到消息,纷纷从吃了的酒席上面推门走出。   他们站在围栏旁,朝着下面看。   为首的李元吉看了一眼穆王妃,便是问出声,“之前张生逃出去,去了安南镇,此次抓的那个丫头似乎就是这人的未婚妻。”   苏荷捏了手中帕子,冲着几个人出了声,“可不是,那张生死的时候,她就在旁边,我的人派人去查,说是这姑娘知道些秘密,将人抓了兴许还能有点用处。”   穆王妃将人绑到此处,选择隐瞒了碧婉的身份,一来是让李元吉等人不会觉得她无能,二来倒是省了事。   “杀了岂不是美哉?”谢青本就同穆王妃苏荷不对付,此时更是十分不赞同她的做法。   穆王妃苏荷朝着人瞪了一眼,便是冲着李元吉出声解释,“这人杀不得,我查得那人身份蹊跷,万一杀错了人……”   “能有什么蹊跷,一个安南镇的村姑,就那脸蛋长得漂亮了一些。”安元吉不懈的冷哼了一声,“不杀也行,不如将人给我,让我也乐呵乐呵?”   李元吉看了他一眼,谢青有些尴尬的打了个哈哈,随后看着下方的萧峰转移话题道:“人锁在那兵器间安全吧。”   苏荷扬了下巴,“那兵器间本就众人把守,便是我们多增派了人手也不会有人发现。”   那谢青看着苏荷趾高气昂的样子就来气,此时人这么一说他便也噤了声不再说话。   苏荷嘴上扳过来一局,面上笑的畅快了一些,她捏着手中帕子扇了扇从下往上冒出来的热气,啧了啧嘴,   “王爷身边的萧统领可当真是个狠人。”   苏荷抱着手臂冷哼了一声,“不狠一点,这些人哪里服管教?张生不就是个例子?被烧成那样竟然还想着朝外面跑。”   李元吉盯着下方的工人,有些微醺的面容上多了一抹的凝重神色,半晌,他看向穆王妃,“等皇帝寿宴结束,便将此处撤了吧。”   “撤了?”谢青最先惊讶的喊出声,“王爷,这里可是我们辛辛苦苦花了多少心思才建立起来的地方,岂能是随随便便就舍弃的?”   李元吉看了人一眼,“安南镇上新来了个县令你不知道?”   冷不丁的换了个话题问,倒是将谢青问的一愣,随后他想了想,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倒还真的有这么一会事。”   他声音一顿,无所谓的道:“不就是那郢都的丞相裴述被贬了吗?惹恼了陛下,将人贬到这样穷乡僻壤的地方,估计是大势去了,不足为据。”   李元吉却是将手背在身后,皱着眉头将人倪了一眼,“大势已去?”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似的,望着下方的人若有所思,“谁人不知,当朝丞相裴述乃是陛下肱股之臣,随随便便因为一个小事便被一下子撸了这么多层的官阶,贬到此处,还正巧此处乃是你我所在,难道不蹊跷?”   谢青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确定的问出声,“难道不是因为他那夫人?”   “一个女人能成何事?”李元吉对谢青的想法简直不敢苟同。   苏荷才不管谢青如何想,此项目说到底是李元吉一手策划的,她就算巴结也是巴结李元吉,她观察了一番李元吉的面色,问出声,“王爷真的想好了?”   李元吉嗯了一声,苏荷就将之前调查到的地方同他讲了,“这几处做我们新的营地到是不错,地形可以,这当地的人也是我们的。”   李元吉嗯了一声,“你看着办就好。”他抬手叮嘱,“此事事关重大,别留下马脚。”   “是。”   “等等。”   李元吉的一双眼睛盯着围栏之下,再说出这句话之后却是迈步上前,手扣上了面前的围栏,随后他眉头紧蹙,抬手向下指道:“人呢?”   “什么人?”   这下不止谢青没听懂,就连苏荷都没听懂。   她顺着李元吉手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就发现李元吉指着的是萧峰。   “萧统领怎么了?”   李元吉的声音一沉,“刚刚那个人!”他声音拔高了一些,随后转过身来,“那个张氏厨娘,我让萧峰处理掉,人怎么没在他身边?”   李元吉多疑的性子还是没改,谢青还以为是什么事,此时听得他说起,害了一声,“一定是萧统领已经把人给宰了,早就丢到铁熔里面去了吧。”   “不会。”他神情一沉,当即出声喊了一旁的侍卫,“来人!”   侍卫不敢耽搁,握着长戟飞快的走来,“王爷。”   “你去叫萧峰,我要知道那个女人现如今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一旁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里,裴述将几个人的话听到耳朵里,他看了一眼那个侍卫离开的方向,转身离去。   他现在要趁着宁晚清叫归风来之前把碧婉找到。   至于等到这群人发现之时,一切都应该晚了。   *   私铸坊一层   铁熔还在流着金红色的溶液,一众人几乎是惊恐着看着那群侍卫将人丢进了铁熔里。   随着一声啊的一个凄厉的声响,铁熔上便是冒着白烟,一股子熟肉以及血的味道就弥漫在了众人的鼻子里。   萧峰很满意这群人的表情,他按着手中剑柄,冲着侍卫一挥手。   随后那群侍卫在萧峰的示意之下,用一旁的铁钩,伸到那铁熔之中。   铁熔将贴烧的通红,随着侍卫的搅动,又一个人从里面捞出了半个骨头。   萧峰啧了啧嘴,“还好捞的快,要不然真的是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萧峰笑出声,而跪在面前的一众工人,有的已经伏在地上作呕。   “你们这群畜生!”   萧峰听着人置喙,正想动手,却是看见一旁有人跑来,他顿时止住了话头,握着剑看向来人。   “统领大人。”   萧峰嗯了一声,随后问道:“你来做什么?”   来人冲着萧峰拱手一拜问出声来,“王爷想问刚刚他让您处理掉的人是活着还是死了?”   萧峰朝着二层看了一眼,“上面无人?”   “什么意思?”   萧峰看见人这般表情面试一愣,当即皱紧了眉头,“我将人留在了二层,你下来之时没有看见吗?”   那人摇了摇头,“并未。”   这是另外又有一人而来,那人扶着一个侍卫而来,离的近了,萧峰将人认出来,正是他此前托付看管那张氏的人。   萧峰的脸色瞬间一变,随后便是出了声,“你怎么在这?那个女人在哪呢?”   那侍卫被人扶着跪在地上,“大人人……人跑了……”   萧峰脸色瞬间一变,那一旁带着李元吉的话而来的侍卫冲着人拱手,“我现在就回去禀告王爷。”   “站住!”萧峰将视线从二楼移到这人之人身上,随后快步走上前去,长剑一出,便是将人斩杀在此。   萧峰抽回带血的剑,朝着身后的侍卫吩咐出声,“立刻封锁此地,若是见到张氏,格杀勿论!”   “是。”   与此同时,裴述便是去到了军器库,他换了一身侍卫的衣服,走到看门守的人跟前,冲着人道:“王爷有令,让我把里面的人带出去。”   看守的一众人将裴述看了一眼,“你有王爷的令牌吗?”   裴述看了几个人一眼,“刚刚有人闯入到了这里,王爷恐会有人截出,这才命我立刻将人带走转移,你们还不让开!耽误了王爷的事情,你们担待的起吗?”   裴述的声音带着与生俱来上位者的威严与沉稳,便是话一出,震慑住了在场的一众人。   随后,看守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便是将路让开来,冲着人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裴述迈步进入,一眼就看见了昏暗的兵器库里,被绑在角落里面的碧婉。   他快步走进,碧婉便是挣扎,却是因为嘴上被塞着东西,只能发出呜咽。   裴述看出了她眼中敌意,走上前去比了一个嘘的手势,随后压低了声音道:“是我,裴述。”   碧婉瞪大了眼睛,只听裴述又道,“我帮你拿下来,你别叫。”   碧婉当即点了点头,裴述将人绳子解开将布拿掉。   正准备拉着人从这个兵器库之中出来,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喧闹声,随后只听见门外有人高喊出声,“刚刚有什么可疑的人来此吗?”   守门的人一想到裴述,当即点了点头,“有一个说是奉了王爷之命要来提人的。”   那为首的侍卫当即皱紧了眉头,抬手指着那紧闭着的门扉出了声,“快,进去瞧瞧!” 第40章 回府  大戏要开场了   身后跟着的侍卫纷纷涌了上来, 用脚将紧闭着的库房大门给踹开。   只听得轰的一声,伴随着烟尘四起,侍卫涌进了武器库。   为首的人握着腰间的长剑迈着大步走了进去。   他的视线在屋内来回逡巡了一番, 就看见进屋巡视的侍卫跑来,冲着他拱手,“大人没有。”   男人视线望向一侧大开着的窗户, 皱紧了眉头,快步走上前,抬手掰过窗户,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随后当即甩手冲着这群人吩咐出声,“人跑了,去追!”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突然轰的一声响起。   男人快速的跑出去, “什么声音?”   “蠢货!是烟花。”   萧峰快步走来, 低骂出身。   此处私铸坊本是封闭的, 但建造的时候为了防止封闭的气流流通不畅,便另建造了一个露台出来, 而这个露台也是唯一一个能够释放烟花的地方。   萧峰想到此,视线就朝着露台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在露台,立刻去追。”   “是。”   *   私铸坊外, 刚刚与归风接头的宁晚清看着头顶上炸开的烟花, 皱紧了眉头,“归风统领,看来里面的情况不妙,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归风立刻出声冲着赶路的士兵出了声, “加速前进!”   “是!”   宁晚清带着士兵便是从密道而入,守道的人压根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闯山,一时间变得有些慌乱的四散奔走。   归风带着人将一众人全部拿下,领头之人见机不好,临被抓之前,吹响了示警的号。   宁晚清当即皱紧了眉头朝着里面看了一眼,“不好,裴述有危险。归风,我先进去找他。”   归风嗯了一声,拨了一部分人给她。   宁晚清带着人从厨房而出,朝着混乱的私铸坊内看了一眼,冲着一众人吩咐出声,“副将那群领头之人,就在这个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劳烦你带着人过去。”   说话的当口,归风随后赶到,他吩咐了身后的士兵将此地陆陆续续的包围,就看见宁晚清要走。   “宁姑娘要去哪?”   “我去找裴述。他应该在露台和碧婉在一起。”   宁晚清声音带着紧张,归风嗯了一声,将事情与副将交代完,便跟着她赶去了露台。   *   露台   裴述刚将烟花放出去,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几日下来,碧婉已经没什么力气,她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就看见有人带着侍卫赶了过来。   她皱紧了眉头,出声提醒,“裴大人,他们追上来了。”   裴述快走了一步,“我们走。”   就在裴述拉着碧婉正要离开的时候,萧峰带着人就赶来了。   萧峰本以为是那个女人,却没想到留在这里的却是一个男人,他当即拧紧了眉头冲着人问出声,“那个女人去哪了 ?”   裴述将碧婉拉到身后,不语。   看着这人的表情,萧峰低啐了一口,几乎不用怎么想,就能猜到,那个女人怕是已经出去了。   他举着手中的长剑冲着身旁的人吩咐出声,“去,将人给我抓了。”   立在一旁的侍卫当即上前,抬手就朝着裴述抓去。   裴述将人看了一眼,抬手就将人摔在了地上。   萧峰握着手中的长剑一紧,嘴角勾起了一个玩味的笑。   他手指向前挥了挥,“你们一块。”   他向后退了一步,随后那跟来的侍卫四五个人就朝着裴述包抄而来。   碧婉面色苍白,站在裴述的身后,看着这群人有些担忧的问出声来,“大人,您可还行?”   裴述嗯了一声,“老实呆着。”   “我答应了阿清要带你出去,就一定会带。”   话音刚落,几个人便是朝着裴述扑上来。   裴述站在原地,唇角轻勾。   露台上的风声扯呼,将裴述身上衣衫吹起。只见他弯腰拾起地上掉落着的长剑,迎面朝着几个人就走了过去。   手中剑花挽的漂亮,冷光拂过眉眼,蜂拥而上的五个人仅是一个照面,便已经死了两个人。   看到底的伤口,竟然皆是长剑一刀毙命所致。   立在原地握着长剑的萧峰看着人群之中的裴述,眸子里亮色更多。   裴述解决掉几个人,身侧就有掌声响起。   裴述顺着声音来处看了过去,就看见萧峰正将鼓掌的手给放下,面上讥刺的颜色更显。   萧峰看向人,笑道:“原来是裴大人。”   裴述挑眉,“我倒是不知萧统领竟是如此堕落,掺和进了这么个事情。是皇粮不好吃,还是贤王的不贤?”   萧峰一笑,“既然猜出来了,又何必转弯抹角?”   “只不过……”他挑眉看着地上躺着的尸体,冲着裴述开口,“我倒是不知裴大人竟是文武双全。”   他眉峰一凛,握着手中的长剑看了看,“我来会会你。”   萧峰说完,便是握着手中的长剑朝着裴述直刺而来。   劲风吹动起裴述身后垂落着的长发飞扬而起,他脚步向后滑了出去,随后握着手中的长剑杵地在地上带起一阵火花。   剑尖弯起,随后弹出,裴述的身体随着惯性弹起。   于此同时,手中长剑便是冲着萧峰刺出。   萧峰不得不抽回长剑,整个人翻身而出向后让出一步。   别看仅仅是这一步,主动权却是瞬间就掌握在了裴述的手里。   手中漂亮的剑花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快而准的直刺。   一旦手握主动权,场上的局势瞬间就发生了惊人的逆转。   裴述的剑同他这个人很像,藏锋不出,一旦出手便是一击必杀。   萧峰也不含糊,在贤王府上当统领许多年,一身本领倒是学过不少。   此时面对裴述,倒也是能稳而不乱。   萧峰的剑亦同他本人很像,诡谲狡诈,一不留神,就会被刺破衣衫。   裴述看着胳膊上被划出的口子,便是感受到一双带着兴奋的双眼落在了他的身上。   从刚刚在一层的所作所为,便是可见一斑。   萧峰笑出声,“别打了,此处皆是我们的人,你纵使能过的了我,你也逃不出去。”   裴述却是笑了,“是吗?”   他微微偏头,视线越过他,看向身后,“你觉得我会自己一个人来此吗?”   “你什么意思?”   看着萧峰那一脸惊讶的面容,裴述笑了笑没有说话。   萧峰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回头朝着身后看了一眼,整个人瞬间愣在了原地。   之间身后,离萧峰不远的地方,宁晚清正带着人站在那。   “是你!”萧峰抬剑指着宁晚清,“刚刚就应该直接杀了你!”   宁晚清耸了耸肩,“可惜,萧统领留我一命。”她声音一顿,便是再次开口,“萧统领,我们的人已经将此处包围了,谁都跑不了,你们的计划结束了。”   大势已去。   萧峰本是手中握着的长剑滑落在地上。   归风让侍卫上前去将人抓了,一抬眼,就正对上碧婉看过来探究的眼神。   归风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冲着碧婉躬身一拜,“属下参见郡主。”   “你怎么在这里?父亲他莫非已经……”碧婉说出话来的声音有点抖。   归风头垂的更低,“王爷他早就已经知道了。”   碧婉咬了唇没在说话。   一旁宁晚清穿过人群,走到了裴述身边,“你说好了平平安安的。”   裴述盯着面前的姑娘,“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宁晚清抬手扯上裴述受伤的袖子,“这就是你说的好好地?”   裴述倒吸了一口气,“疼!”   “知道疼还敢自己留下。”宁晚清撕开那被血染红的袖子看了一眼,在看见只是一道浅浅的剑伤之后,便是长舒了一口气。   裴述将剑丢在地上,看向两人,“你们在这,那边人怎么样了。”   “副官去了。”宁晚清说着这话,耳边便听到了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她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就看见口中说的副官正从不远处跑来,看那神色匆匆的样子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归风亦是直起腰身来,迎了上去。   “你怎么在这?人呢?”   副官看向众人,面上露出了一抹难色,随后一脸自责的出声,“只抓到了两个,李元吉与苏荷都跑了。”   宁晚清当即皱紧了眉头,“虽然知道他们下榻在什么地方,但是若不是在此直接抓到,回去抵死不承认,我们也未有证据能证明什么。”   裴述心中琢磨了一番,“先把抓到的两个收押。”   “此事既然与两个人有关便必然能够寻到蛛丝马迹。”   归风看向副官,副官应了一声是。   于飞随后跟来,冲着裴述拱手一拜,“大人,外面我们寻到二十多名工人,是否需要一并带回去?”   裴述嗯了一声,“先带回去,仔细盘问了之后,再将人送回去。”   “是。”   虽然跑了两个人,但这间私铸坊也算是被连根拔起。   回了府衙,裴述便招人将工人信息做了登记,找了安南镇内当年随着张生一起做工的几家百姓来认亲。   其中有大约十户左右出自安南镇,而另外的人据工人自己所言,是出自临县。   裴述仔细将人盘问了一番,就将人都放了。   临走时,百姓纷纷冲着裴述伏地跪拜。   “谢谢青天大老爷,若不是大人,我们还不知何时相见。”   工人叩谢,“谢大人救了我等性命!”   裴述将人都搀扶而起,“举手之劳,都回去吧。”   “大人,这是当年的银子。”一个妇人走上前,将银子递到了裴述的手中。   裴述婉拒,“你们都拿着吧。就当是朝廷拿给你们的补贴。”   众人感恩戴德千恩万谢之后就离开了。   于飞在众人离开之后,与宁晚清一起从外面走来。   宁晚清眉头紧锁,“我去了驿站,驿站已经人去楼空,穆王妃走了。”   于飞亦出声道:“我们在私铸坊内未搜到关于这些人的证据,李元吉尚且好说,有萧峰在手,但苏荷我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这个女人没有留下任何把柄。”   裴述嗯了一声,“先去审谢青及其党羽,至于李元吉和穆王妃我们……”   “我想到了一个契机。”   宁晚清眼睛一亮看向裴述,“你可还记得《寿春图》?”   裴述嗯了一声,“你不是给了苏荷?”   “我那张绣图之上另有玄机,穆王妃并未发现。”宁晚清勾唇一笑,“陛下寿辰将至,穆王妃届时一定会将《寿春图》献上。当朝皇后对原本那张《寿春图》颇有研究,不会发现不了,届时倒是是一场好戏。”   裴述挑眉,“要回郢都?正好,我有空。”   宁晚清抬眸看了他一眼。   裴述走过来,“你跟我回去,届时我正好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宁晚清不记得她还把什么东西漏在了郢都。   于飞赶忙上前撮合,“宁姑娘,反正最近你的店也正好步入正轨,有连樱姑娘给你看着店子不会出问题,你就全当歇一歇,陪我家大人走一遭?”   宁晚清扣了扣手指,来掩饰自己的无措,随后勉为其难的出了声,“行吧,也不是不可以。”   裴述眼睛一亮,“事不宜迟,明日就启程。”   宁晚清:“?”   裴述轻咳了嗓子,“寿宴要开了,私铸坊的事情也耽误不得,我需尽快同陛下商议。”   宁晚清十分不相信裴述回郢都是为了这个。   毕竟在她说出来这个提议之前,裴述可是压根就没有丝毫要回去汇报的意思。   不过这件事也确实比较急,安南镇距离郢都不近,紧赶慢赶怎么也得到寿宴之前到了。   “行吧,你开心就好。”   当日几个人将在安南镇的东西收了尾,就各自回去收拾东西。   第二日一大早,一辆马车就停在了府衙前。   宁晚清拎着一个小包走过去,就看见裴述站在马车旁等她。   他走来,将她的包裹接过,“你怎么还把它带来了?”   裴述看着宁晚清怀中抱着的丫丫,有些不满。   明明二人世界,这不非要插上一脚!   杀鸡之心,又强烈了几分。   宁晚清抬手揉了揉丫丫的绒毛,“马车多闷,让它陪着。”   裴述面色一黑,追着人进了马车,“马车哪里闷,你若是想说话可以找我,我可以同你聊天。”   宁晚清坐在车上,抬眼将挤进马车的裴述看了一眼,正要出声说什么,就看尽裴述出手拎着鸡崽子的窝就直接端出了马车递给了马车外立着的于飞手里。   “你去,将丫丫送给连樱。”   宁晚清:“……”   裴述重新坐进马车,就看见宁晚清没好脸色的看着他。   裴述索性将一堆文件让于飞给他塞进马车,塞到宁晚清的手中。   宁晚清差异的瞪大眼睛,“你这是做什么?”   裴述将文件翻开跻身坐在她旁边,“这些是这次案子的细节整理,我看不完,你陪我看看。”   宁晚清:“……”   她突然有些后悔跟他一块回去了。   从安南镇一路北上,慢悠悠的一周才晃悠到郢都。   一路上,宁晚清也愣是陪着裴述看了一路的文件。   郢都,是宁晚清出生的地方。   半年前从郢都出来之时多有不舍,现如今想想已经大半年没有回来了。   抬手掀开车帘看向郢都高高的城墙,城墙巍峨耸立,城下来往客商繁多,断不是一个小小的安南镇能堪比的繁华盛景。   宁晚清将车帘子放下,有些惋惜的出声道:“要不是碧婉要跟着归风回去一趟,她就可以一块来郢都了。”   裴述将手中的册子放下,“陛下寿宴,安庆王应也收到一份。”   宁晚清眼睛一亮,“那岂不是在寿宴上又能见到人?”   裴述嗯了一声。   马车进了城,于飞坐在车辕上冲着车内两个人问出声,“咱们现在可是要回丞相府?”   回丞相府?   宁晚清当即拒绝出声,“丞相府不去了,我回宁家。”   于飞沉默了。   坐在宁晚清身侧的裴述半晌方才开口,“去宁府。”   裴述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变化,但无端的宁晚清似乎能感受到坐在身侧之人转瞬即逝的落寞。   这个沉默一直到马车停在宁府,宁晚清站起身来掀开了车帘。   待宁晚清跳下马车,坐在车内的裴述将人叫住,“我就在丞相府,若是……若是有事,尽管来丞相府寻我。”   宁晚清嗯了一声。   “还有。”裴述补充出声,“我有东西要给你,明日郢都翠云轩,我等你。”   裴述就像生怕宁晚清拒绝似的,将话说完,便是着急忙慌的让人驱赶马车离开。   宁晚清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嘴角勾了一抹笑。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头顶的阳光刺目亮眼,她抬起手挡了挡,就看见了匾额之上写着的宁府两个大字。   而当年,她出门招亲入赘之时,便是站在这个匾额之下,一眼就看中了那个立在台阶之下一身白衣的公子。   宁晚清将神思抽回,便是走上前去,抬手敲了敲门扉。   不大一会,门后响起了声音,宁晚清看着面前的门打开,熟悉的管家映入到眼帘。   管家看见宁晚清,似乎也是一愣,随后有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定眼将她瞧着,“是……小姐。真的是小姐。你竟然回来了。”   宁晚清点了点头,“李伯,我回来了。”   管家李伯从小看着她长大与她关系亲近,当年离府本以为此生再不相见,没想到竟还有再见之期。   李伯赶忙将宁晚清迎了进去。   “小姐快进,快进。”   “李伯?李伯?这人跑哪去了不见个人影。”   熟悉的声音在门后响起,随后宁晚清抬起视线,便是正对上对方看过来那一双惊异的双眼。   她看着来人,勾唇一笑,走上前去,“原来是二伯母。”   早些年因为分家一事,宁晚清与二房闹得很是不愉快,后来也是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没让人落了狱,有宁家几位祖老在,宁晚清最后的底线也只是让人住在老宅里安分守己。   后来她成婚之后,嫌弃大家宅子里乌烟瘴气,便是同裴述盖了那座丞相府。   据说这几年,二房还算老实,将本家打理的还算妥帖,这才让宁晚清看人的时候多给了几个好眼色。   二伯母方秀兰脸色稍微变了变,但也只是一顺,面上又恢复成一派笑意,“不是说姐儿去了安南镇,这怎么又回来了?”   宁晚清脚步顿在方秀兰面前,“回来住几天处理点事。”她将手放在方秀兰的肩膀上再次道:“二伯母不用这么紧张,你看都出汗了。”   方秀兰僵笑了两声,跟着宁晚清往宅子里走。“怎么不见连樱,姐儿一个人回来的?”   宁晚清嗯了一声,“留她在那边打理铺子。”   方秀兰心里多敞亮,听到宁晚清这么一说便知道她不会久住,这脸色瞬间好看了起来。她挽着宁晚清的手臂将人朝着院子里面领,“半年前,你一声不响的和离,可把你那几位伯父给担心坏了。这不念叨了你多少天,可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   宁晚清看着院中景致,“我到还以为是你们埋怨我把京城里面的铺子送给丞相。”   这话让方秀兰的脸又绿了绿。   要说他们宁家就数这京城内的几个铺子最为值钱,而且根基深,她们早就眼馋了好些时候。   谁知道宁家这个当家的,和离二话不说将几个铺子都给了裴述,当时可把几个人给气坏了,若不是宁晚清当时走得快,她们几个倒还真想同她说道说道。   宁晚清感觉的出那抱着她的手臂僵硬,此时便也没有自讨没趣的凑上去,她将手从人臂弯中抽出来,自顾自的走着,“我知道几位伯父心里怎么骂我,可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要说和离给裴述的那些东西,可都是我自己的东西。”   她走了几步同人再次解释出声,   “咱们不说别的,就说京城那几个旺铺,从开店,到选人,再到营业,再到最后成如今的规模,都是我自掏腰包,自找人脉,宁家可帮了我半分?我这赚的也不过是我一家银子。”   宁晚清哀叹了一声,“说到底,我这首富是我一个人的倒是与这宁家没有半分关系。” 第41章 无辜  你是在为谁求情?   三年前, 谁又能想到现如今那一个孤女能成为首富?   宁晚清的话一出,算是让方秀兰再没说什么。   她本就在这郢都住不了几天,耳根子清净比什么都好。   方秀兰也是个识相的, 引着宁晚清朝着里面走,回头就冲着李伯交代,“姐儿的房间许久为住, 李伯,还不赶紧将姐儿的房间给收拾出来。”   看着李伯微微俯身,方秀兰冲着自家院子指道:“此时快要用膳,不如先去我那坐坐, 你二伯可是想你的紧。”   宁晚清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方秀兰一路将人引回自己院子,这招摇过市的姿态没过须臾就传遍了宁府各人的耳朵里。   这番宁晚清刚寻了一处坐下来,大房的伯母就赶来了。   宁晚清粗略的那么一扫, 好家伙, 一家四口全来了。   再加上三房的, 二房的伯父,二房家的公子, 十几号人站在屋子里,瞬间就觉得有点挤。   宁晚清将手上端着的茶水给放下, 视线将在场的人一一扫过。   这有的脸还记得,有的刚出生的娃娃她倒是见都没见过。   “行了, 我此番回来是为了给陛下祝寿, 等祝寿结束,我就会离开。”她声音一顿,复又再次出声,“你们此番见也见过了, 没别的什么事情都回去吧。”   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哎呦,姐儿回来也不说一声,我们好出门迎啊。”   出声的是大房的媳妇彭苒,她牵着自家小姑娘的手上前,“快叫姐姐。”   小姑娘从未见过宁晚清,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坏姐姐,在听见自家母亲说完的话后,整个人一阵瑟缩的躲在了身后。   彭苒脸色一阵难看,宁晚清看的也别扭。   眼看着彭苒就要训人,宁晚清出了声,“何必为难一个小孩,这孩子长这么大也没见过我几回,日后见到的机会也不会有太多次,将人带回去吧。”   “还有几个伯伯,晚清一切安好。”   听着宁晚清口中实在是称不上是什么好语调的话,几个人也识趣,带着人纷纷离开。   这乌压压的一片人一走,面前的空气似乎都畅快了一些。   宁晚清端起一旁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就看见了刚刚离开的李伯,正躬身朝着她走来。   宁晚清起身相迎,“李伯,屋子可收拾好了?”   李伯冲着宁晚清躬身,“小姐已经收拾好了,还是您以前的院子。”   “那走吧。”   宁晚清迈步就朝着门外走去。   方秀兰拉着二伯就出手拦了宁晚清的脚步,“不是说好了要留下来吃饭的?也不差这一时不是?”   宁晚清看了她一眼,却是偏过头去冲着李伯道:“把吃的送我屋子里。”   李伯冲着宁晚清躬了身,就退下了。   这宁晚清摆明是没给任何人面子,一来就不给任何人机会。   回了院子,耳边聒噪的声音总算是没了。   这半年以来,习惯了安南镇的宁和之后,她倒是不喜欢郢都的繁华热闹了。   宁府雪院,是宁晚清从小住到大的地方,这院子她已经三年没住了,但看上去却是一如当年。就连陈设布局都同当年一般无二。   这座院子坐落在整个府邸的最中央,建设也是最为精妙,带着一定意趣的。   入门是溪流拱桥,桥畔是凉亭,再向后才是住的屋。   帘幔吹拂,花叶招展,韵味十足。   宁晚清回身冲着李伯微微颔首,“多谢李伯收拾。”   李伯却是躬身走上前,“这院子还是当年老爷夫人留下来的,小姐喜欢,这些年您虽未回来住过,但一直都有安排人打扫,刚刚也只是新换了几床被子去去霉气罢了。”   宁晚清嗯了一声,李伯看她欲言又止,“小姐,您刚刚回来不去跟他们几房吃饭招呼,会不会找人说道?”   宁晚清将房门推开,迈步走了进去,“那几房这几年虽然看上去安分,但是背地里少不了埋汰我,他们看着我不爽,我看着他们也无趣,何必自讨苦吃?”   “是不是小姐想多了?”   宁晚清的脚步一顿,“我也想是我想得太多,可我观人无数,那股子从眼睛里出来的厌恶是怎么掩盖也掩盖不出来的。当年一事,到底是同人心中起了结。”   李伯也未敢多言,“那小姐此次要在这里住多久?”   “到寿宴结束吧。”   宁晚清算了算,觉得应该差不太多。   “那您和裴大人……”   宁晚清看了李伯一眼,李伯当即不敢在说什么,他冲着她拱了手,便朝着身后退了,“想来厨房准备的晚膳应该好了,我去瞧瞧去。”   宁晚清嗯了一声便没有多言。   至于她与裴述……   *   皇宫   崇德宫外,大太监李东海在看见裴述的身影后,面上的笑意难掩。   “哎呦,大人,您可算是从安南镇回来了。”   裴述冲着李东海拱手一拜,“让公公挂念了。”   李东海赶忙将人扶起,“您不知道,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陛下可是愁死了,三天两头的跟老奴提起您,这不,要是再过几天寿宴您还没回来,怕是要差了老奴亲自去请了。”   “您请。”李东海引着裴述朝着大殿里面走,“听闻安南镇私铸坊一事颇有成效。”   裴述捏着手中奏疏点了点头,“不错,此次进宫也是来向陛下禀告此事。”   李东海捏着拂尘,脚步顿在内殿的大门外,笑着替人开了门,“陛下就在里面,大人请。”   “多谢。”   裴述迈步走进,崇德宫内坐在椅子上正在批阅奏折的梁帝当即起身相迎,“裴相,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派人先同朕说上一声?”   裴述冲着梁帝拱手一拜,“臣见过陛下。”   “快快请起。”梁帝将人扶起,“可是事情有了眉目?”   “正是。”   裴述说着便将手中奏疏递给了梁帝,“此次我去安南镇秘密走访了一番,陛下所猜的私铸坊果然就在那里。此次涉案人员包括贤王李元吉、穆王府王妃苏荷、外加督察史谢青等人,只不过臣带兵围困,却是让李元吉和苏荷跑了。”   梁帝将裴述呈上来的奏折看了一番,龙颜大悦,“不错,果然裴相出手,必捞大鱼。”   他将奏折放在桌子上,面上微沉,“只不过若是此事牵扯到了李元吉和穆王府,倒真是有些棘手。”   裴述心里有数,“若是以另外由头查彻府邸,应是能搜出证据。”   梁帝看了裴述一眼,“想到办法了?”   裴述微微垂眸,“夫人想到的。”   “这一次安南镇上一事,也是她帮忙。”   梁帝将人看了一眼,挑了眉,“你是来为她讨赏来了?”   裴述没说话,梁帝冷哼了一声,“如果能将这些连根拔除,朕连同宁家一块赏。”   裴述强调,“是一个人。”   “宁晚清一个人。”   梁帝无语。   裴述冲着梁帝拱手答谢,就听见梁帝再次冷哼了一声,“既然此事暂且告一段落,朕给你官复原职,你回来替朕分忧。”   “安南镇尚有一些蛛丝马迹。”裴述拐弯抹角的拒绝。   “好啊裴述,朕许你高官厚禄,你却是想着女人。”梁帝声色一凉,“安南镇后续收尾的事情可以派其他人去做,你必须回来。”   裴述沉默。   梁帝气不打一处来,拂袖坐回了椅子上,“朕听说,半年前,宁晚清与你和离之时,将郢都内所有商铺都转于你名下,为何?”   “因为,初心。”   “初心?”   梁帝疑问出声,“这商人初心不就是敛财,她已是首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裴述却是皱紧了眉头,“她的初心不在钱。”   “宁家最初建立织云阁这个品牌的时候,便是想着有朝一日能让百姓穿的好,可郢都内织云阁发展至今已经成为了小姐,宫中贵人纷纷攀比的东西,这已经违背了初衷。”   梁帝抬眼看了裴述一眼,“朕不管宁晚清的初衷是什么,宁晚清手中掌控着梁国钱财的命脉。宁晚清也只能嫁你,别的人朕不信。”   “求陛下再给臣一个月的时间。”   裴述出声,“臣保证一个月后无论如何必回朝。”   “若那时我与阿清依旧未能在一起,也必会像陛下保证,宁家始终忠于皇室。”   *   在雪院睡了一觉起来,宁晚清一扫之前舟车劳顿之苦。   她伸了个懒腰起身,便是看见门外有婢女听见动静推门而入。   “见过小姐,小姐可是要起身?”   宁晚清坐在床边将人看了一眼。   婢女眼力劲极好,在感受到视线注视之后,立刻低下头冲着宁晚清解释出声,“我叫小柳,李伯说连樱姑娘不在,就让我在这段时间照顾小姐。”   宁晚清嗯了一声,起了身,“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小柳摇了摇头,抬手将木架子上的衣服拿过来帮人宽衣,“李伯说小姐不喜欢人多,就只派了奴一个。”   宁晚清看了她一眼,“这段时间就跟着我吧。”   小柳面色一喜,“多谢小姐。”   宁晚清坐在铜镜面前,小柳拿了梳子为她挽发,“小姐,今日要出去吗?”   宁晚清抬手拨弄着面前桌子上放着的珠串,想到了昨日临进府的时候裴述同他说的话。   她嗯了一声,“出去。”   小柳手挺巧,给宁晚清梳了一个当季最流行的发型,比起她在安南镇随手盘的发不知道好看多少。   宁晚清显然很满意。   她起身,带着人出去。   “小姐可要备车?”   宁晚清想了想,“不必了,走着过去吧。”   两个人刚刚迈过府门,面前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道喜悦的轻唤,“晚清。”   宁晚清提着裙子的手一顿,微微抬眸冲着人看了过去。   不远处,着了站了一个斯文俊秀的男人,一身蓝衣,云纹窄袖,如朗月修竹。   他负手立于廊下,见她走出来,含笑着迈步走来。   宁晚清皱了眉头,“穆白?”   穆王府家世子爷,他怎么在这?   之前在安南镇虽然拿了穆白挡枪,但说实话,两个人除了小时候的那点交情,倒是全然没有什么熟悉度。   此时见到人来,心里丝毫没有什么喜悦。   穆白将脚步顿在宁晚清的面前,那双盯着她的双眼之中,挂着难掩的欣喜,“听说你回来,我原以为是他们诓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我母亲昨日回来还同我说起你在安南,本想今天来碰碰运气,倒还真给遇见了。”   宁晚清捕捉到了关键,“穆王妃昨日回来的?”   “是啊。”穆白看着宁晚清的样子,问出声,“晚清是要出去吗?”   “不知可是有空,陪我走走?”   宁晚清本想出声拒绝,但想到刚刚穆白说出来的话,改了想法,“走走吧。”   *   郢都翠云轩   翠云轩是郢都城中最为风情雅致的茶馆,裴述知宁晚清喜喝的茶,便将地点定在了此。   此时二楼雅间之中,裴述靠在屋内的椅子上,面前桌子上放着一个黑色木盒,而对面本应赴约之人却是迟迟未到。   从刚刚开始,裴述就没什么动作的坐在那了,面容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喜怒。   但屋内连针扎一般都能掉落的声音让于飞额头溢出了一层冷汗。   桌子上壶水煮沸发出气鸣声,于飞像是被解封了身子似的,快速伸手将水壶给拿起,放在一旁桌子上。   算起来,这已经是烧沸的第四壶水了。   于飞小心翼翼的朝着裴述看了一眼,随后硬着头皮冲着裴述问出声,“大人,咱们还等吗?”   “等。”   裴述终于开了口。   于飞声音一顿,再次道:“宁姑娘未来许是被什么要事给耽搁了,要不,属下去宁府将宁姑娘给请过来?”   裴述抬眼看了于飞一眼,就在他欲出声之时,雅间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世子铁定记错了,小时候在丽华苑,明明那人欺负我,你出手相救。”   宁晚清?   裴述眉眼一眯,抬眼朝着于飞看了一眼。   于飞当即低头应是,转身出去,躲在暗处将两个人看了一眼。   好家伙,那不是穆王府的那位,要是让他家主子知道了……   “穆白?!”   冷不丁的裴述的声音在于飞身后响起。   他一双眸子落在那两个并肩而行的人身上,眸子越发冷峻。   他可没有忘记,这个女人在安南镇的时候冲别人说的什么,她心里面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是穆白,不是他。   而此时两个人站在一起说说笑笑,倒是郎才女貌的很。   裴述攥紧了垂落在长袖当中的手,迈步上前之时却是被于飞一把抓住,“大人,您这是去干什么?”   “过去。”   于飞拽不住,就眼睁睁的看着裴述走了过去。   这都叫什么事。   *   “我记得刚刚你提起说穆王妃同你说起我,我此前在安南镇上也遇见过王妃,不知你可能偷偷告诉我,你母亲都说了我什么。”   宁晚清快走了两步转过身来挡住穆白继续向前走的路,一双眼睛便是落在了穆白面上观察着变化神色。   她话刚落,余光之中就看见一抹熟悉的玄色袍子,而那身着玄色袍子的人正迈着大步朝着他们走来。   宁晚清心里一咯噔,她刚刚进来时没看牌匾,难不成这穆白选的地方正好是裴述约她相见的翠云轩?   要不要这么巧。   宁晚清转身就走。   “你去哪啊?”   这吐出来的声音挂着一股子冷调让人头皮一阵发麻,宁晚清顿住脚步,只能转过身来冲着人看了过去。   与她同时看过去的还有穆白。   这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人物,一个二个见了面就跟亲戚似的眼熟。   穆白似乎也没想到会如此的巧,见到人走来,冲着人微微颔首,“裴大人,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您,倒真是巧。”   “不巧。”裴述没看他,径直朝着宁晚清看了过去。   宁晚清十分心虚的低下头去。   穆白朝着旁边走了两步,挡住了裴述看过去的眼神,“裴大人来是做什么?正好我与宁姑娘要在这喝会茶,不如一起?”   宁晚清以为裴述会拒绝,哪知他竟然很爽的就答应了。   穆白抬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几个人就另寻了一个雅间做了。   前来倒茶的小厮刚进门,都能感受到这弥漫在空气之中的低气压,尤其是几个人之间看的眼神。   宁晚清平日里话挺多,到这会,就哑巴了。   尤其是在裴述将视线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尽量的让自己存在感降得更低一些。   看着屋内茶壶冒出来的气鸣声,宁晚清站起身,“我给你们倒茶。”   宁晚清将茶倒入裴述的杯子,就听见裴述开了口,“听说世子跟阿清是青梅竹马。”   这吐出的话语里,分明是带着亲昵,俨然是把穆白给当成了一个外人。   穆白摩挲着手中杯子,挑眉轻语,“我们两家一贯走得比较近,小时候,伯父伯母还说长大之后要将晚清许配给我做夫人,”   宁晚清:“……”   有这句话吗?她怎么不知道?   她看着裴述捏着杯子的手,之间那指尖攥的发白,显然是气得不轻。   她正想出声打断,却是听见裴述一笑,再次道:“那可惜了,阿清只嫁给了我。”   穆白丝毫不让,“你们两个和离了不是吗?”   宁晚清:“……”   不是,她就想老老实实问个问题怎么就这么难。   宁晚清皱紧了眉头,实在是忍无可忍的将手中杯子给搁在了桌子上,“行了别争了。”   她站起身,绕过桌子抬手将裴述从椅子上拉起,“你跟我们过来。”   她冲着穆白躬身表示了歉意,就拉着裴述出了茶厅。   还别说,她竟是从裴述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得意与挑衅。   宁晚清额头上青筋蹦了蹦。   出了茶厅的大门,裴述就将宁晚清拉扯他袖子的手给甩开。   宁晚清看着裴述别开的脸,脚步挪到他跟前跟他道歉,“裴述,今天是意外。”   裴述没有说话。   宁晚清再次解释出声,“我不知道穆白今天来找我,而且我跟他出来是因为他说穆王妃昨日回了郢都,同她说了事,我怕事情有变,这才临时先打算同他谈一谈的。”   裴述朝着人看了一眼,“只是因为这个?”   宁晚清挑眉,“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她看着裴述一噎,顿时想到了什么问出声来,“你不会是觉得我同他在约会吧。”   裴述拧紧了眉头,“谁管你们做什么。”   他说完就将手中一直捏着的黑色木盒塞进了宁晚清的手里,“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宁晚清话问出声,却是看见裴述已经迈开步子回了茶厅。   宁晚清皱着眉头将手中的黑色盒子打开,入眼所见全是他和离时候给他的钱以及铺子的地契。除了这些似乎还有富余。   “这什么意思?”   宁晚清捏着盒子风风火火的进了茶厅,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在看见裴述于穆白正在交谈之后,冲着穆白鞠了一躬,“不好意思,再聊一会。”   宁晚清说完,就将裴述从椅子上拽起来,拉了出去。   两个人站在门外,宁晚清举着手中的盒子问裴述,“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述看着面前的盒子,解释出声,“我将铺子打理的很好,赚了,又扩充了一些,包括盈利所得银票。”   宁晚清将盒子塞进裴述手里,“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将这个东西给我做什么?我给了你就是你的。”   裴述将盒子重新塞进了宁晚清手里,“我不要。”   宁晚清挑眉。   裴述解释出声,“我知道你当初给我这些事什么意思,你想重新开始,你想做回自己的初心。可做这些,其实并不需要割舍。”   裴述见宁晚清没听明白,继续道:“织云阁其实根没有问题,问题出在了经营方式上。摒弃其实是一个退缩的表现,你苦心经营织云阁这么久,我不希望看着它没落下去,甚至变成其他名字。”   “其实你只是没有想到办法。”   宁晚清蹙眉,“你想到办法了?”   裴述嗯了一声,“织云阁现如今服务于达官贵人以及宫中妃嫔,使用的东西无论是布料还是做工以及人员匹配上面,皆是最好的。想要做到全民有之,二者兼在,其实只要将二者分离,便可以各行其是。”   “你的意思是说将这部分群体与普通老百姓区分开来,而无需舍弃他们而选择重新经营。”   宁晚清被裴述这句话说完之后似乎是茅塞顿开。   她将手中的木盒塞进裴述手里,“谢你提议,赏你的。”   说完她就风风火火的跑出了翠云轩。   裴述捏着手中黑色木盒脸色一黑。   她就不能给一些实质性的东西吗?比如一个吻什么的奖励……   算了,他在奢求什么呢。   裴述看着宁晚清离开的方向手中捏着木盒转身就回了茶厅。   茶厅内穆白一听到动静就转过头来看,哪知见到的却是裴述一个人。   他面上的笑意收了收,站起身,“晚清呢?”   “走了。”   裴述说着这话的时候声色之中带着一丝的轻松,他寻了坐坐下身,自顾自的到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穆白攥紧了手,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裴述,“你是不是同她说了什么?”   裴述将手中水杯搁在桌子上。   声音微大,让穆白眼睛微眯。   随后,他就听见裴述开了口,“小时候的事情到底是小时候,长大了再拿出来说事就不太合适。更何况,她心里没你。”   穆白直起腰冷笑出声,“那她也未必喜欢你。”   裴述挑眉,“世子是不是忘了,她当初选择嫁的人是我,之后要嫁的也只能是我。”   他说完站起身,将手中的黑色木盒放在他眼前晃了晃,“看见了吗?礼物。”   穆白:“……”   *   宁晚清一路从茶厅出来就跑向了织云阁。   一众人看见宁晚清回来都喜上眉梢,宁晚清将想法同众人说了一番,众人就开始动手去干。   从进入织云阁的那天起,连着整整三天,宁晚清都没从织云阁出来。直到梁帝大寿当日,小柳才从府上拿了要出席穿的衣服,跑来接人。   “小姐,您再不起来就来不及了。”   “再睡一会。”   “不行,小姐。”   在小柳劝说下,宁晚清这才一脸迷糊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到镜子跟前让小柳摆弄,整个人被推到马车上的时候宁晚清还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清楚。   在车上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直到被宫中传来的鼓乐给吹醒,宁晚清这才想起来今日是梁帝寿诞。   她赶紧揉了揉脸让自己醒醒神,耳边就听见了一旁传来了声音。   “呦,这是宁家的马车吧,宁小姐这是回来了?”   “我也听说宁小姐回来了。”   “也不知道此番是特意赶回来给陛下祝寿,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事情。”   马车停了下来,宁晚清在众人的议论声之中走出。   众人纷纷冲着她微微颔首,“宁姑娘。”   宁晚清冲着众人一笑,“几位,好久不见。”   几番应酬之间,宁晚清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半年前尚在郢都的那些日子,推杯换盏,宴饮酬唱。   “那是丞相……哦不,裴大人来了。”   正在与宁晚清攀谈之间,裴述的马车从不远处驶进来。   三年前的那场和离,让众人摸不着头脑,宁晚清走的太快,裴述也被贬的及时,一时间几乎是众说纷说。这前夫遇见前妻子的场景让众人瞧着稀罕,一时间视线全落在了两个人身上。   “听闻裴大人此番被贬之地又立了功,依照陛下对裴大人的信任,想必再过不久,裴大人就可以官复原职。介时宁家那位说不定……”   郢都之中与宁晚清关系要好的尚书府家的千金云瑶冲着那出声之人冷哼了一声,“就算官复原职又如何,我们家晚清才看不上那样的男人!”   云瑶说着就拉着宁晚清朝着功力走。   立在原地的宁晚清正回头看向裴述,被这冷不丁的一阵拉扯给吓了一跳。   云瑶在耳边说个不停,“我们宁大小姐才不是那种人,和离都和离了,怎么还会去吃回头草!要嫁也该去嫁穆王府的世子!”   “说来说去,那裴述不过就是个丞相,哪里比得上皇亲国戚。”   “晚清,你说是不是?我听说裴述被贬去安南镇了,你们两个肯定不是去的一个地方……”   “是一个。”   “哈?”   云瑶的脚步倏然顿住,“不是,裴述被贬不是陛下的决定吗?陛下又不知你在什么地方,那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我不相信,一定是裴述那混蛋另有阴谋。”   云瑶说完这话,就感受到一道视线从远处看了过来。   云瑶顺着视线看了过去附在宁晚清耳边低语,“那厮正在后面看你。”   宁晚清正想回头去看,却是被云瑶拉着继续向前走,“我们才不会那么没出息。不理他,我们进宫去,听说穆白已经在宫里了,这会趁着还未开宴,可以多聊一聊啊。”   宁晚清:“……”   但碍于这么多人在这,宁晚清只好作罢,随着云瑶进宫去了。   “今年陛下大寿,听闻就连庆安王也来了。”   宁晚清挑眉,“真的假的?”   “当真。”云瑶拍了拍胸脯,“在这郢都就没有我云瑶不知道的事情。”   “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天天竟是操心一些有的没的,倒是一点点都不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看看自己思慕哪个如意郎君。”   宁晚清的话让云瑶摇了摇头,“算了吧。我倒是觉得现在十分自在。更何况,你都没有在嫁出去,我急什么?”   宁晚清抬手点了她的眉头,“我都已经成过亲了,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让你取笑我!”云瑶说着就去捏宁晚清的痒痒肉,让宁晚清十分招架不住。   两个人打打闹闹路过御花园,就瞧见了云瑶口中所说已经早到多时的穆王妃以及穆白。   两个人的出现,让立在那的穆白面上瞬间扬起了一抹笑。   云瑶看着人的模样,俯身就冲着宁晚清不满道:“你说明明我们是我们三个人一块长大的,可穆白哥哥从小到大眼中就只有你。”   宁晚清将人朝着旁边推了一把,“明明是你小时候打打闹闹的像是个公子。”   “快看快看,穆白哥哥走过来了。”   宁晚清想到几天前将穆白扔到茶厅的事情就觉得自己越发的有点对不住。   她抬手在云瑶的肩膀上拍了拍,转身就溜。   “我先走了。”   等云瑶反应过来,宁晚清已经溜之大吉。   朝着她已经走来的穆白脸上很明显的浮现出了一股子落寞之色。   云瑶同穆白解释出声,“她就是很长时间没见你了,害羞罢了,你别放在心上。”   穆白嗯了一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上有些难看。   宁晚清一路小跑从御花园之中走出,她十分庆幸自己的明智之举,要不然她倒是难以解释那天到底是因为个什么了。   “宁姑娘,你这着急忙慌的是要去哪啊。”   熟悉的带有调笑雍容的声音让宁晚清的面色陡然一沉,声音是从身后传来,她顿住脚步,深吸了一口气。   她作了一番自我建设,转回头来时面上挂着一股子的笑,“呦,这不是穆王妃。您是要找世子吗?刚刚我看世子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御花园,您可以现在就过去。”   宁晚清说完就要转身就走,而立在身后不远处的穆王妃苏荷迈步上前走了一步,随后再次出声,“本宫不着穆白,找你。”   宁晚清笑的温婉,“王妃与我似乎没什么可说了吧。”   “那可未必。”穆王妃一边朝着她走来,一边继续开口,“你说这陛下的寿宴开的急,本宫从安南镇离开的时候都没有来得及同宁姑娘打声招呼,到当真是可惜。”   宁晚清没有说话。   她倒是大概想到了苏荷找她到底所谓何事,只不过她倒是十分想听一听,苏荷要怎么去说这个话。   见宁晚清不回答,苏荷也没恼,她面上的笑意越发的浓郁。   她抬手拨了拨发上珠钗,脚步蹲在了宁晚清的身前,“宁姑娘,本王妃把你当朋友。”   宁晚清挑眉,“王妃这话何意?”   穆王妃看着她,再次道:“可我没想到宁姑娘竟然会如此伤我的心。”   “王妃这话倒是将晚清搞糊涂了。”宁晚清盯着她面上神情,问出声,“我为王妃绣《寿春图》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为此推了多少个大单子。王妃这回了郢都就这般说我,倒是将我置于何地?”   “你不知道?”   她的一双眼睛此时如鹰一般锐利,她落在宁晚清的眼睛里,想要从她眸中窥得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可惜,那瞳仁之中澄澈一片,竟然未看见丝毫慌乱。   穆王妃攥紧了手,凑上前去,“我都看见了。”   宁晚清没说话。   “东北后山,竹林里,你和裴述,还有安庆王家的人。”   一句话,几乎是吐了自己老底,变相承认了她所在的事实。   宁晚清看着她面上依旧平静,甚至还露出了一丝迷茫之色,“穆王妃,你到底再说什么?什么后山?什么安庆王?你到底看见了什么?你说的这话我一点都没听懂。”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皱紧了眉头,“不过,裴述从后山的确发现了一些事情,穆王妃,你是不是看错了人?”   “我看错了人?”   穆王妃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的笑话,她眸子变得十分凌厉,“宁晚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你和裴述,你们想做什么我都知道。”   宁晚清挑眉,微微倾身上前,“既然穆王妃猜都猜到了,那就藏好自己的狐狸尾巴,若是被抓到了,小心引火上身。”   就在这时,身后御花园中响起了脚步声,随后宁晚清直起腰身来,声音扬高了几分,“穆王妃,你为何如此奇怪,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苏荷也听见了,她抬手指着宁晚清面上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等着,咱们的账早晚要算。”   宁晚清将手放在身前,笑了笑,“那就拭目以待喽。”   苏荷走了,紧随其后,就看见赴宴的一众官员陆陆续续的走了过来,宁晚清让开路,手臂手被人一把扯住。   宁晚清抬头一看,就瞧见是裴述。   裴述此时沉着一张脸,他低头看着宁晚清将人朝着一侧拉,“跟我来。”   宁晚清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跟着人去了一旁。   寂静幽深的回廊之中,两个人停了下来。   裴述将人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番,“没受伤吧。”   “没有。”宁晚清摇了摇头,“你都知道了?”   “我看见穆王妃朝着你这边来了。”   裴述将人松开,问出声,“她同你都说了什么?”   宁晚清勾唇一笑,“她并不如想象当中的淡定沉稳,反而似乎有些慌。她同我讲说那日在后山之上看到了我,碧婉,以及你,心中断定那端了私铸坊的人就是我们。说我们串通一气,早晚要抓到我们的把柄。”   裴述思索了一番,“那日许是从私铸坊逃出来之后心有不甘,就躲在暗处看到了我等。不过没有关系,她既然知道是我们,那也一定看到了我们抓到了谁。谢青是私铸坊的三把手,知道的秘密不少,这人只要一天没死,苏荷就要提心吊胆一天。”   “这人越慌,越容易露出马脚,我们静观其变就是。”   宁晚清点了点头,“穆白似乎并不知情。”   裴述本欲带着人离开的脚步一顿,“你这是在同他解释?”   “有一说一。”宁晚清继续道:“如果此事穆白并未参与其中,希望不要伤及无辜。”   “私自建造铸坊是株连九族的死罪。”裴述语气不善。   宁晚清略微沉吟了片刻却道:“我知是重罪,但看着伤及无辜心有不忍,若是可以,只愿惩罚苏荷一人。”   裴述哼了一声,“这个时候不是慈悲为怀。”   “阿清,你知道的,穆王妃做了这么多,为的到底是谁。这种时候,你觉得穆王府之中有谁是能够摘得掉的吗?” 第42章 寿宴(一)  都是宁家的锅!   裴述的一句话, 让宁晚清瞬间一楞。   穆王妃做了这么多目的就是为了穆白,宁晚清一早便是知道的。可这件事若说穆白丝毫不知情,宁晚清也说不准什么。   就在此时, 钟声从不远处响起。   宁晚清顺着钟声响起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冲着裴述道:“寿宴马上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   梁国建国不足一百年, 现如今梁帝算起来,才是梁国第三代帝王。   梁帝即位一来,扫除先皇遗留下来的积弊,励精图治。唯一的问题就是诸侯割据, 到了梁帝的时候,这个情况已经达到了高峰。   诸侯拥兵自重,郢都皇室反到成了夹缝求生的弱者,这是梁帝一直不想看到的事情。   以至于此次抓住了穆王府与贤王的把柄之后, 派了裴述前往安南镇亲自围剿。   梁帝的这一番举动, 一定会触及诸侯王的利益, 这件事一旦动了,那就要斩草除根, 否则反咬之必成祸患。   梁帝大寿,诸侯王入京, 一时间暗流涌动。   临近午时,午宴正式开始, 宁晚清虽无官衔, 但却因是梁国首富也被安排在了大殿内用膳,只不过末席之列十分的不入流。   哪知哪个原本能坐在最前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置的裴述,却还顶着那芝麻大点的官跻身在了她的桌子旁, 同她抢占了一桌。   宁晚清捏着手中杯子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此次私铸坊一事结案,你就能官复原职。”   裴述没看她,淡淡的嗯了一声,“或许吧。”   什么叫或许吧,这人总是这么自谦。   与裴述坐在一起唯一的不好就是个视线的焦点,宁晚清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但因为两个人的位置坐在门边,进来的人都要来问一声好,问就算了,看见她,又要十分惊异的来上一句。   “这不是宁姑娘。”   宁晚清捂着脸不想说一句话。   好在这个情况没有持续很久梁帝就到了。   众人纷纷起身,冲着梁帝躬身一拜。   “众卿免礼!”   今日寿宴,梁帝穿了一身红色绣金的衮服,坐在一旁的皇后亦是穿了一身红色摹金凤袍,金钗摇曳,整个人显得十分的雍容尊贵。   宁晚清直起腰身的时候余光竟是在人群之中看见了碧婉。   她随着安庆王一行站在前方,身上换回了那一身碧色长裙。   她抽回视线坐下身,寿宴送礼的环节就来了。   每到这个时候,就是看各家的实力的时候了,虽然无聊,但倒也有几分看头。   宁晚清托着腮帮看,坐在一旁的裴述默默的剥了瓜子放在桌子上的小碟上,随后推到了她的面前。   宁晚清看着手边的碟子看了裴述一眼。   “给我的?”   裴述嗯了一声,“单看无聊,不如吃着?”   宁晚清挑眉,将盘子放在面前,捏着吃了,“你说苏荷既然已经知道了私铸坊一事,还会用我给她绣的东西吗?”   “临到这个时候,你倒是想起来问这个了?”裴述将人看了一眼,“你觉得呢?”   宁晚清看着那些纷纷献礼的诸侯们,心下琢磨了一番,“苏荷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忙活私铸坊的事情,直到前几天才会到了郢都,而且,我猜那幅绣图应该已经被她早早就送入了郢都。”   裴述嗯了一声,“不用担心。”   宁晚清视线在在场的诸侯扫过,稀奇,“我倒是没看见贤王。他今日不来?还是并未来郢都?”   裴述认真的剥着手中的瓜子,“来了。”   “在哪?”宁晚清又朝着里面看了一眼,却当真没看见贤王的身影,她皱紧了眉头看向裴述那淡然的面容,问出声,“你莫不是在诓我。”   “我怎么会诳你?”裴述一脸认真的将手中剥好的另外一波与宁晚清手中的碟子交换。   宁晚清骤紧眉头,正想在说,就听见一道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   “陛下,本王来迟,陛下不会怪罪本王吧。”   随着这道浑厚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朝着声音来处看了过去,只见一身着同样暗红色衣服的中年男人笑着走进来。   宁晚清将人仔细看了一眼,视线微微向下就看到了那带着板纸的手。   是贤王。   宁晚清看了裴述一眼,只见人端着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眸子之中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人到底是未卜先知还是早就知道什么?   而坐在高座之上的梁帝在看见人之后,面上一笑,“我刚刚还说要派人去请您来着,来了就好。”   贤王手中端着一个红色方盒,朝着高台上的人走了过去,“陛下,这是给您的礼。”   原本站在台下送礼的大臣赶忙拱手退下,将位置让给了贤王李元吉。   李元吉将步子停在陛阶之下,高台上站着的大太监就走下来,躬身冲着人一拜,“老奴见过贤王。”   李元吉嗯了一声,将手中的红色盒子递到了大太监的手中,“仔细点,别摔了。”   大太监赶忙躬身应是,随后就双手捧着一步一步的上了台阶举到了陛下面前。   盒子并没有急着打开,梁帝抬眼看了一眼盒子,就冲着下方贤王问出声,“看着贤王宝贝的样子,这盒子中到底放着什么?”   贤王一笑,抬了手,“还请公公打开。”   随后大太监便将盒子的扣打开,将红色盒子之中呈到了梁帝面前。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坐的后面与坐的前面的区别,宁晚清愣是没瞧见那端着的盒子之中到底放着什么东西。   但她看裴述的样子,决定出声去问他。   “那东西是什么?你知道吗?”   裴述摩挲着手中杯子,一笑,“印玺。”   “什么东西?”   就在宁晚清惊愕的问出声的时候,就听见上首坐着的皇后同样问了这样一句,“印玺?”   众人听到这两个字之后顿时议论纷纷。   大殿内一瞬间变得有些妙不可言。   梁帝盯着那盒子里的东西,微微眯了一双眼睛,“贤王,你这是何意?”   贤王冲着梁帝躬身一拜,“本王老了,觉得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先皇信任我,许我封地和荣耀,现如今陛下已经长大,也已经可以自己决策,现如今本王愿意将手中的权利归还于陛下,还请陛下准许本王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坐在椅子上宁晚清视线扫过一旁坐着的穆王妃,见人面上露出的笑意,她捏着了手,“这章不能接。”   裴述挑眉,“为何?”   宁晚清解释出声,“我们现如今已经知道李元吉私下开办私铸坊,如果这章收了回来,岂不是一切都白干了?”   李元吉如今先发制人,先将权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奉还,表明了自己的忠心。如果陛下接了,那就是认可了李元吉的忠心,到最后如果还想再抓住李元吉的把柄将人扳倒可就成了不可能了!   “再者……”宁晚清看向周遭的一众王侯们,“再者,李元吉并未真正的年迈,如果陛下接了,那就是寒了一众人的心。皆时众人就会觉得陛下是打定了主意要处置他们。”   裴述点了点头。   宁晚清想得到,梁帝也想得到。此番他站起身,亲手从大太监手中将红色的木盒盖上,他低头看着手中精致木盒,快步走下陛阶。   梁帝将手中盒子放到了李元吉手中,“贤王说什么呢?”   “先皇既然将东西亲手交到了贤王的手里,就是信任贤王,贤王又何必自谦?贤王还是好好干,莫要辜负了先皇对于您的期望。”梁帝将手放在了贤王的肩膀上,再次出声,“况且贤王正值壮年,怎么说自己年迈呢?至于身体上如果出了问题,朕就吩咐御医去给贤王看看,您看如何?”   一番话说出来,宁晚清长舒了一口气。   梁帝不愧是梁帝,一番话说下来不仅安抚了老臣,更是叮嘱贤王不要寒了他的心。   站在陛阶之下的贤王看着面前之人,从他手中接过来的红木盒子瞬间竟是变得有些沉甸甸的了。贤王收起了那眸子之中的复杂之色,冲着梁帝拱手一拜,“谢梁帝。”   一番插曲下来,场上众人神色各异。   宁晚清又吃了一些瓜子,穆王妃的礼才送上。   穆王妃携了穆白走上前,“穆王府恭祝陛下大寿。”   梁帝坐在上首微微抬了手,“早些日子朕便是听皇后说穆王府准备了好东西,快打开来,让朕和皇后瞧瞧。”   穆王妃冲着梁帝拱手一拜,“说来也巧,穆王府前些日子突然得到了一幅绣品,细看之下,竟是前朝《寿春图》,臣妾听闻皇后喜爱绣品,陛下与皇后又是新婚,便将此图赠予陛下!”   皇后一听大喜,面上是难以掩盖的喜悦,她抬了抬手,“听闻这《寿春图》乃是前朝皇后所绣,技艺高超。帝后和睦还传出来一段佳话。”   梁帝看了皇后一眼笑道:“朕倒是听起过。”   皇后已经迫不及待了,“还不快打开看看。”   宫女上前将画卷展开,与此同时,高台上皇后冲着梁帝讲道:“此前我在宫中藏书室之中见过有宫廷的画师临摹出来的底稿,后来我还特意学着绣过几笔,后来才发现竟是全然不如对方的神韵。”   梁国内妇人爱绣品尤其是豪门大户。   前朝的那位皇后本就是个绣工大家,这《寿春图》亦是众人推崇的上佳之作,此时听说能有真迹,一个二个都瞪大了眼睛朝着前面慢慢展开的画卷看去。   裴述不懂这个,此时好奇的问出声,“你的绣工什么时候能以假乱真?”   宁晚清转回身托着腮帮子看着裴述,“以假乱真的手法很多,但有句古话你一定听过,叫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裴述低声看着上方正在缓缓展开的画卷问出声,“所以,皇后能认出吗?”   “能。”   宁晚清顺着裴述的视线朝着上方看了过去,笑道:“有件事穆王妃可能不知道。”   “她手里原本的那幅,其实也是假的。”   裴述偏头看了她一眼,“所以真正的《寿春图》到底在谁哪?”   宁晚清笑而不语。   上方画卷慢慢的被打开,《寿春图》被展开到了众人面前。   坐在上方的皇后因紧张直接站起了身,随后她提起裙摆从陛阶上走了下来。   穆王妃正欲上前将人扶到跟前,皇后却是从她身前走过,并未理她。   皇后站在《寿春图》面前,抬手在图上的阵线一一的拂过,面上露出了一抹欣喜之色。   穆王妃面上的笑容也更浓郁。   找对人了,果然这梁国之内能够以假乱真的人只有宁晚清一个人。   穆王妃看着皇后认真的眸子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就在她正要出声的时候,却是看见站在画卷上的皇后面色一变,随后她双手握上那幅画,抬手将画给撕开丢在了地上。   一瞬间的转变让正妖走上前去的穆王妃都愣了。   她看着地上的画,一脸惊异的看向皇后。   这么一个动作下来,就连高台上坐着的皇帝都站了起来,他盯着下方陛阶之上的背影,唤出声,“皇后?”   阳光映照在皇后发上带着的珠钗上,随后,宁晚清就看见皇后踩过那画大袖轻挥,声音夹着怒气,“苏荷,你可知罪?”   穆王妃被裹了冷色的声音给吓得一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随后原本坐在宴席之上的宾客也跟着跪地。   宁晚清慢条斯理的站起身,跪在桌前,垂下去的嘴角却是带着一股子的笑意。   直到现在穆王妃依旧没有想出来是犯了什么错。   她跪在地上,微微抬起头看向立在身前高高在上的皇后问出声,“皇后,臣妾……臣妾犯了何错?”   皇后冷哼了一声,转过头来看向苏荷。   那转过来的珠钗因剧烈的晃动发出叮当的脆响出来。   “苏荷,这是陛下的寿宴,你竟是敢欺君?”她抬手指着地上的东西,怒瞪着穆王妃,“苏荷,你说这是真迹还是假的?”   苏荷心里一咯噔,随后赶忙冲着皇后一拜,“皇后!臣妾冤枉,那将画送来王府的人真真切切的告诉臣妾这是真的,而且臣妾也找书籍比对过,与之并无差别!就算是给苏荷一百个胆子,苏荷也不敢欺君啊!请皇上明察!”   跪在不远处的宁晚清冷笑。   苏荷倒是想撇得干净,可若是这么简单就过了,岂不是白费了她的一番手脚。   果然,在苏荷的一阵声泪俱下的表达下,皇后非但没消气,反倒是越来越生气,她弯腰抬手将地上的画捡起来,“你自己好好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听着面前被丢来东西的声音,穆王妃这才抬起头来。   入眼所见,是带题字的那半幅。   这字是用前朝的字体书写,苏荷并不认得。   倒是跪在一旁的穆白,念出声,“溪宁四年春,穆王携妻出游,忆此地先朝帝后佳话,特临摹一幅,宁制。”   “这不可能!”穆王妃将东西从穆白的手中抢过来,看了一眼,在看清上面宁氏印章之后,视线朝着坐在大殿最末尾的宁晚清看了一眼。   此时宁晚清正朝着这边看来,穆王妃分明是从宁晚清的眼睛中看到了别样的喜悦。   先朝的字她看不懂,没想到,宁晚清竟是用这个造假!   这证据一出,她刚刚所言便全是屁话!   难怪皇后听完之后竟是更家愤怒,除了这幅画是赝品之外,还因她在知道的情况下欺上瞒下!   “苏荷!你好大的胆子!”高座之上的梁帝亦站起身。   跪在地上的穆白拧紧了眉头,从这梁帝一拜,“陛下!此事一定有误会,我知我家必有真品,想必许拿错了东西……”   梁帝看来穆白一眼,随后视线落在了那个跪在裴述旁边的宁晚清身上。   “既然这幅画是宁家所绣,宁姑娘便来说几句吧。”   宁晚清听到梁帝的话,便站起身,从远处走上前来。   她脚步停在陛阶下面冲着梁帝和皇后躬身一拜,“回陛下皇后,这幅画的确是出自我之手。也的确是穆王妃拖人来寻我,让我仿制这一副画的。”   宁晚清从长袖当中将那日签的凭证递上前去,“这就是当时签的内容,陛下和皇后娘娘可以过目一看。”   苏荷抬眼一看,就看出来你那纸就是那日宁晚清逼她盖章的东西,当时她害怕宁晚清反悔,几乎是看都没看内容,便盖了章。   此时想来,这宁晚清竟是在那日就没有信任过她!   商人,的确狡诈如狐!   可现如今她想辩解却什么也说不出,毕竟这协议的确盖了穆王府的印,又的确是她委托了宁家做的。   大太监走上前来,将那字据呈给皇后,皇后看完嗯了一声,又将东西递给了皇上。   梁帝扫了一眼之后便将纸拍在了桌子上,“苏荷!事到如今你还有何狡辩!你说,你做这样一幅一模一样的画究竟是于意何为?”   这帽子就扣的极大了。   苏荷当即皱紧了眉头冲着梁帝叩拜,“陛下请您莫要相信她说的话,臣妾的确是寻了宁家绣图,可是上面的内容却是宁晚清私自纂改与臣妾无关,请陛下明察!” 第43章 闲事  你会死,也不怕?……   站在旁边的宁晚清朝着穆王妃看了一眼, 皱紧了眉头,“穆王妃,您这是算过河拆桥还是倒打一耙?”   穆王妃冷笑, “是你做的手脚现如今却赖在我得身上。”   她冲着上方的梁帝和皇后拱手一拜再次道:“回陛下皇后,这件事其实是半个月前臣妾家中造了贼,贼人将真迹给毁了, 臣妾才想着让宁家出手,是臣妾一时糊涂,但宁晚清却趁机陷害臣妾一定是居心叵测,用心不良!”   梁帝捕捉到了信息, “你是说,真迹被毁了?”   穆王妃一脸痛心疾首,“是的。”   “陛下,穆王妃所的是假话!”立在一侧的宁晚清突然出了声, 随后站在面前不远处的皇后便是抬头看向她, “宁姑娘, 你说她说的假话,你又如何证明?”   宁晚清看向苏荷, 再次道:“因为此次寿宴之上想要赠《寿春图》的那个人是我,真迹在我手里。”   场上的人瞬间一片哗然, 就连苏荷都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宁晚清,“这不可能, 真迹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宁晚清连看都懒得看苏荷一眼, “陛下,既然皇后娘娘认得真迹,那么还请您允许我将画拿出,到底是不是, 皇后娘娘一看遍知。”   皇后的眼睛里顿时再次亮起了光,随后她抬了手冲着宁晚清道:“还不快呈上来。”   宁晚清让宫女拿着画在众人面前展开来。   皇后走上前去,这一次她看画的速度非常的缓慢,就连面上的神情也趋于平静。   跪在地上的苏荷看着宁晚清冷笑出声,“看样子就不是真的。”   一炷香过去了,有了刚刚的前车之鉴,高台上坐着的皇帝抬手问,“皇后,这回可是真的?”   皇后的脚步顿在画尾,随后转过身来冲着梁帝一拜,“陛下,是真的,这才是真正的《寿春图》。”   梁帝长舒了一口气重新做回到椅子上,随后他看着苏荷的面容就有些不悦,“苏荷,你几次三番,谎话连篇,你说该当何罪!”   苏荷吓傻了,“陛下……一定是宁家做了什么手脚,将原本我的真迹给掉包了!臣妾想起来了,这件事,安庆王的郡主碧婉能给我作证。”   梁帝蹙眉,看向安庆王,“可有此事?”   安庆王看了一眼身侧立着的女儿,碧婉冲着自己父亲低声言语了一阵,便走出队伍,站在了宁晚清身侧冲着皇后梁帝躬身,“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梁帝看向碧婉,“碧婉,苏荷说你知情,此事到底是什么样的?你又是如何得知?”   碧婉微微颔首,“回陛下,碧婉此前曾在安南镇住过几年,有幸见到了此事,但事情却并非穆王妃所说,请陛下明察。”   梁帝看了碧婉一眼,“可是宁姑娘所说的真相?”   碧婉颔首,“正是。”   “苏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梁帝冷哼了一声,抬手冲着侍卫摆了摆手,“穆王府欺君罔上,更有不臣之心,现将穆王妃压入大牢听候发落,穆王府一众人等禁足府内,在事情未查清楚之前,不允许出府半步!”   “陛下!”苏荷惊呼出声。   这个帽子一旦扣下,他们穆王府就真的完了。   苏荷看向李元吉,寄希望于对方能出手相救。哪知李元吉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像是嫌弃厌恶至极。   苏荷瘫倒在地上,面如死灰。   梁帝已经不想在看她,吩咐人将人拉了下去。   穆白跪在地上冲着梁帝叩拜,“我穆王府绝不会背叛陛下!背叛梁国!”   梁帝却是闭上眼睛冲着侍卫招了招手,让人将穆白一并带了出去。   大殿内似乎变得格外的安静,梁帝这才睁开眼睛,看向了坐在整个大殿最末,那个正在慢条斯理喝茶的人身上,“裴述。”   裴述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走到陛阶之下,“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免礼。”   梁帝冲着人抬了抬手,随后便是吩咐出声,“此次穆王府之事,就交给你去办。务必查清原由,明白吗?”   “臣遵旨。”   *   寿宴结束,众臣纷纷从大殿内走出。   宁晚清刚要出声去叫裴述,身后却是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宁姑娘。”   宁晚清皱紧了眉头,她顿住脚步,回过身来,朝着身后走来的人看了一眼。   “贤王。”   李元吉一脸敦和的朝着宁晚清走了过来,“宁姑娘今日在大殿之上当真是风姿无双呐。”   讥讽地话宁晚清听着恶心,她冲着李元吉微微颔首,“多谢贤王称赞,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行离开。”   她说着便是转过身来,哪知刚刚迈出步子,身后李元吉却是笑道:“听闻此前,宁姑娘一直是在安南镇上居住是吗?”   宁晚清不得不顿住脚步,随后她就听见身后脚步声传来,李元吉的声音在身侧再次响起来,“或者我应该叫宁姑娘为厨娘?”   宁晚清身子一僵,冲着李元吉皱紧了眉头,“贤王,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李元吉直起腰身来,看向宁晚清,“听不懂没关系,我只是来告诉宁姑娘。有时候人不能多事,该是自己的事情就自己做,不是自己的事情就莫要插手,届时惹祸上身,自食恶果。”   李元吉将话说完后,便是面上一笑,“既然宁姑娘还要忙,那本王就不打扰宁姑娘了,告辞。”   宁晚清盯着李元吉离开的背影,攥紧了那垂落在袖子的手。   身侧,裴述走来,就听见宁晚清冷哼出声,“还是第一次被人威胁了呢?”   裴述皱紧了眉头,走上前,“他说了什么?”   “让我不要插手。”宁晚清将视线从远去的李元吉的身上抽回,随后看向裴述,“可这件事不是我不插手就可以独善其身的事情。倒是有人不愿意放过我啊。”   裴述因着要去彻查穆王府的府邸便提前一步离开,宁晚清上了马车回宁府。   马车行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宁晚清扶着车壁,问出声,“怎么回事?”   小柳赶忙冲着宁晚清解释出声,“小姐,有人拦了马车……好像是穆王府世子。”   穆王府世子,穆白?   宁晚清本想出声直接拒绝,可是在要出声之时,改了主意。   她抬手将车帘掀开,随后下了马车。   站在马车前的穆白全然没了之前所有的稳重,面上反倒是染了一层的颓然与苍白。   宁晚清叹了一口气,看向小柳,“我同他说一会话,你们再次等候。”   小柳冲着宁晚清微微俯身。   宁晚清这才走上前,脚步停在了穆白的面前,“走吧,我们谈谈。”   两个人一路行进,宁晚清寻了一处僻静的回廊顿住脚步。   面前是郢都城中河水碧波荡漾,秋风从湖面上吹来吹动出少许的涟漪。   穆白停到宁晚清的身侧,像是犹豫了许久,方才出声问道:“晚清,穆王府的这件事,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晚清看着面前的河水,冲着穆白出声,“事实就是我说的那样。穆白,你是不信我?”   穆白一愣,随后,便是盯着宁晚清再次道:“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不相信我母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穆王府一贯对皇室忠心耿耿,怎么会有二心?”   宁晚清在穆白将这些话说出来之后就转过身来将他看了一眼,“穆白,我问你,前一段时间你母亲穆王妃曾到安南镇一趟,你可知?”   穆白嗯了一声,“我知道。”   穆白看了宁晚清再次道:“我记得晚清你也在那处,是不是,是不是你们起了什么争执,还有那幅画,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晚清盯着他的眸子看了半晌,“穆白,看在你我多年的份上,我就问你一句,安南镇内私铸坊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私铸坊?”穆白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宁晚清,却是在对上了宁晚清的一双眸子之后,穆白的视线变得有些闪躲,随后他低下头去,冲着宁晚清解释:“我不知道。”   “好,我明白了。”   宁晚清垂下眸子,心里叹了一口气,声色微沉,“这件事既然陛下已经下令,又将事情交给的裴述,一定会将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若是穆王妃没有罪也不会有事,但若是查到了,穆白,你知道后果。”   宁晚清脚步朝着前方迈了一步,错身而过之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冲着穆白道歉,“有一件事我要像世子道歉,之前冒用了你之名是我的错,之后便是不会了。”   宁晚清将微微侧过去的眸子抽回来,随后再次道:“世子,好自为之。”   “晚清!”   如此绝决的背影,如此坚定的语调,穆白想,两个人的缘,大概是已经了结在此处了。   宁晚清走出巷子,上了马车,“小柳,回府。”   宁晚清坐在马车内,抬手微微掀开车帘一角,朝着外面那个立在风中的男人看了一眼,便是将车帘给放了下来。   裴述说的不错,在这样的事情当中,又有谁是无辜的呢。   *   在梁帝的有意授意之下,裴述便留在郢都彻查了穆王府一事。   宁晚清没有回去,她想看一个结果。   “小姐,有人来找。”   宁晚清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朝着门外看了一眼,“何人?”   小柳跑进来,冲着宁晚清躬身一拜,“小姐,是安庆王郡主。”   安庆王郡主,碧婉?   宁晚清面上一喜,当即冲着小柳开了口,“还不快请。”   小柳嗯了一声快步跑出去将碧婉接入了府中。   宁晚清出门相迎,就看见碧婉一如初见。   “郡主。”   碧婉抬手将宁晚清虚扶起来,“快起来。”   碧婉看向身后,宁晚清这才发现除了碧婉,跟来的还有一众婢女小厮。   那群婢女小厮上前来,将手中呈着的东西举到了宁晚清的面前。   宁晚清一愣,“碧婉,你这是做什么?”   碧婉冲着宁晚清笑道:“宁姑娘,此前在安南镇之中多谢您对我的照顾,这是一点薄礼,还请您笑纳。”   宁晚清面上笑得有些僵,“不……之前帮你那都是举手之劳,郡主何须客气……再说我也实在是不缺这东西……”   碧婉凑到宁晚清的耳边出声将她的话打断,“宁姑娘,这都是我家父王让我给你的,你若是不收,我父王可能会登门拜访。”   宁晚清听到这话,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对这些东西也很缺的样子。   她当即招呼着小柳,将东西都给搬进屋子里去。   宁晚清抬手拉过碧婉,“既然来了,进去去我那坐坐。”   碧婉冲着宁晚清摇了摇头,“不了。”   宁晚清一愣,“怎么了?”   碧婉笑着歪头看向门外,“我父王还在外面等我。”   “啊?这么急?”宁晚清一脸失落,“我还以为我们可以聊一会。”   碧婉握着她的手拍了拍,“以后等你和裴大人结亲,我一定会再来,这次就不多叨扰了。”   宁晚清的脸瞬间红了,“你说什么呢?我跟他怎么会……”   碧婉一笑,“晚清,虽然说三年前,你与裴大人结缘不是因为爱,可是三年之后呢,你对他就当真没有一点点的情吗?”   碧婉说完这话,便是冲着她告别。   “晚清,抓住眼前人,别到最后让自己后悔。”   宁晚清追上前几步,问出声来,“郡主之后有什么打算?”   她盯着碧婉头上依旧别着的玉簪花,有些担忧。   碧婉像是感受到了宁晚清的视线,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玉簪花,随后冲着宁晚清一笑,再次道:“生哥儿当初说最想的就是走遍着梁国的大好山河,我想,我应该出去走走,说不定能再遇上一段好的姻缘不是吗?”   宁晚清本是还有些担忧的面色终是舒展开来,她看向碧婉离开的背影,冲着人虔诚的祝福。   这或许就是二人最好的结局了。   *   半个月之后,裴述查出穆王府之中有私造私铸坊的证据,这次连着穆王一起,被下了狱。   被抄家的当日,宁晚清从织云阁回宁府的时候正巧路过。   曾经恢弘一时的府邸,被捣毁的七零八落的,就连门面一般的牌匾也被人摘掉仍在了地上,来往的士兵人员在上面踩来踩去的不成样子。   众百姓围在外围朝着里面看着,议论纷纷。   安南镇私铸坊一事牵扯了朝堂上数位大员,梁帝大怒,一时间肃清朝堂,让梁国官员人人自危。   随着穆王府的彻底倒台,朝廷整顿诸侯势力也算是正式拉开了帷幕。   宁晚清看着穆王府,正准备僵手中车帘放下,却是突然感觉到隐在人群当中似乎是有人在看着她。   宁晚清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到了,当即抬了帘子冲着外面去看。   只见外面人群纷乱,却是不见有人看着她的眼神,而刚刚那一股子引起他不安的视线也随着消失不见了。   小柳看着宁晚清面上神色不好,小心翼翼的出声问道:“小姐,您是最近睡得不好吗?看着脸色竟是格外差。”   宁晚清将手中的车帘放下,抬手揉了揉眉宇,“许是最近没睡好吧,回府。”   *   “你想好了吗?”   昏暗的阴影之中,一人跪在面前,面上虔诚   “想好了。”   那隐在阴影当中的人,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赫然是尚未离开郢都的贤王李元吉。   而跪在他面前的人,俨然是此事尚未被波及到的穆王府世子,穆白。   穆白跪在地上,将头垂得更低,“贤王,还请您,救一救穆王府!”   贤王抬手将穆白从地上拉起来,“孩子,穆王府出现现如今的祸事全是因为当初宁晚清在寿宴上搞得那么一出。再者,裴述当初被贬一定另有隐情,是我们都被骗了。”   穆白皱紧了眉头,“可是穆王府与宁家世代交好,晚清一定是受了裴述蛊惑,这才做出这般事情。”   “傻孩子。”贤王抬手按在穆白的肩膀上,“你是不知宁晚清便是在安南镇上就已经在暗中调查此事,此次穆王府遭难,与这两个人脱不了关系。”   贤王看着逐渐西沉的太阳,再次道:“此事,若想成,宁晚清与裴述都该死!”   *   宁晚清做了一个梦,梦中她似乎是回到了之前所在的私铸坊之中。   面前铁溶向下流动如瀑布,而她与穆王妃正对站在两侧。   面前铁溶热气升腾将两个人的面容映照的模糊不清,面上却能感受道那铁溶锅边缘的热气熏染。   穆王妃站在宁晚清对面冷笑,“宁晚清,你觉得我们这样就败了吗?一个小小的私铸坊而已,我还看不到眼睛里,宁晚清你所窥见之事,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宁晚清皱紧了眉头,“你们到底在策划什么?”   穆王妃笑出声来,“宁晚清你不是神,有时候手伸的太长,会让人死无葬身之地。包括你,包括你的家人,朋友,爱人……你想看着这些人一个二个的从你身边离开吗?”   风吹动起宁晚清的发,“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我想让你死,你敢吗?” 第44章 他杀  她是瘟星   一句话一个字, 让宁晚清彻底的从噩梦之中清醒过来,她猛地坐起身之时,发现周遭竟还是天蒙蒙亮的清晨。   宁晚清一口气还没叹完, 突然余光之中窗外竟是有一个黑影从上方坠落而下,与此同时发出了‘咚’的一声沉闷声响。   她撑着手臂偏过头去看,就听见尖叫声从院子里响起。   宁晚清心里咯噔了一声, 借着窗外蒙蒙亮的光,将衣服从衣架子上拿披上,随后,她迈开步子朝着外面走, 在看着门外聚集的越来越多的人后,她脚下步子变得越来越快,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将紧闭着的门一把推开。   随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死不瞑目且惊恐的双眸,那张熟悉的面容, 让宁晚清向后退了一步, 手捂住唇, 连带的手指有些颤抖和发软。   “这不是……侍候姐儿的那个婢女,叫什么来着。”   “小柳, 没想到竟然死了。”   “这死状,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听说姐儿命不好, 谁跟着就……”   “嘘,别胡说。”   宁晚清听着众人议论的声音面上的色彩更加的难看。   远处天边鱼肚泛白, 眼前血流满地, 而躺在她面前,死不瞑目的那个人正是他们口中正在议论着的小柳。   这个跟在她身边不足半个月的小姑娘。   她尚能记得这个初见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小姑娘面上的胆怯和谦卑,是这些日子的相处才让小柳逐渐放开, 整个人也都精神起来。   可是,这个小姑娘却是……却是死在她的眼前。   *   半个时辰之后,官府的人赶了过来。   裴述跟着大理寺少卿吴文远从大门内走进的那一刻就看见了晨曦之中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的的宁晚清。   他心头一紧,丢下吴文远便朝着宁晚清走来。   面前,是一方阴影。   宁晚清微微抬头,就正对上裴述看过来那一双有些担忧的眸子。   “阿清,你……”   宁晚清从地上站起身,抬手一把搂住裴述的脖子,像是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一般。她将头埋在裴述的肩膀上,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显得十分沉闷。   “裴述,小柳死了。”   裴述从最初的震惊,随后眼眸之中变成了温柔。他将手放在了宁晚清的背上,冲着人拍了拍,“我知道,大理寺得到消息已经接管了此事,你别担心。”   宁晚清嗯了一声,声音像是带了一股子哭腔。   “都是因为我,若不是因为我,小柳不会死。”   裴述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她的死是因为那些行凶作恶之人。”他按住她的肩膀,将人拉开来。   宁晚清因哭泣,眼眶泛红,整个人比平日里少了几分清冷模样多了几分娇弱,像是被雨所打湿的花骨朵。   裴述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宁晚清。   在他的印象之中,宁晚清从来都是坚强的,就连三年前被迫成婚,就算半年前雨夜和离,她都未哭过一滴。   可他忘了,她也是人,也是一个刚刚双十年纪的小姑娘。   裴述眸中柔软,他伸出手,用指腹将宁晚清的眼角泪珠擦干净,“别哭了,要是叫那些人看见,心中还不知要如何乐。”   宁晚清嗯了一声,握着裴述的手吸了吸鼻子,“我……”   “哎呦,这可是怎么了。”方秀兰捏着手中帕子一脸惊恐的赶了过来,连带着一块赶来的还有宁家的一众人,包括她的几个伯父。   宁晚清松开了裴述的手,面上又恢复了往日清冷,“看热闹的来了。”   裴述冲着那群人看了一眼,眉宇之间压着一股子的不悦。   从三年前他进了这家门开始,就对宁家的这群人没什么好印象。   宁家大房是个唯唯诺诺的主,二房操持,三房隔岸观火,这一家子的戏如果唱起来,可是三天三夜也唱不完。   此时一听二房方秀兰那语气,就知道是幸灾乐祸的来了。   裴述朝着大理寺少卿吴文远看了一眼,此人年少,原是相府门生,此时得了裴述一个眼色,当即招呼着衙役将要赶到现场来的一众宁家人给拦了下来。   方秀兰不得不顿住脚步,抬手指着里面站着的宁晚清道:“你们拦我们作甚?我可是姐儿的二伯母,也是这宁家当家的,这后院出了事,合该归我管才是。”   吴文远看着这一大家子就头疼,冲着人挥了挥手,“什么后院出事,现在是人命官司。去去,都回去,没有传唤,一个人都不允许出来!”   “大人。”方秀兰皱紧了眉头,“那她怎么还能留在这?”   吴文远额头上青筋蹦了蹦,“她是目击证人,我们要留她在这训话?怎么?这案发你是看见了?”   方秀兰当即闭了嘴,“那我们不进去,呆在这看总行吧。”   “随你们。”   吴文远刚想走回去,就听见方秀兰冲着吴文远出了声,“吴大人,您可是离姐儿远一点。”   吴文远听见这话乐了,随后转过身来看向她,“怎么说?”   方秀兰捏着帕子掩了唇,冲着吴文远就出了声,“你不知道姐儿命不好,天生孤寡命,出生克父母,出门克亲友。她爹娘死的早,夫君也同她和离,听说去了一趟安南镇,朋友也死了,这回回来侍候,随便点了个婢女,结果又死了。哎呦,可真的是晦气。”   吴文远因跟着裴述,早些年听过宁家的这些事情。   都说宁家当年那一场勾心斗角堪比皇宫内院争斗,现如今看来,这宁家一众人都是巴不得这宁晚清是个早死的主。   吴文远面色一沉,冲着人冷哼了一声,“这世上本官从不信那些牛鬼蛇神,再敢在这里造谣生事,小心你们的舌头!”   方秀兰瞬间脸色一白,看着吴文远离开的手紧紧攥住。   大房自己心里没个主心骨,此时看见事情成了这样,有些拿不定主意的走上前去问出声来,“这难不成真的是我们宁家遭了贼,小柳才死的?”   方秀兰眉头一皱,偏头看向大房媳妇,“你看那人死的样子像是寻常遭了贼死的吗?怕不是姐儿平日里惹了什么人,那些人要来寻仇来了。”   大房媳妇瞬间脸色一变,看向方秀兰皱紧了眉头,“那你说,那些人会不会找上我们?”   方秀兰皱着眉头将大房媳妇要抓上她手臂的手给一把挥掉,随后没好气的出了声,“怎么会?是她宁晚清得罪了人,又不是我们得罪了人。再说,宁晚清口口声声说了她是她,我们是我们,未有利益牵扯,也不是一家人。”   *   宁晚清看见吴文远从不远处走来,微微颔首冲着人见了礼,“晚清见过吴大人。”   吴文远受不起将人赶忙扶起,“宁小姐客气。”他看向站在一旁的裴述,反倒冲着宁晚清拱手一拜笑道:“算起来,我还是裴大人的门生。”   宁晚清看了裴述一眼。   裴述此时正站在被围来的尸体跟前,垂着视线不知道想什么。   吴文远顺着视线看了过去,冲着宁晚清抬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宁晚清嗯了一声,就跟着吴文远一同走了过去。   裴述听见两个人走来,直起腰身朝着宁晚清看了一眼,随后冲着吴文远道:“你来吧。”   吴文远冲着裴述拱手一礼,“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   裴述朝着地上的尸体看了一眼,“尸体不是摔死的。”   吴文远蹲下身去,面前尸体背部朝上面部朝下,脑内出血,猛地一看是摔死的模样,但,身体已经僵硬,显然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一个时辰。   吴文远站起身来,朝着已经赶来的仵作招了招手。   仵作验尸的这段时间,吴文远选择同宁晚清攀谈,“早上宁姑娘是如何发现尸体的?”   宁晚清解释出声,“早上我醒来后,我就看到了一个黑影从屋顶上坠落。随后门外婢女就在尖叫,我出门一看就瞧见人是这个样子死在屋门前。”   吴文远看向周围跪着的涉事的婢女,“你们谁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一个婢女在人群之中出了声,“大人,是我先发现的。”   吴文远走了过去问出声来,“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像是有些害怕,吐出来的声音很小,“我叫小蝶。今天……今天院子外面轮到我值班清扫,早上我在外面的时候,离得老远就看见一个人站在屋顶上,我就走进了去看,刚要出声,就看见那站在屋顶上的人就突然坠落而下。”   “我……我吓坏了,推门进去就看见人……人死在了这,我就吓得叫出声,就……把大家引来了。再后来……再后来就是姐儿出来。”   宁晚清听着婢女的话,微微蹙眉,“你可看清了,那站在房顶之上的人是小柳?”   那婢女听见宁晚清十分凌厉的话,摇了摇头,“我……我也不能确定,我离得太远了,我就看到了大概,衣服似乎就是这样的。”   “不排除是别人伪装的可能。”一直未出声的裴述开了口。   宁晚清嗯了一声,“小柳不会武功,这么高的地方她自己上不去。”   吴文远摩挲着下巴,看向屋檐,“那……既然婢女说人坠下来之后就立刻进了门,那若是伪装,那人又怎么消失的?那尸体又是如何出现的呢?”   裴述盯着尸体皱紧了眉头,随后摩挲着下巴,一个纵身上了屋檐。   裴述站在屋檐上抬手指着冲着下方跪着的那个婢女问出声,“你说,你今早看到人站的位置在哪?”   那婢女仔细想了想,随后冲着裴述道:“再向右边走大概五六步的位置,在退后两步。”   裴述按照婢女所说走了一番,低头冲着下方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就看见了屋檐上被人踩过且断裂的瓦片,瓦片呈向下碎裂的滑动痕迹。   裴述拿起了手中的瓦片看了一眼,随后蹲在屋檐上,冲着下方的吴文远道:“看一下下面草丛里是否有掉落的瓦片碎片。”   吴文远吩咐人立刻去找。   “大人,找到了,有。”   吴文远捏着手中瓦片看向裴述,“大人,有一块。”   裴述低头看着屋檐上的痕迹以及吴文远手中的瓦片,一个纵身跃下屋檐,“其余地方没有了吗?”   吴文远摇了摇头,“没了,只有这个一块。”   宁晚清看着裴述若有所思的样子,问出声来,“你是发现了什么异样?”   “上面的确有人踩过,但落下的瓦片却只有这一块。一个寻常女子不会武功,踩在上面绝不会出现如此状况,除非……”   “是武功高强之人。”宁晚清回答出声。   果不其然,是有人造成了这个假象。   她从屋内醒来,天外蒙蒙亮时,根本就从窗户外面看不清到底坠落之人是何人,而这个时候,换人也可做到消无声息。   吴文远却是尚有疑惑没有解开,“可是如果当真是如此,那人又是如何逃逸与换尸体的呢?”   裴述看向仵作。   仵作正好验尸体结束站起身来冲着几个人走来。   吴文远抬手问出声来,“怎么样?死因是什么?”   仵作冲着人拱手,问出声,“尸体不是坠楼而亡,致命伤是后脑勺的击打。人是先被击打至死之后坠落,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宁晚清想到了什么冲着仵作问出声,“我所知,人死之后血液会凝固,现场出现了如此大面积的血迹流动,想必击打与被人扔下所发生的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可这期间,婢女并未看见第二次坠落,这又是为何?”   “这个……老夫就不知道了,但是宁姑娘所言的确属实,能够形成如此大面积的血迹流动,想必是人死后没多久所致。”   仵作声音一顿再次道:“并且老夫在死者的手腕上发现有淤青痕迹,想必应是死前应是被人捏住,从力道看,捏伤之人应是个男性,但是否与直接杀死死者有关,这个尚不能确认的,还需进一步尸检和调查才能得到结果,但根据上述情况几乎可以断定死者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第45章 怀疑  回家啦   他杀。   毫无疑问。   宁晚清看着尸体被人抬走, 别开眼来。   吴文远冲周围的挥了挥手,“其他人都下去吧。”   “是。”   众人纷纷散去,院子中就只剩下宁晚清三人。   吴文远走向宁晚清面前, “宁姑娘,这件事因为涉及到的疑点还有很多,所以, 可能要麻烦您最近些日子多留意,如果在遇到什么事情或者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就来找我。”   宁晚清亦是冲着人拱手,“这件事还要劳烦吴大人了。”   “此外, 吴大人,若是之后您调查出来什么的话,请您务必将事情告诉我。”   “一定一定。后会有期。”   吴文远冲着两个人拜别,就带着剩余的衙役们离开了。   这官府的人一走, 宁家的人就不受拦阻的走了过来, “哎呦, 真晦气。”   宁晚清听着这尖酸刻薄的声音没出声,方秀兰没有罢休继续道:“这一滩血看着可真叫人不舒服, 姐儿,你这屋子可要变成了凶宅了, 你还要在这住吗?”   “凶宅又怎么?”宁晚清冷眼将方秀兰看了一眼,“如果小柳还魂而来, 我倒是还想问问她杀人凶手到底是谁。”   方秀兰捏着手中帕子掩唇, “虽然是这么说,可传出去也总归是不好,大房媳妇你们说是不是?”   跟着的几个人纷纷点头。   方秀兰一笑,冲着宁晚清道:“姐儿, 你在住这终归不太好,我看旁边还有个院子空着,就是……脏了点。”她声音一顿看向宁晚清的面容,“你若是不嫌弃呢,我现在就拆人将院子给拾掇出来……”   “不必了。”   方秀兰本以为是宁晚清再冲她回话,可哪知却没看见宁晚清动嘴,她顺着声音看去,就看见了站在旁边的裴述。   不仅是方秀兰,裴述的话连宁晚清也转过头来看向他。   裴述将方秀兰几个人一扫,面上很沉。   他一把拉过呆楞着的宁晚清的手,再次出了声,“她之后住我那。”   “哈?”   宁晚清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仰头盯着裴述的看。   却见这人面色很沉,就连瞳色都是黝黑深邃的模样。这种样子,宁晚清知道,裴述没有应付,而是说的事实。   她被拉着朝着前面走,就听见方秀兰冲着她喊道:“姐儿!你们虽说以前是夫妻但现在毕竟已经和离,你们住在一起有伤风化!”   宁晚清盯着裴述背影,在他出声之前,勾唇,“和离还可以在复合不是吗?”   方秀兰:“……”   裴述猛地低下头去,就连面上都有些怔忪,“你说什么?”   宁晚清扬了扬下巴,“还去不去,不去我回了。”   裴述生怕宁晚清后悔,他抬眼看了不远处脸色铁青的方秀兰,又看了一眼宁晚清。   她是应付她的这群亲戚的吧……但……   “好。”   等出了宁府,两个人走在街上,裴述这才犹豫了一会问出声,“你刚刚……是为了应付家里……才那样说的吧。”   宁晚清仰头去看,就见裴述飞快躲开视线,面上一本正经的盯着前方,像是刚刚说的那些小心翼翼的问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来似的。   宁晚清勾唇一笑,“真的,裴述。”   这一次再低下头的视线就被宁晚清捕捉到。   那一双眼眸中尽是惊愕与欣喜,像是得了蜜糖似的。   原来,不止她一个没出息。   宁晚清移开眸子,耳廓泛的清了清嗓子,“以后总是要找一个人陪伴终生的,除了你,好像也没有什么人同我更为了解熟悉,这么看来,若是选一个人,也不是不可以选你。”   裴述想到了什么,“那穆白呢?”   听着耳边有些吃味的声音,宁晚清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穆白?关穆白什么事情?”   裴述看了她一眼,“谪仙之姿,皇亲国戚。”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宁晚清仔细想了想,就想起来这明明是她在安南镇的时候同那些个夫人们说出来挡话的说辞。   “好啊,你竟然偷听我说的话!”   裴述轻咳了一声,“谁偷听!我……我路过,刚好听到罢了!”   裴述拂了衣袖,撇下她向前走。   宁晚清看着裴述那仿佛是要心虚逃离的架势,追上前,“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裴述脚步一顿,随后越走越快,宁晚清掩唇笑着跟上他的步伐,“我不喜欢穆白。”   见裴述没有回话,宁晚清又补充了一句,“当初在安南镇上的时候,是因为那群太太们喜欢给我介绍对象,我为了挡话这才随口胡诌的,做不得数的。”   裴述的面色似乎是缓和了些许,宁晚清继续道:“我与穆白其实真的一点都不熟。”   裴述冷哼了一声,“他可是说你们青梅竹马。”   宁晚清一笑,“小时候去过他家几次而已。”   宁晚清大着胆子抬手搂上了裴述的手臂,随后冲着人仰头央求出声,“我想……我想喝你做的鸡汤。”   裴述听着耳边撒娇的声音,如耳畔飞花一般让人醉人。   他软了面色,嗯了一声,“做。”   宁晚清兴奋,“太好了!有鸡汤喝了!”   裴述皱紧了眉头,“什么样子?看着像是从来没喝过似的缠得够呛。”   “我说的真的裴述。”宁晚清话一顿,再次道:“我把织云阁卖出去,给你开个全梁国最大的酒楼,你做厨子,我给你打下手,的了钱五五分如何?”   “提意不错。”裴述似乎还仔细的琢磨了一番,“那你从今往后绣品都别摸了,来给我做烧火丫头。”   “你做梦。”   宁晚清给人做了个鬼脸,就跑开了。   *   “啊——真的是一点都没变啊。”   宁晚清站在裴府面前,感叹出声。   裴述看了她一眼,“还是老样子。”   宁晚清啧了啧嘴,“我以为你被贬官之后,这宅子也被收回去了呢。”   “陛下仁慈,什么都没有没收充公。”裴述一本正经的出声。   宁晚清才不信,裴述肯定就是跟皇帝打什么哑谜。   “夫人!您真的回来了?!”   李叔从大门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一前一后从门外走进来的两个人,面上顿时喜笑颜开起来。   随后,守在府内的小厮婢女闻讯赶来。   宁晚清看着面前一个二个熟悉的面孔,心里一瞬间感慨万千。   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这里。   宁晚清嗯了一声。   李叔大喜,小心翼翼的问出声,“那小姐……今天可是要住在这?”   裴述看了李叔一眼,迈步进了府,“她之后都住在这。”   “之后?”   李叔面上一喜,飞快的招呼着身旁站着的婢女们,“还不快进去给夫……收拾屋子去。”   “是是是。”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宁晚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追着裴述进了府,“谁说以后就都住在这了?最近不过是宁家调查事情,再说我还得回安南镇。”   “回。”裴述琢磨了一番,“到时候将你的那间屋子里面换个大床也不是不行。”   “哈?”   宁晚清看着裴述,就听见他继续道:“到时候我们就在安南镇上开一个酒楼。”   “你认真的?”   裴述嗯了一声,“不然呢?”   宁晚清沉默了一会,“裴述你应志在朝堂,而不是为了我,窝在穷乡僻壤。”   夫人都快没了,还朝堂。   裴述心中这样想,口中却转了个话题,“不是说要喝鸡汤,你去那边坐会,我现在去做,等一会就好。”   宁晚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皱紧了眉头。   若是不回安南镇,还同裴述留在郢都的话……   饭很快做好了,又是一桌子好吃的。   裴述给她舀了一碗汤,递到她的面前,“趁热。”   宁晚清接过,热汤上面熏染出来的热气将室内熏得暖呼呼的,她抱着喝了一口,瞬间感觉身子里面的寒气被驱散。   “好喝。汤浓,味足。”   宁晚清又舀了一碗,放在面前,“裴述,你说这一次小柳的死,是不是,就是李元吉?”   裴述筷子一顿,出了声,“或许。为什么这样想?”   宁晚清仔细琢磨了一番,“我问过了,小柳生前并未与任何人结仇,那么小柳侍候的我,却死了。便是与我有关。”   “这一段时间,与我结了仇怨之人只有私铸坊的那些人,而漏网之鱼只剩下穆王妃与李元吉。”   宁晚清再次道:“在寿宴之上,陛下已经下令将穆王妃投了牢狱,那剩下的那个人就是李元吉。再结合李元吉那日在出了大殿之后说的那一番警告我得话,我便猜测,是李元吉。”   宁晚清的一番话分析的再理。   裴述看着人,将筷子放下,“那你有没有想到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这件事怎么还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裴述同她就刚才的说法用另外一个思路解答,“倘若这件事与李元吉无关,他口头警告了你之后并没有做出任何行动,反而是另外的人做的呢?你可别忘了,穆王府除了被下狱的穆王妃与穆王之外,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宁晚清瞪大了一双眼睛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这不可能。” 第46章 困局  到底谁才是局中人?   裴述的话, 让宁晚清整整一宿都没有睡着,到晨起朝着织云阁去的路上,宁晚清还是在想这个事情。   穆白, 想杀她?   怎么可能?   虽然两个人交集不深,但她自认与人应是朋友。   再者,就算是因为穆王妃的事情, 迁怒于她……   “小姐小心!”   跟在身边的小荷突然大喊出声,紧随其后是一双将她推开的手。   宁晚清猛地从深思之中抽了出来,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花盆从街上二层的小楼上坠落而下, 碎裂之声,让宁晚清当即皱紧了眉头。   她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小荷,宁晚清的视线冲着一旁的小楼看了过去,随后拎了裙子朝着楼上跑。   刚刚有人站在二层的位置推了那个花盆, 如果她抓紧时间, 那人应该还没走!   宁晚清拨开出来的人群,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她扶着楼梯上了二层, 却是一个人都没看见。   怎么会。   她冲到窗台跟前,扣着窗户朝着下面看。   窗外地上, 就是那盆碎裂的不成样子的花盆,而窗台上有土。   宁晚清抬手捏着那土看了看, 捻在指尖。   那盆花原本应该就放在这里, 是刚刚这里有人将花盆给推了下去。   晚了一步!   宁晚清愤恨的将手拍在了窗台上。   “小姐,可是找到人了?”   宁晚清回头看着从楼梯上追着赶来的小荷,摇了摇头,“没有。”   她朝着楼下指指点点的人群看了一眼, 垂下眼眸,“我们走吧。”   “小姐!这是有人故意的吗?”小荷追着宁晚清跑了下去,“小姐,如果刚刚那花盆打到头上,恐怕就……我们应该去报官,小姐?”   宁晚清走下楼,酒楼内的掌柜的迎上前来,“宁姑娘。”   宁晚清看了老板一眼,抬手指着二楼的窗户问出声,“老板,刚刚二楼那个位置的站着的人你可还记得?”   老板皱紧了眉头,“这……您看我这楼里平日里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那窗户一天站着七八十个的人都有可能,这……这哪能记住?”   宁晚清攥紧了垂落在长袖之中的手,微微冲着老板颔首,“多谢。”   宁晚清转过身去,就听见老板出了声,“哎,宁姑娘。”   “怎么了?”   宁晚清顿住脚步回过头去看向他。   老板一脸歉意的出了声,“刚刚外面发生的事情我们伙计同我讲了,可真的是对不住。以后我一定让伙计把花盆之类的放的离窗户远一点,这指不定那一天都被风吹下去了。”   “被风?”宁晚清皱紧了眉头。   老板嗯了一声,“总是不可能是人推下去的吧。”   宁晚清盯着外面碎裂在地上的花盆,自言自语,“谁知道呢。小荷我们走。”   两个人出了酒楼,小荷追问出声,“小姐,难不成真的是风?”   “或许吧。”   她将话吐出,脑海之中就响起了裴述昨晚冲着她说的话。   穆白,真的是你吗?   *   晚间宁晚清从织云阁出来没有回丞相府,而是一个人去了穆王府。   因为事情尚未定案,穆王府暂且未被充公,还让穆王府的世子住着。   宁晚清翻身下了马,快走了两步上了台阶,敲响了门扉。   夜色寂静,敲门的声音就显得异样的清晰。   宁晚清敲了几下,就听见门内传来脚步声,随后一人问出声,“谁啊?”   面前紧闭着的门打开来,宁晚清就看见管家从里面走出。   管家借着门外的月光将人看了一眼,“宁姑娘。”   宁晚清冲着老人微微颔首,“深夜叨扰,实在抱歉。”   管家将人看着,问出声来,“宁姑娘来这做什么?”   宁晚清解释出声,“我来找世子。”   “世子?”管家面上的表情变换,随后就冲着宁晚清挥了挥手,“我们家世子没在,您回去吧。”   “不在?”宁晚清皱紧了眉头,“我找世子有要事,您能不能通融一下放我进去?”   管家脸色不好,“我说过了,我们世子不在,宁姑娘若是想来,改天吧。”   宁晚清还想再说什么,管家却是迈步进了门,抬手将门在宁晚清面前关上。   宁晚清再抬手叩门,却在无人应答。   穆白不见她,为何?   宁晚清收回手,眸子微垂。   身后月光从云层之中投射出来,在地面上洒下一层霜华。光影将她身上的影子慢慢的拉长,宁晚清回过身来,脚步倏然顿住。   “裴述?”   只见台阶下,立着一个身着玄色衣衫之人,面容冷峻,一双眸子落在她的身上。   宁晚清在看清来人之后走上前去,脚步停在了他的面前。   裴述视线微微向上落在牌匾上,后又移到宁晚清的身上,“他不会见你。”   宁晚清站在台阶上就像是个被人抛弃的孩子一样委屈,她盯着裴述问出声,“为什么?”   裴述叹了一口气,将身上的衣服给解开,随后给宁晚清披了上去,“走吧,回家。”   宁晚清跟着裴述向前走了几步,回头来朝着身后的府邸看了一眼。   *   府内   管家将门关上转过身的那一刹那,因面前立着的人而被吓了一跳。   “世子爷。”   穆白盯着那紧闭着的门,冲着人问出声,“她来了?”   管家冲着穆白拱手一拜,“是宁家的小姐。”   穆白嗯了一声,拂袖离开时叮嘱出声,“以后她若再来,也不要开门。”   “是。”   *   第二日,吴文远过了府。   “宁姑娘是说昨日有人在酒楼内意图对你行凶。”   宁晚清嗯了一声,面上没什么表情。   吴文远看了裴述一眼,再次问出声,“那宁姑娘现如今可有怀疑的人选?您给我说几个?我们也好有针对性的去查一些。”   宁晚清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贤王。”   吴文远瞪大了眼睛,“贤王?”他声音一顿提醒出声,“宁姑娘贤王早在陛下寿诞结束之后就离开郢都了。您这两个事情发生的时候,贤王人并不在郢都,这……这不成立。”   宁晚清抬眼看了吴文远一眼,“如果我说贤王是背后的操手呢?”   吴文远看了一直没说话的裴述一眼。   裴述从进屋子之后,就没说过话,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在吴文远轻咳出声提醒之后,裴述这才出了声,“这件事我已经拟了折子递给了陛下。”   “递折子?”吴文远更蒙了。   裴述朝着人看了一眼,“此前穆王府的案子,连同这个事情,应是一个案子。”   他声音一顿,再次解释,“此前我与阿清在安南镇调查私铸坊的事情的时候,曾经见到了贤王与穆王府等人密谋。而此番在寿宴之上将穆王府连根拔起,恐怕是牵扯到了贤王本身利益。亦或者是说影响到了他的整个计划,所以欲除之而后快。”   “所以我像陛下递了折子,要求两个案子合并处理。”   吴文远正准备在说什么,门外李叔快步的走了进来,随后冲着屋内的几个人拱手一拜,“两位大人,宁小姐,陛下的口谕来了。”   三个人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见过公公。”   大太监冲着三个人见了礼,就冲着裴述出了声,“裴大人递上去的折子陛下已经看过了,经查证,穆王府与郢都宁府之案,确有关联,遂陛下准了此事合并调查,由裴大人主导,吴文远配合。”   “微臣接旨。”   公公看着两个人笑,“这件事就有劳两位大人了。”   “公公。”   宁晚清冲着人叫了一声,见人回过头来,冲着人问出声,“公公,听闻穆王妃被关在大内,我想去看她一面。”   大太监听见宁晚清的声音之后,视线就扫向了宁晚清身边站着的裴述,“这件事宁姑娘不应该问老奴,应该问裴大人。”   “谢公公。”   宫里的大太监走了,吴文远看着两个人,也飞快告辞。   等到院子里就只剩两个人,宁晚清看着裴述出了声,“我见不到穆白,想去问一问苏荷。”   “既然心中已经有了名字,又为何要再去问?”   宁晚清声音微顿,将话在口中酝酿了一番随后冲着裴述道:“从安南镇再到郢都,表面上看是因为私铸坊的事情,是我将穆王府给扳倒的,可是,这些天我在想一个事情。”   裴述挑眉,“想到了什么?”   “我想,如果是私铸坊,我们算下来其实也已经算是掌握了核心人员的名单,就差证据就可以将人彻底扳倒,而且他们一直筹划下来的私铸坊也已经彻底的瓦解丝毫不足所虑,可是为什么寿宴之上贤王会说那么一番话,为何苏荷下狱没人相救,明明就只是一幅画而已。”   宁晚清继续深思,“再者就是穆白,杀了我又有何用呢?算起来也不过就是死了一个人罢了,对他们没有好处。”   “所以,综上所述,我觉得我们可能忽略了一个点。”   宁晚清看向裴述,声音之中多了一股子坚定,“他们杀我,是因为我挡了路。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贤王他们的最终目的压根就不是私铸坊,而是下了一个更大的棋!” 第47章 美梦  有客而来   天牢, 宁晚清拾阶而下。   牢内幽深,阴暗,一条道路通道延伸向前, 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就像是人心,人心之内,蜿蜒曲折, 这条路究竟是通向哪里,是必然是自己选择走的方向。   她沿着栅栏按照衙役所说的地方寻了过去,只见牢内只有苏荷一人,她背对着路, 盘腿坐在草席上,她仰着头,正看着上方一扇小窗。   宁晚清看着衙役将门打开,迈步走了进去。   “你来了。”   苏荷的声音之中少了往日骄纵, 倒是多了一分平静坦然。   宁晚清盯着她的背影, 将脚步顿在了她身前不远处, “看来已经想到了我要来。”   苏荷笑了一声,“宁姑娘为此布局了这么久, 不来炫耀一番岂不是可惜?”   宁晚清垂眸亦勾了唇,“那穆王妃可是想错了, 说起布局,谁又能比得上你们不是吗?”   这一次苏荷有些笑不出了, “你都知道些什么?”   宁晚清笑而不答。   穆王妃转过身来, 仰头将她看着,“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察觉安南镇上的私铸坊的?”   宁晚清倒是很认真的将事情回了她,“算起来的话,可能是从那笔钱开始吧。”   “你让谢由以我宁家的名义去招募那些工人, 可你们却不知,我对宁家钱财流向一清二楚。多出来的这一笔是什么,很好查。”   宁晚清看着眉头紧锁的苏荷再次道:“后来,我果不其然顺藤摸瓜找到了谢由,在加上张生从后山之上的私铸坊逃出来,两者结合倒是不难猜出。况且你们做的并不隐蔽不是吗?”   苏荷盯着宁晚清,“所以你和裴述不睦是假的,碧婉与我交好也是假的?就连我让你绣的那副《寿春图》亦是假的。”   “不。”宁晚清反驳出声,“当时我与裴述不睦是真的。”   “至于《寿春图》……”宁晚清摩挲着手指笑了一声,“因为真迹在我手中,从穆王妃将《寿春图》一事告诉我的那刻起,我就知道这件事无论再怎么仿也都是假的事实,再外加穆王妃对我并不信任,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苏荷声色愤恨,“难怪之前你那么痛快的答应,又让我签了什么约定,原来都是为了后来做准备,宁晚清,这一局是我输了。”   宁晚清抱着手臂看向她,“这一局?所以,你们下的更大的棋是什么?”   苏荷看向宁晚清,“你说什么?”   宁晚清一愣,她盯着苏荷的一双眼睛看了半晌,“私铸坊只是凤毛麟角,你们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当初建立私铸坊的原因又是什么?”   *   宁晚清从天牢之中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裴述在外面等她。   宁晚清走上前,面上难掩疲惫。   “她不知道。”   裴述将她散落在脸颊旁边的发拨开,“怎么回事?”   宁晚清与人朝着外面走,便冲着裴述道:“苏荷说,她并不知道什么更大的计划,而她当初在贤王合作的时候,贤王只是告诉她,建立私铸坊是为了有备无患。穆王府无兵,便觉得留一手后招也在理,就应承了贤王的事情。”   裴述很好奇,“你是如何让苏荷说出此事的?”   “穆白。”宁晚清声音一顿,再次道:“我告诉她穆白深陷更大的计划之中,她担忧儿子就将事情告诉我了。”   裴述冷哼,“那他是不是也让你将穆白给救出来?”   “你怎么知道?”宁晚清一脸诧异的将人看着。   “不准管他。”   宁晚清瞪大了眼睛,“我都已经答应了。”   “总是要劝上一劝,若是执迷不悟,我们也只能无能为力了。喂,裴述,我不帮,不帮还不行吗?人家都不见我!”   *   宁府   方秀兰坐在椅子上与几房的夫人们推着牌九。   屋内的火炉子燃烧的正旺,火堆上火星四溅,响动着噼里啪啦的声音,与此同时,屋内桌子上推牌九的声音呼呼啦啦的响,伴着人声,嬉笑声,让整个屋子里显得热火朝天的。   方秀兰捏着手中的牌,一边摩挲着一边冲着几个人不满道:“你说那姐儿回来也不同我们说一声也就罢了,这走的也是不清不楚的,你说这一个女子,虽说此前同裴述是夫妻,可这也不能胡来啊。”   “说不定姐儿回头又跟那裴大人好上了呢?”   方秀兰盯着出声的三房媳妇看了一眼,“有句话说得好,叫做好马不吃回头草,姐儿都已经在那栽过一次跟头,又怎么会再选?”   大房媳妇小声道:“可姐儿不是把一部分商铺都交给裴大人了吗?”   “就是。”三房媳妇附和出声,“要是两个人复合,这东西不就又是我们宁家的?”   “干宁家的何事?”方秀兰嗤之以鼻,“你们不知道,姐儿回来当天同我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方秀兰将手中的牌扔出去,学着当时宁晚清的模样,冲着几位夫人道:“她说,我知道几位伯父心里怎么骂我,我和离给裴述的那些东西,可都是我自己的东西。”   几个夫人唏嘘出声。   方秀兰继续学道:“她还说京城那几个旺铺,从开店,到选人,再到营业,再到最后成如今的规模,都是她宁晚清一个人的,她那首富是她一个人当,与咱们宁家没有半分关系。”   “那宁家可是生她养她的地方。”   三房跟着附和,“是啊,别的不说就我们养她的那么些年没有功劳总是也有苦劳的。这不就是过河拆桥吗?”   方秀兰十分赞同,“她宁晚清说到底也是我们宁家人,难不成还想断绝关系不成?”   “铺子现在不就已经跟我们分家了。”三房对于这件事心中十分膈应。   他们宁家说到底最会经营的人只有她宁晚清一人,其余几房的爷没有一个好使的经商头脑,就算有的也就只是能赚点小钱,真正有大见识,大眼光的还是数宁晚清他们本家的人。   方秀兰捏着手中的牌九打的都不是很香了,“我听说前几天那事,都交给裴述查了,之前传出来说裴述失宠怕不是真的。”   就在此时,跟在方秀兰身边的婢女雪儿快步走近,走到方秀兰的耳边冲着她低语:“夫人,有人找。”   方秀兰现在心情十分不爽,连带着面色也差了一些,“有什么人让他等着,没看着我们正在忙吗?”   雪儿似乎挺着急紧张的,在听见方秀兰的声音后,就冲着人俯身低语。   方秀兰听后,转回头冲着人看了一眼,随后便将手里的牌丢在桌子上。   “几位夫人慢慢玩,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方秀兰领着雪儿出了房间,就面色一沉,“人在哪呢?”   雪儿冲着人微微颔首,“已经将人带到了后院,没有惊动其他人。”   方秀兰嗯了一声,就加快步子朝着后院走了过去。   后院人已经到了,方秀兰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问道:“请问您就是贤王的人吗?”   院中那人全身都披着斗篷,面容笼罩在黑影里,他在听见方秀兰的话后,转过身来,“夫人。”   方秀兰冲着人抬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快请快请,咱们屋子里说。”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随后,方秀兰就亲自给人沏了茶,“不知您来所谓何事?”   男人冲着人出了声,“夫人最近生意如何?”   方秀兰坐在椅子上的面色一僵,随后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冲着人笑道:“还行吧。”   “真的是还行?”   男人像是知道什么,冲着方秀兰一笑,“可是据我所知,宁家的大部分商铺都在宁晚清的手中,宁家的其余产业并不景气,包括夫人您的。”   方秀兰脸色更难看了些,“您来是说这个的?”   “夫人不必紧张。”男人似乎是看穿了方秀兰的想法,随后冲着人再次道:“我来既不是想给夫人压力也不是想让夫人难堪,我来是为了给夫人送一份大礼的。”   “大礼?”方秀兰冷哼了一声,“你能有什么大礼?”   男人看着方秀兰不以为然的样子,一笑,“不如夫人说一说您最想得到什么?看我是否能为夫人满足。”   方秀兰将人看了一眼,有些不相信似的,“什么都行?”   男人点头,“什么都行。”   方秀兰想了想,脑海里有一个想法不断成型。   这是她一辈子梦寐以求的东西,正好可以以此来试一试这个男人的诚意。   方秀兰将人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我的确有一个一直以来渴望得到的东西,若是您能办得到,我就相信您,你看成吗?”   男人不置可否,手轻轻抬起事宜让人继续说。   这个事情一直让她憋了很久,她家的爷又是个不争气的。   此时冲着一个外人将这件事说出来,方秀兰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她将想要说的话仔细从脑子里过了一遍,端正好身子,清了清嗓子,这才冲着男人一本正经的出了声,“我想要宁家,我想做这梁国的首富,这事能办吗?” 第48章 出事  我在,阿清   “小姐, 裴大人说在宁府找到了蛛丝马迹,问您是否要过去看一看。”   小荷找到了尚在织云阁改良方法的宁晚清,并将宁府传来的信告诉了她。   宁晚清正伏在案头给连樱写信。   上一次裴述教她改良商铺的办法十分有用, 宁晚清在接到连樱给回来的反馈信后,正在回复并调整安南镇上织云阁的布局。   此时听见小荷出声,宁晚清将笔放下, 将信折好,“宁府是吗?”   小荷点了点头,“是的,就是宁府。”   宁晚清迈步绕出案头, 将手中的信塞给小荷,“你一会让人将信给送去安南镇给连樱。”   小荷躬身冲着宁晚清一拜,“是。”   她直起腰身问出声,“那小姐要去宁府吗?”   “去。”   宁晚清整了整衣服, “这离宁府不远, 我过去看看, 你把这事办完再来找我。”   交代完小荷之后,宁晚清就动手前往了宁府。   宁府这两天挺热闹, 因为小柳的死,宁府又成了众人议论的对象。   今日府衙上的人又赶来调查, 宁晚清走过来的时候,府邸外围了一群的人。   “这不是宁家的姐儿?”   “可不是, 就是那个。”   “听说她半年前就同裴大人和离真的假的?”   “这还能走, 哎人来了。”   众人在看见宁晚清走来之后就自发的让出来一条路给人。   宁晚清从种走过,将众人口中说的话听到耳朵里。   这样的情况,一如三年前,宁家也是站在风口浪尖的时候一般模样。   宁晚清将周遭的人都扫了一眼, 迈步上了宁府的台阶,管家迎出来。   宁晚清跟着人进了府,去了原本她住的院子外面。   她到的时候,院子外面围了好些个婢女小厮,都在朝着里面东张西望。   三房的媳妇也站在不远处冲着院子里面张望,宁晚清走来的时候她迎上来,“姐儿你可算是来了,裴大人正在里面调查呢。”   宁晚清嗯了一声,就被她引着朝着院子的正门走了过去。   走到跟前的时候,宁晚清才看见门口如门神一般站着的于飞,她这下才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门外站这么多人了。   宁晚清走上前去,于飞冲着宁晚清躬身一拜,“宁姑娘。”   宁晚清微微抬了下巴,冲着人问出声,“裴述在里面?”   于飞冲着宁晚清身后站着的人看了一眼,随后冲着人道:“大人就在里面,宁姑娘随我来。”   宁晚清嗯了一声,跟着于飞朝着里面走。   感受着身后有人跟着她,宁晚清顿住脚步回过头去看了三房媳妇一眼,“三伯母,大人在里面调查是机密,您就留在外面吧。”   三房媳妇正准备再说什么,宁晚清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三房正想再说什么,于飞就将人拦在了外面。   宁晚清朝着人看了几眼,在没有看见方秀兰之后。心中不免有些估疑。   这种事,不向来都是二房方秀兰更为积极吗?怎么反倒是这件事竟然没在,宁晚清压着心中的疑惑,朝着里面走。   离得老远就看见着了一身玄色衣衫的裴述正站在屋子外面仰头看着。   裴述像是停到了动静,转回头来朝着宁晚清看了一眼,“来了。”   宁晚清嗯了一声,走到了他跟前去,问出声来,“你可是查到了什么?我听小荷说你似乎是有什么发现?”   裴述嗯了一声,抬手拉过宁晚清的手,将人朝着旁边拉了一些,这才出声,“给你看个东西。”   宁晚清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感受着双手交握的温度,她仰头看向裴述。   此时两个人站在树下,阳光从头顶映照而下,从树叶投射而下,映照在他的面上。   冷峻面容上像是渡了一层光,将他的看过来的眉眼照亮。   宁晚清的耳廓微红,她在裴述看过来之后飞快的移开眼睛,看向地面,“看什么?”   裴述抬手拍了拍,随后宁晚清随着声音就看见刚刚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多了人。   “那是……”   宁晚清盯着那站在屋顶上穿着黑衣的男人,惊呼出声。   裴述一笑,“别担心,是自己人。”   他声音一顿,再次出声,“给你模拟一下那日的场景。”   宁晚清嗯了一声,在黑衣男人之后,她又看见了一个扮作小柳的男人。   她扯了扯嘴角,“就不能找个出挑一点的男人吗?”   裴述抬手揉了揉眉宇,“其余人不会武功。将就着看吧。”   宁晚清皱眉,“有点辣眼睛。”   裴述:“……”   在两个人的说话声中,面前的两个人都已经站到了自己应该有的位置上。   随后宁晚清就看见小柳出现,方向正是她睡觉的屋子。   随后屋檐上蹲守的男人在一旁的草丛之中出现,将人带到屋檐上摔死。   “不对。”   看了一遍演绎的宁晚清皱紧了眉头从树下走出,“不是这样的。”   宁晚清说着加快了脚步走到屋子面前。   随后她转过头来冲着走来的裴述出了声,“若人是被那人从上面推下,死者应是头朝前面的。”   裴述嗯了一声,“那日的尸体头是朝着屋子,背对着外面的。”   宁晚清在台阶上反反复复的走了一遍之后,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如果,尸体是先杀死放在这里,又做出了人掉落而下的假象呢?”   裴述在听完宁晚清的分析之后,弯腰抬手朝着地上趴着的人拍了拍。   两个人冲着裴述拱手一拜,便各自又归了位。   裴述再次抬手拉过宁晚清,推开面前门,带着人走了进去。   “如果刚刚的假设都不对,那么还有一种方式。”   裴述将人拉到她睡觉的床旁,“试试。”   宁晚清知道裴述在做什么,学着那日的样子朝着床上躺了下去。   “朝外看。”   宁晚清半撑起身,听着裴述所示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于此同时,宁晚清就看见一个黑影在窗外坠落而下。   宁晚清的瞳孔放大,手攥紧了床侧。   “是这样。”   宁晚清翻身,“那日我看到的就是这样的。”   她站起身,身子有些踉跄似的朝着大门走了过去,随后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这一刻,她的手停在那了。   她有些不敢打开门,像是害怕她一打开门,见到的又是那日见到的鲜血洒了一地的尸体。   半晌身后走来一人,清冷的香味扑入比肩,随后她放在门把手上冰冷的手被覆上了另外一双手。那双手温暖如春,像是万里冰封之中升腾而起的火,让宁晚清的心间上不再那么寒冷。   裴述看着门把手,冲着人轻声道:“别怕,我在。”   一句话几个字,像是吃了一个定心丸一样让人安定,宁晚清嗯了一声,手稍稍用力,随后将门给打开来。   门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地上什么都没有,而刚刚扮演的两个人好端端的站在台阶上。   见着两个人从屋子里走出来,笑呵呵的冲着两个人躬身。   宁晚清心中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了下来。   阳光照耀在身上,暖洋洋的,像是驱散了许久的寒冷的空气。   宁晚清仰头朝着裴述看了一眼,随后走上前,冲着两个人问出声,“刚刚是怎么做到的?”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自己。”   “什么?”   裴述从后方走出,冲着宁晚清解释出声,“一开始,我们总是会先入为主的觉得人是摔死的那么一定是从屋檐上被人推下来,实则凶手正是利用了这么一个惯性思维,将我们都引向了一个误区。”   裴述声音一顿,随后抬手指着地上的原本尸体放着的位置道:“正如你我原本猜测的那样,这尸体原本就是死后被人提前安置好在这的,而你看到的,其实压根不是小柳,而是凶手。”   “凶手?”   这次就换宁晚清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她仔细将事情思索了一番,随后冲着裴述问出声,“怎么会是凶手?”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冲着裴述再次问出声,“你是说之前宁府的婢女举报说是当日在屋檐上的凶手就是我看到的那个人?”   “不错。”   裴述看了一旁站着的两个人一眼,随后两个人就在裴述的示意下,当着宁晚清的面演示了一番。   宁晚清眼睁睁的看着那黑衣人自己从屋檐上跳下,“你是说他那日杀了人之后,将尸体放在这,自己从屋檐上又跳了下来,造成人被推下来的假象?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裴述一笑,“我也想知道目的是什么。”   裴述抬手拍了表演的两个人的肩膀,“你们先下去吧。”   两个人拱手应是,等两个人都离开了之后,院子里就只剩下宁晚清他们两个人。   宁晚清想着裴述刚刚口中的话,自言自语的出声,“若是说想要掩盖小柳的真正的死亡原因,可是也说不过去,小柳的尸体头部发生过重击,仵作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凶手用重物击打致死,随后又将人推下造成大量流血的假象。”   “这么做除了能让场景更加血腥一点,别无任何的用处。”   “或者说,他其实目的就是为了吓你呢?”   裴述面上十分的平静的出了声。   宁晚清看向他,“你说什么?他做了这么多,不惜还杀了人,就是为了吓我?为什么?”   裴述看向宁晚清,再次出声,“你之前说的有句话我觉得很对。”   “什么话?”宁晚清皱紧了眉头,“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裴述一笑,抬手揉了揉宁晚清的头,“你之前说什么你都忘了?”   “我说了什么?”宁晚清抬手将裴述的手拉下,“你快说,别卖关子。”   裴述一笑,反手将宁晚清的手给握住,“你说,私铸坊是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而是另有所图。”   宁晚清没有说话,裴述再次出声,“经过这件事之后,我能确认的是,他们所求应该是你。”   宁晚清的面色微微一沉。   之前她也又猜测,他们此次针对的对象应该是她,经过裴述这么一说,她心中反而隐隐有一种担忧。   如果这样一个猜想是真的,那么他们图她是想要干什么?   她手里除了钱,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   宁晚清像是想到了什么冲着裴述看了一眼,“难道他们想要的是织云阁?”   这个时候就连裴述也说不清楚这件事。   现如今他们明明知道面前的两座大山是什么,可去往山的路却像是被迷雾笼罩起来,看不清楚方向。   宁晚清沉思了片刻,冲着裴述问出声,“既然现在已经想到了当初的作案方法,杀人凶手可能找到?”   “牵一发而动全身。”裴述看了宁晚清一眼,“放心,我一定会抓到人。”   宁晚清嗯了一声,“我替小柳谢谢你。”   “说实话,我也是个不称职的主人。”宁晚清叹了一口气,“若是我争气一点,早一点发现异样,也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小柳是我的人,她死了,我没有护好我得责任重大。”   裴述走上前一步,“别自责,你也……”   “小姐不好了!”   突然院子里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宁晚清顺着声音去看,就看见小荷正在从外面跑进来。   宁晚清落地的心又再次提起来,随后紧走了两步走上前去问出声来,“你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情?”   小荷走到宁晚清的面前,气喘吁吁的喘了一口,就咽了唾沫冲着宁晚清出了声,“小姐,织云阁出事了。”   宁晚清一把握住小荷的手臂问出声,“怎么回事?”   小荷赶忙道:“小姐从店子里走出去没多久,就有人来闹事。说织云阁卖了残次品给他们,要讨个说法。”   站在一旁的裴述皱紧了眉头,“织云阁内的布料选品从来都是业内最佳的料子怎么会有差品?”   “可……可那人拿来的衣服还真的就是我们织云阁的,看样子,像是之前选品留下的残次品,不知道为什么就流了出去。”   宁晚清将事情琢磨了一番,随后冲着小荷问出声,“那群人现在在哪?”   小荷低下头,“他们是带着官府的人来的,这个时候……恐怕已经在官府了吧。”   宁晚清低咒了一声,便是提着裙子跑出了院子。   小荷正要跟上,被裴述拉住,“你先别去,你先去铺子里去寻一件你门平时卖出去的料子来官府寻我。”   小荷应了是,便是朝着铺子走。   裴述心中盘算了一份,带着于飞亦是朝着官府赶去。   宁晚清是先到的,她将人群推开,冲着府衙里面走,被门口的衙役给拦了下来。   “你是何人?”   宁晚清看着衙门已经升堂,皱紧了眉头,“宁家的当家人是我,织云阁也是我的,我是宁晚清让我进去。”   衙役互相看了一眼,这才将宁晚清放了进去。   宁晚清快步走到公堂之上,她看着高坐在上的吴文远,冲着人跪了下去,“民女宁晚清见过大人。”   吴文远看了一眼跪在堂下的宁晚清,眼睛微微掠过她,就看见了门外站在人群之中的裴述。   吴文远只觉压力巨大。   他握着手中的惊堂木,冲着台下的人一拍,“宁姑娘,有人状告你们宁家的织云阁售卖低劣的布匹,你是认还是不认?”   宁晚清冲着吴文远叩首一拜,“大人,织云阁屹立在郢都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能发展到现如今的规模皆是因为口碑。现如今却有人状告织云阁卖出去劣质品,民女不认。”   她说完,就朝着身旁跪着的男人看了一眼。   男人身上穿着的衣衫普通,并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倒像是个普通的老百姓。   宁晚清将视线抽回,冲着吴文远再次道:“大人,民女要求看布。”   吴文远嗯了一声,便是抬手让人将有问题的布给端了出来,呈到了宁晚清的面前。   宁晚清看着面前的衣物,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上面花色纹绣的确是出自他们织云阁,而这件衣服似乎正是这段时间,她尝试去做中低层次衣衫的残次品。   宁晚清将衣服的里衬翻出来,亦是看见了那绣着织云阁纹样的标记。   跪在旁边的男人在看见宁晚清手中的动作一顿,便是冷哼了一声。他跪直了腰板,冲着吴文远抱拳冷哼了一声,“大人,我就说这是织云阁的东西吧。”   吴文远也没想到,他抬手指着衣服,问出声,“宁姑娘你且来说说,这衣服当真是出自织云阁?”   宁晚清松了手,冲着吴文远嗯了一声,“衣服是出自织云阁。”   宁晚清的话一出,不仅是吴文远的面色一变,就连站在外面看稀罕的百姓门不禁唏嘘。   “以前一直喜欢宁家的东西,结果没想到竟然还掺杂这样的劣质品。”   “就是,东西死贵不说,现如今质量竟然也说不过去了。”   “要我说,就别买织云阁的东西了。你们看郢都内那么多卖布的,何必都在一家买不是?”   “我听说宁家不是还有个什么锦绣阁,听说被本家的织云阁挤兑的不成样子,我们应该过去支持。”   声音不断落入宁晚清的耳朵里,宁晚清闭上眼睛,垂了眸,“衣服是织云阁的,我认。”她睁开眼,“但,衣服到底是不是织云阁卖出去的,这一条我不认!” 第49章 判决  陪我过个年可好?……   跪在旁边的男人在听见这话之后明显是一愣, 他偏着头看向宁晚清,问出声,“你在说什么?衣服不是从你们宁府流出来的又会是从什么地方流出来的?”   宁晚清一笑, “我宁家手艺,独一无二,别的家是卖不出的, 这个我承认。”   她声音一顿,随后再次出声,“但是这件衣服,如果我记得不错的情况下, 应该是我这些日子做的残次品,明明工人已经将东西放进了库房,但是为什么今日又出现在你的手里,这件事就有一点的耐心寻味的味道了。”   男人听后冷笑出声, “那就不能是你们工人拿错了东西, 将这残次品卖给我吗?”   宁晚清摇了摇头没说话, 冲着男人问出声,“那么我请问, 你当时买这件衣服的时候花了多少银子。”   男人抬手指着衣服,义愤填膺的出了声, “就这么一件衣服你们可是要了我五十多两。”   男人出了声之后,吴文远就看见有人从外面送了什么东西进来, 宁晚清回过头去看, 就看见了衙役捧上前的衣服。   她笑了笑,望向人群。   果不其然,在那人群之中看见裴述。   她冲着人无声张了张口,裴述看懂了。   她说:“别担心。”   裴述低声笑了一声。   站在一旁的小荷都快要急死了, “裴大人,你怎么还笑,小姐这可怎么办才好?”   裴述看了人一眼,安慰出声,“这件事她能处理的。别担心,相信她。”   府衙内,吴文远看着衙役重新送来的衣服,抬手指着衣服问宁晚清,“宁姑娘,这衣服是从你店中拿来的。”   宁晚清嗯了一声,“这是我店中现如今售卖的当季的新品,料子是用的伤好的垂云缎,绣工也是上佳之作,这件衣服在店中是售卖二十两,而你手中的这件在店中顶多十两银子。五十两更是无稽之谈。”   吴文远瞪大了眼睛,“那这件衣服怎么五十两?”   宁晚清一笑,“想必大人家中的夫人也有穿我织云阁衣服的,应该知道我织云阁售卖的流程。我织云阁一向是先验货,等买家确认订单并且挑选好事宜的布料之后,我织云阁才会对布料进行加工绣制的,随后工期结束,我们将会将衣服在给顾客。也就是说,这位口中所说拿到衣服之后发现所给衣衫为残次品一事毛病应出在最后一个环节。”   她说完便是再次道:“我织云阁交付衣服都会有一个订单,请问您的订单在何处?”   男人眼神有些闪躲,“订单被我搞丢了,但这衣服就是从你们织云阁拿的,你刚刚都认了,岂能有错?”   宁晚清冷笑出声,“但我并没有说,衣服是从织云阁之中卖出去的。”   她出声再次道:“你随便拿了我们织云阁之中流出来的衣料,就反过来栽赃,这件事又怎么说呢?”   男人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我就是在你们织云阁将衣服买到的!”   宁晚清不想听男人的话了,她跪在地上冲着吴文远叩首一拜,“大人,我织云阁之中每一笔流出皆有一个账单明细的本子,请您明察!”   吴文远当即就吩咐了人去查,一盏茶后,衙役重新跑了回来,与此同时带回来的还有织云阁的账本。   “大人,请您过目。”   吴文远将手中的账本拿到手里翻了翻,果不其然并未从中见到这笔五十两订单的衣服。   吴文远将手中的账本放在桌子上,握了惊堂木拍下,“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诬陷!还不从实招来到底是何人指使?!”   男人顿时慌了神,他冲着吴文远叩首一拜,“大人……我……衣服是我捡的……我只是想要……想要讹宁家一笔。”   *   宁晚清从府衙之中走出,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站在台阶下等待她的人。   宁晚清勾唇一笑,冲着人走上前去,“等久了吧。”   裴述看着人,“平安无事就好。”   “看在你这么辛苦的份上,走吧,我请客,顺便去去晦气。”   两个人去了酒楼,坐在雅间内,宁晚清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有没有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裴述倒了一杯茶推到宁晚清的面前,“你察觉到了什么?”   “有人在针对我。”   宁晚清确认的出声道:“我虽然没有猜出来这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我觉得这些人针对的那个人是我。”   “事情从穆王府遭难开始,到宁府,再到织云阁,他必是想让我身败名裂。”宁晚清分析了一番,“我身败名裂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裴述摩挲着茶杯,“钱。”   宁晚清抬眼看了他一眼,“还是因为钱?”   裴述嗯了一声,“现如今你是这梁国的首富,很多的商铺都跟宁家有关系,就连郢都内的钱庄都有宁家一份,你想,如果有人将这些垄断变成了自己的那么,会怎么样呢?”   “他就会取而代之,成为梁国新的那个首富。”宁晚清若有所思,“得到了宁家的财力,那么想做什么都可以。难不成贤王是想垄断梁国的市场?不……”   “别想了。”裴述看向人愁眉苦脸的样子,出了声,“我倒是觉得将你留在安南镇更为稳妥一些,这样就可以不让你牵扯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了。”   宁晚清看着裴述,“可是你我都已深陷漩涡之中,何以能脱离?”   “那边层层剥离,逐个击退。”   裴述端起手中的杯子,举到了宁晚清的面前,“别想了,就安心先过完这个年可好?”   宁晚清看着拿举到面前的杯子,嗯了一声,抬手与人想碰。   刚喝了一口,宁晚清就听见裴述一本正经的问出声,“阿清,别回去了,留在郢都陪我过个年可好?”   屋内灯光昏黄明亮,将人的面容的照亮。   宁晚清看着杯中纯净的茶水,她勾唇一笑,“好。”   两个人喝了一番酒,从酒楼之中走出来的时候,酒楼外竟是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   雪花从天上坠落而下,将地上落了一地霜白色。   裴述解了身上的大氅系到了宁晚清的身上,“别着凉了。”   宁晚清嗯了一声,脸上有些微醺,“裴述,又下雪了。”   裴述嗯了一声,“等下的再大一些的时候,就可以在府上堆雪人了。”   宁晚清一笑,“上一次你……”   “不好了,死人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燃着亮光的长街之上,宁晚清的声音就被高呼之声给打断。   宁晚清迈步而下,冲着那处看了过去。   “死人了。”   她皱紧了眉头,抬手拉过了一个慌乱这朝着四周奔走的人群,问出声来,“谁死了?在哪?”   那人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冲着宁晚清回手指了指,“就在那,好多血。”   宁晚清正想在问什么,那人却是挣开了她拽着的袖子,跑来了。   她回头朝着裴述看了一眼。   裴述看向不远处,面色稍沉,“过去看看。”   宁晚清嗯了一声,两个人便是朝着事发的地点赶了过去。   顺着人群奔走开相反的位置走了过去,宁晚清就在大雪纷飞的街道之上,地上躺着一个人。   宁晚清快走了两步赶上前去,将人看了一眼,随后面上似有惊恐的站起身来。   “是他。”   裴述看着宁晚清苍白的脸色,皱紧了眉头抬手将宁晚清面前的男人给翻过身来看了一眼。   在看见男人的脸后,裴述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直起腰身,抬手拉过从跟前走过的男人,声音沉静的交代出声,“你去府衙,通知人来这。”   “好好好。”   看着路人离开,裴述将视线重新落在了地上躺着的尸体上。   这个男人他们都认识,那就是白日之中与宁晚清公堂之上对峙的那个人。   宁晚清的脸色已经称不上好看了。   她盯着尸体问出声,“又是因为我?”   裴述走过去,将人揽在怀中,“别看。”   宁晚清趴在他的胸膛上,将脸埋在了他的怀中,“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府衙的人很快就来了,吴文远在看见宁晚清两个人的时候,脸就垮了下来。   他躬身走到两个人身边,问出声,“怎么这事又跟你们有关?”   裴述眼神破冷的看向吴文远,“无关,我们只是在附近吃饭,刚好听到罢了。”   吴文远看着地上尸体,“事情时这么说的不假,可是这死者却同宁姑娘有关啊。”   吴文远来的时候,宁晚清的面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她看向吴文远,冲着人答道:“我会尽力配合大人的。”   吴文远冲着宁晚清拱手一拜,“宁姑娘对不住,实在是最近的这些事情都跟你有关,我不得已的将你带回府衙去审问。”   宁晚清嗯了一声,“我了解。”   她回头看向裴述,“你先回去吧,别担心。”   裴述看向她,“我会尽快将此事解决。”   宁晚清嗯了一声。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这群人的目的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吴文远冲着裴述拜了之后,就带着宁晚清回了府衙。   裴述看着宁晚清离开的背影,与风雪之中面色稍沉。   “于飞。”   于飞抱着手中长剑从阴影之中走出,他走到裴述的身前冲着人躬身,“大人。”   裴述眉宇微凝,“穆白现在在哪?”   于飞低下头,“在穆王府。”   裴述抬眼看了于飞一眼,“这几日都在?”   于飞嗯了一声,“大人下令之后,我便派人一直守着,的确没出府。”   裴述眉宇只见滑过了一抹沉思,“不对,应该是漏掉了一环。”   他看向穆王府的方向,“我去趟穆王府。”   *   穆王府   院中梅树花开正好,穆白着了一身白衣就站在梅花树下。   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拨动着梅花枝,看着枝头上雪花纷落,等的人就来了。   那人走到穆白的身后,冲着人躬身。   穆白微微侧目,请问出声,“人死了吗?”   “死了。”   那人开了口之后,再次道:“府衙的人来了,将尸体带走了,与此同时,他们还将宁晚清给带走了。”   穆白看着手中的花枝一顿,“她怎么在?”   那人低头,“据说二人就在旁边吃酒,事发之后,就赶去了现场。”   穆白转回身来,“裴述可有说什么?”   那人回道:“没有。”   穆白面上微沉,仔细的思索了一番之后,就冲着人再次开口,“你去告诉宁家,嘱咐她们的事情可以继续开始了。”   “是。”那人抱拳躬身,随后看向穆白,“世子,穆王府的判决下来了。”   穆白凝眸,“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晨,裴述将奏折递交给了皇上。”   穆白攥紧了垂落在长袖之中的手,吐出的声音听不出温度,“结果是什么?”   男人头垂得更低,“根据私铸坊内边关督察史指认,穆王妃确实史参与了铸坊的事情,而且寿宴造假的事情也是事实。欺君之罪加谋逆……”   “别说了。”穆白出声将人的声音打断,“我知道了。”   男人看向穆白,“世子明日或许陛下的圣旨就到了,您还是尽快离开,王爷已经为您在良渚城之中准备好了接应。”   穆白嗯了一声,正准备再说什么,耳边突然像是听到了什么,抬手冲着人挥了挥手,“有人来了。”   男人瞬间有些警觉的直起腰身。   穆白抬手冲着人挥了挥,男人飞快的隐退。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踏足而来。   他脚尖轻点在梅花树之上,簌簌梅花树从上方坠落而下,穆白一抬眼,便看见月下,那个立在院中一身玄色衣衫的男人。   穆白掸了掸身上的雪,看向不速之客,“裴大人,我这好好的花都要被你踩坏了。”   裴述看了他一眼,“本官的武功还不至于这么不济。”   他轻笑了一声,走上前看向穆白,“世子看上去似乎挺悠闲。”   穆白看着裴述的脸色不是很好,他冷哼了一声,“裴大人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可聊的,今日来此到底是所为何事?”   裴述将着了一身毛领大氅的穆白看了一眼,“判决结果你听说了吧。”   穆白看着裴述冷笑了一声,“所以,大人是来看我笑话?”   裴述迈步上前,“非也。”   穆白蹙眉,“我倒是还要感谢裴大人对我手下留情。”   裴述将人上上下下看了一眼,“我本不想的。”他说着看向穆白,“但阿清前段时间见到了苏荷,你母亲求了人。”   穆白看向裴述,“到是我跟着死了才一了百了。”   “你会吗?”裴述盯着穆白的面容,“私铸坊一事我不信,你是不知道的。所以论善恶,你包括整个穆王府都不无辜。”   “若不是宁晚清,穆王府何至于此!”穆白眼眶微红。   裴述摇了摇头,“穆白,你当真觉得如今穆王府走到今日,是因为阿清吗?”   “贤王同你们说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   裴述声音一顿,看着穆白再次道:“私铸坊只是贤王拉你们穆王府垫背而已,而他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合作共赢。”   他迈步走上前,俯身冲着穆白低语,“人,从来都是自私的。”   穆白看着他面上笑意,“裴述,你到底想说什么?”   裴述向后退了一步,重新看向他,“阿清对你印象不错,若迷途知返尚且有余地,可若你伤害阿清亦或者想要再掺和一脚,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月下裴述面容冷峻,吐出这句话时,整个人如高高在上的神。   穆白冷笑,“裴述,你当真觉得你无所不能?”   裴述没说话。   穆白盯着人再次道:“陛下宠信你,晚清爱慕你,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裴述,这天要变了。”   “冥顽不灵。”裴述蹙眉,“话已至此,如何选择皆是自己的,往后,路要怎么走,也是你自己的抉择,穆白,好自为之。”   裴述说完,便纵身离开了穆王府。   出府后,于飞走上前来,“大人,可要属下派人继续盯着?”   裴述回身看了一眼身后府邸,眸中瞳色很深,“事已至此,当引蛇出洞。”   “放虎归山,才会知道虎如何占山为王。”   *   第二日清晨,宁晚清从府衙之中被放出的时候,小荷来接。   马车停在府衙外,宁晚清迈步从台阶上走下,一边走着一遍揉着已经酸痛的肩膀。   往日,裴述总会再外面接她,今日却不见踪影。   宁晚清将外面扫了一眼,冲着迎面走来的小荷问出声,“裴述呢?怎么没看见人?”   小荷将早已经备好的大氅给宁晚清披上,一边为人系着领口,一遍将宁晚清扶上马车,“小姐您还不知道呢。今日穆王府的判决结果下来了,裴大人领了宫里圣旨去穆王府宣旨去了。”   宁晚清扶着车辕的手一顿,“结果?什么结果?”   小荷垂眸,“穆王府一家谋逆证据确凿,除世子穆白之外其余满门抄斩,另外穆白虽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发配岭南,不得归京。” 第50章 流言  今年陪你   穆白跑了。   就像众人所意料的那般。   宁晚清坐在窗户, 素手烹茶。   热气热腾腾的弥漫而上,将人的面容熏染的温暖。   她拿起桌子上滋滋冒着热气的小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随后视线看着窗外。   如今已经临近年关,窗外的雪已经比此前大上了许多。   院中地上,枝头都已经覆盖上一层雪色, 她视线越过大雪看向了院中站着那抹玄色的身影。   裴述正在同人交谈,对方时吴文远。   就在几天前,裴述查出了杀死小柳的凶手与吴文远将事情结案的结果交给了皇上。   梁帝龙颜大悦,连同之前安南镇之上私铸坊一事一起表扬了裴述, 并让裴述官复原职。   现如今裴述又成了那个一人之上万人之上的丞相。   而她住在相府,坐在她原来的屋子里,似乎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却好像也有什么东西在改变。   至少, 那三年, 宁晚清从未这么想看一个人。   那厢站在院子里的裴述像是感受到了视线, 朝着身后微微侧目。   宁晚清在他回过头来的同时,飞快的抽回视线, 装作是若无其事的似的,继续沏茶。   不多时, 门口响起了脚步声,随后宁晚清便是看见刚刚还站在院子里的裴述, 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进了屋子。宁晚清一边倒着水, 一边用眼睛偷偷瞄着他。   只见裴述并没有直接进来,而是站在门口,将身上穿着的黑色的大氅给脱下来,随后他将大氅抖了抖, 看着身上沾染的雪被抖掉之后,这才拿着衣服,走进。   裴述将手中的大氅给搭在了衣服架子上,随后将手放在了屋内暖炉上烘着,视线朝着宁晚清看了过来,“茶可有我一份?”   宁晚清看着自己面前已经倒好的茶水,端起来自己喝了。   “自己来倒。”   裴述也没恼,自己走过来,抬手握起来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屋内十分安静,只有桌上正在烧着的壶水发出水煮沸时候所产生的咕噜咕噜的声响。   宁晚清捧着手中的茶,实在时没忍住,冲着裴述问出声,“这两天郢都内的流言,吴大人怎么说?”   宁晚清口中所问的这件事,其实还得从之前织云阁出了那档子旧衣被闹到公堂上的事情说起。当日,与她对簿公堂之上的男人当晚就死了,府衙将她带回去盘问了一番之后,第二天,郢都内就流言四起。   宁晚清出去听了一嘴,知道那些人都在说什么。   无非就是那些,她命硬,专克别人什么的鬼话。   这些话她以前就被说了好些年,她被说了不要紧,可是却不想连累了织云阁平白被人说的不吉利。   就这么一遭流言压不下去。   毕竟人家说的那些个事情是真的发生了,而她确实也无法反驳。   虽然事情被冠上了一些神仙鬼怪妖魔的事情,可她却是没想到有什么好办法去制止。   这就导致,众人口中所说的事情越说越神,进了织云阁买衣服的顾客都害怕买了衣服之后会同那男人一样遭了难。   外面眼看着愈演愈烈,裴述让她暂且先在府上呆一阵,他就去找了吴文远同人一起去查了那男人的死因。   可是事情奇就奇在这里。   之前栽赃,无论是小柳还是别的什么事情都有迹可循,甚至可以说作案手法极其的简单,可是到了这个男人这里之时,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今日,吴文远再次登门拜访,裴述出去同人讲,这会回来了,宁晚清就没忍住询问了起来。   裴述坐在了宁晚清的对面,“还是没有头绪。”   他抿了一口,“我们已经找仵作也看过了,那男人竟像是自己死的。”   “自己死的?不是他杀?”   这恐怕是宁晚清这几天听到的最为离谱的话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早上明明还同她义愤填膺的对簿公堂,等到了晚上竟然就死了。   结果却是说这人不是他杀,而是自然死亡。   裴述知道宁晚清心中在想什么,冲着人再次道:“吴文远也去查询了一番那男人家中的情况,男人家中尚有一个妻子,那妻子告诉吴文远,说是她的丈夫常年会饮酒,使得身体大不如从前,这一次去世,恐怕是引发旧病了吧。”   宁晚清攥紧了杯子,凝眸看向裴述,“可是你们让仵作去查的时候,不是说男人身体中并没有什么病是吗?”   裴述嗯了一声,“这也是为何外界流言一口咬定的原因。”   宁晚清跨了一张脸,“那我是不是应该从这里搬出去?”   “说什么傻话?”   裴述看着她,“从不信鬼神的宁晚清去哪里了?”   裴述看着她,抬手一把将握着水杯的手握住。   感受着手中的手指沁冷,裴述将她的手拉过来,用两个手握住,暖着,“你忘了三年前,都说你命硬克夫之时,我说了什么?”   宁晚清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撇了撇嘴,“你说你克妻。”   “绝配不是吗?”   裴述将她的手握紧,“相信我,当年再难的事情也挺过来了,这些事情也不在话下,这不还有我。”   宁晚清嗯了一声,“陛下那边又说什么吗?”   裴述再次道:“最近闹得事情已经传到了宫里,这不是临近年关,陛下让尽快把事情解决了,不耽误年末除夕的宫宴。”   宁晚清这几天也不是没有思考,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问出声,“穆白,你知道去了哪吗?”   裴述握着宁晚清的手,看向窗外。   宁晚清顺着他的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你看的方向是贤王的封地?良渚城?”   宁晚清说完这句话当即就沉默了。   随后裴述转过头来,“他走的那天我去了穆王府。”   宁晚清猛地抬起头看向裴述,“既然去过,那为何他还要去良渚城?他难道不知道他人失踪了之后,就再也不是流放那么简单了吗?”   “他知道的。”裴述眼睛看向宁晚清,“他什么都知道的。”   裴述叹了一口气再次道:“阿清,这是他自己选的路。”   宁晚清皱紧了眉头,“没想到最后,我到底是有负苏荷的遗言。穆王府就这么毁了。”   “到底你要做的事情都做了。”   宁晚清嗯了一声,“这段时间,郢都城内除了我的事情,可还发生了别的什么事情?”   裴述抬手将汩汩冒气的水壶拿了起来,随后冲着宁晚清出声道:“倒是有一件有趣的事情。”   “哦?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说来听听。”   宁晚清倒是十分的好奇。   裴述也不卖关子,同宁晚清出声道:“近日织云阁的生意少了一些之后,宁家二房开的锦绣阁倒是生意不错。”   宁晚清摩梭着水杯若有所思,“哦?他们是寻到了什么商机不成?”   裴述给宁晚清添了茶,随后道:“据说是知道了锦绣阁是从宁家分出来的铺子。”   宁晚清若有所思,“这倒是挺巧。”   宁晚清看向裴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转了话题,“这年关快到了,大人除夕夜可要伴驾?”   裴述挑眉,“不要。”   “不用参加宫宴吗?”宁晚清问出声。   “宫宴可以早退。”   裴述一本正经,“阿清可是有了什么安排?”   宁晚清想了想,“之前除夕,皆是在宫中宫宴过的,今年既然留在郢都,倒是想过一点不一样的。”   宁晚清抬眼看向配饰,“之前我一直听说在郢都之中每年除夕的时候,城中都会游园会很热闹。可惜之前每年留在郢都的那些年,从宫中出来的时候,游园会都结束了。”   “今年陪你。”   裴述应道。   宁晚清挑眉,“不怕陛下怪罪吗?”   裴述勾唇一笑,“陛下若是怪罪,我就辞官跟着你回安南镇,开个餐馆,你给我打下手如何?”   “这个事情你还没忘记呢。”宁晚清没好气的出了声。   裴述十分认真,“我可是说真的。”   宁晚清看向裴述,轻笑出声,“好,到时候就过闲云野鹤的生活,才不管这些乌漆嘛黑的事情。”   *   第二日,宁晚清起了身,将小荷唤来。   小荷瞪大了眼睛,“小姐要出府?”   宁晚清坐在铜镜前带着耳坠,“对,我要出去一趟。”   小荷出声劝道:“小姐,外面流言还没有彻底的消退下去,您还是留在府中吧。”   宁晚清仰头看向小荷,“龟缩总不是办法,躲了这么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也是时候收网了。”   这下轮到小荷愣了,她看向宁晚清问出声来,“收网?什么意思?小姐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是吗?”   宁晚清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勾唇笑了,“有时候等事情彻底走投无路的时候,退一步或许能有新的发现不是吗?”   宁晚清撑着站起身,“这段时间我也在屋子里呆的憋闷,出去逛逛。”   小荷劝阻不了,只能陪着宁晚清出去。   外面还下着雪,小荷拿了伞追上前去,“小姐,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宁晚清将手伸了出去,随后接了雪花,迈步而出,“最近我听说锦绣阁生意不错,这临到年关了,我这个做后辈的得去道喜不是?”   小荷看着宁晚清笑得温婉的面容,心里一咯噔。   她怎么觉得这并不像是要去道喜,倒像是去砸场子。   小荷咽了一口唾沫,赶忙打着伞跟上去。   锦绣阁,是当年从宁家本家分出来的一个牌子。   当年方秀兰二房一家一直都想拿到掌印,从而拿到宁家一直传家的秘法,可惜,当年因裴述的入赘,让宁晚清交出掌家印信的事情也就泡了汤。   这么些年,锦绣阁同郢都的其他织绣阁一样都半死不活的,尤其在加上她那个二房的伯伯不善经营,这些年锦绣阁的亏空也不少。   没想到,这次她的事情一出,锦绣阁突然火了。   宁晚清站在锦绣阁的门外,看着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人群,面上的笑意更深。   宁晚清将视线从匾额上移开,随后迈步朝着锦绣阁内进。   进出的百姓都是这郢都各大府上管家的太太,出门采买的,又有几个不认得宁晚清的,此时,看见人走上去,顿时纷纷避让。   “这不是宁晚清吗?不是说她这些天都在屋内呆着不出来吗,怎么能在这见到她?”   “哎呦,可真的是晦气,快走。”   “倒是忘了,这宁晚清同这锦绣阁内的掌柜的可是亲戚关系。”   本是热闹的铺子,没一会就因为宁晚清的到来而纷纷的离开了。   宁晚清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一点也不紧张,反而带笑着迈步朝着里面走去。   这么大的动静一出,店员早就已经宁晚清进店的事情告诉了方秀兰。   方秀兰蹬蹬的从里面走出,一眼就看见了宁婉清。   她抬手指着宁晚清,“你给我出去。”   宁晚清脚步不仅没停,还朝着里面又走了走,“好久不见二伯母,生意不错嘛,晚清来给你们道喜呢。”   方秀兰看着店中的客人对人避之不及,顿时皱紧了眉头,“你想说什么出去说,别进店子。”   宁晚清充耳不闻,不仅如此,她还大刺的走到衣服上,抬手就摸了一件,出声道:“这不是盘金绣的技法吗?哎呦,这才多长时间没见,二伯母店中的东西绣法倒是有了长进,就是这……品味似乎还没有提升呢。”   宁晚清似乎是极为嫌弃的将手中的东西随后丢在了架子上。   方秀兰瞬间怒了,低呵出声,“宁晚清!”   宁晚清一个字都没听见,她继续朝着里面走,最后停在了方秀兰的面前,“二伯母。”   方秀兰看着店内已经空无一人的店子,深吸了一口气,“宁晚清你到底是来做什么来了?”   宁晚清寻了屋子里的椅子坐了,“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一件事,来向二伯母取证罢了。”   方秀兰走上前,“好奇什么?求证什么?”   宁晚清仰头将人看着,出了声,“我只是好奇,二伯母的锦绣阁如此快的揽了客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简直是如有神助。”   她故意加重了如有神助几个字,说完,她的视线就在方秀兰的脸上观察了一番,果不其然,她就在方秀兰的面上看到了一丝的慌乱。   方秀兰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脸上藏不住事情。   宁晚清不过是那日听到裴述说的话之后,觉得事情蹊跷来取证一番,没想到还当真让她观察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方秀兰好不容易有了现如今的境况,她可不想让宁晚清将这件事情给办砸了。   她抱着手臂将宁晚清看着,理直气壮的冷哼出声,“这我哪知道,这件事可是外面的人传的,这顾客也都是自己长了腿的,他们想上我这,不想去织云阁,这我怎么管得了不是?”   她说完这句话又补充出声,“你也知道,我和二伯都是不善经营的主,你让我们去做些花花肠子什么的也不会,这不就还是得打好自己的招牌,这人呢,也都得管好自己的事情,别让什么人抓住把柄不是?”   宁晚清十分同意,“是啊,就怕这背后捅刀子的人不是吗?”   宁晚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冲着身侧站着的小荷出了声,“小荷,今天大人临走的时候说了什么来着?”   小荷:“?”   她不知道啊。   宁晚清看了她一眼,“好像是说那死的男人……”   小荷眨了眨眼,赶忙应道:“啊我想起来了,大人今日临走之前说那死掉的男人好像已经查出了死因,压根就跟小姐无关。”   宁晚清嗯了一声随后看向了方秀兰,“等过几天裴述将事情查出来了之后,还我清白,二伯母也一定要保持住现在的热闹劲,省的到时候又说我争你的不是吗?”   宁晚清看着方秀兰难看的脸色,话也不多说的站起身,“啊,我想到我还得去买些府中过年用的其他东西,我就先不留了。”   宁晚清说着就起身带着小荷离开了锦绣阁。   她出了锦绣阁的大门,回头朝着上方的匾额看了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深。   她将视线抽回之后,冲着站在旁边的小荷吩咐出声,“你立刻去调人来这盯着。”   小荷躬身,“是。”   她起身有些不解的问出声来,“小姐难不成是怀疑……?”   宁晚清摩挲着手指,“不能确认,但能猜到一个大概,但是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让人盯着总不是坏处事,你且安排上就是。”   小荷当即应是。   待两个人走了,站在屋内的方秀兰站在屋内看着人这才眯起了一双眼睛。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   “夫人,这怎么办?”   方秀兰将手砸在了窗沿上,“那人分明告诉我万无一失的。”   身旁的婢女笑声询问道:“若是姐儿真的恢复了声誉,说不定这店中的客人还真的会……”   “闭嘴!”   方秀兰猛地转过身来,低骂出声,“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奴婢知错。”   方秀兰看了人一眼,心中实在是烦闷,她抬手冲着人吩咐出声,“你立刻去按照之前的方式,联系那人。”   “这一次,绝不能让她翻身!” 第51章 查获  谁敢动你,我就杀谁!……   “小荷, 去看看厨房里的菜好了没有。”   宁晚清弯着腰将小荷递来的菜品给摆在桌子上,一边冲着人出了声。   小荷应了一声,转身就冲着厨房走去。   宁晚清叉着腰十分满意的看着面前桌子上摆着的菜肴, 身后就传来裴述的声音来。   “前几天看你还是愁眉苦脸的,怎么今个儿竟然就精神起来了?”   宁晚清听见声音转回身去,在看见裴述后, 给人拉了椅子,“当然是遇见了好事。”   裴述一笑,将手中的袋子放在了桌子上。   宁晚清瞧着问出声来,“这是什么东西?”   裴述坐在椅子上, 微微抬手,“瞧瞧。”   宁晚清看着裴述还卖关子,抬手就将吃食的袋子给捞到跟前,捏着那热乎乎的感觉, 倒是越发好奇。   将袋子打开, 闻着那薰香扑鼻的味道, 宁晚清眼睛一亮。   “这是孙记的柿饼吗?”   裴述嗯了一声,“知你爱吃, 回来的时候路过给你买了点。”他声音一顿再次道:“你说巧不巧,我到的时候孙记的柿饼刚刚新鲜出炉, 还是热的,赶紧趁热吃。”   宁晚清馋的很, 之前去了安南镇的倒是一直没吃到。   她拿了筷子夹了一块出来, “嗯,好烫。”   裴述给人拉了椅子,“坐下来慢慢吃不着急。”   宁晚清嗯了一声,吹了吹, 咬了一口。   酥香扑鼻,味道棒极了。   宁晚清满足了口腹之欲,想起来什么冲着裴述问出声,“你可莫要诓我,顺路吗?我怎么记得你回来的路同孙记相差了好几条街的距离呢。”   宁晚清话说完,就看见人凑上前来,“特意买的。”   他话说的清浅,让人心中一暖。   宁晚清软了面上神情,就听见裴述讨好道:“那阿清看在我给你跑了老远买了东西的份上,有什么奖励?”   宁晚清挑眉,随后抬手夹起了热乎乎的柿饼给人吹了吹驾到了他的嘴边,“来,我亲自喂你。”   裴述捏了柿饼十分的不满,“没新意。”他坐直了身子一脸失落,咬了一口手中的柿饼,冲着人问出声,“那你总是能告诉我,今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开心?”   宁晚清将手中筷子放在盘子上,抬手撑起下巴,歪着头将人看着,“因为我发现了一个大事。”   宁晚清看了裴述一眼,继续解释出声,“昨日你不是同我说锦绣阁因为我的这件事而绣品大卖吗?我就去试探了一番,结果你猜怎么着?”   裴述抬手擦了擦手,“发现了把柄?”   “可不是。”宁晚清再次出声,“我那二伯母面上就是个藏不住事的,我稍微一问,她就露馅了。我怀疑此番谣言以及锦绣阁红火的事情都是她从中作梗。但是我总觉得这件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总觉得一环扣一环。”   裴述将手中的帕子放在了桌子上,“因为小柳的死,闹事的男人死,两庄事情才引起的后续的事情。而小柳与男人怕是都与贤王的事情有了干系,所以,你是怀疑方秀兰与贤王也有了牵扯?”   宁晚清摸索了一番手指,“不确定。”   她声音一顿再次道:“不过我临走的时候告诉她那个男人的事情你这边已经查到了关键信息,这样我就不信不能引蛇出洞。”   “你倒是神算。”裴述一笑,“我今日回来正要同你说起这事。”   “哦?”宁晚清一惊,“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不成?”   “不错。”   裴述再次道:“这几日我与吴文远一起反复的做了一番推演,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他坐着转过身来,冲着人问出声,“我问你,若是我告诉你你吃柿饼吃多了身体会出问题,你还会吃吗?”   宁晚清盯着面前盘子里的柿饼,在听见裴述的话后,将盘子推的远了一些。   “那我肯定是不吃了。我还想活得长久。”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男人的妻子说他丈夫喝酒会出事,那么男人又为何吃错犯错呢?”裴述将话抛了出来。   宁晚清听着裴述的话顿时面上一沉,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出了声,“谁都不会跟活命过不去,既然男人并不想死,那么肯定是有人灌酒喽?”   “不错。”裴述点了点头,再次道:“根据这个猜测,我便是同吴文远去查了那日男人在死前去的地方,果不其然,就查到了酒楼,而当日,听说他是遇上了一个至交好友,在那人的劝说之下,才去酒楼吃酒的。”   “我又派人去酒楼内找了小二问了一番,那小二还真巧就记得这件事。”   宁晚清来了兴趣,“他怎么说?”   裴述再次解释出声,“那小二说,当日的确来了这么两个人,而且他记得很清的原因就是这两位说是来吃酒,却是要的水。”   “那这就奇了怪了。”宁晚清诧异的出声,“既然两个人喝的是水,那男人又为何会死呢?而且那日你我都在现场,明明是满身酒味。”   “这就要问那日同他一同吃酒的男人了。”裴述给她夹了菜。   宁晚清催促的问出声,“怎么样?可有找到那人?”   “找到了。”   裴述嗯了一声,“那男人名叫谢同。你说巧不巧,正好同安南镇的李夫人和谢由是本家。”   “一番审讯之后,那男人招供说是有人给了他一大笔银子,让他去劝人喝酒。”   “就只是劝人喝酒?”   宁晚清十分费解,“难道他不知道那个男人喝了酒会出事的事情吗?”   裴述摇了摇头,“谢同说自己不知道。说是自己当时听着还觉得是一个美差,拿了钱只用劝人喝酒就完了,就欣然同意了,后来谁知道那人竟然死了。”   “他知道消息之后就慌了,就跑去老家躲了几天,这几天才回来,就被我们找到了。”   “这就奇了怪了。”宁晚清说道:“既然是谢家,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再者,你可有问谢同可知道给钱给他的人是谁。”   裴述看了宁晚清一眼,“知道,他说是宁家。”   “今日你说了宁家二房的事情之后,这条线才算是串起来。”   宁晚清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方秀兰拿了谁的钱财而替人办了事,而这人应是许了方秀兰什么事情,恐怕不是让她压我一头,就是宁家。”   裴述嗯了一声,“看来是了。”   宁晚清像是想到了什么冲着裴述道:“你们先别动手,我已经将事情给方秀兰透露了出去,若是她当真坐不住,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小姐小姐。”   说时迟那时快本是去拿菜的小荷匆匆跑来。   宁晚清看了人一眼问出声来,“不是让你去端菜吗?菜呢?”   小荷看了裴述一眼,冲着宁晚清使了眼色。   宁晚清皱了皱眉,就知道了是什么事情,她看了裴述一眼,便是冲着小荷道:“没事,大人知道这件事你尽管说就是。”   小荷得了吩咐之后,就冲着宁晚清道:“小姐之前不是让我派人盯着锦绣楼,就刚刚调查的人回来说似乎是看见了宁家二房的夫人从锦绣楼出来去见什么人去了。”   宁晚清看了裴述一眼,站起身来,“可看见人去了哪?”   小荷嗯了一声,“那人说城西破庙。”   宁晚清赶忙招呼着吩咐出声,“走走走,快去,晚了怕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看着宁晚清这着急忙慌的样子,裴述抬手将宁晚清的胳膊抬手拉住,“你别去了,我带人去看看。”   “于飞。”   立在暗处的于飞便是从中走出。   宁晚清不满的出声,“欸,这事是我查出来的,合该我去才是。”   她看着裴述的表情,皱着眉头冲着人道:“你是不是不信我?裴述,你是不是觉得我会拖后腿?”   裴述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担心你。”   宁晚清十分认真的将人看着,将手放在了裴述皱着的眉头上面,“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这不是还有你。有你在,我私铸坊都去过,怎么还会怕这事。”   裴述将她的手拉下,“好,一起去。”   宁晚清嗯了一声,也不敢耽搁,当即拉着人就骑马出了府。   *   今晚月色正好,月光洒落在青石板上,马车咕噜咕噜的从青石板上滑过。   方秀兰坐在马车内攥紧了手,面上似有焦急。   婢女看着方秀兰的模样安慰出声,“夫人别担心。”   方秀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抬手掀开了车帘朝着外面看了一眼,“怎么还没到?”   婢女亦冲着外面看了一眼,“快到了,夫人,您别急。”   方秀兰一脸愤怒的将手中的车帘给甩下,“都是宁晚清那个女人,让人不得安生。”   好不容易这些天,锦绣阁有了一些起色,一切看上去都正在朝着好的事情发展,哪知道宁晚清却是说了这么一出,怎么看都像是这女人看出来了什么。   要是事情暴露,她还怎么在郢都混下去!   方秀兰越想心中越是不安,她赶忙吩咐婢女,“你去,让车赶得快一些,快点到。”   一盏茶后,马车停到了城西破庙门外,方秀兰被婢女搀扶着从车上走下来。   她看着面前破破烂烂,满目疮痍的破庙拿着手中的帕子一脸的嫌弃,“怎么约了这么一个破地方。哎呦,看看这都是什么地方。”   婢女皱紧了眉头,“夫人毕竟这事不能惹得旁人察觉,这附近也就这么一个僻静之处,您就先担待一些。”   方秀兰为了自己的大计,就先忍了。   她提起裙摆朝着里面走问出声来,“人呢?你去看看人在不在里面。”   婢女看着面前黑黢黢的庙宇,有些胆怯的看向方秀兰。   方秀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随后低骂出声,“看你没出息的样子!”   方秀兰将婢女搀扶的胳膊甩开,随后迈步朝着里面走去。   破庙静的出奇,方秀兰走进去,低声唤道:“有人吗?”   一人从阴影中缓慢走出。   方秀兰攥紧了手帕,声音有些哆嗦的问出声来,“你……是谁?”   那人朝着方秀兰走了几步,“这么快夫人就把我忘了?”   方秀兰再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之后,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她捏着手中的帕子冲着人问出声,“哎呦我就说这个时候还会是谁在,大人啊,见您一面可真的是不容易呢。”   男人冷哼了一声,“让你办的事情就这么办砸了。”   方秀兰听着男人的冷哼,出了声,“这……这您可就是冤枉我不是,这宁晚清是何等的道行男人可是当朝丞相,她说查到了那一定是查到了,又怎么会诓骗我不成?”   “糊涂!”   男人冲着方秀兰低咒出声,“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男人盯着方秀兰再次出声,“我告诉你,那宁晚清根本就没有拿到什么证据,她这么说无非就是想炸你罢了!”   方秀兰顿时愣了,她看向男人有些慌了神,“那……那那怎么办?”   男人皱紧了眉头看向了方秀兰,“你来这的事情可还有其他什么人知道?”   方秀兰冲着男人摇头,“我来这一个人都不知道。”   “坏事了。”   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冲着方秀兰出了声,“你现在就离开。”   方秀兰不解,“现在?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吗?”   男人冲着方秀兰解释出声,“怕是你中了宁晚清的圈套,此番是应是她借着诓骗你的事情来引我出门。”   “啊?”   方秀兰惊了,当即冲着人问出声,“那我现在就走。”   方秀兰提着裙摆出门,便是听见门外响动着火把映照,她顿住脚步,整个人六神无主起来。   随后大门被咣当一声打开,士兵举着火把将门撞开,一群人蜂拥着而入,而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宁晚清与裴述两个人。   裴述沉着面容走进,“围起来。”   “是。”   当即侍卫将破庙围堵,正好截断了那正欲逃跑的两人。   宁晚清冲着方秀兰走了过去,就看见方秀兰一脸怒容的将宁晚清指着,“宁晚清,你竟然,你竟然诓我。”   宁晚清笑着看向方秀兰,“二伯母,您这说的哪里话,我宁晚清何时骗过您?”   她冲着一旁方秀兰身后的破庙看了一眼,看着于飞进去将那男人擒获,倒是问出声来,“我倒是没有问一问二伯母,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生的勾结了不三不四之人。”   方秀兰回头看了男人一眼,又看了一眼宁晚清,甩了袖子欲走。   宁晚清冷了一张面容抬起手臂将人拦住,“二伯母,您这是去哪啊。”   方秀兰抬手拨开了宁晚清的手,“你这是做什么?”   宁晚清收了手臂看向方秀兰,“我告诉你此人有谋逆之嫌,你和他扯上关系,你说你还能走吗?”   她向后退了一步,抬手冲着人一挥,“带走。”   “唉,宁晚清你让这些人碰我一个试试!”然而方秀兰说的都不算话,这侍卫便是上前拿了人。   “大人不好了,那个男人死了。”   宁晚清皱紧了眉头看向裴述,两个人赶忙赶了过去,看到的就是躺倒在地上的死尸,那男人已经一命呜呼了。   宁晚清上前将男人的斗篷给掀开,看到的却是一个生面孔。   “看来,这幕后之人并没有出现,留在这的只是一个喽啰罢了。”   裴述抬手让人给抬回去,朝着身后的方秀兰看了一眼,“看样子,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   堂上惊堂木一响,跪在堂下的方秀兰一哆嗦给跪了。   “大人,民妇真的是冤枉的啊,民妇真的不知道那人是什么叛国,哦不,谋逆,还是什么啊。”   吴文远握紧了手中惊堂木,便是冲着下面一拍,“还不把你见到这人,之后密谋之事全部都说出来!”   “是是是。”   方秀兰现如今已经吓傻了,原本以为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自己的了钱,还能赢了宁晚清拿下宁家,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那个男人请求,哪知道这竟然是个虎豹豺狼的窝。   方秀兰审讯完就被暂时押在了牢里,吴文远下了堂就去了后院见了宁晚清与裴述两个人。   “大人,根据方秀兰所说那个人是在醉酒男人死后找上她的,那男人也是这人杀的,此外,方秀兰什么就不知道了。”   “糊涂。”宁晚清低骂出声,“不好好想着怎么赚钱,竟是走些歪门邪道。”   她看向吴文远再次问出声来,“那方秀兰可知那男人想要什么?”   吴文远面上有些难看,“这个……方秀兰说那男人什么都没要,只是说帮了她拿下宁家就是帮了他们自己。”   宁晚清心中便是一咯噔,“看来那群人看是冲着我来的。”   裴述抬手揽住了宁晚清的肩膀,他看着人出了声,“现如今虽然种种事情都是冲着你来的,但是好在还没对你动手,看样子是还有用。那些人现如今如此胆大妄为手竟然伸到了你,那我便也不能坐视不理。谁敢动你,我就杀谁!”   裴述看向吴文远,“立刻向陛下上报此事,立即彻查一干人等!” 第52章 告白  我想,我喜欢上了你   总算是赶在了除夕之前将之前郢都内发生命案解决, 也同时给织云阁正了名声。   随着方秀兰等人的下狱,关于宁晚清的流言蜚语也不攻自破。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宁晚清正在丞相府内贴着窗花。   “夫……宁姑娘, 窗花的话正厅和旁屋可还贴?”   宁晚清捏着手中刚刚剪好的红纸冲着婢女道:“贴,看着喜庆。你们家大人刚刚官复原职,红红火火寓意吉祥。”   “好嘞。”   一群人拿着窗花就在院子里散了。   宁晚清捏着手中的红纸站在主屋面前有点犯难, “小荷,你去搬张椅子。”   小荷应了一声,就去旁屋搬了个小凳子。   “小姐,你可是小心点。这最近院子里落了雪, 这台阶上湿滑,我还是扶着您。”   宁晚清嗯了一声就踩着凳子上去,她将红纸按在窗户上,冲着小荷问出声, “小荷, 位置正吗?”   小荷一边扶着椅子一边朝着窗户上看, 样子看上去颇为艰难。   “好像是歪了一点。”   宁晚清问出声,“朝哪边歪了?”   “好像是左边。”   宁晚清捏着手中窗花又朝着左边移动了一些, “现在呢?”   小荷向后伸着脖子,“我好像看不太清。”   宁晚清冲着她挥了挥手, “你别站在这里,去后面看看去。”   小荷看着手里扶着的椅子, “可是我怕小姐摔下去。”   “没事, 你就去看一眼,再回来,我不动。”   “小姐那你别动,站牢了。”小荷松了手, 飞快的跑出一段距离,宁晚清便是捏着手中窗花,“你再看看,可正了?”   “正了正了小姐。”   宁晚清伸了手,“那就把浆糊给我吧。”   几乎是话音刚落,那浆糊就伸到了她手边,宁晚清正在诧异,低头一看就正对上裴述那张脸。   宁晚清吓得一哆嗦,椅子跟着晃荡了一下,裴述一手扶在她腰上,一手将椅子给扶稳。   宁晚清站在椅子上拍了拍胸脯,“你怎么走路不出声的,吓死我了。”   裴述将浆糊的小碗放在一旁,冲着人伸出手,“下来。”   宁晚清看着他伸来的手白皙修长眨了眨眼睛,“我还没贴好呢,把浆糊给我我粘上。”   “我来。”   裴述索性直接上手,抱着人的腰将人从椅子上给抱了下来。   宁晚清瞪大眼睛,直到落地,都还有些慌神,直到裴述将她手中的窗花给拿走,她才缓过神看向他。   只见原本站在跟前的裴述拿了窗花站在窗户跟前,几乎是连椅子都不用站,举了手就将窗花按在了正中央。   宁晚清看着他那模样,小声嘀咕,“个子高了不起啊。”   裴述低头将人看了一眼,“阿清。”   “啊?”   宁晚清缓过神来,动手将浆糊给他举到手边,“喏,给你的。”   看着裴述贴,宁晚清问出声,“你今日不去当值吗?前几天看你明明很忙的样子。”   裴述一点一点的浆糊抹在上面,冲着宁晚清道:“案子基本上告一段落,我跟陛下告了假,所以,从今天开始一直到除夕过后的三天我都休沐。”   他说完,看了宁晚清的表情,补充了一句,“陪你。”   宁晚清瞪大了眼睛,将小碗扔在窗台上,“谁要你陪我。”   说完,便是转身离开了。   裴述将窗花按在窗户上,就拧眉将人追上,“怎么还生气了。”他探头将人看了一眼,“之前那三年里,连着除夕我都当值从未陪过你。今年,你不是还说想看那除夕游园会,我特意告了假,是真心的要陪你。”   宁晚清走着的脚步倏然顿住,偏过头来看向裴述,“依照以前惯有的样子,你不会还想同我讨些利息吧。”   裴述挑眉,“我想,你给吗?”   “不给。”宁晚清出了声,“这分明就成了赔本买卖。”   裴述抬手拉住了要走的宁晚清,“你不亏。”   他看着她估疑的眼神冲着人解释出声,“我陪你,多久都行,让我往东我不会往西。”   “我可不敢劳烦大人大驾。”   宁晚清看着他,却是摩挲着下巴,“不过现在我还真的有一个事情要你帮忙。”   “什么事?”   裴述看着宁晚清的眼神不太好,心里总是一咯噔。   宁晚清扯着他的袖子朝着屋子里拉,随后扯出来一条衣服。   “来试试。”   裴述盯着那衣服看了一眼,黑袍衮着金边,袍身大气。   “这是?”   宁晚清解释出声,“这不贾家从安南镇给我寄来了烟云纱,便是给你做了个袍子。这还是这郢都头一份,当你新年新衣你看可好?”   裴述眼睛一亮,却是捏着衣服没出声。   宁晚清一看他这谨慎的脸色就知道这人到底再想什么,遂直接了当的冲着人出声道:“就是……想让你穿着衣服去织云阁走一圈。”   宁晚清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裴述脸越来越黑。   宁晚清皱紧了眉头将裴述手中的衣服夺回去,“不愿意算了,我找别人去。”   裴述将衣服拿到手里看了一眼,“你还想找谁?”   他将衣服对着自己身形比对了一番,似乎刚好合身。   宁晚清耳廓红了红,“反正大人看上去也不像是很想去的样子。”   裴述将手里的衣服团吧团吧抬手拍着桌子上另外一套似乎是看上去风格一模一样的问道:“这是什么?”   宁晚清一把夺到手里,“这是我的。”   “这烟云纱好不容易从安南镇运过来,就做了这么两套。我与贾家达成合作,总是要捞上一笔,这穿着去走上一圈权当作是宣传。”   “我穿。”   裴述应了。   一想到她要跟别的男人穿一个款式的衣服,裴述就气不打一处来。   宁晚清挑眉,“那说定了,一会中午吃完饭跟我出去走一圈。”   *   “了不得,这是烟云纱吧。”   午后,织云阁门前围了乌压压的一群人,郢都的夫人小姐围着宁晚清转。   宁晚清这一身一样是黑色衣衫,绣金线,裙摆上金花朵朵配着头上金钗,显得尊容华贵。   来买衣服的夫人小姐眼睛都看直了,直嚷嚷着询问这衣服做何价格。   被围在人群中央的宁晚清抽空视线跃出人群看了一眼,生怕那位爷被人围了不高兴。   哪知视线跃出去,却是看见那位爷抱着手臂靠在门上,一副生人勿扰的眼神。   有的男子大着胆子上前,就被裴述那一抬眼的眼眸给吓得不轻。   宁晚清叹了一口气,“失陪失陪。”   她拨开人群,朝着裴述走了过去,“你杵在这做什么?”   裴述看着人走过来,脸色有些不好,“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宁晚清扯了嘴角,“这不才刚来。你倒是笑一笑,把客人都吓跑了。”   裴述只觉得额头上青筋直蹦。   宁晚清看着他脸色,像是炸了毛的猫,瞬间抬手给人顺毛,“好好好,我的大人。”   “哎哟,宁姑娘,您和裴大人这一身可真是相配。”   哈?   宁晚清听着身后声音,转过身来。   就看见那些人围上前,掩着帕子笑,“你们莫不是好事将近?”   裴述本是冷着的一张脸,瞬间舒缓了不少。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宁晚清,越看倒是越顺眼。   宁晚清解释,“那个这个只是……”   裴述抬手揽上宁晚清的腰冲着这些个夫人出了声,“那到时候我们成婚请夫人来吃酒。”   “好好好。”   几位夫人笑呵呵的掩面,“这衣服兆头好,我瞧着款式相宜,想给我儿和我那儿媳妇也配上一套,你看怎么订?”   “我也想要。”   “有没有红色的婚服的?”   宁晚清仰头看了裴述一眼,随后便是冲着这群人应道:“有有有,屋里面填写订单,把自己喜欢的款式都写上。”   宁晚清招呼着人进了屋,这么一会功夫,倒是吸引了好一波的人。   宁晚清累了个半死,等忙完走出,就看见裴述靠在门上等她。   宁晚清顿住脚步,捏着刚刚被人送来的糖葫芦递给他,“送你。”   裴述看着手里红艳艳的果子,以及上面那黏人的糖渍,一笑,抬手接了,“你这是借花献佛?”   宁晚清一笑,冲着裴述微微拂了身子,“今天谢谢大人了。”   裴述咬了一口酸溜溜黏牙的果子吃了一口,斜眼将人看着,“今天大人可是帮你卖了不少钱。”   “懂。”宁晚清挑眉,从怀中掏出一个袋子丢给他,“喏,赏你的。”   裴述捏着手中钱袋,又反手掷回来,“我要你这个做什么?”   宁晚清抓过钱袋就看见裴述背过身子去,一脸怒气凶巴巴的样子。   她勾唇一笑,迈步走上前。   她双手环抱,将手从他胳膊下穿过,抱上了他窄瘦的腰身,她将头枕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仿佛能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   冬日寒冷,却身后温暖如春。   隔得这么近,他像是能嗅见她发上馨香。   裴述本是捏着手中的糖葫芦,只让他混身一僵。   随后,在朗月之下,他听见身后女子轻声道:“裴述,今天谢谢你,我想,我可能是喜欢上了你。” 第53章 除夕  红袖添香,心似朗月,愿化作比翼……   织云阁外有一棵梅树, 此时被风吹动,而花瓣簌簌吹落。   那花香怡人,沁人心脾, 像是心中盛开一树红梅。   裴述转过身来,“阿清……”   “老板,这个衣服怎么卖啊。”   “欸, 这个……”宁晚清听见喊声转身欲走,却是被裴述一把扯回,拦住了腰,“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宁晚清冷不丁撞进裴述的怀里, 吓了一跳。   她回头朝着身后女子看了一眼,“人家叫我呢。”   裴述不松手。   那站在店中女子,没听见动静,作势朝着这边探头来看, “老板?老……”   小荷赶忙从一侧走出来将女子朝着一旁拉, “我们老板正忙着, 我来给你说。”   宁晚清看着人离开,长舒了一口气, 一回头,便是正对上裴述看过来的一双眸子。   深邃幽深, 如化了一池冰面的春水。   “现在能说了?”   宁晚清这回没有避让,她仰头对上裴述的眸子, 抬手环上裴述的腰身, “你分明什么都听到了。”   裴述温柔浅笑,“没听见,想让你再说一遍。”   宁晚清眨了眨眼睛,踮起脚尖凑到了裴述的耳畔, “裴述,我喜欢你。”   “我也。”   裴述说着侧过头吻上了她的脸颊。   深情似有虔诚。   宁晚清扯紧了裴述的衣衫,向后退了一步,抬手碰了刚刚那吻过的地方,耳廓瞬间一红。   她不敢去看裴述,低下头飞快的朝着外面走。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   小荷低头摆弄着手中的东西,就看见宁晚清飞快的走出,脸红的厉害,“小姐,你这……是烧了不成?怎么脸这么红?”   宁晚清抬手碰了碰脸颊,抬手一把拽过小荷,“嘘别说话,走了。”   裴述从屋子里走出,看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宁晚清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   除夕当日,天上晴空万里,就连枝头前几天下的雪都融化了一些露出底下枝桠上的冷梅。   宁晚清披了一身衣服从屋子里走出,走到梅树之下。   梅树之上停着一对喜鹊,在清晨的早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小姐,好兆头呢。”   小荷掩唇轻笑出声,“看样子小姐和大人好事将近。”   “你这丫头。”宁晚清刚低骂出声,门外就看见李叔从外面走来。   她止了话,将手抄进袖子里,“李叔。”   李叔笑呵呵的走来,他脚步停在宁晚清的身前,“见过姑娘。”   宁晚清将人扶起来,问出声,“李叔怎么过来了?”   李叔解释出声,“大人在前厅做了早膳,让老奴来问问姑娘要不要一起?”   宁晚清感受着肚子里空落落的这个劲,就应了李叔。   她随着李叔走过去,隔了老远,就看见站在正厅桌子旁正弯着腰移着盘子的人。   宁晚清提了裙子,快步走上前,停到他面前,冲着人弯了身子,“新年好。”她顶着一张笑脸,伸出手来,“红包拿来。”   裴述将桌子上最后一道汤给盛了摆好,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红包放在了宁晚清的手中,“喏,你的。”   宁晚清看着手中的红包一愣,捏着手中的银票好奇的看向裴述,“我临时起意,你怎么反倒准备了?”   裴述低头看了一眼,“哦,这个本来是想交给夫人的私房钱。”   听着裴述叫的这么顺溜,宁晚清将手中的红包打开,数了数里面的银票,“我还没答应呢,谁是你夫人。”   裴述挑眉,将椅子给人拉开,将她看着坐在椅子上,“吃饭。”   宁晚清将钱拍在桌子上,看在桌子上一桌好菜的面子上,没同裴述计较。   宁晚清吃着冲着裴述问出声,“你今天真不去宫宴?”   “不去。”   裴述答得十分随意,“宫里已经安排了人。”   宁晚清挑眉。   裴述看着宁晚清吃饭,从一旁拿过一张图纸,清了清嗓子出声道:“今日除夕郢都的游园会会从酉时开始。”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图纸,面上的十分的认真专注。   如果宁晚清不是知道他在说什么还以为他是再看什么重要的公文。   宁晚清没说话,就听见裴述一本正经与她讲道:“我询问过了游园会会从郢都东北方的城门开始,花灯游街巡游一圈,随后城中穿插着,舞狮,杂耍……”   宁晚清抬手将地图将裴述的手中拿过来,她扫了一眼,便抬手折了起来,“看它做什么。”   宁晚清仰头看向裴述:“晚上亲自看看就行了。”   裴述蹙眉,“会漏掉。我同你读一读,你看想玩什么我们直接过去。”   “我都想玩。”宁晚清勾唇,“你陪着,走到哪算哪可好?”   许是宁晚清眼中的光亮很深,在她说出话之后,裴述应了。   “好。”   或许,未知才更刺激不是吗?   *   郢都除夕游园会是梁国的传统,也是整个南国最为热闹的一个日子,这一天,城内将举办盛大的游园会与万民同乐。   郢都全城都会陷入到这种热闹当中,城中也会设有各种景,供人游走观赏,也会有商贩,将摊位放在长街两侧,吆喝声络绎不绝。   郢都内十步一景,当真会同游园热闹非凡。   夜幕降临,家家户户都挂起了艳红色的灯笼,灯笼如同一条火红色的巨龙,在城内沉睡中苏醒过来。   家家户户的百姓都换上新衣走上街道,朝着各各玩闹的地方流动。   人头攒动,伫立在中央大街的观景台醒目宜人,观景台两侧架有御道,皆是这个地方还会有歌舞表演会在此展示。   此时抬头星空,长街上空挂满了艳红的灯笼,将整个南国的欢腾的氛围掀至了最高潮。   “今年的人比往日多了不少。”   “听说,今年观景台上会有天下第一名妓柳青青登台演出呢。”   “是吗是吗?”   “据说还是丞相大人亲自给请的呢。”   宁晚清走在街上冷不丁的就听见了这么一句,他偏头朝着身侧站着的正主看了一眼,“呦,没想到,咱们丞相大人认识的人还不少。”   “吃醋了?”裴述挑眉。   宁晚清冷嗤了一声,“我吃醋做什么?”   宁晚清的声音刚说完,这边人群中便是走来一个婢女,随后婢女停在了两个人面前,冲着人躬了身子,“见过大人。”   裴述嗯了一声,“免礼。”   婢女朝着一旁的宁晚清看了一眼,“也见过宁姑娘。”   宁晚清一笑,“白芍,这都多少年了,你竟然还在侍候柳青青。”   她长叹了一声再次道:“当初我叫你来跟我都不愿意,明明还是我先看上的。”   被称作是白芍的婢女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老成又稳重,她垂眸冲着宁晚清出声道:“宁姑娘已经有了连樱,连樱并不比我差。”   “那倒是。”宁晚清吐槽了一句,“就是话比你多。”   白芍扯了扯嘴,便没再回宁晚清冲着一旁裴述转过身去。   裴述看着两个人熟捻的样子挑眉,“你们两个认识?”   宁晚清抱了手臂,“何止是认识,差点成了主仆。”   “宁姑娘慎言。”白芍说完就冲着裴述十分歉意的躬身一拜,“大人,我们家小姐差了奴婢来问大人,词可是写好了?”   裴述嗯了一声,将纸从袖中掏出递到白芍的手里,“都在这了。”   白芍查验了一番,点了点头,“多谢大人。”   “我们家小姐还问,大人可要过去一叙?”   裴述刚想拒绝,手就被宁晚清给拉住,“叙旧。我好久没见青青了,还不知道最近如何?趁着这机会倒是好好问一问也不是不妥。”   然而宁晚清的话刚说完,裴述就拉了人的袖子,反驳出声,“白芍姑娘还麻烦您同姑娘说一声,我们就不过去了。”   白芍拿了手中的稿件,冲着两个人躬身一拜,便是回身走掉了。   宁晚清一手被裴述拉着,另外一只手冲着白芍捞去,“欸,我没说不去啊……我……”   “不去。”   裴述拉着人就朝着反方向走。   宁晚清蹙了眉,气鼓鼓了一张脸,“你为什么不让我去看,难不成你心里有鬼?”   “没有。”裴述给人解释。   宁晚清冷哼了一声,“我不信,那你说那词怎么回事?我怎么也没见你给我写过一个?”   宁晚清心中存疑,一把挽过裴述的胳膊,就将人朝着观景台扯。   裴述无奈,便是被人拉着去了。   宁晚清两个人走到观景台下的露台前时,露台下已经围满了人。   宁晚清拉着人挤到前排,刚站好,四周便是响动起鼓声点点。   细细碎碎的如同人在碎布行走,随后她便是看见周围的光亮全部熄灭,紧随其后,便是有婢女举着灯笼走进一着了红裙之人走上前来,甩袖而舞。   烛火跳跃,她舞步轻盈,声音空灵悠远,口中诉说像是从遥远时间而回。   唱词:“秋叶凝香,红衣跹落,轻叩门扉而求,是她命克不休。执手而握,玉镯轻巧,她若灿烂星河皎皎。”   “春去秋来,千秋样貌,她对镜梳妆红,她凭栏而远眺。红袖添香,心似朗月,愿化作比翼做今朝。” 第54章 恩爱  如今,我抓住你了   唱词欢快带着情调韵味, 配上柳青青乐舞,倒是如梦似幻。   而唱词的内容……   站在观景台下的宁晚清偏头冲着裴述看了一眼,“裴述。”   立在身侧的人听见声音嗯了一声。   宁晚清盯着他模样, 看着他看向前方,扯了扯他袖子,轻笑道:“既然是写给我的词刚刚为什么拉着我要走?”   裴述清了清嗓子, 看向前方,“这个事情其实……”   宁晚清眨了眨眼睛,“你是害羞了吧。”   她说着就盯着裴述仔细瞧了瞧。   周围是五光十色的花灯,灯光映照在面容上, 映衬着那冷峻的面容像是冰山逐渐融化成春水,脸颊上微微泛着红。   宁晚清看着这细微变化,嘴角浮出笑意来,“看吧看吧, 我就说你定是如此。”   裴述面上神色一收, 便是于人群之中拉上了她的手, 将人朝着人群外面拉。   宁晚清笑着跟人出去,抬手指着前方人流涌动之处, 出声道:“我们去那边吧。”   裴述本还冷着的一张脸,在对上宁晚清的笑颜后, 舒缓了面上神色。   “好。”   前方人流之中,是舞狮, 杂耍的地方, 离得老远就能听见吆喝声,锣鼓声熏天。   面前人头攒动,宁晚清踮起脚尖朝着前面张望。   “裴述,你看, 前面好热闹。”   话音刚落,肩膀上就被放上了一双手,裴述走到身边来,一边护着人一边挤过人群,将人一点一点的送到了人群最前面,“视线好。”   宁晚清扒着前面绳子嘴角笑意更深。   她仰头将人看了一眼,正对上裴述似有所觉看下来的眸子,他眸中有星光璀璨,声色柔和轻缓,“快看。”   宁晚清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便是看见前方舞狮盛况。   不得不说站在前排一览无余的感觉比站在后面全看人头要好的多。   这离得近,连那舞狮怎么舞,狮子头如何摆弄都看的一清二楚。   舞狮结束,就有杂耍的人应接而上,宁晚清只看见一人口吐火焰,火焰高约一丈,奇景叹为观止。   “郢都的杂耍到当真比安南镇的要好看些。”   裴述一笑,“今年郢都请了名班,朝廷给的钱多,这些人便是把自己看家本领都拿出来耍了。”   宁晚清感叹了一阵,“早些年不知郢都除夕这般热闹,要是知道,往年便不窝在宫里参加宫宴了。”   “宫宴之上也没少得了你的好。”裴述声音一顿再次道:“去年宫宴之上,陛下赏了那织锦绣彩锻宫衣和绯色琉璃珠,也不是乐呵了好久。”   “那都是身外之物。”宁晚清一本正经的回答。   裴述笑了笑,“那不知道是谁去年宫宴之上盯着那琴师看了半晌。”   宁晚清这会缓过来味儿了,叉着腰仰头看向对方,“你竟然还记着这事,哦,我知道了,你这是吃醋了,还惦记了一年。”   裴述一噎。   宁晚清哼了一声,“那还别说,去年要不是你拦着,我都能与那琴师聊上两句,说不定就能过府一叙了!”   裴述攥紧了手,“宁晚清!”   宁晚清瞅着他一眼,便是丢了赏银,拨开人群中走出去了。   裴述盯着她背影,最后叹了一口气。   小丫头记仇的很。   从人群之中走出去宁晚清肚子叫了。   她揉了揉肚子,垮了一张脸。   “想吃柿饼吗?这边离柿饼很近。”   宁晚清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瞬间一亮。   裴述抬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那我去排队买些。”   宁晚清看了周围,“那我正好累了,我去旁边亭子等你。”   裴述顺着宁婉清的视线看了过去,嗯了一声,“好。”   看着裴述去买了柿饼,宁晚清便是拎着裙子去了一旁亭子。   亭子靠水,一侧是白玉拱桥。   拱桥上人来人往,宁晚清寻了亭子里坐下,趴在栏杆上望着不远处的湖水。   今夜月色正好,月光斜照入水,在湖水上泛起点点涟漪。湖水之上映照出塔身入水,神圣而又庄严肃穆。   宁晚清本是趴在栏杆上的身子坐直,顺着湖水内塔身向上看去,便是看见不远处白玉桥的尽头,林子繁盛之地伫立着一座六层塔身。   耳边能听见钟声幽远,林子里香火从上方袅袅升起。   郢都明神塔,好久未来,她倒是忘记了。   郢都的明神塔每年除夕都会有不少的人前来祭拜,争相恐后的想要得到明日初一时分,新年的头香寓意吉祥。   就是那年她去祈福,曾在明神塔外白桥之上与人惊鸿一瞥。   那人身影风姿无双,让她记到现在。   宁晚清趴在栏杆上叹了一口气,朝着那明神塔前白桥上看了一眼。   这一眼不要紧,人群之中,竟是那人身影似是梦回。   宁晚清猛地站起身,朝着前面走了两步。   桥畔梅树盛开正好,风吹过,梅树之上簌簌坠落而下花瓣,从那人肩头拂过。他背对着身形修长挺拔,月光拂照于身,仿佛镀了一层光色。   他背对着她,似乎是与人正在攀谈。   宁晚清眉头一蹙,她快步走出亭子,提着裙摆冲着白玉桥走去。   她越走越快,她拨开人群,脚步停在白玉桥下,朝着上面看了过去。   离得越近,宁晚清便越是紧张,心如擂鼓,仿佛要跳出来。   尤其是在她盯着那人,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深之后,这种情绪便是越发强烈。   她停了下来,那背对着她站在桥上的男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看过去的视线,于桥上转过头朝着宁晚清看了过来。   宁晚清看着那熟悉的冷峻面容,脚像是生了根一样的没有动。   裴述。   是他。   几年前惊鸿一瞥,竟然是裴述。   原来,冥冥之中,她曾心之一动之人,正是她如今爱着的这个人。   站在桥上之人在看见她后,面上浮出一抹浅笑,宁晚清分明是看见了他手中捏着的纸袋。   那纸袋像是热乎乎的颇为烫手,却是被人用衣服好好的捂着。   宁晚清眼眶微微一红,瞧着裴述同人告别,冲着她走来。   待裴述走到跟前时,宁晚清只觉得鼻子酸涩的厉害。   “刚刚我是……”裴述原本想说的话在看见宁晚清那微红的眼神之后,话便是全部咽了下去,他靠近,皱着眉看着她,“怎么……怎么像是要哭……”   宁晚清没等他把话说完,便是猛地向前一步,扑进了他怀中。   她抬手搂着裴述的脖颈,将头埋在他怀里。   鼻间嗅着那熟悉的清冷香气,仔细去嗅,似乎是能嗅到那淡淡的冷梅香。   原来,只是她没有发现而已。   裴述的手悬在半空中,那温暖入怀,让他心漏掉了一拍。   他能感受到,宁晚清对于他的依恋,他勾了唇,将手慢慢的放在了她的后背,手放在上面轻轻拍了拍,“怎么了?”   宁晚清吸了吸鼻子,“之前,我错过了一人。”   她头埋在他怀中,吐出来的声音有些低哑沉闷,半晌她再次道:“只不过现在,我又把他找到了。”   裴述一笑,“难不成还有我不知道的事?”   宁晚清从他怀中退出来,吸了吸鼻子。   裴述抬手曲指,将那从眼眶之中落下来的泪给擦干净,“怎么还哭了。”   宁晚清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她抬手将他的手给握住,没在放开。   不知道是不是裴述的错觉,总是觉得好像从刚刚开始,她似乎对他不再像之前那么排斥,似乎,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了一些。   裴述反手将人握着,将手中还热着的柿饼递给宁晚清,“喏。”   宁晚清看着,眼馋的很,正准备吃,身后突然响起轰然一声。   两个人豁然转身,便是看见头顶,不远处御河之上,绽开的盛大烟花。   璀璨光景耀眼夺目,将两个人的眉眼映照的十分绚烂多姿。   宁晚清抬手拉着人朝桥上走,“我们去那!”   两个人双手交握,一前一后上了桥,站在桥上高处。   前方无遮挡,御河波光粼粼,头顶烟花绽放其上,湖水交错辉映,将新年的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宁晚清靠在裴述站着,她朝着人偷偷瞥了一眼,将手攀上他的手臂,温暖随之袭来,她大着胆子将头枕在了他的肩头之上。   这般靠近,让裴述低头将人看了一眼。   曾经奢望,现如今竟是变成了现实,裴述嘴角是压不住的喜悦。   半晌,他将柿饼从袋子里拿出,递到她嘴边,“喏,还热着。”   宁晚清看着凑到嘴边的手,轻笑了一声,就着他的手在柿饼之上咬了一口,重新靠在了他肩膀上。   她看着远处烟火,轻唤了一声,“裴述。”   裴述:“嗯?”   他对着刚刚宁晚清咬着的位置,将手中柿饼吃掉。   周围是人来人往的人群,两旁同样站着的有来往百姓,客商,情人,亲人。而此时,天地之间,水波荡漾之中,周围喧嚣声渐渐停止,这周遭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宁晚清喉咙滚动,像是心中酝酿了很久,方才在口中将话组织了一番,半晌,她声色十分郑重的冲着裴述出了声,“我们复婚吧。” 第55章 承诺  你是我的一眼万年……   风中带着凉意, 但此时裴述却只觉心中却温暖如春。   曾经遥不可及的梦,现如今竟是成了现实,这份喜悦, 比即将迎来新的一年还要让人激动人心。   宁晚清靠在他身上也能感受到身侧之人的喜悦。   她微微仰起头,借着头顶烟火,勾唇一笑, “裴述,你还没回我呢,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裴述喉咙滚动,被抱着的手指微屈。他低下头, 望着人,“我……”   “快看!那是什么?!”   突然人群之中传来一声惊呼,随后两个人被皱起眉宇,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向天。   只见在烟火过后, 平地之上升起了无数孔明灯, 一盏一盏的布满天空, 像是满天繁星闪烁。   原本此景应是动人好看,但此时却因那孔明灯上血红字迹而让人头皮发麻。   宁晚清直起腰身, 手扒着那白玉桥身朝着上面看去,只见孔明灯上字如是写道:“奸臣当道, 梁亡不昌,昌尽乃殃。”   小声将话读出之后, 宁晚清心中便是跳了跳。   她收回手, 偏头看向了裴述。   “裴述,出事了。”   *   从那人喊出声之后,原本热闹繁盛的街道之上,便涌现出官兵。   站在白玉桥之上的宁晚清能看见那身着盔甲的兵握着手中长剑屠宰着林子中放灯者。   人在眼前倒下, 血洒在林子间。尸体落入湖水,将湖水染成一片血红之色。   明神塔前湖水尽污,如珠玉蒙尘。   裴述抬手拉着宁晚清朝着白玉桥下走,迎面走来了身着盔甲的御林军统领林修阳。   两个人脚步不得不停下来,在纷乱的人海之中望向对方。   只见带着兵的御林军统领顿住脚步,抬手吩咐了身后兵士停下来。他自己上前一步,冲着裴述拱手一拜,“丞相,陛下有请。”   裴述捏紧了宁晚清的手,随后凝眸问出声来,“宫宴之上可出了事端?”   林修阳看了一眼裴述身侧站着的宁晚清,视线又扫过了两个人交握的手,随后才没有避讳的解释出声,“宫宴之上有舞女行刺陛下,诸侯生变,陛下请丞相速去。”   裴述沉默了片刻,“陛下可有受伤?”   林修阳垂眸,“是臣的失职,陛下受了轻伤,暂无大碍。”   “那人呢?可有抓到?”裴述追问。   宁晚清却是看见林修阳摇了摇头,“没有,那舞女看见自己失手之后,便是自尽了,目前尚未查出是何人指使。”   宁晚清凝眸沉思,“今晚宫宴,良渚城贤王可在?”   林修阳在听见宁晚清出了声之后,朝着她看了一眼,“贤王告假,自称生病,未来。”   宁晚清看了裴述一眼,从对方望过来的眼神之中看出了相同的信息。   裴述握着宁晚清的手,冲着林修阳道:“我现在进宫,但还劳烦统领,将我夫人送回。”   一个称呼,是维护也是示警。   林修阳冲着裴述拱手一拜,“大人放心,我会安全送回。”   此时,皇城正乱。   我方在明敌在暗,此时还不知道郢都城内埋伏了多少人。   宁晚清知道利害,此时她便不会同人添乱。   宁晚清听从裴述安排朝着林修阳走了一步,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冲着人转过身来叮嘱道:“早去早回,我等你。”   裴述嗯了一声。   林修阳得了裴述所托,将宁晚清送了回去,临到府门前,宁晚清迈步上了台阶之后转过身来问,“林统领。”   林修阳冲着宁晚清微微躬身,“您请讲。”   宁晚清半晌,出声问道:“此次,宫中可有传出来什么流言蜚语?”   林修阳声音一顿,随后看着宁晚清面上带笑的模样,出了声,“宁姑娘想听什么?”   宁晚清笑道:“林统领是个聪明人。”   她声音一顿再次问出声,“郢都城内上空之上飘飞了无数的孔明灯,林统领一路赶来,不会没有看到吧。”   林修阳默认了。   宁晚清盯着他的面容,笑道:“宫宴上遇刺客,丞相不在,大臣们不议论?”   宁晚清的眼神之中带着些许探究,林修阳压不住这带着压迫的眼神冲着人躬身一拜,“宁姑娘应该也看到了。”   林修阳声音一顿再次道:“丞相于梁国而言,是栋梁亦是打破旧制度的先锋与楷模,现如今朝堂内舆论对丞相而言并不利。再加上今日出了这事,恐怕……”   林修阳的声音一顿,冲着宁晚清拱手一拜,“宁姑娘言尽于此。”   宁晚清冲着人拂身,“多谢林统领。”   夜色之中,宁晚清目送着林修阳远去,得了消息,出府来迎的小荷着急忙慌的将人看了一眼,“小姐,您有没有事?”   宁晚清摇了摇头,“我没事。”   小荷长舒了一口气,“我听说外面出事了,看您和大人迟迟未回,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   宁晚清嗯了一声,冲着小荷吩咐出声,“你去告诉府中的人一声,让大家这段时间别再出来了。”   “好好,小荷这就去。”   宁晚清将视线从奔走而出的小荷身上移开,随后看向了屋檐之外夜空,此时夜空之上还能看见那已经升至高空的血红灯。   士兵安排了弓箭手将孔明灯射落,但依旧挡不住刚刚在众人心中那一闪而过的震撼。   今夜过后,百姓心中都知有人霍乱梁国,而梁国将亡。   *   后半夜,梁国内下起了雪。   雪纷纷扬扬而下,让气温又冷了一些。   屋内烛火昏暗,宁晚清坐在屋内暖炉跟,用手拨动着炭火,看着炭火之中火苗烧灼,宁晚清打了个哈欠。   三更天,院子里响起了动静,宁晚清动了动身子,便是听见一人冒着大雪而来。   屋内的门吱呀了一声响,将宁晚清瞌睡虫给赶出去,她揉了揉眼睛,仰起头将人看了一眼,“你回来了。”   裴述抖落身上的雪,瞧着那靠坐在屋内的人皱紧了眉头,“你怎么没睡?”   宁晚清站起身来,冲着人走了过去,“担心你被陛下扣留在宫里。”   裴述将手中的大氅放在臂弯上,走过来捏了捏她的脸颊。   宁晚清似乎是刚刚打了哈欠的缘故,那眼梢之上染了一抹绯红色,像是一个慵懒的猫。手贴着他的手背蹭了蹭。   裴述瞧着她的模样,一扫之前在宫中染上的不悦,冷峻的面容都染上了一层的柔色。   他瞧着她昏黄烛光的面容,托着她的脸哄道:“快去睡。”   宁晚清摇了摇头,抱着他的手将人拉到一旁火炉旁。   她盯着火炉之中烛火跳跃,跪坐在了榻子上,“宫中怎么样?”   裴述看了她一眼,没有隐瞒,“陛下受了轻伤,太医已经看了。”   宁晚清嗯了一声,“是贤王动的手吧。”   宁晚清并没有用疑问句而是用了肯定句,声音很轻,伴着火花跳跃所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在屋子里想起来。   半晌,宁晚清也没听见裴述回话,她偏头看了他一眼,再次出声问道:“裴述,可有难处?”   想到今日临回来时,林修阳说的话,宁晚清心中便是一沉。   裴述嗯了一声,声音很淡,却很沉。   三更天,屋内很是安静,两个人站在火堆前,仿佛谈的不是什么家国大事,而是情话。   宁晚清勾了唇,就听见裴述再次出声,“他很聪明。”   “事情做的滴水不漏,没有证据。”   宁晚清却是轻笑了一声,“裴述,这世上没有人是可以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的,我们不是神仙。”   她偏头看了裴述一眼,见他因为她的话偏过头来,宁晚清再次出声,“我们是人,做的事情都是我们想出来的,而人这个生物太过复杂,七情六欲。”   “就算贤王再聪明,他找的人也不可能如此完美。”   “还是那句话,只要是人做的事情,必定会有疏漏,只是这份疏漏我们都没有想到或者看见罢了。”   “你说的对。”   裴述嗯了一声,“只是没有发现罢了。”   宁晚清继续出声,“这断时间,郢都城内发生的事情,包括宁家,包括小柳,包括除夕夜,你觉得这些事情都是谁做的?”   “如果算得不错,应该是贤王。”   宁晚清抬手拨了拨炉子里的木炭,问出声,“那你觉得他做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裴述盯着那火花看了一会,豁然抬头看向宁晚清,“你是说……”   “从安南镇的私铸坊开始到现如今除夕夜变,贤王的目的,难道是换代?”   宁晚清搅动着手中的木棍一顿,随后仰起头,“是啊,换代。”   “奸臣当道,梁亡不昌,昌尽乃殃。”   “你乃梁国丞相,陛下全身心的信任你,这几年变法,削弱了诸侯王的实力,导致诸侯王利益逐渐削弱。等一层一层的削弱下来,一方诸侯地位只会等同寻常官宦,再不是那百年荫蔽之家。”宁晚清声音一顿,继续道:“一众诸侯王不会坐以待毙,以贤王为首,若是推翻政权,建立新的朝代,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   宁晚清看向裴述,“而首当其冲便是支持并且主导变法的你。”   “裴述,有时退而求其次,反倒是会给对方可趁之机。”   裴述勾唇一笑,“哦?莫非你已经有了对策?”   宁晚清眨了眨眼睛,“我想知道,你去皇宫之中陛下是如何说的?”   裴述同人讲道:“陛下亦知是变法引起,当初我与陛下决议去做这件事的时候,陛下便已经料到了如今会发生之事,只是没有想好现如今应如何应对。贤王退居良渚城,闭门不出,我等若是没有把柄,便是揪不出他错处。他推了穆王府做替罪羊,又轻而易举的说动了穆白与人合谋,便是一盘大棋子。”   宁晚清晤了一声,抬手摩挲着下巴,冲着裴述出声道:“你知道想要发现一个人身上的秘密,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裴述挑眉,“什么?“”   宁晚清放下手中的火钳子,冲着裴述靠近,“那就是去到他身边,朝夕相处。”   裴述抬手揽上了宁晚清的腰,将人按进怀里,“你想去良渚城?”   宁晚清勾唇,“当婚前蜜月可好?”   裴述抬手捏了她的鼻子,“我可不觉得这是蜜月。”   宁晚清将人抬手推开,转身去了身后屋子里,从桌子内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封信递到了裴述的面前。   裴述接过信来回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宁晚清挑眉,“打开看看。”   她看着裴述将信封拆开,便是同人解释出声,“此前出了宁家那事之后,我便查了良渚城的事情,这一查不要紧,我查到贤王最近在良渚城内正在招纳幕僚。”   “当然,这个幕僚到底是招兵买马还是什么,就不可而知了。”   裴述将手中的信抖开,眼睛一眯,“这是,推荐信?”   宁晚清嗯了一声,“之前宁家去良渚城发展织云阁的时候,曾于良渚城之中富户江家,江城有过交情。此事他告诉我之后,便是从一文人手中截断了此书。”   裴述上下看了看,“两份?”   宁晚清挑眉,“如何?”   裴述将手背在身后,走了一步冲着宁晚清逼近,他低头将人看着,问出声,“阿清,你之前说的话可能再说一遍?”   头顶的阴影让宁晚清的耳廓微红,她别开眼去,“什么话?”   裴述将欲逃离的人捉了回来,“阿清,我想听。”   宁晚清窝在他怀中,咽了一口唾沫,“我说,我们复婚吧。”   “什么?没听见。”   裴述拔高了声调,问出声。   宁晚清皱紧眉头,仰起头看着人吐出,“我说,裴述我们复婚吧,你分明就是听……晤。”   下巴被轻轻捏起,宁晚清只觉得唇上覆上一片柔软。那冷峻的面容近在咫尺,呼吸与人纠缠在一起。   宁晚清闭上眼,将手从他怀中伸出,伸手将他的脖子搂住,朝着下方微微拉了拉加深了这个吻。   屋内灯光昏黄昏黄温暖,裴述抬手捧着她的脸,一笑,“好,我娶你。”   宁晚清踮起脚尖,又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快去睡。”   裴述好声的哄到。   “裴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   新年尹始,刚刚官复原职的丞相再次被罢免,这一次,梁帝下旨将人禁足于府中,等候查办。   夜深,一辆马车悄悄的驶出了郢都。   郢都城外十里,坐在马车上的宁晚清抬手微微掀开车帘,“有人跟踪。”   坐在车内的裴述抬手瞧了瞧车壁,“于飞。”   于飞听见声音之后,应了一声是,就掀开车帘一跃而出。   宁晚清看着那跃进夜幕之中的人,皱紧了眉头,“对方的人似乎不少,于飞能行吗?”   裴述嗯了一声,“没问题。”   “你可知于飞是从何处出来的?”   宁晚清摇了摇头,“不知。”   裴述解释出声,“早些年,于飞是一名死士。死士选拔苛刻,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些人在他面前,不是对手。”   宁晚清将手中帘子放下,“我竟是没想到于飞还有如此经历。”   “那他后来又是如何成为你的护卫的?”   “有件事,我没有告诉过你。”裴述看向宁晚清,“当年我离家并非是进京赶考为了功名利禄。”   见宁晚清没说话,裴述再次出声,“你在安南镇上之时应也听到过一些传闻。”   “我家原本只是安南镇之中的小门小户,穷苦人家。我父亲,是镇子上的教书先生,考了一辈子功名也未有什么成绩,我父亲便是对我寄予厚望,从小便是让我学习四书五经,长大了好考取功名。”   “我也按照父亲所说,一层一层的考,那年在进士及第之后,偶然的一次机会,我救了当今圣上。”   “救了梁帝?何时的事情?”   裴述想了想,“元宁三十二年年,先帝还在世之时,那时陛下同我一般尚年轻,十几岁的少年,被叔父宁王掳掠去了邵南,我当年游历于此,无意之间救了一人,后来才知那人是当朝太子,现如今的梁帝。”   宁晚清何其聪明,几乎是一想便知道了其中的事情,她看向裴述出声问道:“所以当年考取功名,亦或者说前来宁府求取掺杂的不仅仅是入仕之愿,而是另有所图。”   裴述嗯了一声,“自从那次遇险之后,陛下便对诸侯王产生了一定的忌惮,有意推进变法。我考取了状元之后,陛下将事情的主导之人锁定在了我的身上。而做这一切,需要资金的支持,所以陛下选择了宁家。”   “可你选择了我不是吗?”   宁晚清勾唇一笑,“依照你的才能,拉拢宁家有无数的办法,你却是选择了一个最吃力不讨好的。亏吗?”   裴述揽着她的肩膀让人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声音柔和轻缓,“我只记得那开门的一瞬间,红衣跹落。”   “我想,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撑起了这么一个家族,又是如何的一个人能顶着满城风言风语出门求亲。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想那大概是一眼万年。” 第56章 玩伴  又起了杀心   良渚城是除了郢都之外第二重城。   当年贤王李元吉作为异姓王被封王拜相之时, 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当时先皇迫于压力,将公主许配给李元吉,这才堵住了悠悠众口。   后来, 公主难产而死,一尸两命,李元吉再未娶, 一个人过到了现如今,也算是深情。   良渚城作为李元吉的封地,当年宁晚清曾经来过一次,繁华盛景不亚于郢都。   城中贸易繁多, 街上走动的人身穿绫罗,府中修建的宅院奢华至极。   宁晚清自认为自己在郢都盖的那座丞相府已经算是极为低调的一款了,至少不像江家这般……金碧辉煌。   俗!   宁晚清每次来,都要吐槽一句。   高门阔府之外, 宁晚清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江城。   只见从门内走出来的二十多岁的少年, 身子滚圆, 面上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有个小小的酒窝, 看上去肥嘟嘟的有些可爱,脖子上带着一个金色的项圈, 流苏垂坠与那一身金缕衣相称倒是显得极为奢华。   江城笑着快步迎上人,那伸来的手上也是金色的板纸, 七五个吧, 宁晚清也没有数清楚过。总之单是她见,就没见过重样的。   “清姐。”   “叫老了。”宁晚清叉着腰没好气的出声。   江城欲凑上前来被裴述挡住。   江城上上下下打量着裴述的同时,裴述也在打量着他。   半晌他抬手指着裴述问出声来,“怎么又是你?”   江城诧异的蹙了蹙眉, “清姐不是同你已经和离了吗?你怎么还跟着?”   “消息倒是灵通。”裴述冷哼了一声,“只不过信息滞后了一些。”   听着像是好得意洋洋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宁晚清扯了扯嘴角,拨开裴述冲着江城解释出声,“阿城,我已经打算再嫁一次了。”   江城哼了一声,“清姐,既然和离了就应该找找别人,为何非要在这一棵歪脖子书上吊死?”   裴述蹙紧了眉头,宁晚清分明是感受到了那从裴述身上传出来的层层的冷气,他将人拉开,立刻制止了两个人拌嘴,“进去说。”   江城朝着外面街道上看了一眼,“走。”   三人进了府之后,宁晚清便看见江城吩咐人将门落了锁。   “这是……?”   “最近不太平。”江城同人解释出声,“你们随我来。”   少年声音清脆,宁晚清与裴述对视了一眼随后就跟着人去了正厅。   婢女看了茶,推出去之后,宁晚清就听见江城喝了一口茶解释出声,“你们郢都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最近良渚城也不太平。”   宁晚清挑眉,“出了何事?”   江城将茶杯放下,“前几天小霸王在街上撞死了人,平日里贤王还会大发雷霆,今次竟是纵容着那小霸王闹事,后来听说那家人本想讨个说法,结果却是被抓起来了,现在没人敢找小霸王讨个说法。”   “你们这些天别出去了,省的路上被他驾马给撞了讹人。”   讹人?   宁晚清摩挲着手指若有所思。   虽然此事很小,但却是在结合着前后联系一番不难看出,李元吉对自己成事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如果说除夕夜当天,孔明灯的做法是为了挑衅,那么现如今便是再无顾忌了。   能如此作为,除非李元吉手里已经拿到了决胜的秘诀。   这不得不让人重视了。   宁晚清仔细思索了一番像是想到了什么,冲着江城问道:“对了,此前除夕夜,贤王未到场,据说是因为贤王病了,这事可是真的?”   江城手里捏着桌子上放着的糯米糕,一边吃一边回道:“那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吧?”   宁晚清皱眉,“莫不是你们并未听见什么动静?”   江城嗯了一声,将两个人看了一眼,“我只知道贤王连着从除夕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想必可能是病了吧。”   “之前给到你们的推荐书都拿到了吧。”   宁晚清嗯了一声。   江城再次出声,“现如今能接近李元吉身边的可能就只剩他身边的这群幕僚,你们拿着信去试试吧。”   宁晚清与裴述对视了一眼,“多谢。”   *   良渚城内城池占地极大,城东相较城西更为热闹一些。   此时城东的一个小宅子外面,排了个不短的队。   自从贤王李元吉在城内招揽幕僚开始,这里就排起了队伍。   若是能招中,能在王爷身边出谋划策不说,还能拿到一笔不小的劳务费用,城中乃至梁国内听得消息的能人志士慕名纷纷慕名前来。   宁晚清同裴述到的时候,府门外已经围了几个人。   “我听说今天胡勇要来。”   “他来了,那还有我们什么事。”   “那可说不定,万一王爷看不上他呢。”   “那可是个奇才,看不上他难不成还能看上你不成?”   听着几个人交流,两个人看了一眼。   “这个胡勇是谁?”   宁晚清从未听过此人,难不成是最近梁国的新秀不成?   裴述将名字在脑子里仔细找了一番,想起来是谁。   “此人寒门出身,据说祖上是前朝的高官,后来一家因换代避世了百年,胡勇封自己为奇才,考取功名之后一直得不到陛下重用,郁郁不得志。”   “原来如此。”   倒也是难怪会来李元吉这里了。   “那不就是胡勇。”   “胡勇来了。”   宁晚清听着众人的声音,将视线落在了身后从街上走来的男人身上。   男人看上去二十五六岁,面上自成一股傲气,他迈步走来与宁晚清错身而过。   不知道是不是宁晚清看过去的视线打量的意思太重还是怎么,男人与他擦肩而过之时,看了他一眼。   裴述冷哼了一声,迈步上前一步挡住了那视线。   胡勇挑眉看了裴述一眼,随后走到那庭院门口。   此时到了时间,庭院门外已经有了守门人,就看见胡勇走到跟前,从怀中掏出举荐信,面上笑着弯腰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那守门的人将举荐信看了一眼,“胡勇是吧。”   胡勇点了点头,“我就是。”   守门的人嗯了一声,将信还给了人,“进去吧。”   胡勇拿回了信,冲着身后等待的那群人挥信,笑着走了进去,那模样带着一股子挑衅,倒是让站在外面的一众人多了一股子的不满。   “倒是猖狂。”   宁晚清评价出声。   等他走了之后,守门的人便是开始收这些人的拜帖,流程倒是比刚刚胡勇要复杂许多。   好在宁晚清两个人来得早,手中又拿有拜帖,倒是进园顺利。   被人引入府中,府中有专人辟了一个屋子给他们。   “你们先在此住下,拜帖会呈上,等王爷传唤便可。”   宁晚清看着面前的屋子,冲着人拱了拱手,“你看,我们两个人,这里只有一个屋子。”   那领路的小厮朝着宁晚清看了一眼,“两个大男人,一间屋子怎么了?”   “你们现在还没被王爷招进府里呢,能有地方给住就不错了。”   他说着抬手指了指隔壁院子,“你们看见没有,刚刚那个胡勇,不也是在旁边住着。”   宁晚清被一噎,正想再说什么,便是被裴述拉住了手。   裴述冲着人微微颔首,“哪有劳了。”   宁晚清气的甩袖,“什么眼高手低的东西,一个个狗仗人势。”   裴述抬手将人拉过,“好了,反正在这里待不了多久,委屈两天。”   宁晚清嗯了一声。   她忽然想到刚刚那人口中说的胡勇,便是迈开步子走出院子,朝着外面偷偷看了一眼,就看见胡勇似乎正在隔壁院子里与人吵架。   宁晚清心中平衡了一番,走了回去。   “哎,我还以为那人会直接被王爷接进去呢,还不是一样跟我们杵在一处?”   裴述跟着人进了屋,“走,进去看看。”   宁晚清随后听见屋子门被关上的声音。   裴述将手放在唇上嘘了一声,宁晚清便是心中有所了然。   她走到窗户边上,微微抬手开了一条缝,便是瞧见院子里似有人影一闪而过。   宁晚清抽回手走了回去,“难怪将人集中于此,原来是方便观察。”   裴述嗯了一声,走进屋将屋内烛火点亮,“现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李元吉不会放来历不明之人进去。”   “倒是仔细的很。”   宁晚清倒了一杯茶,刚想放嘴边喝,仰起头看了裴述一眼,“这东西里面不会是有毒吧。”   裴述一笑,“要是有,那岂不是这几天都不能喝水?”   宁晚清长舒了一口气,方才喝了一口水,“你说李元吉招这些个幕僚做什么?”   裴述坐下身,“换代便是要培养一批拥护者。”   他略微思索了一番,再次出声,“而这些人,或许之后将会是新朝之中的肱骨之臣。”   “那必是信任之人。”   宁晚清勾唇,“那之后……”   ‘咚咚咚’   宁晚清的话还没说完,门外便是响起了敲门声。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裴述便是站起身,去看了门。   门外,站着一人,不是别人,正是隔壁院子的胡勇。   胡勇见人一拜,“听闻两位也住在此处,特来拜会。”   胡勇说着翻出了一些纸袋递给裴述,“这是我老家特产,都是些小玩意,这些天,倒是可以互相照应。”   裴述朝着纸袋看了一眼,“多谢。”   胡勇冲着里面看了一眼,随后抬手冲着里面指了指,“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见裴述没有说话,胡勇再次道:“我那房间有些问题还在差人打扫,我现在无处可去,只能来此叨扰。”   裴述将人看了一眼,让出了身子,“请进。”   宁晚清看着人进来,站起身,“呦,这不是胡公子。”   胡勇朝着宁晚清看了一眼,“今晨在门外便是看着这位公子面善,不知是哪的人?”   宁晚清捏着手中杯子一笑,“本地人。”   胡勇哦了一声,十分不见外打算挑了宁晚清桌子对面的椅子坐了,却是走过去被裴述抢先了一步。他讪讪地一笑,便是找了一旁的位置坐下来。   “良渚城的人吗?听口音倒是有些像是郢都的。”   宁晚清摩挲着杯子,嘴角的笑意更大,他撇了一眼裴述,笑道:“不才,娶了个郢都的夫人,这不,口音就变了。”   “原来如此。”胡勇接着问道:“敢问小兄弟如何称呼?”   宁晚清微微颔首,“楼宁。”   胡勇点了点头又看向裴述。   裴述眸中含着一股子不悦,冲着人道:“吴鹏。”   胡勇冲着两个人拱手,“楼兄与吴兄之前认识?”   宁晚清将杯子放在桌子上,“也不算认识,不过是路上遇见,结伴同行罢了。”她看向胡勇再次道:“毕竟胡兄你也知道,这最后也就那么些人能进得了王爷府邸,算起来,我们之间到都是竞争对手呢。”   “也是也是。”胡勇仰头将屋子看了一眼,“你说那群下人真是的,一群不长眼的东西,看着我们现如今未进王爷府中就对我们爱答不理,到时候若是我们飞黄腾达指不定如何巴结。”   “对了,明日王爷将在府中举办清谈会,二位可去?”   宁晚清看了裴述一眼,冲着人微微颔首,“自然是去的。”   她声音一顿再次道:“明日胡兄走时,别忘了叫我们便是,我们可与胡兄一同前往。”   胡勇从椅子上站起身,冲着两个人人拱手,“一定一定,这时间不早了,我回去瞧瞧我那屋子好没好。”   两人起身相送,等看着人离开,宁晚清把门关上的那一瞬间脸色瞬间一沉。   “这胡勇有问题。”   宁晚清坐回椅子上,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裴述,“那袋子里送了什么?”   裴述拎着那纸袋走到宁晚清的面前,抬手将纸袋内的东西倒在桌子上。   只见那桌子上杂七杂八的小木头玩意,外加一些个吃食,宁晚清眉头蹙的更紧,“竟没什么特别。”   裴述坐到她身侧,“此人却是可疑。”   “岂止是可疑。”宁晚清看向他,“若不是我当真没见过此人,我都要以为他认识我。”   “等等。”   宁晚清像是想到了什么冲着裴述道:“这胡勇是哪的人?”   裴述看了宁晚清一眼,“良渚城。”   宁晚清抬手指了指自己,“我是哪的人?”   裴述答得正经,“郢都。”   “不,我楼宁是哪的人?”   裴述眼睛一眯,答出声,“良渚城人。”   宁晚清站起身,“不会这么巧吧,我扮作这人刚好与胡勇认识?”   裴述亦是站起身,“别急,查查便是。”   晚间,于飞来此。   裴述写了信交于他,让他查一查这胡勇与楼宁之间关系。   于飞回消息很快,第二天清晨宁晚清便知道了结果。   两个人真的认识。   胡勇早些年家中避世于良渚城于刚搬来的楼家做了邻居,直到楼宁长到十几岁,楼家搬迁,这才与胡勇断了联系。   宁晚清捏着密信看了一眼,“难怪胡勇看我的眼神不对。”   “儿时玩伴不相识,会让人起疑心。”   但昨日那一出已是不识,今日若是再做出与之相反的态度怕是更会有问题,宁晚清一时间没了主意。   裴述想了想,出了主意。   半个时辰之后,胡勇应了昨日请求前来唤人去参加清谈会。   两个人推门而出,一一见礼。   胡勇瞧着宁晚清的气色问出声来,“楼兄今日脸色似乎不太好。”   宁晚清解释出声,“昨日见了胡兄心中竟是只觉熟悉,晚间十分翻来覆去思索了一番也没有想出个因果关系,许是我与胡兄在梦里有过一面之缘。”   胡勇盯着宁晚清瞧了瞧,“楼兄当真不认得我?”   宁晚清一愣,“楼兄这话,莫非你我当真熟识?”   她说完补充出声,“我此前从马上摔下,后来,有一些记忆便有些混乱,若是胡兄此前当真见过我,一定要告诉我。”   胡勇神色一动,冲着宁晚清道:“早些年你我两家邻居,后来你们家因楼大人高升就搬走了,很久未有音讯。”   宁晚清冲着人走过去,“原来竟是邻家兄弟。”   “哎呦,可真是太可惜了,我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呢?”   宁晚清一脸懊悔,“难怪我瞧着胡兄眼熟,原来其中竟真的是有一番渊源。昨日我应该多嘴问上一句,这样我昨晚也不会整宿思来想去的睡不着了。”   宁晚清看着胡勇相信的模样,冲着问出声,“想必我们之前一定发生过不少有趣的事情吧,那你可能为我讲讲之前的事情?”   胡勇面上也是欣喜,听见宁晚清说想知道之前的事情,更是心中仿佛是找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东西一样,“那……那我们边走边说吧。”   宁晚清抬了手,“请。”   两个人并肩走出院子,留了裴述一个人。   看上去倒是他成了多余人。   看着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样子。裴述视线盯着那胡勇背影,攥紧了手。   他就不该想这么一个主意。   搞得两个人跟相见恨晚似的。   不对,应该是当初就错了,就不应该让宁晚清挑这么一个人!   裴述瞧着人,面上又起了杀心。 第57章 突变  替死鬼   良渚城的清谈会是贤王最近为这群幕僚专门开的集会。   一个月一次, 李元吉会亲自到场,若是能从中脱颖而出倒是能成被王爷注意到,是平步青云的大好机会。每每到清谈会之时, 便是各大才子大展拳脚时候。为了一搏青睐,众人几乎是拿出浑身解数。   新的一年刚刚开始,这一个月以来, 这院子里又聚集了不少人。只不过这一次同往日不同是,在清谈会之前,贤王李元吉已经闭门不出多日,此次倒是不知会不会到场。   宁晚清三人到的时候, 会上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的人。   三个人一来,众人的视线便是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宁晚清自认为自己和裴述扮作之人在梁国并不是那么出名,能得到如此眼神关注的在场的恐怕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胡勇。   这位奇才。   宁晚清这个时候想离这个人远一点也晚了。   这下就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了院子, 寻了空位置坐了下来。   随着人落座, 宁晚清分明是听见了四周的议论声。   “这个人就是胡勇吧。”   “是他。”   “这两个人什么来头,竟是跟人一道来了。”   “谁知道。”   宁晚清扯了扯嘴角, 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看着桌子上放着的被子,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 刚将茶杯端起来,身旁的人群就纷纷的起身。   “有人来了。”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聚在一起的人瞬间散开了, 朝着院子外看了过去。   宁晚清将手中的杯子放下,随着众人站起身。隔着人群视线朝着众人看的方向敲了过去,只见不远处人群之外,一行人走来。   为首的一人一身白衣, 面若冠玉,容色精致,是一个芝兰玉树的公子,   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岁的少年,身上穿着一件暗红色的袍子,高马尾炸束,来时东张西望着一副玩世不恭的二世祖的模样。   两个人身后便是跟着而来的其余侍卫与婢女了。   宁晚清在看见二人站在一起后,心中不免有些五味杂陈的。   那白衣公子赫然就是那从穆王府逃出的世子穆白。跟着他的少年,应该就是此前江城口中的那个撞死了人的小霸王,李鸿。   周围的人也是注意到了这点,人群里小声嘀咕的声音便是响了起来。   “据说那人是穆王府那位失踪的世子爷。”   “果然是蛇鼠一窝,那不是小霸王。”   “看来今日王爷是不会来了。”   “嘘,小心脑袋。”   宁晚清看了裴述一眼,随后便是跟着人向后退了一步,让出了面前的通道来供这一行人走。   侍从婢女站在院子里两侧,而穆白与李鸿两个人便是寻了高座坐在了上面。   穆白坐下身后,便是冲着人挥了挥手,“行了,都坐吧。”   宁晚清随着众人落座之后,就听见高台之上那小霸王先是出了声,“这什么水果,酸死了。快来人,把这些东西都给本大爷给撤了。”   他说着当这这众文人的面,坐在高台上还将那腿放在了桌子上。   形动粗鄙,让一众文人嗤之以鼻。   “李鸿。”   穆白坐在一旁低喝出声。   李鸿却是不以为然的将人看了一眼。   说到底这穆白同他不过是平辈,再者,一个被朝廷通缉的人,做什么老是管着他?   李鸿没听也不想就这么大刺的躺靠在身后的椅子上,身旁婢女也不敢怠慢,说什么做什么,这盘子里果蔬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其中有不乏是非季节的东西。   这知道的是说小公子跋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家宫中太子。   宁晚清心中不满,面上却未有表现。   她视线在李鸿与穆白身上逡巡了一番,便是心中已经有了定数。   本以为穆白受信于贤王李元吉,可现如今看来,李元吉对穆白似乎也并不是全身心的信任,否则便不会派了个自己侄子,来看着了。   清谈会贤王李元吉没来,穆白主持,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今日会上讨论的不是别的,正是前几天发生在郢都除夕夜之事。   这件事似乎便的有些耐人寻味了些。   “听闻除夕夜,郢都城中大乱,孔明灯被放入天上,上面用血写着奸臣当道,梁亡不昌,昌尽乃殃,是不祥之兆。”   坐在一侧的有人反驳出声,“依我看,这话便是有人刻意去写,是有人霍乱朝堂。”   “我觉得这话说得对。”   坐在此的一众人纷纷附和出声。   宁晚清没说话,倒是一旁胡勇出声道:“这句话显然重点在第一个词上,何为奸臣当道,莫非指的便是当朝丞相不成?从丞相出任以来,朝廷主张变法,实则是对寒门有利,反对者自应该是那贵族豪绅。”   胡勇的一句话说完,宁晚清分明是看见坐在上首的穆白皱紧了眉头,就连正在剥着葡萄皮的李鸿,都将葡萄丢在了桌子上,“你这话说的莫不是指桑骂槐?”   李鸿将腿抽回,面上便是十分不悦的看向了胡勇,“那裴述算什么东西,一个小地方出来的寒门之子,竟然敢置喙我等贵族。这分明就是享受不到的东西,眼红急了眼。现如今终是有人说了这么一个公道话,简直是大快人心。”   宁晚清看了裴述一眼,见人坐在那自顾自的喝茶,面上似乎并没有什么恼怒表情。   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不过,看上方两人态度,似乎此番清谈会之上另有深意。   宁晚清本想着静观其变,却不曾想被上首坐着的李鸿给点了名字。   “你……别看别人,就是你,刚刚见你没怎么说话,莫非亦是觉得如此?”   宁晚清站起身来,冲着上首两个人拱手一拜。   “草民楼宁见过小侯爷,见过大人。”   李鸿看着人恭敬模样,面上略有和缓之色,他重新靠在椅子上,嗯了一声,“免了。”   宁晚清直起腰来,“草民觉得刚刚胡兄口中之言,不无道理。”   他看着台上两人面色稍变再次道:“我赞同除夕之夜孔明灯上之言重点在前而非在后。此人意在丞相。”   “我认为自古以来礼仪当先,法不可废。天皇贵胄能当那位居高位便是世代沉积下来的因果,寒门子弟应是努力向上让自己能上高位,而不是靠政策而往上爬。不劳而获,亦会成为弊端。”   “说得好。”   突然一个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宁晚清止住话头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就看见一直没有现身的李元吉正迈了步子朝着清谈会场走。   高台之上的穆白站起身,就连正在吃东西的李鸿都坐直了身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众人赶忙起身冲着人来人见礼,“参见王爷。”   宁晚清弯着腰身看着人从面前走过,不多时他从她身前走过之时,问出声,“叫什么?”   李元吉坐在了穆白刚刚坐下的位置,看人落座之后,宁晚清便弯腰躬身朝着人拱手一拜,“在下楼宁,见过王爷。”   李元吉将人看了一眼,随后嗯了一声再次出声,“楼宇春都不曾有此觉悟,他的儿子倒是脑子里通彻。”他声音一顿,随后,坐在椅子上,抬手拿起桌子上新放好的茶杯,倒了一杯茶,“刚刚依照你所说,你是反对丞相的话喽?”   宁晚清同李元吉打过一次交道,这一次与第一次比起来,倒是多了几分威严与盛气凌人在。   宁晚清听着他口中的话,赶忙低下头去,回道:“草民是反对丞相的。”她声音一顿,再次解释出声,“就拿王爷来说,王爷辅佐先帝又对陛下忠心耿耿,若是依照丞相所言对王爷削权,岂不是寒了梁国老臣的心不是?”   “楼公子此言差矣!”   人群之中有人听出不对味来,出声反驳,“若是这朝廷一味的让贵族把持,寒门子弟岂不是连进入朝堂的机会都没有了?那我等寒窗苦读数十载,考取功名又是为了什么?”   “这位仁兄说得好。”宁晚清直起腰来看向这位出声的男人,再次道:“那敢问若是公子当真有才华,由大人举荐之下入朝为官又有何不可?你现在在做的事情,岂不就是如此?”   “你……!”   男人怒不可遏,愤然离席。   宁晚清看着人甚为不解,高座之上的李元吉终是出了声,“不用管它。”李元吉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但能从声音之中听出些许愉悦的意思。   “现如今梁国内陛下对于丞相信任有加,听闻丞相除夕之夜连宫宴都未去,陛下竟也未曾苛责。”李元吉话语之中的不满必露,他捏着手中的杯盏又看了一旁的穆白一眼,“世子觉得呢?”   穆白冲着李元吉拱手一拜,“我觉得楼兄说的不无道理。”   “好。”   李元吉面上展颜,随后抬眼看向宁晚清,“那你觉得如今这个局面如何破?”   刚刚的言论已经引起了众人的不满,毕竟在场依旧是寒门学子更多上一些,这言论一出,几乎可以说是触及到了寒门子弟的尊严。再者她的话,亦有奉承李元吉之嫌。   这下问出声,周围人便是报了看笑话的姿态看向宁晚清。   宁晚清微微垂眸,便是已经知道李元吉是已经打算让她成为众矢之的,既然如此……   “王爷。”她抬起眸子看向高台上的李元吉,“路上若有荆棘,除之便可大陆迢迢。换做人亦然,若是王爷当真让我拿出个主意,那便是杀相,护佑朝纲。”   李元吉让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了宁晚清一人。   宁晚清从座椅一侧走出,便是看见李元吉从高座之上走下,她冲着人拱手一拜,被李元吉扶起。   “楼宁是吧。”   宁晚清冲着人应了一声,“是的。”   李元吉看向她,“本王觉得你的提意不错。”   他声音一顿,再次道:“现如今梁国,奸相当道,让梁国苦不堪言。若陛下身边能有你这般人才,我梁国何愁?”   宁晚清心中微动,总是有股子不好的念头油然而起。   她面上露出一抹不解随后冲着李元吉微微颔首,“王爷的意思是……?”   李元吉将手放在了宁晚清的肩膀上,“既然这件事你提了出来,本王便交给你做如何?”   “王爷……”   宁晚清向后退了一步,被李元吉一把握住,“本王会为你助力,若是事成,本王送你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如何?”   宁晚清诚惶诚恐,“草民何德何能,王爷身边高手众多,草民不过是一个文人,怎么会是丞相的对手?”   李元吉看了她一眼,“经过除夕夜陛下已将裴述关在了丞相府。除夕的事情必有一个定论,你觉得在亡国与死一个人上选择,陛下会选谁?”   “裴述此人在朝堂内这几年在朝堂上下树敌不少。”   宁晚清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李元吉将手从宁晚清的肩膀上移开,随后声音一沉,“若是不愿,本王也不强求,只不过这梁国积弊已久,若是不及时的解决,恐生祸事。”   李元吉背过身冲着人摆了摆手,“行了,你走吧。”   宁晚清听着李元吉的话,耳边似是听见一侧院中有人踩在积雪上的声音,她向前迈出去一步,有寒光滑过眉眼。   宁晚清猛地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冲着李元吉拱手一拜,“草民想好了,草民要为王爷做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李元吉转过身来,抬手将宁晚清给扶起身。   他说完,抬手拍了拍,随后一抱着长剑的男人便从暗处走出。   宁晚清扫过男人的长剑便能料定刚刚躲在暗处拔剑之人怕不就是这位。   若是她刚刚拒绝了李元吉,李元吉为了自己事情,也会除之而后快。   宁晚清长舒了一口气,那紧紧攥紧在长袖当中的手汗湿了一片。   “这是常青。”李元吉介绍完,再次出声,“朝堂之上御史一位悬空,本王会将你送到这个位置上,此次北上郢都,一个月时间,能不能成为陛下身边人,在除掉裴述,就看你自己了。有什么事,你便同常青说,他会助你。”   宁晚清冲着李元吉拱手,“王爷可否容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李元吉抬了手,“三日后便启程去郢都吧。”   *   拖着疲惫的身子,宁晚清回了院子。   思来想去,李元吉这么快的将重任交给他,怕不是再找一个替死鬼。   能杀了他想杀的人那更好,如果不能,那谁也查不到他李元吉的头上。   这件事的做法同之前在郢都内发生的那些事几乎是一模一样,此前宁家选中方秀兰想要搬到她,可最后,却是被他反将一军,现如今是又要故技重施?   宁晚清抬手进门,直到被一双手被拽进去,才缓过神来。   嗅着鼻尖的冷香,宁晚清抬手扑进对方怀中。   “裴述,我后悔了,我想回安南镇了,我想丫丫了。”   裴述抬手在她后背拍了拍,听着有些哑的鼻音,“那我带你走?”   宁晚清摇了摇头,“不行,还有事情没有解决。”   她吸了吸鼻子从裴述的怀中退出来,将刚刚的事情同裴述讲了一番,“看来我们的计划要变了。”   裴述抬手捏了宁晚清的脸颊,“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要杀我?”   宁晚清讨饶道:“疼疼疼。”   “我这不是当时想着能得到李元吉的信任,就顺着他的想法往下说了,哪知道这人竟然不按常理出牌,竟然将这件事丢给了我。我不答应,他就要杀了我。”   宁晚清分析了一路,“我觉得李元吉应该是等不及了。”   “从除夕夜开始,他就已经等不及了。”   “郢都内事情频频失手,皇帝对你信任有加,这让他不得不想了此等险棋,毕竟现如今你被禁足再丞相府,是大好的机会。”宁晚清看着裴述,“他让我三天之后启程去郢都下手,我们的计划也要改了。”   宁晚清盯着裴述那依旧没有什么紧张感的面色,有个想法突然再在脑海里成型,“裴述,你老实说,依照陛下对你的信任,除夕这事让你禁足在府中,除了让你来良渚城一趟,还有什么瞒着我?”   裴述拉着人寻了椅子坐下身,“经过我调查,李元吉已经暗中在良渚城内集结了十万的兵力。”   “兵力?”   宁晚清瞪大了眼睛,“他哪来的这么多兵?”   “有一部分是穆王府遗留之人。”裴述解释出声,“否则你以为他拉拢穆白是为了什么?又是何人给了他胆子,能让他在这里无法无天的?”   宁晚清皱紧了眉头,“我本想着穆白这一件事等到我们在李元吉身边站稳脚跟之后再去解决,现如今看来,看来是要提前动作了。”   “等等。”   宁晚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看向裴述。   “既然李元吉已经有了十万的兵力,良渚城距离郢都并不很远,若是强攻,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他为何还要让我去郢都之内除掉丞相?”   “难不成……”   转移视线,充当替死鬼。 第58章 尾戏  一切安排就绪……   后半夜, 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   站在院子里梅树之下之人着了一身白衣,身上披着件大氅,抱着手炉一只手微微抬起, 碰了碰那盛开的梅花树。   就在这时,长箭从远处飞射而来,站在院中的穆白飞快的抽回手, 那长箭还是擦过他手背带出一层血珠来,再看那长箭斜插入地面之上,箭尾绑着一封信。   “公子!”   守在屋子门口的小厮是穆白唯一从王府带出来的人,小枫快走了两步走到穆白身边, 皱紧了眉头,“怎么受伤了。是谁射的箭?”   “别声张。”   穆白低头看了一眼手上血珠,随后抬手抹掉那血,迈步走到那长箭所在的位置, 抬手用力将长箭从雪地上拔出。   他解掉长箭末梢后的信, 将箭丢在了地上。   信被人卷成一卷, 他展开来,借着院中月光将内容快速的看了一遍。   半晌, 小枫只见穆白皱紧了眉头,攥紧了手中的信转身回了屋。   小枫追进屋, 随后冲着人问出声,“公子, 难不成又是那信不成?”   算起来, 这已经是这月第四封了,一周一次,从未间断。   穆白抬手将大氅解掉丢在一旁,随手将放着信的盒子打开, 将里面的信拿出,连同这封信一起,全部的丢在了桌子上。   小枫回屋拿了药,跪在榻子下,“公子,先处理下伤口吧。”   穆白抬手制止,手上的伤口像是从未感受到一般,他将信按照顺序展开放在桌子上,随后眸子死死的盯着信上的内容,面容之上是染了浓浓的暗色。   小枫看着担忧不已。   自打穆王府出事了之后,他们曾经那个温润的公子,也像是被磨平了棱角,面上变得深沉,变得让人有些看不明白。   尤其是自打开始接到这封信开始,这种气息更是怎么掩盖也掩盖不住。   像是笼罩了一分悲凉又像是有着一丝的沉郁。   半晌,小枫便是看见坐在那的穆白笑出声来。   本是低低的笑,到最后变成了仰天大笑。   小枫皱紧了眉头,“公子,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小枫,是不是信上说了什么?您……”   穆白笑完,将视线落在了小枫的身上,“我要回郢都。”   小枫瞪大了眼睛,“公子!陛下正在找你,咱们好不容易逃出来,再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穆白将手中的信折好,贴身放了,“那在这又有什么好处了吗?”   “我回去倒是要问一问裴述,他说的这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穆白想到白日里清谈会上的模样,心中便是一阵恶心,“我本以为贤王李元吉是良臣,没想到李元吉却是个有私心的。”   他站起身,雪色的袍子拂过地面,“他从未信过我,看似委以重用,却是在旁边又拆了那李鸿来监管着我。”   小枫不解,“王爷不是说让小侯爷跟着公子是为了让公子好好管教吗?”   穆白冷哼了一声,随后冲着小枫道:“他是个小侯爷,我一个罪臣之子,哪里有什么资格去管着他?”   小枫赶忙低下头。   穆白看着窗外下着的大雪,出了声,“你看这雪,雪下埋藏着污浊,只有待雪化了之后,才能窥见其本质。”   若是信上所说的真相是真的,那么李元吉……   穆白想到了什么冲着小枫问出声来,“对了,今日被王爷留下来的那个人楼宁,王爷怎么说?”   小枫冲着穆白微微躬身,“据说是把常青给了那人,让人三日之后去郢都。”   “三日之后,你留在这里,我回去一趟。”   “是。”   *   很快,就到了宁晚清与贤王李元吉约定的日子。   提前一天,裴述已经先一步回郢都去了,宁晚清与常青一起,紧随其后回了郢都。   走的当天,宁晚清没想到见到了个熟人。   她看着面前同样背着包裹的胡勇,问出声来,“你这是做什么?”   胡勇冲着宁晚清出了声,“我已经像王爷请示,会随你一同去郢都。”   宁晚清皱紧了眉头,“你何必……”   这件事就连她都不想去做,这人又何必与他一道,又多了一个替罪羊?   这件事于李元吉而言,只不过是多死一个人罢了。   胡勇却是并没有听宁晚清的话,背着包裹,翻身上了马。   宁晚清看着他执着,也不好多解释什么,便是同意了。   这件事只能等到找时间同他解释清楚了。   自从出了穆王府的事情之后,朝堂之上进行了一番的清洗,后来朝堂上职位变得有所空悬,李元吉便是借助了这件事,将宁晚清所扮作的楼宁给安插在了朝廷之上,疏通关系,竟是给了个不低的职位。   梁国御史大夫,地位仅次于丞相,而胡勇就在他身边做事。   宁晚清直到站在自己被分配到的府邸面前,整个人都有些感觉不怎么真实。   新官上任,朝廷之内一群人看着风向便是来巴结。   宁晚清来者不拒,干脆直接在新府邸之中举办了宴会,宴请了这群人。   席间,众人纷纷表示了丞相大势已去的姿态。   就连郢都之中传的沸沸扬扬的传闻都被拎出来说了一通,言语之间对陛下的处置多有不满。   宁晚清与人推杯换盏,席间却是看见一人坐在一旁独自喝着。她与面前的一众人打了声招呼,便是左摇三晃的握着杯子走到这人身边,“胡勇,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喝酒是什么意思?”   胡勇举起杯子看了人一眼,“没什么。你喝醉了。”   宁晚清没醉,席间她已经偷偷将酒换成了水。   此时看着胡勇那脸极臭的模样,直接挑了那身边的榻子坐了,她摩挲着杯盏冲着人出了声,“胡勇,你若是想问什么事情就问,何必藏着掖着。”   胡勇看了她一眼,“那日你所言当真是心中所想?”   宁晚清听着胡勇的话便是觉得此人口中所说应该是她那日她李元吉的面口中吐出来的话。   她一笑,抬手从一旁拿过一个苹果,又拿过一个橙子放在了胡勇面前,“假如这苹果是陛下,这橙子是贤王,你选谁?”   胡勇看了宁晚清一眼,看着她眸中明亮,抬手指了苹果,“自是陛下。”   宁晚清将橙子放下,又拿过一个香蕉,“那如果香蕉是丞相,橙子是贤王,你又如何抉择?”   这一回胡勇沉默了。   宁晚清将两个水果都放回篮子里,冲着胡勇道:“陛下是君,我们为臣子,而于贤王和丞相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看了胡勇一眼,再次出声,“既然如此,谁是臣又有何重要,只要君不变,要的不过是那一个能够辅佐好陛下能够缔造盛世的那个臣子罢了。”   “你……”胡勇瞪大眼睛看了宁晚清一眼。   宁晚清抬手扶了扶额头,眼神朝着不远处看了一眼,“哎呦这酒喝多了,头有些晕了,失陪失陪。”   宁晚清扶着桌子站起身,而坐在一侧的胡勇顺着她的视线朝着一侧看了一眼,只见那不远处立着贤王的亲信常青。胡勇赶忙抽回视线将宁晚清扶起身,“我送你回去。”   宁晚清握着他的胳膊,“大家都吃的尽兴,你我都走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胡勇向后退了一步,冲着人拱手,“您说的是。”   宁晚清看了人一眼,便是握着手中酒壶转身回了后院。   常青走来冲着人问出声,“大人醉了可是要换人来给大人瞧瞧?”   宁晚清冲着人挥了挥手,“不必了,本大人好得很……我自己回去。”   她挥开常青的手径直朝着后院走去,常青没有跟着,抱着剑立在原地看样子是为了看着胡勇。   宁晚清勾唇,推门回了屋子。   屋内灯光明亮,宁晚清进了屋,一眼就看见那坐在正厅之上的裴述。   一身黑衣雍容华贵,他靠在一旁,抬手煮着茶水。   “闹完了?”   宁晚清:“……”   裴述没看她,而是似乎有些吃味的将手中杯盏弄得叮叮咣咣的响,“好玩吗?”   宁晚清脚像是凝在了原地不能动弹,就连捏着手中的酒壶也僵住了。   她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酒壶给放在了一旁,随后迈着步子朝着里面走,装作很是诧异的样子问道:“裴述,你怎么在这?”   裴述抬眼看了她,捏了手中茶壶将水沏进了碗里,“我来看看夫人是不是忘了我。”   “哪能呢。”   宁晚清凑到人跟前,直接坐在了榻子上,她抱着裴述的手臂,将头枕在他肩膀上,“别骂我,我头疼。”   撒娇的声音绵绵软软,像是猫轻轻挠着手掌心。   宁晚清便是听见头顶上裴述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帮她调整了一个姿势。   宁晚清躺在塌上,将头枕在他的腿上。   裴述用手轻轻的按压着宁晚清的太阳穴,“现在可好些了?”   宁晚清闭上眼睛十分享受,“嗯……”   屋内一时间十分静谧,只余那桌子上汩汩冒着热气的水壶。   不一会,宁晚清在听见壶水煮沸的叫嚣声后,那放在太阳穴上揉动的手就松开了,随后,她就听见裴述用壶倒水的声音。   “来起来。”   宁晚清睁开眼看了他。   裴述端起那放在桌子上的碗吹了吹,“把醒酒汤喝了。”   宁晚清爬起身来,“我没喝酒。”   “真的?”   宁晚清在对上裴述的眼神之后虚了,“喝了一点。”   裴述将手中碗推到宁晚清的面前,“喝了吧。”   宁晚清嗯了一声,便乖乖的将醒酒汤喝了。   随后她坐在了裴述桌子对面,冲着人道:“近日李元吉要动手,你之前所说的底牌你还通我说是什么。”   裴述接过宁晚清喝掉的碗,放在桌子上,“是穆白。”   “穆白?”   宁晚清何其聪明,几乎是一想遍知裴述做了什么。   她看向他出了声,“难怪你让我不用找穆白,原来是这么回事。”   “穆白已经回郢都,我会见他。”裴述声音一顿再次道:“另外如果穆白这份棋走的干净利索,那么你便可以动手了。”   宁晚清看向裴述,“你已经安排好了?”   裴述嗯了一声,“过几天我会让陛下下旨,介时你将有机会动手。”   宁晚清有些担忧的看向裴述,“不会有事吧。”   “不会。”裴述在对上宁晚清看过来的眸色之后补充出声,“我还舍不得。”   宁晚清嗯了一声,“你说过的,等事情结束,你要娶我,言而有信方是君子之言。”   裴述嗯了一声,“胡勇的事情我已经知道,此人我查了底细,平日里虽然有些傲气,但为人处事尚正直,此事事关重大,找个机会,让他离开吧。”   “今日我已与他谈过,能看出是一个好人。”   宁晚清再次道:“等过些日子安排的差不多了,我便寻个由头让人离开。”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宁晚清看了裴述一眼。   裴述面上夹着不悦。   仿佛是每次想要同人说会话,这人总是挑一些不合时宜的时间。   宁晚清赶人走,在看见人离开之后,方才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刚刚还谈论起来的胡勇,而借着月光,能看见他手中捧着的那碗醒酒汤。   *   丞相府   “大人,有客来了。”   裴述刚回府,便是看见了那立在院子里一身白衣身披黑色大氅的穆白。   穆白看了人一眼,“丞相果然看上去不像是被软禁的样子。”   “既然来了,想必你心中已经有了定数不是吗?”裴述抬手,“里面请?”   两个人进了屋在桌子两侧落座,随后穆白直入主题问出声。   他将藏于怀中信笺掏出来放在桌子上问出声,“这些,可都是丞相写于我的?”   裴述没看,摩挲着茶杯笑道:“世子今日所来到底是想寻问这信的事情还是别的事情?”   穆白蹙紧眉头,“裴述,你明知道我关心的是什么。”   他见裴述未语,有些颓败的又道:“我想知道你信中所说可都是真的?”   “句句属实。”   裴述将茶杯放下再次道:“三年前穆王爷上书,奏请陛下赐予封地可准他们离开郢都,陛下拒了。原因是因为先皇曾给陛下密诏,密诏之上言说诸侯势大,恐生祸端一事。”   穆白冷哼了一声,“所以我穆王府便被困在郢都无兵无权被人笑话。”   “其实并不然。”裴述冲着穆白继续道:“你也知道陛下变法已经是必然,留你们在郢都其实并非是不喜是羞辱,其实是庇护。”   裴述解释出声,“你们不比别的诸侯,对于陛下而言为异姓王,你们在郢都,变法变不到你们削权亦是于你们无关,等到异姓王等归权与朝,介时你们便是唯一王室宗亲,又谈何是羞辱你们?”   穆白嗤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裴述再次出声,“你母妃想让穆王府势大,与当时已经蠢蠢欲动的贤王李元吉一拍即合,他们几个人联合边关督察史造了私铸坊。”   “可你母亲不知道的一点是,贤王李元吉真正目的不在此,而是在换代。他借由私铸坊为幌子,穆王府以及其他一干人等为替罪羊,好为了他的千秋大业而做铺垫,而最重要的就是军队。”   “事情败露之后,李元吉挑唆你我关系,并将你笼络入他的麾下,目的就是为了借用你的兵为其打头阵。”   穆白看向裴述,“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   裴述笑了笑没说话。   穆白攥紧了手,“裴述,你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裴述靠在身后椅子上笑了笑,“信与不信在你不在我。”裴述将杯子放在桌子上随后出声道:“穆白,所谓真相不是听别人说的,需要你自己去找去想。我和他说的话你可以都不信,但是你可以自己从这些天你经历的这些自己去判断究竟何为真何为假。”   穆白站起身,“你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   裴述一笑,“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是阿清要保下的你,我便保,至于最后结果如何,那就看选择不是吗?”   穆白迈步朝着前面走了一步,回身看他,“阿清是个好姑娘。”   他声音一顿,再次道:“此生我与她无缘,她既然选择你,那便好好珍惜,裴述,你若对她不好,我会将她抢回来。”   裴述一笑,“那你可能没有机会了。”   他声音一顿,再次道:“穆白,你只有三天时间考虑,李元吉要动手了。”   穆白离开后,裴述站起身,看向屋子外面正在簌簌掉落而下的雪花,雪花纷然飘落,落在地上跌落了一地雪白色。   枝头花落无声,裴述盯着那窗外梅花,一笑,“春天快来了。”   于飞从暗处走出立在裴述身前,冲着人微微躬身,“陛下那边传了话。”   裴述抽回了那接雪花的手,回头将人看了一眼。   他吐出的声音带着沉稳散漫,半晌,心中似乎是琢磨了一番,冲着人问出声,“于飞,陛下带了什么话?”   于飞冲着裴述躬了身,“大人,陛下说,鱼要撒网,瓮中要捉鳖,事情已备齐,就等角登场了。” 第59章 前奏  谁才是戏中人?……   除夕之日, 事情闹得人心惶惶,梁帝为了安抚民心,差遣刑部将此事审理。   那日所有人都看见了漫天升空而起的孔明灯以及那血红一般的字眼。   奸臣当道, 祸乱朝纲,一时间流言四起。   出了事,百姓皆记不住人的功绩, 统统记住了这人错处,将之无限扩大成了众矢之的。   宁晚清被贤王李元吉扶持坐到了御史大夫的位置,此时这个案子便是移到了她的案头。   “大人,关于丞相之事百姓现如今已经民愤尤深, 这是刑部那边的卷宗,您请过目。”   宁晚清接过卷宗看了一眼,“刑部可有查出来什么?”   下面的官员便是一个二个面面相觑,随后冲着宁晚清拱手一拜, “大人, 这……丞相大人自从上任以来, 除了变法,一直都是在为百姓做事, 这……”   宁晚清将手中的卷宗放在桌子上,“陛下呢, 陛下怎么说?”   官员抬眼看了宁晚清一眼,“陛下说, 一切由大人做主。”   宁晚清低头将人看了一眼, 见那人低眉顺眼,对她毕恭毕敬大气也不敢喘的样子,便是心中有了定数。   这件事已经没有回头路,只能向前推了。   “不好了, 大人。”   屋外跑进来一小厮,看着屋内一众大臣,赶忙躬身。   宁晚清皱紧了眉头站起身,从桌子外面绕出来走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小厮抬手冲着她拱手,“大人,郢都内百姓自发聚集在一起围堵在了相府,说是要求个说法。”   官员一众人似乎也没有想到事情发展到最后会出现如此变故,一群人讨论了一阵,随后看向宁晚清,“大人,现在怎么办?”   “若是不能平息民众之怒,恐怕事情会愈演愈烈。”   “是啊,大人。”   “这件事还是要早做决断。”   宁晚清转过身去,将手扣在桌子上。   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拿起桌子上早已经准备好的奏折递给了下首官员。   “呈给陛下吧。”   *   当日,宁晚清被叫去宫中与陛下密谈。   郢都城内民众围在丞相府半日,宁晚清从宫中走出的时候,陛下的指令也到了。   为了给百姓一个交代,朝廷现决定将丞相移交大理寺听候发落。   大理寺的兵涌入丞相府,围着的百姓也都被士兵给冲散了。   此次转交的任务梁帝将事情交给了宁晚清,长街之上,宁晚清的马车就停在一旁,她抬手掀开车帘,看着官兵涌入的府门,就看见立在一旁的常青冲着她拱手一拜,“先提前在这里恭喜大人。”   宁晚清看着常青面上笑,抬眼回道:“别高兴的太早,现如今虽然陛下意图将丞相交给大理寺,但却并没有将事情给下定论,如果今日之事失手,一切就完了,”   常青抱着手中长剑靠在车辕上,随后朝着丞相府看了一眼,“今日之事,大人有几分把握?”   宁晚清抬手抓过放在一旁座椅之上的匕首,“五五开吧。”   “事情我已经都安排好,但是你别忘了,裴述身边还有一个于飞。”   常青听见宁晚清的话,直起腰来,“我去引开于飞。”   宁晚清没有阻止,看着常青离开,她靠在车壁之上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她抬手招过一人,冲着人耳语了一阵,又将东西递了过去。   “去吧。”   她抬手在对方的肩膀上拍了拍,视线刚从这人身上移开,就看见胡勇从一旁走出来。   宁晚清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在这?”   胡勇走上前来,“今日本不应该是大人护送。”   胡勇说的不错,从刑部转移到大理寺,距离很短,本是用不到她亲自出面,可因为今日之事,她却不得不来。   宁晚清微微蹙眉,“你逾越了。”   她说完抬手正打算将车帘放下,却是被胡勇给掀开,“大人,想做什么?”   见宁晚清不语,胡勇扒着车窗再次出声,“既然那日您有那般说辞,又为何今日会给陛下呈上那样的书信?如果不是那封信……丞相今日就不会……”   宁晚清心头一紧,抬手一把拽住胡勇的胳膊,“胡勇,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她正想说什么,余光在看见那守在暗处打算引开于飞的常青后,来不及冲胡勇解释什么,言简意赅的冲着人出声,“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情,我回去同你讲。”   “胡勇,你记住,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   宁晚清将车帘子甩下,随后她靠在身后马车车壁之上,闭上眼,攥紧了那拢在长袖当中的手。   “大人,一切已经安排好了。”   车帘外的声音让宁晚清将神思抽回,她将帘子再次掀开,就发现胡勇已经走了,她视线扫过身后的马车,冲着人出了声,“走吧,出发。”   从刑部到大理寺的路程很近,她本是可以挑僻静之地,却挑了人最为密集的中央大街。   “听说丞相就坐在马车上。”   “真的假的?”   “我刚刚都看见大理寺人已经去相府接人了。”   宁晚清掀开车帘朝着四周的百姓看了一眼,马车驶过,一晃而过之际,她在街对面的酒楼里似乎是看见了刚刚离开的胡勇的身影。   她扣紧了车窗正准备看的仔细一些,从天而降一群黑衣人。   黑衣人持刀,冲着马车就奔了过来。   四周百姓一阵惊叫,四周人群开始奔逃,宁晚清听着马像是受惊了一般嘶鸣了一声她所在的马车便是一阵摇晃。   待马车稳住,宁晚清被人护着出了马车。   “大人,有人袭击。”   宁晚清皱紧了眉头出声吩咐,“还不赶紧将人都拿下!”   前来护卫的大理寺的士兵纷纷拔出长剑与黑衣人对上。   隔了人群,宁晚清瞧见那守在裴述身边的于飞被一蒙面之人吸引着离开,看那身形应是常青不假。   于飞一走,裴述所在的马车四周便是再无人守护。   宁晚清站在原地,那拢在长袖当中的手心里浸满了汗水。   她似乎是想起来那日临别之际,她问他的话。   而他告诉她没有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宁晚清心中竟是隐隐有些不安。   马车停在那四周无人看护,马车内也没有动静,仿佛在纷乱的人群之中形成了一个孤岛。   宁晚清盯着那处,周围有人出声喊道:“大人,对方的人太多,我们先走。”   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宁晚清感受到袖子被人拉起,她盯着那马车,看见自己安排的人从一侧穿过,逼近马车。   看来是可以长舒一口气了。   “那我们先……”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头顶之上突然飞跃而过一支长箭,而长箭直射而去的方向就是裴述所在的马车!   宁晚清的瞳孔瞬间瞪大,她顺着那长箭所在的方向豁然转过头去。   只见那长箭划破长空,带起一声箭鸣,随后那长箭先了那行刺之人一步,射入到了马车内。   “不要!”   宁晚清大喊出声。   “大人!”有黑衣人朝着这边砍了过来,身边的士兵一边应对着一边出手去扯她的胳膊,“大人!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先走。”   “你别管我,你先去看看裴……丞相,丞相还在里面。”   宁晚清不知自己说话时,竟是带着一丝颤抖。   外面乱成这样,裴述为什么还不出来?   那长箭……   “丞相!”   宁晚清冲着那马车喊了几声,然而那处却无人回答。   就连那被安排行刺之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显得有些慌。   宁晚清一双眼睛越过人群盯着那处,就只见那人掀开车帘,面色大变,随后便是又悄悄退下。   这一系列的动作,让宁晚清心中咯噔一声,刚刚那种不好的想法,现如今正在积聚的扩大。   她推开身边的士兵,迈步过去,却是被人一把拉住。   宁晚清转过头去看了对方一眼,正想说什么却是盯着那人面容瞪大了眼睛,“于……”   宁晚清的话终是没有说完,便是被一个手刀劈晕了过去。   *   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路,道路的尽头似乎有一丝光亮,她浑身上下像是被束缚,她伸出手想要碰触那光亮,然而那光似乎是正在渐渐的离着她远去。   “不……不,别走。”   她抬手去抓,却是抓了个空,眼前光亮逐渐的消退,隐去。   随后她的世界仿佛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她迷茫不知所措,躲在角落的阴暗之中哭泣,突然有一双手伸到她面前。那双手像是染了一层光亮,她抬手擦了擦眼睛,看向那双手。   耳边响起了一个温柔与缱绻的声响。   她将手搭在上面去,随后周围的光越来越大,她握着他的手周遭像是又回到了三年前,宁家大门之前。   那人笑的温柔,执手将一枚玉镯推进了她的手腕。   他笑着同她道:“别人不娶,我娶你。”   那时,风过,梧桐树叶簌簌吹落而下,她与他相视而笑,一眼万年。   事到如今算起来,夫妻三载,她与裴述相敬如宾,行为作风十分合拍,她原本以为那是因为合作关系之上,两个人互相敬重,后来她才发现,生活,家庭,事业能与她如此契合之人,只有裴述。   她于梦中虚幻里看着那立在面前的男人身后心脏之中被人捅了一刀,鲜血浸染衣衫,血流了一地,宁晚清满眼惊恐,随后猛地坐起身,   几乎是溺水的感觉席卷而来,宁晚清大口的喘着气,整个人汗已经打湿了衣衫。   她看着四周陌生环境,临晕过去之前的记忆纷至沓来。   从头顶划过的长箭,直直飞入马车内。   裴述!   宁晚清掀开被子,穿了鞋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恢复了女装。   这里是哪?谁给她换的?   她朝着外面走,被迎面而来的人给撞了个正着。   “醒了?怎么下来了?宁姑娘你赶紧回去躺着。”   熟悉的声音让宁晚清原本紧张的情绪长舒了一口气,她仰头朝着人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就是多日未见正在朝里面走的吴文远。   吴文远大理寺少卿,又是裴述的之前的学生,裴述的事情之中他掺和了一环,他一定知道。   宁晚清像是拉住了一个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握住了对方手臂,“裴述呢?我要见他。”   吴文远捏着药碗的手有些泛白,他冲着宁晚清一笑,抬手比了个请的手势,“宁姑娘你头还晕着吧,大夫说你这几日情绪不稳,来进屋歇着,把药喝了。”   宁晚清低头攥着吴文远的手臂带着一股子的颤抖,吴文远见她没动,正准备再劝,却是在还未出声之际,便是看见宁晚清那抬起的脸上挂着泪,眼眶很红。   这是吴文远从未见过的脆弱模样。   以往他了解宁晚清,从来都是什么宁府小姐一人力挽狂澜,后来见到人时,也能看出这人有着独当一面的坚强与勇敢,   可是今日,他却是看见了如此脆弱的宁晚清,像是被雨打湿的花,让人有些手足无措。   “宁姑娘……”   吴文远口中刚刚想说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宁晚清吸了吸鼻子出了声,“我知道我现在很没出息,但是吴大人,我想要知道裴述……裴述到底怎么了。”   吴文远捏紧了碗,面上浮现出一丝挣扎,随后他终是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冲着出了声,“请节哀。”   “什么?”   宁晚清面色一白,“你说清楚,裴述在哪,他到底怎么了?”   宁晚清问出,却是迟迟未等到吴文远回应,见到的只是吴文远一脸沉默而又低垂的脸。   她抬手擦干了眼泪,凛了一张面容便转身朝着门外走,“你不说我自己去看,我总是能找到他。”   “别找了。”吴文远出了声,“一箭毙命,人死了。”   宁晚清猛地顿住脚步,她强忍着那滑落而下的眼泪,吸了吸鼻子,“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她重复了一遍,“他明明告诉我这件事万无一失,他不会出任何问题。”她声音逐渐哽咽,“他还说……他还说他不舍得。”   吴文远听着宁晚清的话面上也难过,“我带人赶到的时候,那群贼人已经撤离了。我派人去查,确实是大人的……”   “尸体在哪?”   宁晚清问出声。   吴文远先是一楞,随后解释出声,“尸体本是在大理寺,后来皇宫之中来了人,尸体被宫里人带走了。”   宁晚清侧目将人看了一眼,没等吴文远再说什么,便是迈步从屋子里走出。   吴文远追上前两步问出声来,“宁姑娘外面正乱着,你去哪?”   宁晚清没说话从府宅之中牵了一匹马出去,跨上便是飞奔去了皇宫。   “宁姑娘,不是我们不让你进去,只是现如今外有虎敌,内有忧患,现在皇宫之中戒严,是任何人也不得入内。”   宁晚清皱紧了眉头,“我要见陛下。”   守在宫门前的大太监冲着宁晚清躬身,“对不住宁姑娘,陛下说了,有什么事情都等到这一大摊子烂事解决了之后再见。”   一大摊烂事。   宁晚清神色一动,冲着大太监拱手一拜,“多谢公公,那我等到事情结束再来皇宫。”   大太监冲着宁晚清一笑抬手比了个请回的手势。   宁晚清勒马返程,去了相府。   不管如何,现如今大戏已备,她需要将事情做个收尾。   相府门前已经缟素。   宁晚清踉跄的翻身下马,跌跌撞撞的进了府门。   小荷多日未见宁晚清整个人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小姐,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你去哪了,大人……大人他……”   宁晚清皱紧了眉头,“谁通知你们的消息?”   小荷看着宁晚清面上平静,冲着人解释,“是宫里,说大人出了事于当街之上被……让我们安排后事。”   宫里,原来是这样吗?   宁晚清一把握住小荷的肩膀,“他临出门的时候有什么事情交待吗?或者有没有什么话是留给我的?”   小荷仔细想了想,她说,“有。”   小荷想了半天将话告诉宁晚清,“大人说什么鱼要撒网,瓮中要捉鳖,戏台已建,引角入场。”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   宁晚清点了点头,冲着小荷交代出声,“这段时间我不在,府中一切事情你和李叔商量着来。”   小荷看着宁晚清欲走,问出声,“小姐你要去哪?”   宁晚清看向小荷,“自然是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宁姑娘。”   突然有人叫住了她,宁晚清回头去看,就看见冲着她走来的于飞。   宁晚清走过去,看向于飞,“在街上,打晕我得那个士兵是你。”   她声音压得很小,于飞没说话,便是默认了。   既然打晕她的士兵是于飞,那么引开常青的那个人又是谁?   这里面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东西,至于裴述的死,为什么吴文远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而皇宫之中大太监态度又有些神秘莫测。   宁晚清思索了一番,决定先压下自己对于裴述事情的探究,毕竟,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她去做。   宁晚清打定主意凝眸看向于飞,冲着人开了口,“于飞,我要回御史府,帮我。” 第60章 终局  要收网了   御史府   “楼大人。”   宁晚清顿住脚步转过头去看, 视线所及之处,就是抱着长剑靠在屋檐柱子上的常青。   宁晚清眸色微动,掉转脚步朝着人走了过去。   “常青。”   常青将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随后便是站直了身子,冲着人问出声来,“事情发生之后你去了哪?”   宁晚清面色一沉, 将手背在身后,朝着人看了一眼,“现在,你是在质疑我吗?”   她声音一顿, 冲着常青问出声来,“那日的长箭是你安排的是吗?”   “是。”常青看向人,“王爷的事情不容有任何失败。”   宁晚清冷笑出声,“我的人眼看着就要得手, 你的箭却快人一步。这么说来是王爷不信任我?哦, 我倒是忘了, 那日那群人不仅要杀丞相,还要杀我。”   话一出, 她视线就落在了常青身上,“你们是想赶尽杀绝?”   此话一出, 两个人皆沉默了。   微妙之中,两个人似乎是达成了共识。常青未在去问当日宁晚清又去了哪里, 宁晚清也未再去责怪常青与王爷是不是要杀她。   院中的冷风将身上的衣服吹动, 两个人都冷静了一番过后,常青出了声,“裴述的尸体你可看见了?”   “裴述死的时候我在场。”她声音一顿再次出声,“后来我得也也去检查过, 人却是是已经死了。”   “尸体在哪?”   宁晚清抬眼看了一眼,“你还想验尸不成?”   “此事事关重大。王爷有令,需确保万无一失。”常青声音很沉,听上去比这冬日的冷风还要料峭。   半晌,宁晚清出了声,“三日之后,相府会将人下葬。”   “我已经差人蹲守,如有状况随时报我。你若是不信,三日之后,自己去看便是。”   宁晚清像是气急,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是甩袖离开了。   *   三日之后,相府送殡,常青跟随去了。   当日郢都之内又下起了雪,宁晚清将手背在身后,站在屋檐之下看着雪落无声。   不多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宁晚清微微侧头朝着人看了一眼。   “你还没走?”   身后来人便是胡勇,他站在离宁晚清不远的距离,冲着人拱手一拜,“大人,我来求真相。”   宁晚清转过身去看向他,“真相?”   胡勇躬身,“那日大人在马车内曾说,眼见不一定为实,那何为实情?”   “我双眼只看到大人口中所说的不应该死的人死了。”   胡勇声音之中有些悲凉,“我亦是寒门出身,一心想要报效国家。曾经权贵当权,我投报无门,可三年前裴大人成功了,他坐上了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从那日起,我便心底里发誓,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可现如今,他失败了,身死道消,你说我又该信谁?”   宁晚清听着他口中话,抿了唇,“既是如此,那你此前去良渚城欲辅佐贤王李元吉又是为何?”   “我并不是要辅佐李元吉。”胡勇声音一顿再次道:“我是想要抓住李元吉的把柄。”   宁晚清挑眉,就听见胡勇再次道:“此前丞相被贬安南镇,我有意追随便去了安南镇,后清缴私铸坊我曾在外围,看见了贤王。”   “这件事我知道是他背后作梗,所以就去了良渚城。”   胡勇说完之后声音一顿,他仰头看着宁晚清出声道:“你曾告诉我,良臣当政,可现如今这一切又……”   “你信我吗?”宁晚清突然出声。   胡勇沉默了。   宁晚清看着人伸出手去接了那从屋檐上簌簌坠落而下的雪,“你若是不信我,总是信丞相。既然如此,那就在等些日子,你信他,我也信。”   宁晚清接过雪,抬手用手指碾磨,“你看这沁人的温度,等落到了手掌心里,它就会变得温暖。就如这世道凉薄,只有在时间的验证之下,方能体会这世间温情。”   *   当日常青从外面回来就离开了,宁晚清看着那纵马离开的方向,看出来是良渚城。   她倚门而望,浑身被冷气吹得有些冷。   曾经披衣之人,现如今不在,就算是炉中火烧了也是自己一个人烤。   她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屋去了。   三天后,良渚城外,百里之地的营帐内,一骑快马驶了进去。   营帐外,火把燃烧,映照出营帐内人影晃动。   账内,温暖如春,火炉旁,几个人站在中央,一人下马掀开帘幔而入。   “常青回来了。”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常青单膝跪在高台下,冲着人开口道:“王爷。”   只见高台之上,贤王李元吉斜靠在上面,单手拖腮,正在闭目养神。   常青声音一出,李元吉抬眼将人看了一眼,“回来了。”   李元吉翻身坐起,“裴述真的死了?”   常青低头,冲着李元吉回道:“是。”   “下葬那日我亲自跟去,已经亲眼证实。”   李元吉面上当即一喜,拍了椅子手背站起身来,“太好了。”   “裴述一死,宫里那位定是没了主心骨。”   李元吉从高台之上走下,面染喜色的将常青从地上扶起来,“你做的很好。”   站在屋内的一众人面上皆是露出了喜色。   “王爷,没了裴述,这下我们就可以动手了。”   “是啊是啊,这个绊脚石一除,宫里的那位便没什么可惧了。”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王爷的大业指日可待。”   常青听着周身的道喜之声,像是想到了什么冲着李元吉问出声来,“王爷,那楼宁?”   此名字一出,李元吉面上一沉,随后他摩挲着手指上扳指,看向常青,“告诉我们在郢都的人,此人留不得。”   常青冲着李元吉躬身,“是。”   李元吉将手从常青的肩膀上抽回,随后将手背在身后,走上高台,“穆白在哪?”   台下官员互相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出了声,“世子似乎说是有事,要晚些来。”   几个人刚说完这话,门外的帐帘便被人掀开。   穆白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   “裴述已死,恭喜王爷。”   李元吉看向人,面上难掩喜色,“兵筹备的如何了?”   穆白走上前来,冲着李元吉笑道:“十万大军已经操练完毕,随时可以供王爷调遣。”   “好!”李元吉低喝出声,随后他大手一挥,冲着众人吩咐出声,“那便迅速出兵,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是!”   *   “李元吉反了。”   胡勇闯进屋子里来的时候,宁晚清正在屋子里面同吴文远说话。   胡勇没想到没想到还有人在这,只觉得自己刚刚似乎是多有唐突。   屋内,宁晚清再听见胡勇的声音之后停下了与吴文远的交谈,站起冲着吴文远介绍道:“胡勇,之前在良渚城遇见的。”   与吴文远想比,胡勇的级别平日里根本见不到,此时被宁晚清引见有些受宠若惊。   吴文远站起身冲着人伸了手,“之前听宁……楼大人说过,今日终于见到了真人。”   胡勇看了宁晚清一眼,随后赶忙与人握上了手,“吴大人。”   吴文远笑了笑,看向宁晚清:“还是初出茅庐需要锻炼啊。”   宁晚清嗯了一声,“吴大人看着如何?他调查能力不错,不如回头让人跟着你?”   胡勇一惊,“楼大人。”   宁晚清看了他一眼,没有解释。   但吴文远知道她说的这件看上去玩笑的话,是真的。   吴文远将人多看了一眼。   宁晚清她坐下身斟了一杯茶随后冲着人问出声,“你刚刚说李元吉反了?”   胡勇当成了玩笑话在宁晚清换了个话题之后,将思绪拉了回来,冲着人出了声,“对,从良渚城送来的消息说贤王在城外集结了军队已经连夜攻了隔壁的夏城,夏城距离郢都中央就隔了一个城池,若夏城沦陷了之后,那郢都岂不是……”   宁晚清在听见了这个消息之后,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一笑,“终于动手了。”   她摩挲着面前的水杯,随后看向了吴文远,“大人怎么看?”   吴文远面上微微一沉,“既然能得到消息,这会陛下应该也已经接到了信。现在郢都尚风平浪静,陛下怕是也在等。”   胡勇站在一旁十分急切,相反坐在桌子对面的两个人看上去云淡风轻,像是整件事都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似的。   胡勇听不懂两个人打什么哑谜,皱紧了眉头十分急的问出声,“那……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赶紧让陛下做准备。”   宁晚清视线扫过胡勇,“你觉得夏城如何?”   胡勇认真的思索了一番,随后冲着宁晚清与吴文远两个人分析出声,“夏城虽然繁华程度不如良渚城,但夏城靠山,城池应易守难攻,我们只要将大军阻隔在夏城之外就能……”   “你觉得夏城能保住是吗?”   宁晚清一笑,“事实证明,夏城保不住,李元吉的大军会势如破竹的攻破夏城。”   “为什么?”胡勇十分不解的问出声来。   宁晚清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随后冲着人出了声,“因为如果不让李元吉做点什么,又如何能够证明他做了谋反之事?又如何让百姓看到他恶心的嘴脸?”   “那就牺牲百姓吗?”   胡勇不敢苟同。   “放心吧。”宁晚清声音一顿,便是出声,“夏城的百姓已经被安排撤离了。”   胡勇瞪大了眼睛,“大人难不成早就……”   宁晚清仰头,“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她声音一顿再次出声道:“我说过眼见不一定为实,所听也未必为虚言。”   她站起身,看向门外的光,“引蛇出洞,便是现在。”   “大人,急报!”   宁晚清看着小厮从外面跑进来,站起身来,“说。”   小厮将手中的拿到的信展开,而后冲着几人拱手一拜,“大人,夏城败了。贤王选择了进城。”   “很好。”   宁晚清回身看向吴文远,“陛下等的时机要到了。”   “小心!”   就在这时,宁晚清还没来得及回身便是眼前一个黑影闪过,随后她整个人被扑倒,与此同时一把长箭从头顶飞过,直直的没入到了地面上。   站在不远处的吴文远大喊出声,“来人,有刺客!”   宁晚清回身朝着人看了一眼,随后就看见刚刚将她扑倒之人是胡勇,此时他捂着手臂正从地上撑着起身,而她顺着视线看过去,就看见那手臂之上被长箭划破了一个长口子。   宁晚清起了身,皱紧了眉头看向吴文远,“贤王要杀我。”   吴文远向前迈步而出看向两个人,“你们两个先走。”   宁晚清看了一眼胡勇,正准备带着人离开,却是看见有黑衣人进了屋子,为首的那人便是去而复返的常青。   宁晚清看着人冷笑,“常青,看来贤王是要赶尽杀绝啊。”   常青冲着屋子里的人扫了一眼,视线落在了宁晚清的身上,“王爷说了,楼大人知道的太多。”   宁晚清冲着常青身后带来的人看了一眼,“废话少说。”   吴文远会点武功,他上前一步挡在两个人身前,“你们先走,我抵挡一阵。”   “不自量力。”常青向后退了一步,冲着身后的挥了挥手。   吴文远握了放在桌子上的长剑,将剑从剑鞘之中拔出来,冲着人群迎了上去。   “我们走。”   宁晚清扶着人朝着外面走,常青盯着两个人绕过人群就冲着人堵了过来。   宁晚清拉着人顿住脚步,看着人长剑劈来,眼前冷光一现,一把长剑伸来及时将常青拦住。   宁晚清将来人看了一眼,在看见来人是于飞之后,长舒了一口气。   对面常青在看见于飞的那一刻整个人瞪大了眼睛,“是你?!”   宁晚清便是感受到一道极为凌厉的一双眼睛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随后宁晚清就听见人怒喝出声,“楼宁你背叛王爷?!”   宁晚清耸了耸肩膀,“贤王不也一样从未信任过我?”   常青握着长剑冲着宁晚清而来被于飞挡住,“你的对手是我。”   “于飞,不能让人再回去。”宁晚清交代出声。   于飞下手凌厉,“马车在外面,你们先回相府。”   宁晚清嗯了一声,便是扶着胡勇从大门而出。   将胡勇扶进马车,宁晚清便是驾车将人带去了相府。   相府内,于飞早已经安排好,宁晚清到的时候,相府李叔站在门口相迎,宁晚清看见人,就将胡勇扶出来交代出声,“去请个大夫。”   管家看着两个人身上的血不敢耽搁当即安排人去找了大夫。   李叔帮人扶到大厅,胡勇坐在椅子上,看着宁晚清要走,出手将人一把握住,“你是谁?”   宁晚清看着手上被握着的手臂,出了声,“瞒了你这么久。”   她抬手将面上的易容抹去,随后露出了那张清丽艳美的面容来。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宁晚清,相府……相府夫人。”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眸中含着一抹的笑意和温柔。   胡勇瞪大眼睛,“你是宁家……宁家那个首富?”   “所以你跟丞相……”   宁晚清冲人眨了眼,“我们是夫妻,所以害谁我都不会害他。”   宁晚清低头看了一眼那还抓着她的手臂,“所以,现在可以松手了?”   胡勇听见宁晚清的声音之后,脸一红随后立刻将手松了。   宁晚清迎上走来的小荷,吩咐出声,“你去照顾一下,我去换个衣服。”   小荷赶忙点了点头,宁晚清回了屋换回了女装,出门之际就看见李叔带着大夫朝着大厅里面走。   宁晚清正准备跟着过去,却是看见大门外又走进来两个人,是于飞和吴文远。   宁晚清担心着这边的事情,便是冲着李叔叮嘱出声,“李叔,那边人好好照顾。”   李叔:“好。”   宁晚清冲着两个人迎上前,“人怎么样?”   于飞将手中的长剑收回剑鞘,“死了。”   宁晚清长舒了一口气,便是看见吴文远像是有些脱力的被单手架住还不忘冲着他夸赞,“不愧是丞相身边的人,出手快狠准。”   宁晚清扯了扯嘴角,“大人可是受伤了?”   于飞看了他一眼,“脱力。”   吴文远有些讪讪的一笑,“这不是好久没动了。”   宁晚清长舒了一口气,“刚好叫了大夫,吴大人还是让大夫好好看看。”   于飞将人扶进了屋子里丢在了胡勇身边的椅子上。   “轻点轻点。”   于飞压根没理,向后退了一步站在了宁晚清身旁。   宁晚清冲着大夫交代好,就将于飞叫出了屋子,“夏城那边如何?”   于飞抱着长剑靠在身后柱子上,“夏城内的百姓已经按照计划转移,另外贤王李元吉会入城,计划可以进行。”   宁晚清点了点头,“那就辛苦于统领。”   于飞微微抬眼,“常青的尸体打算怎么办?”   宁晚清抬眼,“送给贤王当礼物吧。”   她仰头看向头顶天光从云层之中探头而出,“也是时候让这场闹剧画个结尾了。”   于飞收到命令就打算走,宁晚清向前追了一步看着他的背影问出声来,“于飞。”   于飞顿住脚步。   宁晚清问出声,“裴述,现在在哪?” 第61章 大结局  我回来了   “王爷, 夏城的百姓逃了。”   跟随着李元吉前来的穆白,勒马停在了李元吉面前。   李元吉攥紧了手中缰绳,视线扫向了城市内街道。   夏城虽不如良渚城热闹, 但夏城内平日里长街之上断不如现如今这般冷清。   李元吉皱紧了眉头,“人都去哪了?”   穆白看向李元吉回道:“听说夏城百姓听到风声连夜从城中逃出奔着郢都寻求庇护去了。”   李元吉心中仿佛有股子吃了苍蝇一般的恶心。   他想要攻下的不是一座空城!   穆白看着李元吉面上表情的变化,询问出声, “王爷,那我们现如今是要继续进攻,还是先在城中修养?”   夏城的攻破不知道为何竟是让李元吉心中惴惴不安,他目光看向穆白, 勒马掉了头,“出城扎营。”   穆白朝着李元吉的背影看了一眼,随后便是让身后士兵跟着一起出了夏城。   *   入夜,天上下起了雨   一道惊雷, 李元吉在营帐内猛地惊醒。   他坐起身, 看见屋子外面起了大风, 风将营帐的帐帘门掀开,股股生风。帐外大雨随着冷风吹了进来, 躺在床榻上似是能感受到那水汽扑面而来。   屋内漆黑一片,睡前燃起的烛火也都被风给吹熄。   李元吉被冷风吹得脖子里一阵沁凉, 随后皱着眉头冲着账外喊道:“来人!”   然而过了一会,除了耳边能够听到的阵阵的雨水声和风起带着的哨子声, 竟是无人应答。   李元吉不知道为何, 心中一股子凉意油然而起,随后他皱紧了眉头翻身而起。   他将被子一把掀开,随后穿了鞋披了衣服而出。   大开的帐帘无人看管,大雨将营帐内本是燃着的火都给熄灭。   二月天, 竟是下起了这么大的雨,季节有些反常。   就连营帐内的氛围都让李元吉心里有些嘀咕。   “人呢?”   “来人!”   李元吉又冲着外面叫了几声,借着头顶上的月光,李元吉这才看见似乎有人影从大雨之中冲着他奔来。   ?   士兵走到李元吉身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随后拱手冲着李元吉一拜,“王爷,不好了。”   士兵的口中的语调带着一股子的害怕,他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颤抖,喝着帐外的雨声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李元吉冲着人提了声,“你说什么?”   士兵拔高了声音出了声,“王爷,出大事了!”   李元吉心里一咯噔,随后抬手一把将士兵的衣服领子拽起,将人拉到跟前来,“这营帐内的人都去哪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其他人呢?”   士兵冷不丁的被李元吉拽起,面上吓得惨白,他蹬着腿,看向对上了李元吉的那双眼睛。   昏暗当中,李元吉的一双眼眸之中仿佛是鹰,含着一抹凌厉与寒意,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士兵哪里还敢隐瞒就将看到的事情都讲给了李元吉。   “王爷,人都不见了。刚刚……起夜,发现周围营帐内的人都空了,一个人都没有了。”   李元吉将人一把甩开,迈步进了雨中,像是不敢置信一般的沉着一张脸走到隔壁的营帐内,抬手一把将营帐掀开去看。   可是入眼所见却是黑暗的营帐,里面就像是士兵所说的那样一个人都没有。   李元吉连续掀开了几个都是如此之后,快步朝着几个管事和穆白的营帐内走去。   难怪从刚才他就觉得营帐内不对劲,原来不是他的错觉。   整个大营之内,除了雨声,几乎是死一般的安静!   大雨打在身上,雨水将身上的衣服都淋透,但李元吉现如今脑子有些乱,就连雨水浸透身子而产生的刺骨冷意的感觉也不管了,他大步朝着穆白的营帐走了过去,随后抬手将营帐掀开。   营帐内竟是同其他人一样,一个人都没有了。   站在一旁的士兵瞬间慌了神,“王爷,不会是……闹鬼了吧。这人……这人怎么全部都消失了呢?我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动静。”   李元吉将手中捏着的帐帘甩开,随后整个面色沉了下来,他站在雨中冷笑出声,“是啊,全都消失了。”   李元吉的眉头皱紧,又去掀开几个管事的营帐,这一次,倒是没让他失望,营帐内几个管事呼噜声震天,睡得正香。   李元吉火气瞬间上来了,他冲着账内的几个人喊出声来,“起来!”   声音响动,让营帐内的几个人瞬间惊醒,几个人吓得翻身而起,随后在揉动眼睛看见那站在营帐门口的李元吉之后,脑子里的瞌睡虫瞬间消失了,几个人赶忙互相拍了拍,拿着衣服站起身来。   “王爷,王爷怎么来了?”   “王爷。”   李元吉看了站在身侧的士兵一眼,士兵走进营帐将蜡烛给点燃,几个人才看见了那立在原地浑身湿透,面上阴沉的李元吉。   几个管事当即上前。   “王爷这是怎么了?”   “王爷您是出去淋雨了吗?”   “还不去叫军医。”   几个人的声音聒噪的让李元吉的头疼,他看着几个人想要上前来,他一甩衣袖,朝着营帐内的高台走去。   “你们干的好事情。”   几个人被骂了一通,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点完蜡烛走回来的士兵悄悄的将事情给几个管事讲了,几个管事当即脸色就变了,随后他们冲着坐在高坐上李元吉就跪在了地上。   “王爷……王爷这我们也不知道啊。”   “晚上我们睡之后也没有听见什么动静,这人怎么就……”   一旁的人扯了扯出声之人的袖子,一众人赶忙冲着李元吉叩首,“王爷饶命!”   李元吉现如今头疼的要死,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视线扫过在场的几个人,怒喝出声,“还不滚出去都点点各自的兵还剩多少。”   “是是是。”   一众人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冒着雨出去。   一炷香之后,几个人回来了,将数字报给了李元吉。   李元吉拍椅子而起,“十万大军,剩一万?!”   几个管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王爷,这……”   “这一万就是都是我们自己人。”   此话一出,李元吉的脸色当即更难看了一些。   此次行事,集结了十万兵力,但其中大部分都是穆白手中的兵,只有一万人是他们自己的私军。   李元吉看向下首的几个人问出声,“穆白呢?”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   话吐出,几个人赶忙低下头。   谁人现在都不敢冲着李元吉说穆白怕不是跑了这话。   然而他们不说李元吉不代表猜不出来,此时成了这样的局面,很难不去猜这件事是不是穆白背后操纵而至。   “王爷,难不成是世子……知道了穆王府的事情?”   被人一提醒,李元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冲着几个人问出声来,“起兵之前,裴述死的时候,穆白离开了,谁知道他去了哪?”   “郢都。”   负责贤王府的管事哆嗦着出了声。   此话一出,站在高台之上的李元吉一步垮下,抬脚冲着人就踹了过去。   管事被踹翻在地,随后又跪直了身体大气不敢出。   “混账东西!”   李元吉骂出声,“这件事为何不早报我!”   “裴述死了,楼宁进郢都,穆白……”李元吉口中喃喃自语了一番,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来一个人。   “楼宁!该死的。”   他猛地转过身来,问出声,“常青回来了吗?”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沉默了。   李元吉正要发火,屋内的烛火突然被风吹的剧烈晃动了一番,随后就看见有士兵从外面跑进来。   “王爷。”   李元吉话音一止,随后将手背在身后,冲着人看了过去,“什么事?!”   士兵冲着人一拜,开了口,“王爷在大营门前发现了棺材。”   “棺材?!”   李元吉脸色一变,迈步超前走了一步,“带路。”   他走出去几步,听见身后没动静,转过头来冲着跪在地上的几个人看了一眼,“还不跟上!”   几个人吓得一哆嗦当即从地上爬起来,随后就跟着李元吉朝着大营门口走去。   营帐外大雨还在继续,几个管事仗不怎么会打,倒是惯会看人眼色拿了伞给打在了李元吉的头上。   一行人就前去了大营门口。   走的近了,能看见大营前停放着的黑漆漆的棺材。上面还被人撒了黄纸钱。   李元吉快步走近,冲着一旁的士兵抬手一指,“打开。”   在李元吉的吩咐之下,几个士兵合力将面前的棺材给打开。   雨中,士兵将棺材打开的那一瞬间,在看见里面躺着的人后,瞬间吓得脸色苍白向后退了一步,摔倒在身后泥泞里。   李元吉将人一把推开,快步走上前去,他视线所及之处便是常青被砍掉的头颅。   李元吉身子当即一个踉跄,被身旁的人给一把扶住。   “王爷,王爷你怎么样了?”   李元吉冲着人朝着大帐挥了挥手,“回去。回去。”   他想到了常青可能出事了,但从未想到对方竟是如此!   棺材送回来,无疑是宣战是挑衅!   “王爷,不好了!”   这是今晚李元吉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让他向前走着的脚步不得不停了下来。   然而这一次,李元吉的话还没问出来,耳边便是听见了阵阵马蹄声在大营外,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什么声音?”   “好像是有人来了?”   “怎么感觉四周都有声音。”   李元吉听着耳边动静,视线朝着两侧看了一眼。   透过雨幕能看见从夏城的方向有人驾马而来,再看右边郢都的方向万马奔腾而至。   “王爷,是世子!”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叫了这么一声,随后李元吉顺着视线朝着上面看了过去,果不其然就看见了那带着兵骑马在最前方的人正是那消失不见的穆白!   “混账东西!”   李元吉将周围扶着他的人甩开,视线落在了策马而来的穆白身上。   “快护王爷离开!”   几个管事当时慌了神,连连安排士兵将李元吉护着就朝着大营外而逃。   被护在中央的李元吉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狼狈成如此模样!   然而一切都是早已经估算料定好的,李元吉的前路已被堵死。   一行人被前后夹击,围在了中央。   穆白勒马停在了李元吉的面前,与此同时人群分开了一条道路,一人一骑从后面驱赶马而来。   “是你?!”   李元吉在看见人的同时,顿时放弃再想办法逃离的想法,他盯着人,面上浮现出一抹颓然之色,“成王败寇,本王到最后竟还是输给了你。”   *   李元吉兵败于夏城之外,当日捷报就传入了郢都城内。   人心惶惶的郢都城内,百姓从屋子里走出,走上街去,看着一人驾马从城门奔入皇宫。   丞相府   “小姐,大捷!”   宁晚清正在院子里同吴文远和胡勇站在沙盘之前商议着李元吉行进的计划,此时听见小荷的声音,她猛地转过身来,“可是真的?”   小荷激动的出了声,“真的小姐。捷报已经送入了皇宫!”   “当真是万幸万幸。”   吴文远站在一旁双手合十。   宁晚清看着小荷似乎是欲言又止的模样,走上前一步问出声来,“你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荷点了点头,“小姐,有人传言说是在战场上见到了相爷。”   “你说什么?”   宁晚清攥紧了手。   小荷正想开口再说什么,从屋子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宁晚清抬头看了过去,就看见宫中大太监笑着冲着她走了过来。   原本站在中央的小荷赶忙让在了一边,宁晚清迎上前,“什么风把公公给请来了?”   公公笑意盈盈的看向宁晚清视线又看向了她身后站着的吴文远和胡勇,“这不是前线捷报说是人已经在押运的路上了,陛下让老奴来请宁姑娘几位前去宫里领赏。”   胡勇站在最后冲着公公抬手指了指自己,“还有我?”   公公点了点头,“当然。”   宁晚清想着刚刚小荷的话,带着期待的便是跟着人进了皇宫,然而皇宫大殿内论功行赏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看见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胡勇还当真如宁晚清原先预想的那般,划给了大理寺,跟着吴文远。   吴文远此次得了一得力助手脸上已经是难掩的喜色。   宁晚清被赏了金银细软,临到出了门,面上还是有些郁郁寡欢。   耳边笑声连连,胡勇出了门就冲着宁晚清跪地,被她一把拉起,“你这是干什么?”   胡勇起身,“若不是宁姑娘,哪里有胡某今天,胡某感激……”   “不是我,是你自己。”宁晚清看向他,“从安南镇到如今,谢谢你一直愿意站在裴述身后支持他,这份功劳是你自己得来的。”   她看向吴文远,“以后就跟他好好干。”   吴文远从后面走上前,“小胡升了职,宁姑娘又富有了是不是今晚要开个庆功宴?”   宁晚清正想回声,宫里的公公走上前来,脚步顿在了她身侧,“宁姑娘。”   宁晚清看向他,“公公可还有事?”   公公冲着宁晚清躬身一拜,“陛下有请。”   宁晚清看了吴文远一眼,就看见他无奈的耸了耸肩,“看来庆功宴要改天了。”   “抱歉。”   宁晚清冲着两个人致歉,“之后我补上。”   看着两个人离开,宁晚清跟着公公去了大殿的后殿。   宁晚清走向那站在屋内的梁帝身前不远处,“民女见过陛下。”   梁帝转过身来看向人,“来了。”   宁晚清冲着人看了一眼,“陛下可是还有事要吩咐?”   梁帝将人打量了一番,“怎么看着宁姑娘面上不是很高兴的样子?莫不是宁姑娘对朕赐的东西不满意?”   宁晚清赶忙解释出声,“不是,陛下的赏赐民女很喜欢。”   “胡说。”梁帝哼了一声,“这样吧,朕再赏赐给你个礼物如何?”   宁晚清仰头看向人,有些不解。   梁帝对上她视线解释出声,“丞相的死朕确实很心痛,瞧着宁姑娘尚是如花年纪,朕于心不忍,便与你赐婚如何?”   宁晚清听后拧紧了眉头,她刚要出声反驳,梁帝便是再次出声打断,“朕明白,丞相同朕说了,你喜欢长的好看的,有才气的。”   宁晚清:“……”   裴述这个混账!瞎说什么……大实话。   宁晚清冲着梁帝拱手一拜,“晚清多谢陛下,不过晚清心中早就已经……”   梁帝抬手拍了拍,“不急,先看看人再拒绝朕。”   宁晚清被梁帝再次打断,只好将想要说的话给咽进了肚子里。   随着梁帝的掌声落,宁晚清就看见一人从后殿走出。   黑衣长衫银纹宽袖,随着人走来行动间带着映衬的身姿颀长。   殿外光影映照在那冷峻的面容之上,像是冬梅傲然。   宁晚清看着来人脚步顿在了她的面前,面上带着温柔浅笑。   宁晚清吸了吸鼻子,眼眶有泪在打转。   半晌她瞧见立在面前的人认真的低下头从怀中掏出一白玉镯子抬起了她手,慢慢的将镯子推进她的手上。   他似乎是很满意,仔细的瞧了瞧,抬眼看向她声音柔和轻缓,“阿清,再嫁我一次可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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